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问米——touchinghk
时间:2018-05-01 11:11:56

  林愫会意,将金刚杵握在手中,金刚杵一端尖尖,是莲花样子。老林伸手过来,在莲瓣上轻轻拂过,左手捏诀,轻声念道:“众生得灭,既非身相,菩提无所,天眼莲心。”
  话音刚落,金刚杵尖的莲花如绽放一般,瓣瓣裂开,中间藏着晶莹剔透一粒珠子,散出洁白的光芒。
  “世间万物,唯有生者有形。鬼魅阴灵,既已往生便难具实体,多以致幻附身害人。金刚杵莲瓣已开,莲心已明,便可破幻像,除恶念,清心魔。水牛泪只可助你见鬼,但唯有拿着金刚杵,才能确信,眼见才是真实的。”老林说。
  林愫年幼,听这一番似懂非懂,只大致明白拿着金刚杵才不会出现幻觉,便握紧了金刚杵进了厨房门。
  门内空空如也,只有空空荡荡一个灶台,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灶台上竟多了一口大铁锅。
  林愫本见房中无物,转身想走。听见哐当一声响,下意识便想往外跑。老林抓住她肩膀,轻声安抚道:“不必怕,你回头看看,那锅有什么古怪?”
  林愫上前两步,朝锅内一看,只见刚刚还什么都没有的锅内,此时从锅底往外慢慢沁出一滴滴水珠来,又慢慢慢慢汇在一起,漫过了整个锅底,又渐渐越来越多。
  那水本是冷水,却慢慢翻滚了起来,发出蒸腾热气。
  滚水越来越多,水如泉涌竟从锅边溢了出来,只是落在地上那一瞬间,便消失无踪。地板仍是干干净净,半点水渍也无。
  水流了十几秒钟,那水不再清澈,竟掺杂了一根一根黑色的东西在那水中。老林离得远,也不比林愫眼尖。林愫最先发现,定睛一看,抓着老林衣袖喊:“头发!”
  可不就是头发!此刻滚水皆已不见,从锅中层层涌出的,分明就是满锅乌黑的发丝!
  那发丝越来越多,如瀑布一般从锅中流下,在地板上瘫成一片黑影,越来越多,朝两人蔓延而来。
  林愫心中恐惧,不由缩身往老林身后躲去。
  老林却半点不慌,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左手捏出黄纸符,右手轻捻燃出火花,将黄纸符引燃成小小一团火球,朝那锅中一丢。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满锅的头发尽皆开始燃烧,在锅的上空扭曲飞舞,像在挣扎发出惨叫声一般。
  片刻之后,一切便都恢复平静,不见发丝也不见滚水,只有黑漆漆的一口铁锅,冷冷清清地待在灶台之上。
  林愫松一口气,握着老林的手,从厨房退了出来。两人刚刚走到楼梯跟前,就听见叮咚一阵响声,从楼梯上滚下一个粉红色的金属小球,拳头大小,十分可爱。
  林愫不过五六岁年纪,见这小球粉嫩喜人,忍不住想上前捡起。老林脸色巨变,如临大敌,一把将林愫拦下,说:“小心!”
  老林伸手一指,林愫顺着他指的方向低头一看,只见粉色的小球上,不易察觉地布着几个灰色的小掌印,一个个不过成人拇指大小,像是极小的婴孩,曾用手捧过这球似的。
  那小球像是听到老林说话,在原地一前一后滚动起来,半响,见老林和林愫都不动弹,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在地板上爆散成一片粉色的轻烟。
  老林低声说:“这是那婴灵,见到你来,要与你玩呢。”
第88章 【灵犬】情仇财怨,总不外乎其一
  林愫又是好奇又是恐惧, 牵着老林的手上楼。楼梯是钢制镂空的,没有扶手, 十分老旧狭窄, 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林愫走到一半,下意识朝脚下一看, 透过脚底镂空的楼梯板,竟好似看见一双通红可怖的眼睛。
  瞳仁血红,眼球突出,眼角皱纹遍布,像是皱巴巴的粗纸团成一团, 中间一个黑洞露出血瞳来。
  林愫险些惊呼出声,连忙紧紧攥住老林不放。
  老林顺着林愫目光向下, 漫不经心瞥了一眼, 皱起眉头,道:“还说什么婴灵害人,果然没这么简单。你方才所见的铁锅中冒出黑发,和你现在看见的血瞳纸眼, 分明都是阴气过盛,引来邪祟之物久久盘踞。”
  “小小一家餐厅, 从哪里来这许多邪教异术障眼法?”
