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瑷低头不语。
这时林浩走了过来,语气严厉地问林瑷:“你为甚么往这个方向走?”
林瑷的心跳一下,平静地道:“我乱选的,没注意。”
“是吗?你不会是想找到飞船,先一步离开罢。”林浩眼神有些锐利。
林瑷冷静地回答:“没有的事。”
林浩双手抱臂,低头看她:“你要接受惩罚。”
林瑷一惊。卢霈、崔逸护在林瑷身前,问:“这是为何?”
“这是规则,她妄图私自找到飞船离开,破坏了主人留下的规定,必须受罚。”
卢霈、崔逸眉头一皱,道:“不必了,我们并不在意。”
“这与你们无关,在不在意都要受罚。”说着举起了手。
林瑷却道:“那你呢?你自己已经不具备监督者条件,又该如何?”
“我没有超越主人的规定,倒是你,必须惩罚。”说着猛地抬手指向林瑷眉心,崔逸、卢霈阻止不及。
林瑷只觉一股凉意从眉心往里钻,大脑瞬间像浆糊一样搅动,疼得她咬唇、捂头坐在地上,眼前景物混乱模糊,最后耳中只听啪的一声,一阵剧痛晕了过去。
卢霈、崔逸心脏一缩,忙上前扶她起来,卢霈问林浩:“她怎么了?”
“无事,只是小惩大诫,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醒。”
卢霈皱眉道:“何必如此?”
“规则就是规则,不能违反。”
卢霈知说他不动,便又回眸去看林瑷,却见崔逸已将其抱过怀中,转身往前走。卢霈向林浩一点头也上前去,跟在身边。
到了路边,察语、如炼等赶紧迎上去,刚才两人吩咐众人不能跟着,便在此等了好半会。见到崔逸怀中昏睡之人有些困惑,仔细认了认才看清这是林女郎。
崔逸径直抱着林瑷上了马车,这是他们进林后赶来之人带来的,卢霈也上了车。众人一路急奔先回了天水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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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瑷醒来时,头还晕晕沉沉的,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过了好半会才想起来。
“你醒了。”卢霈见她醒了,放下书走上去坐在床边,扶她坐起,又将枕头垫在其身后。
“这是洛阳?还是…”林瑷有些迷茫地问。
“是长安城中,我们先回了天水郡,本打算让你在那休息,可是想了一想,决定赶到长安,毕竟这里医者多些。”卢霈从桌上拿过一杯热水,慢慢喂她喝下,又道:“医者来过了,诊了脉,说你无大碍,晚间会醒,果然如此。”林瑷喝了两口,摇头表示不要,卢霈便将被子放回。
“你别怪林浩,他也是职责所在。”
林瑷喝完水感觉好了些,听了这话,哼了一声道:“职责?不知他可还记得?”
卢霈暗道不该提起此话,于是笑道:“不说他了,你觉得如何了?”
林瑷点头道:“还好。”低头瞥见身上的衣裳不是起初那件,又抬手摸摸脸和头发,都不一样,忙问:“谁给我换的?”不怪她着急,侍女又不在。
卢霈正要回答,崔逸端着一红色食案走了进来,回道:“是我。”卢霈瞅了他一眼。
崔逸挑眉示意他别说话,将食案放在桌上。林瑷不相信,先不说卢霈会阻止,再说……
林瑷瞪了他一眼。崔逸大笑起来,卢霈笑道:“别听他胡说,是店家夫人帮你换的。”
“用饭罢,睡了这半日,醒来竟也不喊饿?”崔逸从食案中取了一碗粥递给她,卢霈正要接过喂她,林瑷摇头道:“不必,我自己吃罢。”
卢霈也不勉强,递给她一白色瓷汤勺,又从食案中取出一小碟东西,用一双木箸夹了些小菜在她碗里,道:“喝粥配这个好吃。”
“多谢。”林瑷舀了一口粥,又吃了口小菜。
崔逸坐在一旁看林瑷用饭,卢霈见其碗里没菜,又帮她夹些。就这样,一刻钟后林瑷吃完一碗粥,崔逸又帮她添了半碗。饭毕,林瑷起身在房里走动两步,觉得头不怎么晕了。
“早知现在又何必当初?心里有甚么疑惑直接问我们不是最好?非要如此,弄得如今这样。”崔逸见林瑷脸色比平日白了两分,忍不住出声道。
林瑷找个位置坐下,回道:“你们做的事本就惹人疑心。”
崔逸还想开口,被卢霈拦住道:“对了,他回来后,你都忘了问李班的事了。”
这话提醒了林瑷,本打算等崔逸回来就问,奈何第二天就听到林浩要成亲的消息,就忘了。
“他怎么样了?”
