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归——郁桢
时间:2018-05-02 11:46:56

  程知允整个人蔫巴巴的,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只是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夏氏,他捂了脸,程知章又去拉他:“做生意嘛,本来就有赚有赔,本来这木材生意是极稳当的,哪知还是翻了船,过去了就不要想了,我请你喝酒去。”
  程知允也想一醉方休,他更想这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什么都还在。他站了起来,准备和兄弟出去畅饮一番,然后忘掉这些烦恼,刚出了门,却见锦书带着丫鬟过来了。
  却见锦书背脊挺直,神色匆匆,应该是找他来的!
  程知允心里存了愧疚,见着了女儿难免有些心虚,他甚至主动的迎了上去。
  “书姐儿怎么来呢?”
  锦书正色道:“有事要和父亲商量。”她见四叔也在,倒和程知章行了个礼。
  程知章笑道:“你婶娘还夸你稳重,看来的确不错,不像兰丫头那般浮躁。”
  锦书本来无意和四叔闲扯,但想到多个长辈做个见证也好,于是含笑着说:“正好四叔也在此,帮侄女做个见证吧。”
  程知章有些纳闷的说:“我很乐意。”
  锦书请了两人进屋去,她让玉扣把锦匣放到了那张楠木书案上。程知允明显不知锦书到底要闹哪样,他诧异的看了锦书一眼:“你要给我什么东西吗?”
  锦书笑了一声,接着走上前去将匣子里的册子取了出来,道:“前不久,姥姥让人抄了一份这样的东西给我,父亲不妨看看。”
  程知允疑惑的打开册子,只看了一眼,他便心惊肉跳,那册子仿佛是块烧红的烙铁般,让他迅速的丢下了。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不是已经和赵家世子定亲了吗,想着趁机也该清点一下母亲留给我的陪嫁。母亲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这些按照大乾律来说,我能继承母亲全部的嫁妆。不知我说得对不对?”锦书说着看了一眼程知章,又加了句:“四叔?”
  程知章立马明白了锦书的意图,心道这个侄女倒是个狠角色还向生父逼问嫁妆,他讪笑道:“对,对,自然都是四侄女的。”
  “四叔都这么说了,那么肯定也错不了,所以请父亲带我去清点母亲留下来的陪嫁吧。要是方便的话,我想亲自保管,想来父亲会念在早逝母亲的份上,会同意的对不对?”
  锦书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笑容,言语娇俏,偏生锦书又长得极美,让人无法拒绝。
 
 
第一百零八章 窟窿
  锦书竟然提出要查看夏氏的陪嫁,还提出了要亲自保管,程知允怎么可能会答应,他看着那张大红的册子,气得满面如金纸,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怀疑我们私吞了你母亲的东西不成?”
  “有没有私吞我可不敢说,我只知道这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连这点都保护不了,也枉为夏氏的女儿。【全文字阅读.】”
  程知允心道必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不然锦书如何知道,这才过了一晚上,立马就能找到他来闹。不管锦书怎样闹,程知允也肯定不会让锦书趁愿,至少现在不会把那些东西交到锦书手上。
  “我是你父亲,嘴里胡说的什么,可曾知道一点恭敬孝道?在我这里大呼小叫是怎么回事?!你给我滚出去!”程知允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手指着外面,让锦书赶快离开。
  锦书知道父亲心虚不肯答应她的要求,要是再不采取行动的话,又会落得如前世一样的下场。
  锦书眼圈一红,忙拉着程知章的衣袖苦苦请求道:“四叔,您可得替侄女做主啊,我母亲走得早,没有人怜惜我,不过欺负我一个闺阁弱质。可怜我没人疼,还请四叔心疼一回。”
  程知章见锦书哭得梨花带雨的,轻轻的拍拍锦书的手道:“书姐儿,别哭了,叔叔知道你委屈啊。”
  程知允咬唇道:“老四,这是我们三房的事,不与你相干。”
  程知章才不乐意管三房这点糟心事,但锦书自然开口求了他,少不得要替锦书说说话。
  “三哥,书姐儿也怪可怜的,打出生娘就没有了,又是从小在外祖家长大的,你也多想想书姐儿啊,她可是你的嫡长女。”
  “这个不用你来说。”程知允明显有些不高兴。
  “父女俩有什么过不去的,都消消气啊。”程知章充当起和事佬。
  然而锦书却不想让四叔做和事佬,她想让四叔替她撑腰,不过看样子是不成了,四叔那性子她以前不是没领教过的。
  锦书绕过了她叔父,依旧直接和父亲理论:“好,既然父亲说我年纪小,没有资格掌管这些嫁妆,那夏家总该有资格吧。我写信给外祖母,让她给我送个可靠的管事来。”
  锦书说着就往外走,程知允大喝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父亲难道不该给我个说法?之前我已经警告过您,不让您拿母亲的陪嫁去做生意,您偏不听,这下赔了钱,东西也没了,难道我要任由您一直这样下去,然后把母亲的东西一点点的浪费光?”
