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乘凉的人听见了锦书的呼喊,夏安第一个冲上了前,飞快的蹿了过来。锦书顺手一指,说道:“那山脚下好像是有人跌下来了,你快去把他捞上来看看。”
夏安知道表姑娘心慈,如今又有了治病的本事更不会坐视不管,忙道:“好叻,姑娘您等着啊。”
夏安脱了鞋,挽起了裤脚就跳入了溪流中,越往山下走,溪水也就越深,最深的地方已经快过肩了,有人掉入这最深处完全能被淹死。
李端阳深谙水性,见状也忙下水帮忙。玉扣等紧紧的在岸上等候着。夏安与李端阳两个齐力将那人总算是托上了岸。锦书赶紧上前去,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脸,已经昏死过去了。
为什么会掉进水里,或许之前就意识不大清楚。
锦书忙给把了脉,脉相不大好,又瞧着那人嘴唇泛紫,他是中了毒吗?只是不知中的什么毒。
药箱不在身边,没有救急的药,也没有银针,她道:“先把这个人带下山去吧。”
玉扣打量着昏死过去的那个人,只见那人应该三十不到的年纪,戴着黑色的网巾,皮肤黧黑,蓄着短须,身上是一身皂色的短衣。是这附近的村民?
不知根底的,就这样带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姑娘,你看这样妥当吗?”玉扣一脸的担忧。
锦书明白她的担忧,但此刻救人要紧,别的先放放,忙道:“不管怎样先把他救醒再说。”
一行人只好又匆匆的往山下而去。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锦书让夏安把那人放在土炕上,流苏替她取来了药箱,锦书片刻也不敢耽搁,连忙施救。
不得已连回阳针都施了,可那人还是没反应。锦书心道也不知他有没有呛到水,忙让夏安帮她给那人拍背压肚,总算是控出来一些水。
“姑娘,你看这个人能救回来吗?”夏安有些忧心。
“不知道,尽人事,听天命吧。”锦书说着突然看见那人的肩头衣服红湿了一片,她这才发现那人的肩头受了伤,在夏安的帮助下,总算是将受伤的部位暴露了出来,受伤的部位很小,锦书还在判断的时候夏安就开了口:“他肩膀上中箭了,很有可能中的是毒箭。”
原来如此!锦书恍然大悟,她也明白这个人为何会昏迷不醒了,忙在药箱里翻寻了一通,找到了一个红色的小瓷瓶,取出两粒黑乎乎的丸药出来,她捏碎了药,让人撬开了那人的嘴,给硬灌了下去。
她能做的努力都做了,能不能救回那人一命,就看那人的造化。
李端阳找了身自己不穿的衣裳来与那人换了,锦书便在隔壁屋里等着,从中午一直等到下午,昏死的人没有清醒的迹象,转眼天色都暗下来,又过了一阵子该睡觉了,才听得玉扣来报:“姑娘,那人醒了。”
锦书一听哪里还有睡意,忙让人掌了灯来到这边的炕屋,她低头看了一眼躺着的男子。男子睁着一双眼睛见着了锦书,眼中渐渐的有了光芒,后来有气无力的问了句:“这是哪里?”
“我家!”锦书简单的回答。
她赶紧又给按了脉,脉相恢复了些,然而体内的毒素似乎还没有得到解除,这人虽然醒了,可不见得就脱离了生命危险。
锦书取了药,让玉扣给那人喂下了。又摸着他身子滚烫,知道肯定是伤口恶化的关系,赶紧给施了退烧针。
等到锦书治疗完毕,那人又昏睡了过去。
锦书也困得睁不开眼皮,她命夏安帮忙守着,半夜有什么情况再去叫她。锦书便回房睡觉去。
平安无事的过了一夜,待到鸡唱第三遍,天色已经大亮她才起床。
依旧是流苏伺候她梳洗。
“姑娘,那人已经能下地了,夏安已经在向他打探情况。”
锦书听说挑眉道:“昨天病得那样厉害就能下地呢?”