崔逸拍着扶手,慢悠悠道:“没死,我让他继续做将军,还在成汉。”
林瑷放下心,又奇怪崔逸用了什么法子,要知道李班是个心思淳厚之人,成汉被灭,叔父战死,他怎么会为敌人所用,怎么看都像被逼迫。
崔逸瞧见她脸上的表情,明白她所想,却不想解释,战场上没有交情,以李班的忠厚的性情,势必要与成汉同生同死,想要留着他的命,还要让他过得不错,非要用些手段。崔逸是用李氏剩余族人的性命要挟他,李班才就范的。
林瑷也清楚过程可能并不友好,不打算详问。
长安城中另一家邸店中,王韶刚用罢饭,坐在桌旁看书,突然见自己派出去的侍从回来了,顺手放下书,等对方行了礼,才问道:“打听得如何了?”
侍从低头道:“听说是那位女郎迷晕了身边的人,从洛阳跑了出来,一直到天水郡。大司马、大将军一路从洛阳马不停蹄地追了过来,今日要不是今日遇见我们,恐怕还不能找到那女郎。”
王韶锁眉深思,只觉此事甚怪,好端端的跑什么?
“是什么缘故要离开?”
“这个不知。不过…听说前些日子大司马的母亲萧夫人找过林女郎,双方似乎有些不对,不知是否是这个缘由。”
王韶沉吟一会,挥退侍从,自己独坐思索。前几月送粮到成汉后,一直未回洛阳,他到成汉后,本计划伺机而动,奈何崔逸的军队战斗力太强,本人也谨慎聪明,就找不到机会。成汉收复后本打算回去,又被崔逸揪住料理战后琐事,直到如今才回,没想到却在路上碰见了林女郎。看来不在洛阳错过了许多事。
次日,见林瑷状况稍好,卢霈、崔逸又在长安留了一天,等她全好了启程。
“林浩,你出来。”林瑷此刻心里怒极了,刚刚释放精神力想查探附近,发现弱了许多,不用说这是林浩做的好事。
门一下打开了,林浩站得挺直,见林瑷一脸怒气,问:“有甚么事?”
“什么事?你不清楚?我问你,为何我的…会弱了这么多?”
林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才道:“为何如此,你最清楚,这是破坏规则该有的惩罚,倘若再有下次就不会如此轻罚了。”说毕,回身进了屋,关上了门。
林瑷盯着眼前的门快要灼出个洞来。
“你怎么在这儿?”卢霈从外面回来,就见林瑷站在林浩门前。
林瑷平静下来,回道:“没甚么,我问他些事。对了,我想跟你说件事。”两人边说边进了屋子。
“何事?”
“如今成汉已收复了,也算安全,我想回去。”
卢霈笑容一收,问:“为何?洛阳不好吗?你还在怪我?”
“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义兄还有其他认识的人。”林瑷摇头道。
“不行!”崔逸从门外进来听见这话,立马回道:“你以为成汉收复了就无事了?那里还有李氏族人,若是他们知道了你与我们…那些心存他念之人又不知会生出甚么事来。要是想见他,那也不难,年后我会召他入洛阳,到时自然能见。”
卢霈也劝道:“在外人看来你同我们是一起,又亲密,难免生出许多念头来,还是等明年罢。”
林瑷沉默半会才点头,又对两人说累了要回房休息。
次日,见林瑷已好,众人就启程回洛阳,王韶也借机与他们一路。行了半日,到了一个小镇,崔逸吩咐停下休整,到了一家邸店前,卢霈、崔逸先下了马车,林瑷在后,众人陆续进了店。
稍坐了一会,用了饭,卢霈、崔逸有事到楼上商议去了。王韶坐在大堂里,望着对面独坐的林瑷。见她等两人走后就起身往外走,身边的侍从忙跟上前。
“你们不用陪我,我就是出去走走。”林瑷道。
察语、如炼异口同声回道:“大司马、大将军吩咐了要跟着女郎,这里闲杂人等颇多,保不准有人冒犯女郎。”
林瑷咬着唇,又望一眼两人身后的一堆人,抬头见对面王韶朝她一笑,转身出了门。
王韶举杯喝了热酒,嘴角上扬,觉得自己等的机会也许到了。喝完酒掷了杯子,他也出了门。到了门外,见林瑷在路边慢走,每走一步,身后之人跟着动一步,她便会皱回眉头。
“女郎,身体可好些了?自那日后某多日不曾见过女郎。”王韶笑着上前问道。
察语、如炼等与他见过:“王侍郎。”
林瑷瞥他一眼,回道:“王侍郎有心,我已大好。”
“那某就放心了。对了,那日大司马、大将军遇上了我,询问了女郎的下落,我想女郎与两位历来熟稔就告诉了他们,也幸好告诉了,否则怎么能找到女郎。女郎不会怪某吧?”王韶笑问。
“不会。”