  程知章有些错愕的看了一眼锦书,他不解的问道:“在这之前书姐儿就知道那是桩赔本买卖?”
  锦书点点头。
  程知章奇怪极了,同时又拉着锦书问:“好侄女,你告诉你四叔现在什么生意赚钱,你帮叔叔指一条路。”
  锦书可没心情陪着她四叔闹这些,不想理会程知章,那程知章却不依不饶的拉着锦书道:“好书姐儿,你给四叔说说。回头我帮你向你父亲讨陪嫁。”
  锦书还没怎样,程知允虎着一张脸,冷喝了一声:“振英,你跟着胡闹什么?!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程知章睨了他三哥一眼,又看了看锦书,便要走,哪知锦书却突然对她四叔道:“我可以给四叔指一条路子,但四叔答应我的事也要办到。”
  程知章见锦书答应了,咧嘴笑道:“好书姐儿,我就等你这句话。你等着啊。”
  程知章走到他三哥跟前,含笑道:“书姐儿托了我,我还真得管一管。三哥,这些本来都是书姐儿的东西,你就答应她又怎样。要是书姐儿一狠心,将三哥您告到衙门里去,说您侵占夏家的陪嫁,您可是要吃官司的。”
  “她敢!”程知允咬牙切齿。
  程知章呵呵地笑道:“书姐儿不敢,可老郡主敢啊。”
  程知允听见“老郡主”三个字,顿时就蔫了,他将那册子一推,为难的说道:“书姐儿,你也别闹了,该是你的我一文不动。只是前阵子家计困难,没有周转的银子,所以从你母亲那里借了一点,以后都会还上的。你是我们程家人,肯定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不会让你受半点的委屈。”
  “借?父亲您相信这话我也没得说,册子在这里,我能拿出来一份,自然也能拿出来第二份,您不妨拿着册子去查查账目上的东西还有多少,然后帮办法还上吧!”
  程知允那张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一会儿白,煞是好看,他又伸手去拿出册子,手却不住的颤抖着,心道当初夏氏的陪嫁有这么多吗?
  “好了好了,这事先这样。三哥您拿了什么,想办法补上就成,也不是什么大事。书姐儿你跟我来。”程知章便把锦书往外面拉。
  程知允拿着那本册子走出了书斋,他径直去了青桐院问阳氏拿钥匙:“你把库房的钥匙给我。”
  阳氏自然不知道锦书找程知允闹的事,疑惑道:“老爷您还要当东西吗?”
  程知允不悦道:“你把钥匙给我,那么多话做什么?”
  阳氏有些不高兴,心道你赔了钱冲我发火有什么用处。她不情不愿的将钥匙交出去了。
  程知允拿着钥匙去开了库房,有一间屋子堆的全是夏氏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那些个箱子堆在地上,可能是经常有人打开的关系,箱子上也没落什么灰尘。
  他一手拿册子,一手去翻寻册子上所记录的东西。
  “和田玉雕弥勒佛,没有。”
  “珍珠坎肩,没有。”
  “红珊瑚头面,没有。”
  程知允无力的蹲了下来,册子上所记载的东西有一半都没有了,而且全是些精致贵重的小物件。这些物件粗略的合计少说也有五六千两的银子。就算是阳氏拿这些钱替他打点门路,那么剩下的呢?
  他这些年不常在家,全是阳氏在掌管着,她把那些东西到底都耗到哪里去呢?!
 
 
第一百零九章 委屈
  程知允接连看了两页册子,两页一共记录了十四件物品,然而所剩不过三四。【无弹窗.】剩下的还都是些略次一些的东西。
  他也不接着再看了,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脸色铁青。
  程知允踉踉跄跄的回到青桐院,这会儿阳氏也闲了,瞥见程知允脸色不好,又见他手里握着个大红的册子,不知那是份什么册子。
  “老爷,您还是为那几百两的事耿耿于怀啊?”
  程知允啪的一声将那册子砸在了桌子上,满脸怒意,斥责道:“枉我把后院的事交给你打点,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阳氏预感到程知允的不对劲,便知道发生了大事,她疑惑道:“老爷,有什么事您好好的说就成,无缘无故的发火,妾身又没得罪您。”
  阳氏一副委屈受气的模样。
  “给我装傻是不是?我问你,库房里的那些精细东西都到哪里去呢?将来我们拿什么给书姐儿添妆?这些都是夏家的东西,我之前和你说过动不得,你就是不听,现在我看你该怎么办!”