  “这么浓重的阴气, 非十数条人命积年累月不可聚齐。就算是朱家五口人被婴灵害死,也不过就是一年前的事情。”
  “难道…”老林冷哼一声,看了林愫一眼, 突然停下口来打住不说。
  林愫却不依,叠声追问:“难道什么?不要卖关子,快些说!”
  老林低下头来看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难道这家人是拿人肉做菜?”
  背靠医院,又开餐馆,难道真的是从医院中搞来的人肉尸块?
  林愫早餐恰好吃的两个大肉包子,听到这话胃里一阵翻腾,伏在老林肩头,憋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林一半后悔一半好笑,到底还是高估了小丫头的承受能力,干脆抱着她走了两级,上了楼。
  楼上两间卧室紧挨,中间一个小小的蹲厕隔开。老林带着林愫先去了左边那一间,这间略略大一些,朝北一扇窗,窗下一张简陋的木板床。
  头上一顶白炽灯管忽明忽暗,林愫抬头一看,才发现明的那一瞬灯管毫无异状,可暗下来的那一瞬间,整个灯管却像是被白色的麻绳一层层包裹了起来。
  “是电线。”老林似是听到她心中所想,轻声说。
  果然是米黄色的破旧电线。林愫想到老林说朱家二老便是被电线绕颈窒息身亡,不由打一个寒颤。
  两人从这间房间出来,穿过厕所,到了隔壁朱家儿子媳妇所住的房间。
  窗户朝南,紧挨门边,林愫刚一进门,就看到玻璃之上一片喷溅的血迹,像一片形状怪异的窗花,歪扭着贴在窗户上。
  可再定睛一看,却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面窗,和窗边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
  老林哼一声,把随身的匣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掏出一瓶糯米水,又抽出一条柳枝桠子,冲着林愫点点头,又指指头上忽明忽暗的灯管,说:“这是那婴灵淘气,又在与你玩笑。”
  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的那狠厉毒辣的婴灵仿佛林愫常在一同玩耍的小伙伴一般。
  糯米水雪白一瓶,被老林洒在掌心,又不紧不慢涂在柳枝之上,柳枝缠了桃叶。老林还给林愫拿了一只桃木片串成的小包戴在脖子上面,又从匣子里掏出几只黄纸样子的小饺子,肚圆圆角尖尖,鼓鼓囊囊晶莹可爱,看起来很是可口。
  “小娃儿嘛,喜欢玩具,喜欢零嘴儿。黄纸符包成小饺子,填上糯米馅儿,婴灵贪食,必然上钩。”
  地上铺一层狗皮口袋,内里拿狗血写满了经文,老林将八卦镜倒扣在地,作一个托盘模样,上面正中叠放老林准备好的黄纸小饺子。
  老林左手捏诀,右手食指拇指相对,轻轻一捻,白色的火苗径直窜出,仿佛一支画笔。老林握着这只火笔,右臂上下不断挥动,像在画一幅画一般。
  他动作不断,火笔便将空中的图案连成一线,林愫眯着眼睛仔细看,倒觉得那图案像一只狗头。
  老林的右臂此时已转得如风火轮一般快,快得只能看到大致轮廓。火笔画出的图案越来越清晰,狗头的形状越来越明了。老林不断加速,每一次画完一圈,都增加一些图案,那小狗现在已有了圆滚滚毛茸茸的身子,有了短小的四肢,还被老林填上一条正在摇动的尾巴。
  老林长吁一口气,停了右臂的动作,轻声说:“不思神力,伏强众生,百千灵兽,以念无惧。”
  老林既已不再作画,指尖火光渐渐暗淡,那支火笔也逐渐涅灭不复再见。
  可火光所化的灵犬却留了下来,就在那碟黄纸小饺旁边,挠头抓耳,自己扑自己的尾巴玩,十分活泼可爱。
  “有的吃,有的玩,这下婴灵该出来了吧?”林愫冲老林嘟囔。
  老林微微一笑,点点头说:“应该快了。”
  话音刚落,室温骤降,玻璃上像突然结了一层寒霜,呼吸都能喷出白雾来。从门外隐约传来小儿咯咯笑声,自下而上,像是在台阶上一蹦一跳,渐渐朝他们逼近。
  林愫心中紧张,抓紧了胸前的桃木片,大气也不敢出。
