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攒了一身的劲等着拨开层层迷雾,眼前却豁然开朗,无需她再费事了,她一下子不知该干什么好了,不像之前,每突破一层,她便迅速做出应对。
赵子仪见她拿着几张信纸坐着发愣,不知怎么回事,忙问:“大人,信上写的什么?”
梁心铭没回答,而是将信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她则定了定神,想下面该做什么呢?
公然亮相,坐上京都府衙的大堂,以龙纹令传讯左相,公开审问定案,在万众瞩目中将左相杀了?
靖康帝会同意吗?
恐怕不能。
靖康帝会陷入两难。
不是他舍不得杀左相,而是不能杀,左相是为了辅佐他登基才谋害了诚王,他若是同意梁心铭斩杀左相,别人会认为他舍车保帅,让左相替他背了黑锅。
说皇上不知情?谁信呢。
皇上为难,梁心铭也吃力不讨好,左相的结局说不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或者干脆将错就错,将责任推到张世子妃和张世子头上,那她非憋屈死。
不行,不能这么办!
赵子仪看完信,知道是好消息,放了心,因见梁心铭沉吟不语,便不打扰,静静地等着。忽见她灿然一笑,吩咐龙隐卫带钱峰一家下去,“好生安排妥当。”
众人应是,遂下去了。
赵子仪才问:“大人,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梁心铭道:“请君入瓮!”
说得一派自信悠然。
赵子仪愕然……
流年则满眼的崇拜地看着大人,满心雀跃——大人又要出高招了,有人要倒霉了!
梁心铭打了个哈欠,起身,这才觉得浑身疲累,尤其是胸前勒得难受,忙扶住流年手臂,催道:“快回去,本官眼睛都睁不开了,累得很……”
流年急忙架住她。
赵子仪不由责怪地看着梁心铭,道:“大人太不爱惜身子了,为何要强撑?”
梁心铭倚着流年,双眼朦胧,根本没听清他的谴责,还以为他叫她吃点东西再睡、多保重身子呢,便含糊回道:“就吃饺子,昨晚饺子不错。”粥不顶饿。
赵子仪:“……”
就记得吃!
他送她们回到后面,特意试探了下埋伏在暗处的龙隐卫,觉得都还算警惕。龙隐卫对于梁心铭忽男忽女,表现很镇定,充分显示了不凡的定力。
回到房里,梁心铭忙脱光了,又泡了个热水澡,扑在床上陷入黑甜的睡眠,连王亨也梦不到。
赵子仪又四处查看一遍,才去布置梁心铭交代的事。
次日一早,左相便得知龙隐卫昨晚拿人的事,却不知道把人带去了什么地方,不由心急如焚。
这一日,左灵珑等女进宫。
当晚,靖康帝宠幸左灵珑。
左灵珑脾性颇得靖康帝喜爱,次日便降旨,封为贵人。左灵珑十分开心,觉得一切如自己所料。
左相听说靖康帝第一个宠幸左灵珑,放心了——皇上还是看重他的。他便全力寻找梁心铭,也很快有了眉目,手下来回:德政路新建了“在水一方”的成衣铺子,是和伊人坊合作的,即将开张,听说东家是个美丽的女子。
左相忙令查这女东家底细。
傍晚时分,手下来回:只打听到那女东家是前不久从南边来的,带了四五个仆从。进京后,又雇佣了蒋家几兄弟,却是梁心铭的女护卫绿风的兄长。
左相暗喜,问:“还有呢?”
手下回道,他们想尽办法也不能靠近那女东家住的宅子,左右隔壁街坊都被人占了,只要生人一靠近,就被各种理由隔离或者引开来。
左相道:“那是龙隐卫。”
现在他有十成把握确定,那女东家就是梁心铭。皇上竟然派那么多龙隐卫保护她,看样子就是她在暗中追查诚王的案子,黄明等人也是被带去她那里了。
手下又回道:“在水一方广发请帖,三天后开业,遍请纺织行内的头脸人物,听说那女东家会露面。”
左相目露精光——就趁这个机会!
他当机立断,一面派人将这消息透露给高御史,让林家反贼知晓,借刀杀人;一面又将反贼要杀梁心铭的消息传给正在回京途中的王亨,王亨必定心急如焚,定会脱离大队先行回京,给反贼半路击杀王亨制造机会。
他和王家已经无可转圜,为了保命不再顾忌大局,横竖王亨已经破了谋反案、藏宝也追回来了,可以死了。
********
又到下旬了朋友们,梁大人道:快,抛出你们的月票,左相就要倒了,再不抛就要跌停了(*^__^*)
第659章 八方汇聚京城
入夜,左相正和庄衡在书房密谋对付梁心铭,忽有高手夜探相府,并非行刺,而是向他投递书信。
左相展开一看,原来是林家派人送来的,提出与他合作,声称双方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在对付梁心铭这件事上目标一致,还是可以合谋的。又点出他谋害诚王一事即将暴露,左家倾覆在即,已无退路矣。末尾还附上一句:我们王爷问左相大人安好,望相爷珍重。
林啸天居然暗中进京了!