  阳氏心里咯噔了一下,便知道她偷偷挪用夏氏陪嫁的事被程知允知道了,她似乎并不惧怕,面不改色的说道:“老爷,之前为了打点您的事,可是花了整整二千两。您知道二房、四房不肯借给我们,老夫人当初还在。可也说没有多余的银子,我没法了,才拿了几样东西去,昨晚就已经告诉您呢,您怎么不信呢?”
  “二千两!二千两!一件珍珠衫也能值差不多一千两了,你却只说都花在了我的身上。这册子上凭空消失的那些东西,你倒是给我说说,这些到底该值多少钱!”程知允满脸紫胀。
  阳氏这下慌了,她这才去看那本册子。她虽然肚里没多少的墨水,但也不是睁眼瞎,大字也略识几个。她才翻了一页,上面的那些字她猜了个三四,也明白了这是夏氏的嫁妆单子。程知允手里怎么会有这份单子?阳氏更是疑惑。
  “这个老爷哪里来的?”
  “甭管我哪里来的,我只问你怎么办?”
  “是夏家寄来要挟我们的,对不对?我们把它烧了,烧了就一了百了了。”阳氏说着便要去找火折子,却被程知允一把救下了。
  “夏家拿得出一份,难道就拿不出第二份来?这个也是誊抄的,夏家难道就没留个底子?我只问你那些东西当的钱你都用到什么地方去呢?这个窟窿该怎么补?”
  阳氏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程知允哭诉这些年她当家的不易。
  “老爷您这些年在任上,家里的这些事从来就不管,我这些年容易吗?您每年拿回来的那点钱够做什么?我们这一房的吃喝,还供着一大堆的奴仆,这些都不要开销?平哥儿、绣儿穿衣吃饭不要钱?你们程家又喜欢讲排场,又爱脸面,其余姐妹都有好首饰好衣裳,就我们绣儿没有,您说过得去吗?这些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您没有一句赞赏的话就算了,到头来还说是我的不是。”阳氏哭得抽噎。
  被阳氏这样一哭,程知允没有消火,反而更加发怒:“你拿敏君的钱补贴绣姐儿他们?夏家老夫人知道了可会答应?”
  阳氏哭道:“绣儿也是你的女儿,用一点她姐姐的东西怎么呢?”
  “敏君的陪嫁和绣儿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争执不下,这时候锦绣听见风声已经匆匆赶来了。
  “父亲,您就别埋怨母亲了,往常您总是教导我们家和万事兴,有什么话好好说。”锦绣上来劝架。
  阳氏却只是哭。
  程知允发泄了一通,知道阳氏是没有办法补上那些窟窿了,今后他该怎么和书姐儿交代,怎么给夏家老岳母交代?程知允浑身无力,他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屋子,院子里的梧桐树已经长出了嫩绿的新叶,再过些时日就能翠荫如盖了。
  春日融融,满院子的晴丝摇曳。程知允走向了太阳底下,还没走出五步远,就听见嘭的一声,程知允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吓得丫鬟仆妇大叫。
  阳氏本来在内室哭来着,锦绣在跟前劝慰着,却突然听见有人嚷嚷“老爷晕倒了”,母女俩吓了一大跳,慌慌忙忙的走了出来,有仆妇已经将程知允扶起来了。
  阳氏见程知允已经昏厥过去了,吓得心头突突的跳,忙让人去叫锦书过来。
  锦书听说了此事也唬了一跳,匆匆的赶到青桐院。仆妇们七手八脚的已经将程知允抬到了内室的床上。
  锦书过来了,众人忙让开了一条路。
  阳氏哭道:“书姐儿,你快来看看你父亲。”
  锦书摸了脉,接着又去掐人中,才一下程知允就醒过来了。众人见程知允已醒,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程知允见着了锦书,心中满是歉疚,拉着锦书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阳氏忙问:“书姐儿,你父亲怎么呢?”
  “急火攻心,动了怒,我先给他灸一下,配合着汤药吃几天,慢慢的修养着,暂且不防。”
  阳氏有些害怕。锦绣在一旁冷眼看去,却见锦书取出了几枚长短不一的银针,找了穴位轻刺了下去,手也没抖一下。锦绣却看得哆嗦,那寸许长的针直直的扎进肌肤,她额头上冷汗直冒,暗道锦书她还真是个狠心的人啊。
  锦书写下了方子,让人去拿药。这边同时也向人打听了父亲为何会突然晕倒的事。
  锦绣沉着脸道:“你还好意思问,父亲这样不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我怎么他呢?”锦书觉得莫名其妙。
  锦绣道:“不是你拿个册子进来,爹爹会气得发病?”
  锦书自然知道册子是什么,她连忙分辨:“那也不是我气的。我想守护母亲留给我的东西难道也错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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