  老林从她手中接过金刚杵,冲着火祭灵犬上下摇动,那灵犬似是知晓人心,朝着楼梯跑了过去,还汪汪叫了两下,虽然听不到声音,却从狗嘴里面喷出一些火星子,天女散花一般洒在台阶之上。
  婴灵果然上了楼来,林愫眼上虽抹上了水牛泪,此时却仍不见婴灵现形。火祭灵犬像是在跟空气打闹玩耍,扑来扑去,只有时不时传来的小儿笑声,在提醒着二人婴灵的存在。
  火祭灵犬与婴灵嬉笑打闹,越玩越开心,连带着八卦盘上的黄纸符饺子也接连消失了好几个。
  老林挥舞着金刚杵,丝毫不敢停歇,灵犬越跑越快,越跳越高,婴灵紧紧跟上,像扑倒在灵犬身上,玩它脖子上挂着的铃铛。
  就在此时,老林大喝一声:“收!”
  金刚杵莲瓣骤开,白珠滚动,明光四起,火祭灵犬在这白光之中瞬间消失,像燃成灰烬之中在空中留下一道黑色的焦痕。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待婴灵反应过来,焦痕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一道细长的绳索,林愫仔细一看,才发觉这就是老林带来的柳枝,细细缠了一圈桃叶。
  柳枝瞬间将婴灵缠住,像给它打了个结一般捆成馒头状。
  老林拿起狗皮口袋,上前一步,拎着柳条,将婴灵提起。
  那婴灵哭闹不休,柳枝抖动不停,老林一把将柳条扔进狗皮口袋去,扎紧了袋口,这才带着林愫回了宾馆。
  回到房间,林愫已十分困倦,老林却不让她睡,半点都不愿耽搁,从匣子中拿出小小一只银碗,倒了满满一碗银杏露水,将狗皮口袋一整个的浸了进去。
  这还不算,老林还从匣子之中掏出一张白色的麻布,罩在银碗之上,左手捏诀,在麻布上方轻轻拂过,那银碗便像点了灯一样,亮了起来。老林将小银碗转了一转,竖了起来立给林愫看。
  “皮影戏?”林愫下意识的喊出。
  老林满意点头,一层白麻布,罩着一个发着光的碗,可不就是个简陋的皮影箱子。
  两人盯着这皮影箱子等待了片刻,慢慢慢慢,麻布上便浸出了一条一缕的黑色雾气,慢慢组成一个人形。
  老林目不转睛盯着不停变换的黑影,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赞同。
  林愫也学他的样子,不错眼的看那皮影,可是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一点一点,还坐在床上,人就已经睡着了。
  老林莞尔,将她放平睡下。
  第二天日上三竿林愫方起。人还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老林已等不及,对她说:“昨晚你睡的早,婴灵已全部与我说清。此事,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朱家这婴灵,并不是来害人的。恰恰相反,朱家婴灵,正正好是朱家,花费了大工夫,从同道高人之处,请来的。”
  “做大生意的人,喜欢请婴灵住家,是为求不义之财。可朱家餐馆如此破旧狭小,做的都是医院陪护家属的外卖小生意,店内连桌子都只有两张,费尽心思请婴灵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其一。”
  “朱家请婴灵来,日日都需人血灌养。灌养婴灵的不是旁人,恰恰就是杀害全家的朱家儿媳。”
  “灭门案事发当晚,朱家儿媳腕间放血,全数灌给婴灵。她以血献祭,婴灵自然受她驱使,替她制住朱家众人,供她肆意屠杀。”
  “杀人之前,她思虑缜密,神智清楚。从头到尾,婴灵都只是一个工具。杀人的,根本不是婴灵,从头到尾,都是朱家儿媳一人。”
  “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是其二。”老林说。朱家小本生意,却请婴灵住家,而供养婴灵的朱家儿媳,最终决定灭朱家满门,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放过。这件事听起来如此匪夷所思,其中内情到底是什么?
