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艰难转身,一向利落能干的姑娘‘呲、呲、呲’好几次才用火镰点燃火绒,蜡烛慢慢亮起来,把屋子染成桔黄色。
周清贞看着春花一步一步走到炕边,才施施然起身,按着春花双肩让她坐到炕边,然后按着她躺下去……
初春的夜还很长很长,三进院里,主人卧房的烛光把窗户染成暗黄色一夜未灭。柿子树上的一对雀鸟窝在小窝里,团成毛茸茸两团紧紧挤挨着,细密的绒毛交叠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它们头挨头睡得甜甜蜜蜜,只是睡梦中似乎听到女主人绵哑的哀泣:“阿贞,不要……”
然后总会有男主人贪婪的急切:“要的,我要走那么久,那么久……”
再然后是女主人压在嗓子下的闷声,再然后是盒子‘咔哒’打开又合上的清脆声音。
“姐姐,你好美……好美……”低沉暗呀的男声里似乎还夹杂着女子喘息辗转……
不过这一切不管小鸟的事,它们最多半梦半醒间闭着眼睛蹭蹭伴侣,接着睡得香甜。
第二早天微明的时候,周清贞依依不舍,手指沿着绳子方向勾勒春花身上的肌肤。
任是春花这样的野丫头,被人折腾一晚,这会儿也只能软绵绵躺着:“好了阿贞,你还要出门呢……”
周清贞低头在春花唇上啄吻一下,替她解开绳子盖好被子:“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可以在轿子上睡一会儿。”
“嗯”春花浑身散架一般酸软无力,眼皮小鸡吃米般扛不住困意,却还是艰难挣扎“记得多带两身褒衣,夹衣……也要带……万一……天变冷……”
断断续续的语气,因为担心所以不肯沉入梦乡。
周清贞满目温柔在春花颊边轻吻:“姐姐放心,我会顾好自己,姐姐要不要喝点水在睡?”
“……要……”浓浓的困意溶解在话音里。
周清贞眼里漾起温柔的笑意,迅速穿好衣裳,提茶壶到前院盛开水,回来时春花却已陷入深深睡眠呼吸清浅。
周清贞把茶壶仔细放入茶壶窠里,等春花醒来就有温热适口的水喝,做好这些他重新走回炕边坐下,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自己的珍宝、自己的姐姐。
春花脸色有点苍白,即便睡着了也眉尖若颦带着几分苦恼。周清贞伸出手轻轻抚平春花眉头,他知道昨晚自己过分了,整整一晚他都无法餍足。
要和姐姐分开一个多月,心底的破洞被生生撕裂,他不能,他不行,在完完全全得到姐姐后,他没发忍受将要到来的离别。
也许是周清贞的气息让春花放下心,她无意识的靠近他蹭蹭,然后眉目舒展嘴角露出一点甜笑,安然沉入梦乡更深处。
春花的信任和依赖让周清贞心里一甜,只有他自己知道,昨晚在姐姐身上挞伐达到高潮那一瞬,他心里的野兽叫嚣:杀了她然后自杀,把两个人的骨灰收在一起,永生永世谁也无法分开!
那是不对的那是不正常的,压下心底疯狂看姐姐甜蜜安然的睡容,还是要忍耐拼尽全身的力气忍耐,姐姐就在这里不会有人抢走。
越是得到越是怕失去,越是靠近越是想靠的的更近,周清贞垂目,一定要控制那些恨不能将姐姐吞到肚里的疯狂想法。定定看着姐姐安详的睡颜,半晌周清贞俯身在春花逶迤的发上轻吻。
“姐姐,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周清贞走后春花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劲,又休息了一天才提起精神。她想她终于明白有钱人为啥都爱纳妾,一个女人真的很难应付男人的需索,她身体这么好也经不起阿贞尽兴一回。
……也或者阿贞是不对的?春花心里疑惑,虽然她很早离开农村,可记得小时候也没见那家媳妇,不能出门干活,在周府也没见那个媳妇子累成她这样……
不行,等阿贞回来问问他,他们这样是不是有问题。
二月的田野绿意盈盈,平旷的土地上农人们赶着棕黄色耕牛犁地。他们扎着裤脚一手扶犁一手扬鞭,嘴里吆喝着催牛向前,却没有人真舍得一鞭子抽在牛身上。那些耕牛也不着急摔着尾巴,慢悠悠往前走。
这些开地的多半是闲置了一个冬天,现在先犁后耙再扬粪收拾出来,等到清明前后就可以种些瓜果蔬菜,也可以种各种豆子之类。
但大部分田地里都是绿油油一片,这是蛰伏了一个冬天的小麦焕发生机,准备迎着春风向上生长。远远近近还散落着一团团云彩似得桃红杏粉,也有雪白的梨花,招惹着金黄的蜂儿嗡嗡嗡缠绕。
春花站在田野里,拂面晨风清寒里带着丝丝春意,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清凉里夹着麦子的青涩香味:真舒服。
“花儿,你现在是官夫人跑到野地里做什么,这些地老赵两口子再加上爹和顺子,就弄清白了。过了五月就让你吃上自家种的菜。”刘老四笑呵呵的跟在闺女后边,他家闺女再有福气不过的,连带着刘家也兴旺起来。
老赵两口子就是如意爹娘,以前周府时就在田庄里种地,这一次周清贞也把他们要了过来。春花回过身欢快的挽住她爹胳膊。
“两家合起来一百多亩地,就你们几个种多辛苦……”春花想雇几个短工。
刘老四乐呵呵的打断春花:“这有啥辛苦的,你不是买了耕牛回来,爹以前给人拉长工,一个人种三四十亩地,还没有牲口。”
刘老四家有头毛驴是原来毛驴生的崽子,如今倒是正当用。可惜毛驴力气小犁地还行,耙地就太伤牲口,再说家里地多春花就买了一头耕牛回来。
“以前咱家没法子,现在好点当然不用爹那么辛苦。”春季的田野让人心眼开阔,春花挽着她爹胳膊随意散步轻松而明媚。
“这有啥辛苦的,爹跟你说这人和黄牛差不多,要经常用不然就废了。”刘老四乐呵呵跟着姑娘随意溜达。
春花停下脚步忽然想到周清贞,阿贞正常吗?
