重生民国俏厨娘——安静的九乔
时间:2018-04-29 12:53:12

  阿俏赶到学校,正见到大家都聚在飞行跑道一侧,而跑道一头正停着一架飞机,有几名学机械的学生在教员的带领下,在给这飞机做起飞之前的最后准备。
  小范师傅混在人群里,远远地见到阿俏,连忙大声招呼了一声:“阿俏!”
  阿俏循声奔过去,见范盛光紧张得额头上全是汗,见到阿俏奔近,顾不上问西林馆的事儿,而是小声向她解释:“孟景良自请了试飞,教员们其实都觉得他状态不大好,可是谁劝他都不听。这……唉!”
  小范觉得一言难尽,阿俏也蹙了眉。
  她知道孟景良是因为换班的事,间接导致了向小刚的牺牲,因此心中有愧,这个弯他始终转不过来。
  “范师傅,孟大哥毕竟是成年人了,他有自己选择的权力。你若生拦着他,他恐怕一辈子没法儿迈过这个坎儿。”阿俏口头上劝着范盛光,心里却也与他一样,越来越紧张,她只能双手合什,不断在心里暗暗祷祝: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再出事了。
  前排站着周牧云,伸手去拍孟景良的肩膀,关切地问:“景良,你精神状态到底行不行?要不还是换我去,我这人一向横,老天爷也不敢收的。”
  孟景良被他逗笑了,笑容却倏忽即散,他再度低下头,摇了摇脑袋,说:“老周,别总说这种话,你是家中长子,底下还有弟妹要照料……教官已经检查过我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你就放心吧!”
  这对一向交好的同窗互相说了几句劝勉的话,孟景良抬头向周牧云点点,目光在周牧云身后扫过,不防看见了正站在范盛光身边的阿俏。孟景良似乎怔了怔,目光顿了顿。
  周牧云就也跟着回过头来,见到阿俏混在人群的最后,似乎也觉得有点儿意外。他阴沉着脸,可到底还是缓缓点了点头,算作是打招呼。
  孟景良怔了片刻之后,却冲阿俏展颜一笑。生死当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对旧日那些儿女情长都已经看淡了,他对阿俏反而有些感激,到底是礼貌地冲阿俏打了招呼。
  这时候孟景良稳了稳心神,将臂弯里托着的飞行头盔戴上,随即转身,往停机坪上停着的那架飞机走过去。他一边走一边调试无线电,头盔上嵌着的耳机里响着“滋滋”的声音。
  “景良这回会全程无线电通报全部飞行状态,这又比专心驾驶难上了好几分。”范盛光脸上露出担忧至极的神情,胖胖的双手十指扭在一起,比谁都紧张。阿俏颇想安慰他两句,可又全不知如何才能说出口。
  正在这时,站在场外旁观的人们忽然见到一个火红的身影冲孟景良这边快步走过来只是因为那人的步幅很小,因此旁人看来,始终像是迈着小碎步一样。
  范盛光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人他和阿俏都认得:那不是范惠红么?
  只见范惠红穿着一身正红的袄衣袄裙,鬓边簪着红花,竟是一副时下新嫁娘的打扮,这样鲜亮的打扮,令相貌平平的她整个人立显娇艳妩媚。她径直奔向孟景良,立在他面前,突然一伸手,动作飞快,将一条红色锦带系在了孟景良的手腕上,系完便决绝地转身就走,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孟景良。
  见了这情形,人群这边顿时一阵大哗。范盛光惊讶了半天,终于勉强合上了嘴,喃喃地道:“这丫头,这死心眼的傻丫头……”
  阿俏则听范盛光闲聊时候说起过代州的旧时婚俗,已有婚约的一对男女,成婚之时,女子要亲手系一条自己手绣的“平安如意”丝带系在男子手腕上,一旦系上,便喻示这两人婚姻已成,再无反悔的余地。
  阿俏早先见过范惠红自己绣的绣花鞋面,知道范惠红绣功极好,这条绣花的红锦带一定是她精心绣来,早就准备好了的。远远地,阿俏能瞥见上面有些灰色的色块,想必锦带上“平安如意”的纹样她是用了灰色的丝线绣的,“灰”与“红”“惠红”,这姑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直接将自己的余生系在了孟景良腕上啊!