  林愫听完老林所说,满头雾水云里雾里,只能懵懵懂懂点头,跟着他问一句:“为什么呢?”
  老林轻轻拍拍她,说:“情仇财怨,总不外乎其一。”
  “又或者,四个都是吧。”
  老林下午放林愫在宾馆房间休息,还调出电视里的白娘子传奇放给她看,自己一人又去了人民医院。
  他等在巷口许久,才终于见到前日出现,给他一千元让他驱鬼的,青面独眼男人。
第89章 【傀儡】这门传世绝学,正是问米
  那青面人生的十分可怖, 老林上次初见,打眼一看猜到底细, 便不曾细看。此番心中既已有了计较, 便仔细观察一番,那人颧高额低,眉淡眼细, 耳上一片,左眼眶中装着义眼。
  那只义眼与旁的不同,通体墨绿像一颗玻璃珠,嵌在皮肉萎缩的眼眶中。从眉梢到鼻翼,半面左脸青紫遍布, 仿佛一块巨大的斑块胎记。
  那青面人阴沉着脸,见到老林前来, 将鼠眼眯起, 伸出手,直喇喇说:“东西呢?”
  老林施施然在他面前站定,手在胸前轻拍两下,前襟下方一处正不停扭动, 像是怀揣了一只活泼的松鼠。
  青面人见状,露出满意的神情, 正待伸手去拿, 老林却转了一个身,脸上挂着入定的笑容,问:“道友脸上这痣, 是天生还是后有啊?”
  青面人脸色阴沉,声音低哑,十分不情愿答道:“天生的。东西可以给我了吧?”
  老林呵呵一笑,也不答应也不拒绝,目光炯炯望着他左半边脸,说:“你这青斑长得甚好,上起眉梢下至唇角,擦鼻翼而收,与你耳上那个豁口浑然连成一片。旁人看这青斑,只会觉得骇人,但只要偏过头来细细看,就会发觉,你这青斑,长得甚似一张鬼脸。”
  “长得这么规整,我看,可不像天生。”
  那人冷笑一声却不言语,脸在昏黄路灯之下,倒真好似印上了一具骷髅。
  老林见他不搭话,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下去。
  “我虽孤陋寡闻,却也知道,半人半鬼,左面是人右面是鬼,道友可知,这是个什么字?”
  左人右鬼,这是傀字。
  老林眼似飞刀,声音骤大,厉声质问:“我原本以为你们只是贪图婴灵威力,特请我来收为己用,却没想竟然婴灵竟是你傀帮所养!”
  “朱家同你们傀帮到底有何关系?傀帮擅使婴灵,朱家满门皆亡,是不是朱家为你们做了肮脏生意,事迹败露,被你们灭了口?”
  江淮一带自汉开始,兴盐枭。盐枭走私盐铁,要与官府斗智斗勇,便豢养瘦马邪道贿赂官员,傀帮之盛,便开始于此。
  傀帮中人有男有女,男子养婴灵,女子习媚术,婴灵引财源滚滚,媚术葆人心永驻。盐帮有此二利器,历经千年不倒,直到民国之后战乱纷争,盐铁难运,这才渐渐没落。
  婴灵毒辣狠厉,又不知餍足,相传傀帮男子以血养灵,久而久之气血不足变得半人半鬼,人面惨白,鬼面铁青,像覆了一只骷髅一般。
  老林已有十数年不曾见过傀帮中人,原以为这一派早已不复存在,却不想竟在此地见到。
  老林问道:“你以血养灵,是以这婴灵认你作父。婴灵被送至朱家,由朱家儿媳喂养,便会自觉遭你抛弃心生怨恨。此番你人虽在此,却不敢入房,专门请人替你收服婴灵,是害怕婴灵见了你,便魔性大发将你杀死,以报被弃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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