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第一媳——乡村原野
时间:2018-05-03 11:59:43

  方无适则好奇地打量这屋子,被四面墙壁的玻璃镜所吸引,不知做什么用,很困惑;赵衡只盯着林子程。
  皇帝在旁,王亨不敢再催问林子程,总不能先私后公,只好等他慢慢招供,不免心急如焚,焦躁不安。
  自靖康帝进来,林子程便心神大乱:正要鼓起精神做出满不在乎模样,表明他虽败也不失气概,他不是还给这皇帝戴了绿帽子吗?忽又想起自己有求于对方,希望对方不要公开母亲和先帝以及四灵之间的隐秘,若是挑衅,恐怕对方盛怒之下将此事公诸于天下,又隐忍下来。
  他犹豫,要不要先拜见皇帝呢?
  怎么也没人催逼他?
  心神动荡间,他再撑不住那一口气,额上冷汗涔涔,口角沁血,握笔的手也在颤抖,字迹潦草,语不通顺,到后来甚至接不下去,不知该写什么了。
  梁心铭见不好,急道:“恩师问他,学生来记录!”说罢急步走到桌案后坐下,铺开纸笔准备。
  王亨也令林子程停笔口述。
  林子程手一松,笔落地,跟着身子也一歪,倒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口角泄出,眼看不活了。
  王亨大惊,再也顾不得,一把揪住他衣领,提起来吼道:“快说,林家要对青云做什么?”
  林子程上下唇开开合合,似乎想告诉他,只是发不出声音,眼神涣散,最终吐出两个字“母亲!”便头一歪,耷拉下脑袋,那眼睛还争的大大的。
  王亨拼命摇晃他,“快说啊!”
  靖康帝急叫“太医呢?”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海进来回禀:“皇上,太医来为林子程诊治。”
  靖康帝忙道:“快宣。”
  太医进来,正是梁心铭认识的,为皇后诊治过的吴太医,将手一搭上林子程手腕,便摇头道:“没救了。”
  王亨颓然,手一松,林子程便瘫在地。
  梁心铭不料林子程就这样死了。她以为,林子程志在天下,是不会被一人一事左右的,谁知他也有用情至深的一面,只是这真情所托非人,真相对他打击太大了,若传开,他所作所为便成了笑话,还将载入史册。他的屈服,与其说是维护母亲的名节,不如说维护他自己。
  靖康帝听说林家还有后招对付梁心铭,然林子程没招就死了,便急了,埋怨王亨道:“王爱卿该先让他说这个的,其他事靠后,有什么要紧?”
  王亨郁闷地看着他,心想:皇上要不来,臣就这么做了;可你往这一站,我怎么敢问?置国家大事于不顾,先顾个人安危,皇上又该不悦了,说不定迁怒梁心铭。
  他便道:“微臣原要问的,是青云,顾忌反贼的残余势力,要他先交代林家策反了哪些官员,才耽搁了。”这事不能白耽搁了,得给梁心铭的功劳簿上再添一笔。
  靖康帝听了动容,转向梁心铭道:“梁爱卿一片忠心,天日可鉴。爱卿放心,若林家用诡计挑拨,朕绝不受挑唆;朕再多多派人保护爱卿,定护爱卿周全。”
  梁心铭忙道:“微臣谢皇上。”
  王亨这才心情好些。
  方无适却蹲下身,将手放在林子程鼻下试了试,道:“皇上,林子程还有气息。神医正在宫中,宣神医来救治。”
  靖康帝一听,急传旨宣东方倾墨,一面命吴太医“你先瞧瞧。”吴太医忙上前再查看。
  王亨梁心铭也在旁等着。
  吴太医摸着已经转凉的尸体,惶恐地对忠义侯道:“侯爷,这……这还如何救治?”
  方无适道:“不能救治?”
  吴太医道:“下官无能。”
  方无适道:“真不能救?”
  又道:“等神医来再说吧。”
  吴太医:“……”
  难道东方倾墨还能起死回生?
  靖康帝却自信道:“你不能救,神医未必不能。神医的医术出神入化,能起死回生。”
  吴太医默然,医术再高超,还能把死透了的人给救回来?他不敢与皇帝顶撞,再者皇帝也没亲手摸过尸体,便看向方无适,心想忠义侯怎会如此无知?
  方无适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吴太医在宫中多年,那是极能察言观色的,当下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忠义侯不是要救活林子程,只是需要林子程活着,那林子程就得“活着”!
  他急忙道:“皇上英明!微臣医术不及东方神医,神医来了,定能救活林子程。”
  梁心铭也看出不对来了。
  半个时辰后,东方倾墨来了,“救”醒了林子程,并将人抬出审讯室,另安排地方调养,择日再审。
  靖康帝这才好奇地打量周围:屋子并不大,却因为四面墙都是镜子,互相照着,空间便无限延伸,看着既深且远;人也在镜子映照下,数量翻倍。
  他便问为何布置成这样。
  王亨一面请皇帝在唯一的椅上坐了,一面又命人再搬椅子来让其他人坐,一面告诉众人这屋子的功用;又吩咐一安把宵夜拿来,是紫米红枣燕窝粥,每人一碗。
  靖康帝见他如此周到,赞了几句。
  梁心铭一连吃了三四碗。
  王亨看在眼里,很喜欢,他因不知靖康帝何时走,怕梁心铭支持不住,才张罗这些。这粥也是为梁心铭准备的,欢喜熬的,他吩咐一安回府衙拿来的。
  靖康帝吃了一碗便搁下了,待要说话,发现别人还没吃完,便等着,又发现独梁心铭吃的多,那光景饿狠了。
  他感慨道:“两位爱卿辛苦了。这些日子,宫内宫外频频出事,幸得两位爱卿明察秋毫,势如破竹,将奸佞扫荡一空,朕才能安睡。还有赵爱卿、忠义侯也功不可没。朕有诸位爱卿辅佐,才能稳坐这江山。”
  皇帝本是夸梁心铭的,因王亨和梁心铭一起,且功劳也大,不好丢下他,因而一起夸了;夸完又怕朱雀王父子寒心,还有忠义侯,忙也将他们捎带上。
  众人忙道,这是为人臣的本分。
  靖康帝道:“有功则赏。等将林啸天正法,朕一并封赏!”