“咋了闺女?要不跟爹回家去,你娘给你蒸榆钱饭呢。”刘老四随着春花停下来疑惑的问。
春花看看自家爹这种话怎么能问他,夫妻私密的事情就是她娘,她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没啥,娘做的榆钱饭又香又甜又好吃,咱们回吧。”春花笑眯眯无忧无虑的样子。
“哎,你娘那一手茶饭是真好,可惜你没学到”刘老四乐呵呵带着姑娘回家“不过我闺女是夫人命,不学也无所谓。”
舒旷的田野里,两父女悠悠然边走边说,往炊烟袅袅的家里去。
兵营里周清贞带着几个胥吏,盘查人数兵械粮草战马,手下办事的一边清点,一边跟上司套近乎。
“陛下对大人真是格外恩赏,这巡京营的事最轻松不过。”这是拱卫天子的将士,纪律严明基本不会出岔子。
“陛下这是给大人铺建功立业的路。”
是,这是皇上让我攒资历的第一步,可是攒上去以后呢?周清贞温和的笑笑:“陛下圣意我等遵循就好。”
“是、是、是,我等只管办差就好。”那人忙讨好的笑笑。
周清贞笑着点头:“你们先忙,我出去看看。”
“是,大人请”几个胥吏放下手中账册拱手相送,周清贞温和点头回礼然后步出营房,这些事他只起监督之责。
御史: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周清贞弹弹身上绿色官服,看着旷然威严的军营。
姐姐……我想你……
怀里细细的青丝无法满足他的思念,姐姐,你有乖乖在家等我吧。
第71章 坑姑娘
被周清贞心心念念的春花, 在娘家住的不亦乐乎。
当初春花娘买百亩良田做陪嫁,剩下的八十两银子精打细算,再加上周府原来的绸缎钗环,体体面面将女儿嫁了。
也因此春花只有田没有田庄,成亲后周清贞在那块地上划出四五亩地,圈起园子打算遍种桃李, 又在园子里盖了一个小院子,给春花做成田庄。
那院子和周清贞在周府住的院子一样格局,只是院子大些房屋阔朗,西屋依旧是厨房,东屋成了书房。周清贞曾对春花说,将来他们老了在这里养老, 只他们两人看桃李芬芳度春秋岁月。
春花领着麦子里外打量, 青砖青瓦粉白墙,院子里清清爽爽挺好的,只可惜计划中的桃李过几天才能种。
在园子西北角还有个院子比这大, 也是周清贞安排人手盖的。前院五间上房两边各三间厢房, 后院牛栏鸡舍羊圈猪圈, 这里住的是如意爹娘老赵两口子。
春花带着麦子兴致勃勃到鸡舍收蛋,因为周清贞的禄米是每月四石稻谷,多得是谷糠谷壳喂养, 因此老赵买的家畜多。
羊圈里三只小羊羔雪团一样白, 猪圈里的两只小猪仔精光水滑。小羊被抱起来‘咩咩’清脆叫, 还拿舌头舔春花脸, 很乖巧;小猪仔被抓住就‘嗷嗷’叫,四个蹄子胡乱踢腾,活力四射也很可爱。
如意爹叫赵树田四十左右精明能干的样子,跟在春花身边小心伺候:“想着主子们买鸡蛋费钱,奴才抓了十来只母鸡,隔上三五天给主子送一趟。”
春花摸着牛栏里的小黄牛,这头是她的嫁妆还不到八个月大,新买的一头被她爹牵走耕地去了。
“算了这么远不方便,将来地里瓜果蔬菜都有了再送。”
春花早就打算好了,种上几亩时鲜蔬菜到时候送到京里卖钱,也好多攒点家底……不管怎样二房那一大家子将来都得靠她和阿贞过活。一个痴儿,一个弱女,还有两个才三四岁,这负担……春花真心期盼老夫人多活几年,免得早早分家让她和阿贞养活。
可是不管怎样期盼,该春花担起的责任她从不退缩,她得为长久做打算。要是家畜养得好,养出经验,来年可以多养一些,四个弟、妹,还有将来她和阿贞的孩子……春花必须努力。
“奴才算着少爷的禄米攒得多,想多抓些猪羊回来养,等它们大些地里的庄稼也该收了,少不了他们饲料,年底也是笔不错的收入。”
春花心里盘算一圈也觉得好:“现如今田庄只有你跟徐婶忙不过来,赵叔看着再雇两个长工回来。”
赵树田弯腰领命,他很感激春花两口子。他儿子虽然是奴身,可跟着少爷走出去那也是体面人,更何况见得人多了,眼力界也比寻常人高。
“少夫人……”赵树田看了眼春花身旁的麦子,有些为难“请少夫人借一步说话。”
