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问米——touchinghk
时间:2018-05-01 11:11:56

  林愫叹口气,送宋书明出门。隔了几分钟,又见他折返,站在门边欲言又止。
  林愫问:“什么事?”
  宋书明吞吞吐吐:“林愫啊,牛骨灰也不好找啊。超市买的牛排,我把肉吃了,留骨头成么?”
  林愫:“…成。”
  宋书明:“...我一人吃那么大一块牛排也吃不完,不如,咱一起吃?”
  林愫:“…你等我穿外套。”
第23章 【失踪】我十个指头,随便切下一段来给你
  老李原本已经带佑乔看过一圈病,几次专家会诊都没能确诊病因,只八院一位老教授,含含糊糊怀疑是精神分裂症的早期,让老李密切注意孩子动态,特别注意一下最近有没有幻视幻听。
  药方和住院单都已经开好,就等着家属点头。
  老李和李嫂相顾无言,却谁也不甘心就这样点头。这十多年望子成才的种种期盼,一夜之间从鲤鱼跃龙门的康庄大道,变成了健康喜乐一生平安。理智上知道怎么样是对孩子最好,可终究意难平。
  老李本已无计可施,却因林愫这一句话绝处逢生,只把死马当做活马医。
  林愫拿着熬好的一小瓶孟婆汤,也不敢对李嫂明说是什么。老李犹豫不定却不伸手去接,只侧眼看宋书明,见宋书明不动声色点点头,才深吸一口气接过,加到佑乔饮水的杯中。
  林愫告辞回家,却因心中忐忑,担忧许久才迷糊睡去,半夜听手机震动挣扎起来,是宋书明发微信给她:“老李打电话,说孩子好很多了,放心睡吧。”
  她心口一松,倒头睡去,梦中还记挂着佑乔,叮嘱宋书明查出是谁下的情蛊。
  哪知凌晨四点多,接到宋书明的电话,劈头盖脸一句话:“林愫,出事了,佑乔失踪了。”
  佑乔喝下药水,愣仲一阵又似清醒很多,维持多日的诡异微笑终于不见,露出困倦神色来,对老李说头痛,想好好睡一觉。
  老李和李嫂见他竟像回归正常,喜难自抑。李嫂在房中陪着孩子,等佑乔睡熟关门出来,和老李两人在厨房忙活,炖了一整只土鸡,准备明天早晨给儿子下碗鸡汤面。
  等到早上,老李不到四点就起了床,想着儿子睡了将近十个小时,有些担忧,轻轻推开房门查看。哪料到房中空空如也,被褥整整齐齐,而佑乔,竟然消失不见了!
  老李心口扑通直跳,踉踉跄跄冲去厨房厕所找了一圈,转身扑回卧室床边,带着哭腔叫醒李嫂。李嫂却比老李镇定许多,一个电话打给了宋书明,又一个电话报了警。
  宋书明开车带着林愫到老李家的时候,刑侦的同事已经在小区物业室里查看监控。老李坐在沙发上一脸颓丧,李嫂却仍在坚毅无比的电话指挥自家亲戚去首都南站和西站守着,看能不能拦到人。
  老李一抬头看到宋书明,腾的一下就站起来,膝盖狠狠撞在边几上,却似毫无所觉一般:“书明,是不是解药不顶用?”
  宋书明心中焦急半点不亚于他,开口问林愫:“是不是牛骨到底不如人骨靠谱?”
  老李大惊失色,攥紧宋书明袖口:“你们昨晚给我儿子喝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愫摆摆手:“李警官,佑乔出门的时候,随身带了什么东西?”
  老李红了眼眶:“就是什么都没带才让人焦心。钱包,手机,换洗衣物,什么都没带。”
  宋书明一惊:“什么都没带吗?”
