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无奈,只得端着药离开。
在门外碰到春喜,她关切的问:“阿媛姐又睡了吗?”
“嗯,药都没喝呢。”小乐抬了抬手示意。
春喜有些疑惑:“怎么回事啊,这两天她好像一直渴睡,是不是药有什么问题啊……”
“药是陈大夫开的,哪里会有问题!”大约是觉得自己话有些冲,小乐赶紧转变了语气温声说道,“别瞎想了,兴许是春天到了,身子乏呢。”
春喜愣了一下,她还从未见过小乐这么激动呢,一时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夜里陆斐来了,阿媛正迷迷糊糊的睡着,感觉到他躺在了自己的身侧,她阖上了眼睛,睡得更安心了。
“小猪。”陆斐轻笑,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以往她一定会把他的手拍掉,可今日似乎睡得太沉,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了。
陆斐叹气,他白天忙没有时间过来,等晚上有时间了,她又是这副睡死过去的模样,真的好想揍人!
安然度过了一夜,陆斐仍然要早起上朝。
阿媛翻了个身,感觉到身边空了,一仰头,发现某人正笑意盈盈的看她。
“慢走啊……”她招了招手,咕哝了一声。
他已经穿戴整齐,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她,颇为无语。
许秋早已备好车马在外面等着,听到脚步声以为是陆斐来了,不想却是阿媛身边的丫头春喜跑了过来。
“春喜。”许秋喊道。
“许秋哥。”春喜笑着喊了一声。
“找我有事儿?”
春喜挠了挠头,道:“是关于阿媛姐的事,我不敢跟老爷说,只好让你转达给陈大夫了……”
“什么事?”一听和阿媛有关,许秋也精神了起来。
“就是那个药啊,可不可以让陈大夫重新开个方子啊,我估摸着阿媛姐老是睡觉就是那个药的原因,这睡起来不分白天黑夜的睡,有时候还错过饭点儿……”春喜有些难为情,不知道自己这样多嘴合不合适。
许秋疑惑:“陈大夫的药会让人想睡觉?”
“这是我自己瞎琢磨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春喜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知道了,我今天回府就去问问陈大夫。”许秋点头。
“嗯,可能是我多事儿了……”春喜不好意思的笑道。
“哪里,你做得很好。”许秋肯定她,“老爷让你们来照顾准夫人就是这个意思,这可是一点儿闪失都不能有的。”
“嗯,我明白。”春喜认真地点头。
此时,陆斐从里面走了出来,春喜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朝着他弯腰见礼,目送他上马车离开。
马车走远了,春喜朝宅子里走去。
“春喜。”小乐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的,站在一边喊她。
“呵!”春喜被吓了一跳,捂住心口,“小乐……”
“怎么,吓到了?”小乐笑着走了出来,面带微笑。
春喜点头:“你吓死我了,以后走路能不能发出点儿声音啊……”
“对不住,对不住。”小乐拍了拍她的背,愧疚的说道。
春喜呼了一口气:“算了,也是我自己没注意。”
“你刚刚跟许秋说什么呢?”小乐问。
“哦,就是……”春喜正准备如实回答,突然转念一想,自己要是猜错了怎么办?不仅给许秋哥找了麻烦还得罪了陈大夫,不太好……见小乐认真的看着她,她嘴角一勾,十分自然的笑道,“我想让许秋哥下次来的时候帮我捎点儿东西过来,上次走得匆忙,忘带了。”
“哦,是吗?”
“是啊。”春喜坦然点头,“你要是有什么想带的也可以拜托他,许秋哥人挺好的。”
“哦,我没什么忘带的。”小乐笑了起来,似乎接受了她这番说辞。
春喜虽一直没有小乐机灵,但她有时候十分敏感,她总觉得这几天小乐有些奇怪。比如现在,她为什么那么关心自己跟许秋哥说的话,跟她有何关系呢?
走到后院的寝屋门口,小乐道:“你去看看药熬好没,今天可以一定得让阿媛姐喝了,不然脚上的伤又发炎了怎么办。”
“好,我这就去。”春喜点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环绕四周,除了她再无二人,小乐放心地推开门往里走去。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阿媛从来不用香,可想而知是在这里过了一夜的陆斐留下的香味儿。小乐放轻了脚步往里面走去,每走一步,她的心就紧张一分。
微微敞开的窗户透进了几丝春风,轻轻地吹起纱帐,涟漪无限。
小乐走到了床前,她微微弯腰,对着床上的人小声喊道:“阿媛姐,起床了。”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睡得深沉。
小乐的脸色渐渐收敛了起来,她伸出双手,抓住最上面的被角,轻轻地往床上的人脸上盖去——
“小乐,阿媛姐醒了吗?”