春花奇怪的看了眼麦子,吩咐:“你去灶上帮徐婶搭把手。”
“是”十三岁的麦子屈膝领命,等她走远了赵树田才坦荡开口:“如意眼看十八,虽说年纪不算大,可这婚事也得请主子们费点心。”
……春花默了一会,才习惯自己是主子,奴才的婚事得她管:“赵叔看中麦子了?”麦子虽然长相普通,但是性子本分手也灵巧。
赵树田苦笑:“咱们这儿和老家不能比,统共就这么几个人。”能配给如意的只有春花的两个丫鬟:麦子、香儿,其中香儿才八岁。
“你们和麦子都愿意也行,或者你们看中哪个姑娘,也可以给如意脱籍。”
“奴才们生死都是主子的绝不脱籍”赵树田连忙揖手表忠心,他们两口子守着田庄做庄头,儿子差事体面,真脱籍到哪找这样的美事。
“麦子姑娘年纪虽小却沉默稳重,奴才是真心替儿子求娶。”
这件事春花算是放到心上,又跟老赵商量了下田里的事、雇人的事,吃了一顿徐婶精心烹制的午饭,带着麦子回娘家。
当初两家买地就离得近,因此田庄距刘老四家也很近,不过三四里路。回到家春花娘也在忙活,隔壁村的姑娘已经定了,只等过了清明去下聘。
春花娘一直有成算,为着闺女嫁得好她把家底腾的干干净净,春花还没出门就给顺子找好镇上打铁的活计,等春花回门后就打发顺子到镇上铁匠铺上出去上工。
年前刘老四也做了一个月短工,春花娘自己日日不停织布,再加上嫁姑娘收的人情,手头好歹凑出八两银子。她能把闺女嫁体面,也能让儿子亮亮堂堂娶媳妇。
春花翻着她娘断断续续准备的聘礼,其中最值钱的是过年她送的一支银镯子,实心的足有三两重,还有她送爹娘的衣料,不敢说多好在村里很能拿出手。
“娘,你真瞧好张二妹?我觉得那姑娘太老实些。”春花放下镯子,走到她娘跟前亲昵的揽着她娘胳膊撒娇。
每一个被父母疼爱的女儿,在爹娘面前永远都是小娇娇。
春花娘放下手里收拾的布匹,爱怜的顺顺姑娘鬓发:“顺子小时候还有点小心思,上了两年学,愣是变得憨傻憨傻,二妹性子好人本分,不会欺到顺子头上。”
“一对木头夫妻,将来还不被人欺负死。”
“谁敢欺负他们?还有你娘我呢!”
春花娘厉害起来,那是相当厉害骂街打架从不认输。所以当年就算春花被抓到牢里,春花娘也不许刘老四和顺子低头做人。
“再说就算我死了,不是还你有吗?”春花娘笑着捏捏姑娘脸蛋“我家花儿能看着弟弟被人欺负?”
春花当然不会看着顺子被人欺负,她护着的人就算老天爷也不能欺负。
“娘~什么死呀活呀的……”春花摇着她娘胳膊不依,母女两亲亲蜜蜜的笑闹。
春花娘意思是反正姑爷不在家,她想让姑娘一直住在娘家,可春花只住了两天就要回去,因为她担心周清贞换洗。
“这姑爷什么都好,就是太看重你了。”春花娘送姑娘时摇头。
春花心里一动想想她和周清贞的那些夜晚……试探着开口:“娘觉得阿贞不对吗?”
春花娘拍了傻姑娘一下,白她:“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小两口新婚燕尔最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娘盼着他一辈子都不让别人碰,只缠着你还不好?”
缠的有些过……春花苦脸。
看着姑娘耷眉拉眼的样子,春花娘耳提面命:“娘跟你说,姑爷看重你那是你的福分,要惜福知道不?”
“……哦”春花苦哒哒。
春花娘不干了,打起精神教训闺女:“你那性子打小就野,亏得姑爷好性子能容下你,到底也是嫁做人妇,要柔顺知道不?吴真人……”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春花头大如斗:“娘,我得赶紧走了,要不天色晚赶不及进城。”
春花娘探头看看外边的天色,终是叹口气舍不得姑娘,她放软语气:“花儿,娘知道你是有主意的,可是女儿家还是要柔顺些才能夫妻和睦……”春花娘说的是性子柔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