  恰逢刑侦处老张进门,远远听见宋书明问话,答:“不是什么都没带,背上背了个书包。”
  刑侦已将监控调取备份,凌晨一点整,老李和李嫂刚刚睡下一个多小时,佑乔穿戴整齐,背着青灰色的书包,步伐整齐走出了家门。
  宋书明紧紧盯着监控中佑乔的身影:“如果什么都没有带,为什么偏偏背一个书包?这个书包也不像轻飘飘没一丝重量的,他书包里,究竟放了什么?”
  当务之急,还是把人找到。支队里有空的休假的同事听到消息都赶来帮忙,宋书明带着一队人焦头烂额的查天眼,丝毫不敢懈怠。
  林愫却被老李缠住。老李听闻她用牛骨替人骨制孟婆汤,气得七窍生烟,对着林愫大吼:“要骨头有何难,我十个指头,随便切下一段来给你。只要确定能救我儿子的命,什么都可以!”
  林愫半响无语,午饭时与宋书明感慨老李舐犊情深。
  宋书明不以为意:“可怜天下父母心。有父母的,都懂。”
  林愫咬着下唇,隔得一会儿也不接话。
  宋书明这才反应过来她自幼无父无母,暗悔自己多口,嗫喏开口想安慰她几句,却见她两口扒完碗中的饭,一脸坚毅:“可怜天下父母心,所以我这次一定穷毕生所学,绝不能让老李白发人送黑发人。”又看看宋书明:“我也不能让老李砍手指头。要么,你今晚去刨个老坟挖几块白骨回来?”
  宋书明:“...”
  好在刑侦下午有了突破,城北文津街上的一个监控头,拍到了佑乔的画面。
  佑乔今天早上9点整,背着他的书包进了离他学校不远的国家图书馆,自此再没出来过。
  一行人浩浩荡荡驱车前往,果然在国图四楼报刊阅览室的一排书架前,找到了伏在桌面上熟睡的佑乔。
  李嫂喜极而泣,扑在儿子身上抽噎,轻轻把佑乔拍醒,这才惊觉,昨日仍对答如流的儿子佑乔,竟似痴傻了一般,双目呆滞,口角流涎,呜呜咽咽,再也无法开口,说一句话。
第24章 【蠹灵】迷人心神,吸人阳气,摄人魂魄
  老李双膝一软,瘫坐在李嫂身边,宋书明面上不显,额角却沁出一层薄汗,拿起电话来准备叫救护车。李嫂惊慌失措,大声呼喊着佑乔的名字,情急之下攥着指甲尖儿狠掐佑乔的人中,印出深深一圈紫痕。
  林愫心知无用,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李嫂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满眼含泪,哽咽问:“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林愫拼了命的想。情蛊迷人心智乱人心神,中情蛊者仿若终日浸入热恋幻觉之中,永葆甜蜜笑靥。
  佑乔若是中了情蛊,半夜离家出走也只能是为了与下蛊的“情人”私会,可为何他独自一人在这图书馆中睡觉,醒来又仿佛失了魂般的痴傻?他的书包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林愫想到佑乔离家时身背的灰色书包,眼前似有了希望,催宋书明:“快,帮我一起找佑乔的书包!”
  书包倒不难找,就在佑乔的脚下,宋书明一把捞起,抖落开来,里面却空空如也,连一片纸屑都没有。
  宋书明难掩失望,转手把书包给了刑侦的同事:“去做个毒物监测。”
  林愫盯着书包,脑海中像有什么一滑而过。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佑乔的时候,他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看着面前一本书。
  他床旁有一整面靠墙的书架,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上百本书。
  他半夜三更离家出走,哪里都不去,偏偏来到了全国最大的一所图书馆,举目所见全都是书。
  他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却只背了一个书包。
  林愫一巴掌拍向自己额头,明明这么明显,一直以来他们却找错了方向。
  明明已经这么明显,为什么她昨晚没有想到?为什么她现在才终于明白!
  她被佑乔脸上梦幻般恋爱的表情蒙蔽住了双眼,忽略了真正的答案一直以来就在她的眼前。
  佑乔的书包里不是什么都没有,佑乔的书包里装的,恰恰就是一本书。
  “我知道了!佑乔中的根本不是什么情蛊!”林愫冲到宋书明面前:“他脸上总带着微笑,不是因为他中了情蛊,而是因为他真的在恋爱!”