  孟景良对此事全无半点心理准备,吃惊无已,待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范惠红已经远远地跑开,偶一回头,便向孟景良挥了挥手。她的表情很开心,似乎她一生的夙愿已经达成,再无遗憾。
  孟景良在原地怔了片刻,盯着手腕上那条大红色的锦带默默出神。
  教官与指挥塔那边不知道这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线电里再度响起“滋滋”的声音,似乎在往这边询问。
  突然孟景良伸出手,也冲范惠红努力挥动,接着他转身,向这边周牧云他们这些同窗挚友们奋力挥了挥,他腕上被范惠红系上的那根锦带,也随着他的手臂一起,在风中舞动。
  若说此前孟景良给人的感觉是“视死如归”,始终有点儿死气沉沉的话,此刻的孟景良,却仿佛重新燃起了斗志,找到了人生的方向毕竟天底下有且仅有一个人,能这样无所畏惧地相信他。
  “这个孟景良啊,也终于成了个男人了,知道肩上担着的责任了。”范盛光远远望着那架飞机在跑道上疾驰,而后提起机头,逐步抬升,口中念叨着。
  此时飞机的噪声极大,他这话也就身边阿俏等寥寥数人能够听见。可不知为何,站在最前头的周牧云却似也听见了,回头往小范那里张望一下,却一眼瞥见了阿俏。
 
 
第81章 
  孟景良驾驶的军用飞机顺利升空之后,周牧云随即叫上几个同窗,开始为孟景良驾机降落做准备。他们事先做过紧急预案,一切必要的物事,如灭火器,医用担架什么都备下了。周牧云等人刚刚聚到跑道一侧,就听见阿俏他们这边一声惊呼。
  原来是孟景良在空中做了一个难度很高的拉升动作,飞机笔直向上,抬升至空中之后,几乎失速,机头突然向前一趴,像要掉下来一样。
  阿俏吓得捂住心口,惊呼一声,她身边的范盛光则干脆伸手捂住了眼,偏还不放心,连声问阿俏:“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如今这个孟景良已经从准妹夫升格成为他的正牌妹夫了,小范师傅更是担心得一颗心险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阿俏瞥眼见到站在远处仰头观望的范惠红,只见她一身红衣飘飘,脸上却没有什么惊惧的表情,似乎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又似乎她信得过孟景良,相信那个手腕上系着“平安如意”锦带的人,一定能平安顺利地回到自己身边。
  果然,空中那架飞机机头一平,立即恢复了原先的速度,空中再度响起发动机的隆隆声,飞机的螺旋桨飞快地旋转着,机身平平地划过大半个圈子,再度自由地在空中翱翔起来。
  “阿俏,阿俏……”范盛光始终双手捂着眼,问立在他身旁的阿俏,“好了没有,要降落了没有?”
  阿俏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范师傅,你倒是自己看呀!”