“某就安心了。只是…某多问一句,女郎是与大司马、大将军闹别扭了吗?为何独自上路?女郎也许不知,这路上不怎么平静,要是出了甚么事,他们二位怎么放心?女郎不知,那日见到大司马、大将军,两人一脸焦灼…”
“王侍郎,我去那边走走,你慢来。”林瑷忍不住开口,说完便走开了。
王韶望着林瑷远处的背影深思,这三人到底是怎么了?回去后让婉娘探探。他正想着,见卢霈、崔逸也出了邸店,往林瑷的方向去了。过了一会,三人一起上了马车,吩咐出发。王韶也上了车,跟在后面。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洛阳,王韶向三人告辞,林瑷几人先回了香园。紫秀等见了她,忙上来问好。
“女郎,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担心了好几日。”紫香喜道。
“我就出门走走。”林瑷面对她们有些愧疚,五人似乎不知道自己迷晕了她们。
“你们去忙罢。”卢霈道。
“是。”几人散去。
“她们不知是你下了迷药,平常即可。”卢霈安慰道。
“做的时候不怕,如今倒怕了,你也是奇怪。”崔逸抱着手臂笑道。
林瑷不理他,对卢霈道:“你们也回罢,一路颠簸也该歇会了。”
卢霈点头道:“好,你也歇着罢。”又对崔逸道:“走罢。”
“你先去,我还有一事要问她呢。”崔逸看着林瑷道。
“好,我先走了。”他得回去处理这几日事务。
卢霈走了,林浩也回了自己房里,林瑷、崔逸相对站着,林瑷问:“有何事,快些说了。”
崔逸道:“上次出征之前答应我做的袍子呢?我听如炼说卢霈也得了?”
林瑷转身回了房,在红木箱子翻了一会,找出个雕花木盒,一回头见崔逸在她身后,便将盒子放在其手中,道:“就是这个你带走罢。不止卢霈有,连林浩也有,不过…我想他不需要了。”
崔逸打开了木盒,拿出里面的月白色宽袍,见袖口绣着一株梅花,虽不精致,倒也可看,伸手来回摩挲了一会才道:“我很喜欢。你也别再生林浩的气了,过不了几日他就要搬出去了?”
“什么?!”林瑷惊道:“这是为何?”
崔逸仔细收好宽袍,缓缓说道:“你忘了?他已与公主定婚,明年就能成亲,不可能还住在此处,陛下已赐了公主府和骠骑将军府,择日就要搬过去,收拾妥当好迎娶公主。”
林瑷心情复杂,林浩他真的要留在这里?
崔逸见她满脸纷乱,轻喊一声‘林瑷’,见其回神,认真看着她说:“事已至此,不必多想。他在此地待久了觉得不错想留下来,没甚么惊奇的。”
林瑷就怕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也会认为自己住久了就不想离开了。
“那你呢,会不会也认为。我待得久也想留下来?你就不用为难了?”
崔逸的睫毛动了一下,神色却不变,郑重地道:“不要胡乱猜想。休息罢,我也回了。”说完抱着木盒离开了。
林瑷躺到床上闭目,也许这几日想得太多,也许路上太累,没一会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次日,林浩回了军营。林瑷恢复往日生活,而谢夫人却在这日带着药材等物上门看她。
“听外子说女郎病了,我就来看看,算一算我们也有许久未见了。”谢夫人笑道。
两人相对而坐,林瑷笑着说:“王侍郎怕是记错了,我不曾生病。”
谢夫人‘哎’了一声,道:“许是真的记混了,不过刚才我来时,门外的侍从却说女郎病了,不能见,我也没多想,后来说了进来看一眼就走,方让我进来。还说请女郎出去走走,看来是不能了。”
林瑷不语。自回来后,身边的人明着没多,但她知道暗地里增了一倍,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们报给卢霈、崔逸知道。
这不是监视吗。
谢夫人见她不说话,又笑道:“这也是大司马担忧女郎所致,女郎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若不嫌弃,觉得闷了,可以去侍郎府找我解闷。”
林瑷笑着道谢,两人接着聊了两句,谢夫人就告辞回去了。林瑷坐着想事。如此过了一月,谢夫人隔三差五常来与她说话,这事卢霈、崔逸都知道,只没有问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