左相不禁目露寒光。
他该如何应对?
陷入深思的左端阳,清瘦的面容更加严肃,嘴角的法令纹也更深,如同刀刻斧凿,不怒自威。他深知与白虎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可眼下的情势对他很不利,一个不好便是倾族覆灭,他已无选择,答应了来人。
虽然答应,然双方这合作十分有限:林家不过是要利用左相在京城的势力探听消息,左相则要借反贼之手清除异己,如何行事,各显其能。
左端阳当然想将林家留在京城的势力与梁心铭一起覆灭,同时也要防备白虎王将他和梁心铭一道给灭了,如何布局,端看他与林啸天谁的手段高。
他这一生经历了无数的官场倾轧和阴谋,这一次事后,能否安然屹立在朝堂上,还做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呢?左端阳听着敲窗的秋风出神。
次日早朝,快马送来军情,分别是玄武王和朱雀王奉旨回朝平乱,但大靖西北和正北与多国接壤,为免腹背受敌,他们也不敢抽调太多人马回来。
其一,玄武王张正和率十万大军已到西北凌云关,奉旨将人马留在关内,只带五千人进京见驾。
其二,朱雀王赵衡也率十万大军不日抵京。朱雀王在半路追上严暮阳大人和安国使团,扣押了使团随行护军一千人,只准青龙王带一百随从进京。这是因为靖康帝接到王亨的奏折,因洪稼说安国与白虎王有勾结,此次进京有阴谋,故而传旨给朱雀王,朱雀王才当机立断。
靖康帝喜悦道:“朱雀王果决!”
忠义侯笑道:“安国那小青龙王肯定气得跳脚。也不知会不会赌气回国,找他老子哭诉去,不来了。”
靖康帝哈哈大笑道:“他不来朕也不稀罕,丢的是他安国的脸。回来祭祖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君臣说笑一阵,皇帝心情很好。
最近他心情都很好,虽然前天发生了流言攻讦梁心铭的事,但很快风向就转了。最主要是梁心铭毫不在意,依旧镇定自如地查案,给靖康帝极大信心。
再说归途中的王亨。
这日他接到消息说,反贼已经发现梁心铭潜伏在京城,找到了她藏身的商铺,正要伺机截杀。
王亨哪里还能按捺的住,立即就要轻骑简从飞驰回京。
赵寅苦劝他莫要冲动,道这定是反贼的奸计。他率几万人押送巨额财宝和林子程等一干重犯回京,是不可能分太多人护送王亨的。这里离京城还有好几日的路程,若反贼在中途伏击王亨,他担当不起那个后果。
王亨焦躁道:“你不是北疆杀神吗?林家在荆州的主要兵力已经被本官给炸了,你这有几万人,还嫌少?你也不过如此嘛。你学的兵法呢?谋略呢?”
赵寅气得差点吐血,待要反驳,又无从反驳——谁让王亨和梁心铭几次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文胜武呢!赵寅也是年轻气盛,不肯被他看轻了,赌气想招。情急之下、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法子,板着脸道:“你就回去!本世子定保你一路平安,出了事本世子赔命给你。”
王亨诧异,怎么忽然就说通了!
赵寅对他道:“咱们如此这般……”与他密谋了一番。
王亨喜道:“此计甚妙。本官就知道世子有办法,才故意出言相激。激将法还是很管用的。”
赵寅瞪了他一眼,却隐露笑意。
两人遂去准备。
这一路,林子程兄妹等人被严加看管,以防他们与人串通,或者有人劫囚。这种情形下,林千梓是一点接触王亨的机会都没有,但她并不着急,心定的很。直到这天傍晚,行军队伍扎营安寨时,她见两个禁军坐在囚车旁低声议论,说梁夫人怀孕了,王大人如何关照云云。
梁夫人怀孕?
林千梓有些懵。
她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梁夫人就是惠娘,是梁心铭名义上的妻子,怎么可能怀孕呢?
惠娘与人私通?
这更不可能。
那只有一个可能:梁心铭还活着,为了生下腹中的孩子,要惠娘假孕,好移花接木!
林千梓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活着从太极洞出来!姜兴国都被抓了,她怎么可能还活着?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急切地抓住囚车的铁条,想要问那两个禁军,可是双手废了,不着力,抓不住。
不用她问,禁军自己往下说。
她最终确认:惠娘怀孕是真的。
这也意味着,梁心铭还活着!
林千梓拼命摇头,泪水乱飞,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向深秋萧瑟的荒野,太阳落山了,天地清冷。
她不要被关在这个笼子里面,而梁心铭却大摇大摆地在外面招摇;等她进京,迎接她的将是梁心铭讥讽的目光,悠然的神态,“郡主,咱们又见面了。”
林千梓瞬间崩溃。
她要离开这里!
她要不惜一切代价离开这里,去找梁心铭,这次她一定要亲手将梁心铭抹杀干净!