  “他是被蠹灵,迷住了。”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个你听过吧?”林愫焦急万分,眼见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只能长话短说,草草解释给宋书明听。
  见宋书明点点头,她便继续说:“老林曾告诉过我,黄金屋和颜如玉都是真的。黄金屋,指的是墨仙,而颜如玉,就是蠹灵了。”
  宋书明紧皱眉头,也不开口追问,只等她继续,林愫接着解释:“墓穴里陪葬的字画墨宝时间久了有了灵气就叫做墨仙,可招财进宝,保家财万贯。有法力高强的,相传还能点石成金。”
  宋书明听她这么说倒松一口气,觉得这墨仙蠹灵未必是坏事,问:“那蠹灵呢?”
  林愫抿了唇角:“可陪葬的如果是书简,有冤魂怨气不散就会聚集成灵,依附于书本之上。有读书人翻开书,蠹灵就化怨气成肉身,多为娇俏豆蔻少女或者青葱英俊少年,迷人心神,吸人阳气,甚至还能摄人魂魄。”
  宋书明看她表情,不必再问就已知道,佑乔痴痴呆呆的现状,按林愫的推论,就是被蠹灵摄走了心神。他心中寒意重重,面前仿佛万丈深渊,佑乔就在这深渊的底部呼喊,他却不知道如何去救,充满了挫败感。
  林愫拍他肩膀:“没时间难受。最要紧的是先要把蠹灵附身的那本书找到。如果被人借走了,这恶灵很可能又会害人。”
  两人环顾四周,国家图书馆藏书三千万余册,是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之一,要在这茫茫书海之中,找一本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旧书。
  宋书明叹口气,说:“如今也只能让老李查监控了。”
  林愫点头赞同,说:“佑乔昨晚表现正常,必定是蠹灵见你我来过,给佑乔喂下孟婆汤,知道她这次遇上了高手,”说到高手二字,林愫大言不惭指了指自己,再接着说:“所以迷惑他带着她附身的那本书来到国图,再让佑乔把她放在书架上,就可以完美的消失,再接着害下一个人了。”
  宋书明点头赞同:“我们如果还以为是情蛊,不知道是蠹灵,就算看到了空书包也不会想到去找书的。可现在既然知道蠹灵依附在佑乔带过来的那本书上,查监控就可以看到,他到底带了哪本书来,又把书放到了哪里。”
  事不宜迟,宋书明带着队里的同事再去国图查监控,他效率极高,不到一个小时就回了林愫:“找到了,佑乔带来了一本古籍版的《资治通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脑洞其实就来源于国图的规定:不准带自己的书进去。
  所以佑乔..你看,人家不让带书,你还带,这下吃苦头了吧。明明好帅的英俊小男生,接下来几天的戏份都是傻子。啧啧啧啧。
第25章 【金陵】人死灯灭,生前万事皆空
  那蠹灵倒也乖觉,知道书脊没有编码容易被发现,特意让佑乔将《资治通鉴》放在了南区2楼的古籍库中。
  宋书明避开众人,独自去拿。书很不起眼,黄色封面,厚厚一本,拿在手里很是沉手。他耐住心中好奇,没敢翻看,径直把书递给林愫。
  两人马不停蹄回了林愫的住处。虽忙了一夜一天,早已精疲力竭,林愫仍记挂宋书明臂上伤口,先烧水放糯米,招呼他别耽搁泡糯米水。
  “书是拿到了,之后怎么办?”宋书明人在水中,心急如焚。
  林愫安抚他:“蠹灵再强大,也离不开附身这本书。既然是书,总怕火烧水浸,总不至于百毒不侵。”
  她话虽如此,心中却七上八下很没把握,琢磨了一阵干脆把书拿去给子鼠:“你不是喜欢吃恶灵吗?这个蠹灵也很坏,合你胃口,要不要尝尝?”