“可不是,还真是个奇人。”
那人体内的毒很厉害,过了一晚上就能下地,看来的确不简单。等到她梳好了头发,洗脸漱口完毕,便说要去看看那人。才刚走出门,就见那人也出来了,后面跟着夏安。
那人见着了锦书忙上来与锦书作揖道别:“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听说你能下地了,看样子恢复得还不错。”
“多亏了姑娘医术高明。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暂时不能报答姑娘的恩德,好在此处我是知道的,下次再来还恩。”
锦书心道这就要走了吗?他能走的话,那么情况还不是太糟糕。
锦书道:“机缘凑巧救了一把,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聂绍,再次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锦书点点头道:“知道了,保重。”
聂绍又朝夏安作揖道谢,甚至也向玉扣、流苏等施礼,是个十分周到的人。行完礼,他转身就走,可是走了不过一箭之地,还没出这农家小院,就听得“嘭”的一声那人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三章 寻来
聂绍又被搬回了炕上,刻不容缓,锦书连忙采取了急救措施。能用的药都用上了,他还能不能醒来就看他的造化。
在等待中大半天的光景过去了,聂绍没有醒来。
锦书没有法子了,要是手上有薛太医那样的神药或许还有一救,可惜偏生没有,让人去求药的话只怕也来不及了。
锦书命玉扣她们把昨日挖的药收拾出来。
玉扣和秋月谁也不敢去碰那株天南星,夏安好不容易采来的药就被两人给扔到了一边。锦书过来的时候见到了那株被遗弃的药,不满道:“做事毛毛躁躁的,这样的好东西也能随意乱丢。”
锦书将天南星拾了起来,这时候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师父曾经教过她的话,这虽然是毒草,可有时候也能成为救命的药。其中有一个功效就是解毒消肿。聂绍昏迷不醒的话,要不试试它,可是稍有不慎,可能会让聂绍立即送命。
锦书拿着那株毒草走进了这边的炕屋,她弯腰察看了一番,聂绍的情况依旧不乐观,再摸了摸脉搏,脉相已经很微弱了,再不采取什么办法的话,这人很有可能挺不过今天。
锦书最终下了决心,她要赌一把,遇上让人找来了石臼,将那株天南星捣烂,最后连同汁液全部给敷在了聂绍受伤的肩头上。
敷好药之后,锦书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上次书平虽然也凶险,但毕竟没有中毒,又有神药相助,如今她手边可什么都没有。能不能成完全看老天的意思。
上完药之后锦书也不敢在跟前守着,命夏安好生看顾。
她走出了这间低矮的屋子,但见满院子的斜晖,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她望着这一地的橘黄色的光芒,心情飘忽不定。
后来听见院门响,李娘子高声问了一句是谁,树下栓着的黑虎也跟着吠了起来。李娘子去开了门。
“这位郎君,你找谁?”
“我找程四姑娘!”
李娘子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位年轻俊美的少年郎,又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檐下的程锦书,在她迟疑的时候,那人已经推开了门挤了进来。
“四姑娘!”
锦书抬头一看,赫然见孙湛站在院子里,黑虎正朝他狂吠。
锦书疑惑道:“孙郎君怎么找到这里来呢?”
孙湛露齿笑道:“约了几个好友来青要山打猎,后来记起程四姑娘也住在这边,顺路来拜访拜访。”
孙湛的突然出现到底还是让锦书措手不及,让人搬了张凳子来摆在檐下请孙湛坐,她在跟前相陪。
“听说青要山上有很多险峻的地方,孙郎君可要仔细注意。”
孙湛笑道:“多谢四姑娘关心,无碍的。”
那锦书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在看见孙湛的那一刻还以为他是来找屋内那个昏迷不醒的聂绍,如今看来是不相干的。
一时锦书没了话,不知该和孙湛说什么好,那孙湛也不是个冷场的人,只见他笑吟吟道:“这里倒是个好地方,又比洛阳城凉快,还是四姑娘懂得享受。”
锦书道:“可不是,我就是躲凉快来了。”
农家也拿不出什么好茶水来招待孙湛,孙湛倒也不嫌弃,就着粗茶喝了两口,还想和锦书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见夏安匆匆的出来和锦书道:“姑娘,人醒了。”
“醒呢?”锦书哪里还坐得住,忙忙的就往屋内去。
孙湛竟跟着锦书也一道进了屋,他也一眼看见了炕上躺着的那个青年,粗布衣衫,发髻已经松散,倒生得手大脚大的,看上去倒像是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锦书到跟前去,仔细的询问了聂绍的情况:“能说话吗?”
聂绍点头道:“能,多谢姑娘再次相救。”
“是你自己命大,感觉哪里不舒服?”
聂绍便说:“口苦,心口痛,没有力气。”
“没关系的,最危险的时候已经挺过去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锦书吩咐人去帮她取了一瓶药来。
那孙湛仔细的打量了聂绍几眼,脸上似有疑惑,最终开了口问道:“这位兄弟得了很严重的病吗?”