王亨是连夜上路的。
他只带了一百随从。
枫林镇是京城东面的一个镇子,过了枫林镇,再有一两天就能赶到京城了。枫林镇以枫林为美,尤其是秋季,山上色彩斑斓,风景如画,比春天毫不逊色。
这日清晨,寒霜侵蚀的枫林内,无数双眼睛盯着下面的官道,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约一百多禁军从官道东头疾驰而来,离他们越来越近。
“轰!”
一声天雷炸响。
当头的马儿被惊得扬起前蹄,差点将马上的禁军掀下去,他急忙翻身下马,众人也纷纷下马。
几颗震天雷轰炸后,从枫林内冲出一群庄稼汉子,挥舞着兵器,同幸存的禁军近身厮杀起来。
********
看见题目没有?八方汇聚京城,美女们且看梁心铭如何在文臣武将荟萃之中脱颖而出——求月票票!O(∩_∩)O~~
第660章 君臣相别
混战中,一禁军点燃烟花信号。
枫林内还有人潜伏着没冲下去,一中年汉子见官兵放信号求援,微微蹙眉,用望远镜对下观察了一会,忽然道:“不对,这些人身手普通,王亨不在里面。”
王亨身边怎会没有高手呢!
看来这队人是来打前锋的。
一手下道:“是不是的都杀了,再杀王亨。”
那汉子严厉道:“蠢材!我们暴露了!”
他应该是这些人的头领。
那手下一惊,再不敢说话。
汉子脸色阴沉,又道:“我们只有这些人,能杀多少官兵?杀普通官兵有屁用,我们要杀的是王亨!普通官兵杀上两千,也不能使朝廷伤筋动骨,倒损伤我们的精锐。”说罢吩咐立即撤退,去下一个埋伏地点。
他们赶往另一个地方去的途中,斥候传来一则消息,汉子听了,急忙率领众人隐在道旁。
不多时候,官道上又传来马蹄声。
一队官兵疾奔而来,又疾驰而去。
汉子忍住没动。
过了一刻钟,官道上又传来马蹄声。
又一队官兵疾奔而来,疾驰而去。
又过了一刻钟,又来了一队……
几个时辰内,过了不下十几队官兵,都是一样的衣甲,一样的纵马疾驰,连队列都一样的。
王亨到底在那一队?
前面,中间,还是后面?
汉子忍住骂娘的冲动,一拳砸在身边树干上,震得树上枯叶飘飘荡荡往下落。
王亨快要到京城了,赵寅分了三千人护送他回京,又将三千人分成百人一小队,每隔五里路一队,彼此之间以烟花信号传讯,首尾呼应,提前警醒。护送王亨的全是精锐,前后几队也是精锐,再有烟花传讯,一路顺畅!
京城,德政路。
今天是在水一方开业的日子,梁心铭一早就起来了,在流年帮助下梳洗装扮,着男装、三品知府的服色。
裹胸时,她吩咐:“不用太紧。”
她不愿再折磨自己。她胸围并不算丰满,只需稍稍裹住就行,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谁敢扒她的衣裳检查?至于她女扮男装的闲言碎语,都传了好几年了,“狼来了”喊多了,听的人不再吃惊,她更是坦然自若。横竖不久的将来她要恢复女装,皇上都已经见过了,有什么可怕的?
她看着镜子里的红衣官员,俊面如玉,威仪天成,并不显女气,比大多数官员更有官威,很是满意。
“都准备好了吗?”梁心铭问。
“师傅刚来说,准备好了。”流年回道。
“那走吧。”梁心铭道。
辰正,一辆马车停在二院门口,梁心铭和流年登上马车,赵子仪和四个龙隐卫跟在车旁。这只是明面上的人,暗中还有不少,都埋伏在沿途街道两旁的酒楼商铺或者充作行人商贩,加上巡查的虎禁卫,德政路今天人格外多。
除此外,赵子仪还另有安排:像梁心铭乘坐的同样马车,已经出去三辆了,梁心铭是第四个出的巷子,后面还有一辆。这和赵寅对王亨的安排不谋而合。难道因为他们都姓赵,连用的策略都一样,想到一块去了?
梁心铭隔着车窗问外面:“皇上不会来吧?”
赵子仪低声道:“大人放心。”
今天德政路肯定不会太平,梁心铭生怕靖康帝来凑热闹,她便不敢放手施为了,所以特地给忠义侯传话:今天一定不能让皇上出宫。她怕皇上任性,又借口皇上和忠义侯若来,肯定会让她暴露身份,请皇上体恤。
靖康帝果然体恤她,不敢出宫了。
生怕皇帝出宫的还有左端阳,他已和反贼约好今天对付梁心铭,若皇帝微服去德政路找梁心铭,万一被反贼窥破身份行刺杀之事,或者受到误伤,那事就大了。
昨天下午,他接到宫中暗线传来的消息,说皇上打算今天微服出宫。他忙赶在傍晚进宫,阻止皇上。为此,他罗列了好几桩要紧事:其一是玄武王预计今日到京;其二,他听到传闻,说白虎王林啸天混入京城了,故而匆匆进宫,要忠义侯谨慎保护皇上,万不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