  范盛光此前听见跑道附近轰鸣声不断,如今已经静了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指张开一条缝:果然,孟景良的飞机已经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跑道上。
  孟景良驾驶的飞机此前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之中,将所有需要完成的飞行动作一一做完,测试了各项性能,终于顺顺利利、稳稳当当地降落在地面上。周牧云他们所做的全部应急措施全都没用上。
  待那飞机停稳,孟景良小心翼翼地从驾驶室里爬出来,还没来得及和至交好友们打招呼,一个火红色鲜艳的身影已经往孟景良那个方向缓缓走过去,脚下越来越稳,越来越快。
  周牧云机灵,一见到这情形,赶紧双臂一伸,他与迎上去的同学们一时都收住了脚步,不再上前,让孟景良与范惠红有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孟景良见到范惠红前来迎接他的时候,表情很是严肃。直到范惠红走到他跟前,这孟景良突然将手里抱着的飞行头盔向后一抛,扔在驾驶舱里,自己则十分严肃地对范惠红说了句什么,范惠红点了点头。于是孟景良坦然地张开双臂,将对面的女人使劲儿一拥。
  围观的教官和学员们在一起发了会儿呆才反应过来,然后齐齐地鼓掌,为这一对未婚夫妻叫好。阿俏混在人群里也跟着起劲地拍手,暗自心想:范惠红这一系锦带,与孟景良这一伸胳膊,这两人,一个得到了救赎,重新振作,另一个则得偿所愿,真是再好不过了。
  站在阿俏身边的小范师傅却突然双手捂着脸,一弯腰就往地面上蹲了下去。
  阿俏吓了一跳,赶紧去拉他,只听范盛光嚷嚷着道:“不行了不行了,以后再也不能旁观他们试飞了,这……脚都吓软了!”
  阿俏见他指缝中有泪水渗出来,知这位情感丰富的小范师傅感动得哭了出来,可是他这么大的人当众流泪,又实在觉得难为情,这才拼命掩饰。阿俏好笑不已,赶紧劝道:“唉,我说新娘子的大舅哥,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做人兄长的,可不能掉链子!”
  范盛光一想也是:按照代州风俗,女子只有在成婚那天才会将绣着“平安如意”纹样的锦带系在丈夫手腕上,范惠红今天大胆行事,意味着两人该成婚了。
  此前学校里的同窗大多隐隐约约地听说过孟景良有个未婚妻的事儿,只是孟景良自己不提,旁人也不便说什么。今天见到这两人公开了,大家伙儿干脆起哄,要给两人举行“婚礼”,送入洞房,成其好事。学校的教官和教授们也凑趣,大家送礼的送礼,张罗的张罗,正儿八经地给孟景良与范惠红张罗了一出新派的“婚礼”。
  小范师傅范盛光作为范惠红的亲眷,被请了做女方的主婚人,而男方的主婚人则由学校的吴校长当仁不让地承担。学校里这许多学生一起起哄,齐齐地作了这对新人的傧相。
  阿俏顺理成章地留在学校帮忙,范盛光夫妇去帮范惠红张罗婚事,她便安心地在厨房里大展其才,显摆厨艺,煎炒烹炸一起上,将学校食堂里不多的那几种食材做出千般花样来,齐齐摆在这孟景良和范惠红的“婚宴”上,倒也博了个满堂彩。
  婚宴席上,新婚夫妇双方的主婚人讲话之后,学生们一起鼓掌,要求孟景良也讲两句。孟景良推辞不过,笑着应了,站在他身旁的周牧云便举起手中的杯子,用筷子敲击两下,众人立即安静下来。
  孟景良代表他们夫妇,向大家表达了感激:“我和感谢大家,也感谢我的妻子,在我最消沉,最颓丧的时刻,感谢你们……对我从未放弃。”
  他说得动情,大家听见,一起鼓起了掌。
  “我还想感谢一个人,若不是她,恐怕我也没法儿得知我这位未婚妻对我的真心实意。”
  阿俏远远地站着,听着这话,觉得孟景良言语里不无讽刺,嘴上说是感谢,可语气里却好像还是在嘲笑她错过了他这样一个好选择似的。不过她也无所谓,反正现在孟景良已经和范惠红结婚了。至于过去她在这对新人的关系里起过什么作用,如今已经都不重要了。
  有学生听了这话,故意抓孟景良的语病:“孟哥,嫂子难道还是未婚妻么?不该是媳妇儿么?”