锦书待要解释,哪知聂绍却抢先说了:“多谢这位郎君关心,小的只是上山打猎不小心受了点伤而已。”
打猎的话怎么可能中毒箭?锦书心中暗惊这个聂绍怎么睁眼说瞎话,他明明是被人暗算了啊。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同样疑惑还有一旁的夏安。
但好在孙湛没有提出要查看聂绍的伤势,他呆呆的站了一会儿,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就出去了。
孙湛走后,锦书和夏安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等到锦书处理好聂绍的病势,那聂绍突然拉住了锦绣的衣摆,满是恳切的望着锦书最后说:“拜托了。”
锦书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聂绍想要交代的是什么,她微微点头,道:“你好生将养着吧,别乱跑。”说完她就出去了。
孙湛已经站到了院子里,见锦书来了,他依旧迎了上来,含笑道:“屋里那人的情况怎样?”
“已经稳定下来了。”
“你认识那个人?”孙湛双眼都盯着锦书看。
锦书想起了聂绍恳请她的目光,她摇头道:“是附近村子的一个猎户。”
“哦,原来如此。”孙湛脸上最后一丝疑惑已经一扫而空,笑容更甚:“见你很好我就放心了,外面还有人等我,我就告辞了。”
锦书心道他找到这里来究竟是为哪般呢?她想到了屋内的聂绍,她帮了聂绍一把,也不知这个聂绍的来路到底正不正。重生而来,她可是一步也错不得了。
锦书亲自将孙湛送至了院门口,锦书在要关门那一刻,孙湛却突然转过身来,一手撑在了锦书身后的门板上,目光灼灼的看着锦书。锦书如玉莹白的脸在夕阳的照耀下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孙湛看着这样的锦书心中怦然,接着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闻言,她早就愣怔在那里,连孙湛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清楚。
第一百四十四章 探访
屋里一灯莹然,锦书安静的坐在炕前,夏安、玉扣都陪在身边。聂绍已经坐了起来,靠在板壁上,安静的说着话。
“我是晋阳人,在家行五,熟悉的人都叫我聂五。家里兄弟姐妹多,吃不起饭,再加上这两年灾年多,日子更是艰难。为了讨生活,我不得不出来东奔西走,也学了点本事,跟着人家镖局走镖。走镖都是拿命换钱。”
“你是个镖师?”夏安提出了疑问。
聂绍答道:“是。”
夏安自然也是见多识广的,接连问了好些行话,锦书等听得一头雾水,但那聂绍回回答得有条不紊,没有丝毫的纰漏,最后大家都相信了他的身份。
李端阳开了口:“我已经向父亲请示过了,聂大哥可以在我们家多住一阵时日,等到完全养好了身体再走也不迟。”
聂绍十分感激,待要下炕磕头拜谢,锦书却起身道:“安心的养着吧。”说完她就转身离去了。
锦书回到自己住的屋子,流苏已经替她擦过了苇席,熏了蚊。玉扣也跟着走了进来,和锦书道:“婢子悄悄向夏安打探过了,夏安说那人应该没有说谎。”
锦书有些心烦意乱道:“不管了,只要不是个威胁就行,等到再过几日他身子无恙自然就会走的。”
玉扣笑道:“是这个理。”
流苏打了热水进来,与玉扣俩伺候锦书梳洗睡觉。
这一晚锦书觉得极累,她并没有看书。流苏放下了帐子,移去了灯盏,然而锦书虽然困,却睁着眼睛睡不着。她辗转反侧,黄昏时的那一幕幕却久久的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孙湛在她耳边说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想起了白云观的那场大火,多亏了孙湛她才逃过了一劫。可也是孙湛让她和锦心妹妹陷入了危机里。经历过了那场事,程家和公主府也偶有来往,孙湛更是和大堂兄有了往来,但这些却和她一个闺阁女子没什么相干。
他不是来找什么人,是专门来看望她的吗?她又何德何能担待得起呢?
孙湛的一句话吹散了锦书的一池春水。
倘若计划顺利,能够和赵家顺利的退亲,那么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锦书不是没想过,这辈子嫁不嫁人都不要紧。倘或是真要嫁,她想嫁一个自己挑选的郎君,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她不要富贵权势,只求简简单单,能真心待她一辈子就成。
回想起前世千疮百孔的婚事,这一世她早就心静如水,再也泛不起半点的波澜,也再不会对人动心。
后半夜里突然雷声大作,紧接着又下起瓢泼大雨来。雨声愁人,锦书想起了那些重建的房屋还没竣工呢,如今又遭此暴雨,可谓雪上加霜。
好再这场暴雨下了还不到一个时辰也就结束了。
这日午后有些烦闷,锦书刚躺上床就一身的汗,索性也不睡了。她打算出门走走好驱散这恼人的困意。
昨晚的那场暴雨让河沟里的水涨起来了,雷声还劈到了一棵巨大的古槐。听村里人说那棵古槐在这青要山下活了好几百岁,算得上是村里的风水树,如今突然被劈了,恐觉得有灾难降临,个个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