突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小乐的手一抖,赶紧将被面恢复原样。
门口,春喜推开门走了进来,她笑着道:“阿正那个笨蛋打翻了药碗,现在正在重新煎呢。”
小乐转头看她,眼底里有一片暗色:“哦,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伺候阿媛姐起床啊。”春喜上前几步,身子微微挤开小乐,她道,“阿媛姐睡了六七个时辰了吧,也该起来了。”
小乐被她挤得差点儿坐空,只好起身站在一旁。
“阿媛姐,醒醒啊……”春喜声音十分温柔,但如果仔细看,便能看到她的手在颤抖。
“阿媛姐……”
小乐在一旁道:“她愿意睡就睡吧,你这样喊醒她说不定她会不高兴的。”
“不会……外面天气好,咱们扶她起来看看春色也好啊。”春喜扯了扯嘴角,手悄悄伸进了被窝,用力捏了一下阿媛的胳膊。
从小乐的视角看去,只觉得她是在喊起,并没有看到她手上的动作。
这时候,阿媛终于醒了,她拽住了春喜的手,睡意绵绵的道:“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了?”
“老爷都走了半个时辰了,阿媛姐你该起来了。”春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手和阿媛握得紧紧的。
阿媛躺在床上没有起身,但她的视线与春喜交缠在了一块儿,两人对视,一瞬间都清楚了对方该是知道了些什么。
春喜咬着牙齿眼眶有湿意,阿媛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做声。
“小乐,我记得我有一件烟灰色的裙子,你可以帮我去箱笼里找找吗?”阿媛说道。
小乐微微一笑:“还是春喜去找吧,我来伺候阿媛姐你起床呀。”
“春喜不知道放哪儿了,就你去吧。”阿媛温柔的说道。
从春喜进来的那一刻起,时机已经溜走。小乐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然后笑着点头:“好,我去。”
春喜拽紧了阿媛的手,后者将她按住,不让她颤抖的动作过于明显。
“砰——”一声轻响,门被关上。
“阿媛姐!”春喜扑上前,一把抱住床上的阿媛,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你……看到了?”阿媛眨了眨眼。
“窗户没关,我碰巧看到了。”春喜压抑着哭声说道。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你赶紧去找阿正,让他去请太夫人过来。”阿媛一动不动,冷静的说道。
“可万一我一走,她又进来了怎么办?”春喜抬起头,害怕得手臂发颤,不由地握住阿媛的手。
“不会,起码今天不会了。”阿媛摇头,“快,趁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你赶紧去。”
春喜抹了一把眼泪,看着阿媛还保持着躺着睡觉的姿势,不免有些怀疑:“阿媛姐,你身子……”
“暂时动不了了。”阿媛的嘴角一勾,有些无奈的说道。
“她对你下了药!”春喜立马就明白了过来,一定是药的作用,让她开始嗜睡然后麻木,即使中途她醒过来小乐也能轻而易举地捂死她。
“快去。”
春喜一咬牙,心底对小乐是满腔的愤怒,她一跺脚,转身往外跑去。
阿媛躺在床上闭了闭眼,都怪她太自信了,以为小乐的目标不会是她,所以放心大胆地带走了她。不料这次的目标真的是她,而小乐差一点儿就成功了。
刚刚被面从她脸上滑过的那一刹那,她不是想到了自己会死,而是想到了陆斐。
她侧头看向外面,春色果然很好,她差一点儿就永远见不到这样的景色了呢。
“哎……”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等会儿又要被骂了一通了。
第55章 冲昏头
陆夫人不是空手来的,她带着大司马府的府兵, 一来就直接捉了人。
“陈大夫, 快去看看那孩子!”陆夫人着急的喊道。
陈大夫拎着药箱进了寝屋, 他跟着府兵一路跑过来的,气都没有喘匀又被陆夫人叫了过来。
“陈大夫,辛苦你了。”床上的人对他微微一笑, 笑容纯净, 不像是一个被暗算得无法反抗的人, 倒像是一个邻家小姑娘在招呼客人。
陈大夫摆了摆头,卷起袖子伸出手把脉。
小乐已经被捆了起来扔在院子里,一众府兵围着,插翅难飞。
“等会儿再来收拾你。”陆夫人冷冷一笑,甩开袖子往里面走去。
屋子里一片寂静,这是让人害怕的氛围, 她赶紧问道:“到底如何了?”