  孟景良哈哈一笑,举杯自罚了一杯酒,到底没提阿俏的名姓。
  一直在孟景良身边陪着他的周牧云,则凑近新郎官儿耳边,低声说:“景良,瞧你这话说的,你这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对你和对她,都是。”
  周牧云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听了孟景良的话,立即琢磨出了孟景良的言下之意,颇有点儿不忿,开口替阿俏反击。
  孟景良也不蠢,思索片刻,也悄悄地回赠这位老友一句:“老周,有句老话叫,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也盼着你抓住机会,既然你觉得她好,认定了是她,就不要平白再错过了。”
  周牧云顿时低声“嘿嘿”笑了两声,拍拍孟景良的肩,释然笑道:“多谢老兄,景良毕竟是景良,讲义气,是兄弟。”
  阿俏看看时间不早,赶紧过来向两位新人送上祝福,并且向大家告辞。她得赶紧回西林馆去了。学校里的人都知道第二天是佛诞日,也对阿俏的提前离开表示理解。因为孟景良和范盛光两个都忙着应酬,到头来还是周牧云自告奋勇送阿俏回去。
  一路上,周牧云打着手电照着路,两人并肩走着,始终一言不发。周牧云直到到了西林馆门口,才闲闲地问了一句:“头上的新发夹挺好看的么,以前那只红色的去了哪里,怎么不见你再戴了?”
  阿俏“哦”了一声,抚了抚鬓上戴着的玳瑁发夹,向周牧云道了一句谢,挥手道别,奔回西林馆内去了。
  周牧云心痒不已,在西林馆外站了好久,直到西林馆里再无声息,似乎人人都已经歇下了,他这才转身,索性掐了手电,借着天上的星光,哼着歌儿向山下走去。
  阿俏回自己屋子之前,经过师父静观师太的禅房,只见禅房的门尚且大开着。阿俏停下脚步,往屋内望了一眼,只见静观师太正背对着她,在蒲团上打坐冥想。早先静观身前摆着的那只巨大白瓷盘,却已经蒙上了两层洁净的白布,叫人看不见盘中的情形。
  师父的《辋川图小样》,阿俏暗暗地想,一定是已经完成了。
  她不想打扰静观师太静修,便蹑手蹑脚地自己回房去休息。
  第二天便是佛诞日,一大早就有惠山禅寺的僧人上山来,向静观师太见过礼之后,就将西林馆准备的素席面整个扛下了山,送到禅寺中去,供在大雄宝殿跟前那座释迦牟尼像前。
  阿俏先急匆匆地跑到学校去给大家伙儿熬了点儿粥。范盛光昨夜据说太过开心,喝得酩酊大醉,至今宿醉未醒,因此所有的担子就都撂在了阿俏这里。等她将厨房的活计全部忙完,再赶到惠山禅寺,禅寺跟前已经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
  好在阿俏在这里混的时日长了,知道几条捷径,当下从禅寺后面钻了进去,穿过观音堂,溜到大雄宝殿后面,最后在她师父静观师太身后悄悄探出个头,暗中张望。
  在佛前供素席面的不止西林馆一家,但是西林馆因有静观师太在,地位尊崇,所奉上的素席面也正正地供在香案正中。阿俏抬眼望去,见到慧云师姐雕的豆腐牡丹就在其中,白玉色的牡丹花瓣在天青色的瓷盘中微微轻颤,与真的一无二致。
  她暗自钦佩:慧云师姐一片虔诚心意,和十几年的禅定功夫都用在了这牡丹上,这牡丹怎么会不好看?
  再看看,静观师太所准备的《辋川图小样》,依旧蒙着那两层棉布,供在佛前香案上,想必是在等候惠山禅寺的住持过来揭晓这一幅传世杰作。
  她对那盘《辋川图小样》好奇至极,心里像是有无数只小爪子在挠来挠去。好不容易等到惠山禅寺的住持穿着□□,宝相庄严地走出来,向诸位前来进香的香客合什行礼,又念了一大堆经文,这才向众人宣布,今年佛诞节,本地的禅寺、尼庵与不少善男信女,都准备了在佛前供奉的素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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