  子鼠展着粗胖身躯,懒洋洋卧在阳台的角落里,鼻尖抖了抖,兴趣寥寥的转过头去。
  林愫无奈,咬咬牙,说:“也只能这样了。”
  黑犬牙,公鸡血,玉龙蕨,鹅耳枥,细细密密在她卧室的地板上铺成一张巨网,网下暗暗压着一面玳瑁八卦镜。
  那本《资治通鉴》就放在巨网中央,林愫拿出她的麻色小袋,装一把绿豆一把糯米,又把桃木剑贴着心口藏好,腕上绕着引魂铃,深吸一口气。
  宋书明不知何时洗完澡,已在她身后站了许久。
  她回过头来看见他,说:“你回家。”
  宋书明笑笑,说:“我不回去。我帮你。”
  林愫说:“你伤还没好,万一有什么岔子,我顾不到你的。”
  宋书明低下头不看她,薄唇深抿:“就是怕有什么岔子,我才不能走。”
  林愫心中一暖,也不再劝他,凝神静气,左手捏诀,右手从麻色小袋中攥一把糯米,缓缓从指尖坠下,在《资治通鉴》上积成一座小山。
  她左腕引魂铃轻摇,房中似是起了一阵轻柔和缓的微风,带着丝丝甜腻香气,熏得人困意重重。宋书明强撑精神,仍是抵不住眼皮往下垂,情急之下右手在左臂的伤口上用力一锤,剧痛之下人才清醒。
  林愫见状不敢耽搁,深吸一口气,轻轻翻开了那本《资治通鉴》。
  出乎意料,书中纸面光洁如新,字迹清楚。房中微风似更暖了些,吹得宋书明脸庞发热,胸口莫名焦躁。林愫指尖从书页上一页页滑过,带来一阵沙沙声。
  宋书明看着书页刷刷刷卷起翻过,困倦难耐,忍不住问她:“书没什么问题吗?”
  林愫语气极轻:“没问题?”又冷笑一声,“我手指根本就没有挨到,书,不是我在翻。”
  宋书明看着翻动不止的书页,心中一阵寒意袭来,不敢多言。林愫毫不惊慌,等了一会儿见书页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右手指尖捏了几粒绿豆,暗自发力,砰砰两下击中书脊,只见书页终于慢慢不再翻动,摊开的书面上,竟缓缓立起一个纸片小人。
  那纸片小人似是书页剪纸制成,圆圆头,长长的胳膊平举,下半截三角形的身子,像穿了一条短裙。隔得一阵,书面上竟又立起另外一个纸片小人,与上一个一般模样,只是下半截穿裤子。
  一阵暖风抚过,两只纸片小人在风中翩翩起舞,时而纠缠在一起,时而分开各自舞动,宋书明看得云里雾里,扭头望林愫,却见她像是很明白似的时不时对着纸片小人点点头。
  宋书明问:“怎么样?”
  林愫抬起头:“这件事,可能不是你我之前想的那样。”
  纸片人,自是蠹灵所化,而这蠹灵,死于1937年的金陵。全家9口人,全部被斩于日本人的刺刀下,她最后的记忆,是劈裂的身体,和身下护着的4岁妹妹。
  等再次醒转,她已是幽幽一抹孤魂,因着执念太深,不愿舍身堕入轮回。她埋骨之处在金陵江东门下,三十多年前骨堆被启,旧址之上建起一座图书馆,她惶惶附身一本旧书之上,久而久之,竟也有了灵性。
  前些年图书馆搬迁,她不知怎么流落出去,被旧货贩子倒手卖了许多次,直到半年多前在城北大学里的旧书市场上,被佑乔挑中带回了家。
  许是缘分,佑乔为补习高中文言文,买这本又破旧又厚重的《资治通鉴》,竟当真仔仔细细翻看。有一晚翻动时不小心,被纸页割破了手。
  指尖血即为心头血,何况佑乔血气方刚元阳未散,蠹灵就在这两滴童男心头血的召唤下,现了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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