陈大夫面色沉重, 他摸着阿媛的脉搏没有说话。
“陈大夫不用顾虑我,我别的优点没有, 承受噩耗的能力倒是挺充足的。”到了这种时候, 阿媛还在笑着开玩笑。
陆夫人坐了过去,伸手握住了阿媛的手, 两人一同看向了陈大夫。
“我要看看那药渣之后再下定论。”陈大夫说道。
“春喜,药渣呢?”陆夫人扬声喊道。
“奴婢去找!”春喜拎着裙子飞快地朝外面跑去。
陈大夫离开床前, 坐到了桌子的旁边, 背对着两人不知道在写什么。
陆夫人看向阿媛, 她神色看起来还好,若不是不能动哪里让人看得出来这是个被人下了药的病人呢?
“夫人,又给你添麻烦了。”阿媛被她盯着,躲不过她的目光只好迎上去。
“我倒没有,可你这是在伤子明的心。”陆夫人叹气。她的儿子多在乎眼前这丫头啊,怕她冷了怕她饿了,怕她受委屈了怕她想要离开,捧着手里含在嘴里,可还是没有防到这等奸诈小人。
“他定会生气的。”阿媛有些颓丧的说道。
“怎么能不生气?还好你够聪明,不然你让他去哪儿找你,奈何桥吗?”陆夫人怨怪她。
阿媛心里一酸,刚刚没想哭,现在倒是鼻头红了起来。
“我总是给他添麻烦,他定是烦死我了……”她也觉得自己不争气,无论什么样的环境,她总能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
见她这样,陆夫人倒是不忍责怪她了。说起来她又有什么错呢,不还是被陆斐给牵连的?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惹得上什么仇人要这样费尽心力的谋害她,不还是因为陆斐的这层缘故吗?
陆夫人这一下子就想到政治斗争上去了,对阿媛的埋怨倒是少了许多。
春喜端着药渣来了,陈大夫检查了一番,这才敢下结论。
“如何?”陆夫人关切地问道。
“这是我开的方子不假,可里面被人添了一味银针叶。”陈大夫道。
“这是什么东西?对人有害吗?”春喜问道。
“没有学过医的肯定不知道,这银针叶乃是长在南疆的植物,因颜色为银色且叶状似针,所以被成为银针叶。此等植物,最大的一个功效就是麻痹人的感觉,这一点想必赵姑娘已经深有体会。”
阿媛眨眼,她现在浑身没有知觉,除了脑袋勉强能动以外,其余的地方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可有解?”陆夫人问道。
“有解,只是复杂些罢了。”
屋内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但在下刚刚看赵姑娘的中毒程度,应该是比较深了,说不定已经浸入了心肺。在下虽能调制出解药,但也不知是否能完全解了这毒。”陈大夫犹豫的说道。
陆夫人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
陈大夫愣了一下,还没见过陆夫人说话这么冲的时候。
“你且直说,解不完全会如何?”陆夫人按住额角压制住自己的火气。
“会瘫痪,也许是上半身也许是下半身,当然,也有可能是身体的一侧。”
陆夫人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儿没站稳。
“陆斐……”
正当屋子里的人一片震惊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夫人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朝门口看去——他一手拿着马鞭,站在门口,许是因为太过匆忙所以看起来衣衫有些不整。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陆夫人口干舌燥,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
“瘫痪?”他握紧了马鞭,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陈大夫见惯了他这样一副阎王样,倒不是很害怕,点点头,承认自己刚刚没说错。
他忽然一个转身朝外面走去,陆夫人知道他要做什么,赶紧追上去:“子明!”
“啊——”
阿媛躺在床上,却清楚地听到院子里一声惨叫传来。她闭了闭眼,没有丝毫同情。
陆斐的手劲儿不小,两鞭子下去,人已经半昏了。
“快把他拦住!”陆夫人大叫。
许秋不敢动,府兵更是不敢动。
眼看着又是一鞭子要落下,陆夫人大喊:“你在这儿撒疯有什么用,阿媛还躺在里面呢,你都不问问她害不害怕吗!”
“啪——”
一声清脆地破空的声音响起,小乐害怕地缩成了一团,可鞭子却迟迟未落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