  梁心铭和王亨均微笑。
  梁心铭填饱了肚子,又有精神了,便委婉地问:白虎王妃这事可要记入谋反案的卷宗内。
  靖康帝凛然道:“她也配!”
  谋反必然要载入史册,不过作为失败者以警示后人,靖康帝说白虎王妃不配,不仅是为了维护先帝、维护朱雀王的脸面,还要抹去这女人的一切痕迹。
第721章 你能原谅爹爹吗?
  梁心铭起身道:“微臣遵旨!”
  王亨也起身束手听命。
  靖康帝示意他们坐下,又看向朱雀王,道:“老爱卿不必难受了。他们落到如此下场,乃天罚之!”
  赵衡道:“微臣谢皇上开解。”
  赵寅趁机将扣儿的事说了,请求皇上赦免扣儿,准许他收扣儿为义女,带回去教养;梁心铭和王亨也在旁补充,称扣儿小小年纪便深明大义、明辨是非,决意为爹娘赎罪、一再立功的举止娓娓道来。
  靖康帝准奏,又叹道:“到底是朱雀王的血脉,深明大义。你们说,那牛夫人会不会早就知道了真相,才故意布了这个局,引得牛将军倒戈,揭发白虎王?”
  他本想安慰朱雀王,说扣儿是朱雀王的血脉,所以深明大义,然又觉得这说法站不住脚,牛夫人还是朱雀王的女儿呢,不也参与谋反了吗?他便突发奇想,为牛夫人开脱,等说出来后,忽觉真像这么回事。
  梁心铭等人全都愣住了。
  王亨沉吟道:“这也不无可能。”
  梁心铭暗想:若林千雨发现自己身世,她是无颜苟活的了,牛将军更是双手沾满鲜血,也难逃死罪,她便做了这个局,揭发白虎王并保全扣儿,确有可能。
  然而,这可无法查清了。
  除非去阴司问牛夫人。
  赵衡呆呆的流下两行泪,这个推测安慰了他,仿佛林千雨(即赵千雨)真是这么做的。
  不愧是他的好女儿啊!
  靖康帝心有戚戚,暗想,幸好先帝没跟那女人生下孩子,若生了,他就算再恶心也得留着,因此看赵衡就很同情;忽又想到董贵妃,自己也难受起来。
  赵衡要报仇,然白虎王妃已死,林子程也已死,他只要杀了林啸天,便了结这段恩怨。
  他再次请旨领兵平叛。
  靖康帝转向王亨和梁心铭,肃然问:“据两位爱卿看,林子程招供可有诈,可能利用?”
  王亨道:“不论真假,都要谋定而后动。林啸天不会不防备,倘或林子程顶不住招供了,他定有对应。”
  忠义侯赞道:“微臣也是这样想,所以才要留着林子程。虚虚实实,才能瞒过林啸天。”
  赵寅道:“微臣愿以奇兵出击。”
  君臣便秘密商议起来。
  落衙时,已过午夜,王亨哪里舍得离开梁心铭,便随着她一块去了京都府衙,打算在她那歇一晚。
  一行人马走在长街上,纷乱的马蹄声在静夜里格外清晰,梁心铭和王亨心情都很好,因为白虎王谋反案总算尘埃落定,剩些首尾,眼下就像黎明前的黑夜。
  梁心铭,准备公开身份了。
  有家就不同,家人等着她呢。
  卿陌和丁丁在前衙等候,因为他们白天在市井间探听了些消息,按习惯,多晚都得回禀她,以免误事。
  这两则消息都是和王亨有关:
  一是市井传言,说王家和王亨玩弄功臣遗孤,置云萝郡主名节于不顾,误了云萝郡主终身。
  二是市井传言梁心铭玩弄权术,导致张家休弃张世子妃,是为王晓雪嫁入玄武王府铺路。
  王亨道:“这也是冲你来的。”又压低声音道:“若这就是林家对付你的手段,为师便放心了。”
  梁心铭点点头,若就是这两招,她也放心了,就算他们不逼,她也准备公开身份,天下大事都料理了许多,云萝郡主什么的,她怎会放在心上,倒是王晓雪和张伯远的事有些麻烦,王家真丢不起这脸面。
  众人簇拥着她和王亨来到后宅,只见院内灯火通明,一家子上下包括朝云都没睡。墨云和蓝妞迎到院外,叫了两声便围着梁心铭和王亨打转、摇头摆尾,十分兴奋,乔老爹和乔婆婆也赶来问好。进入上房,朝云扑上来叫“爹爹”,欢喜等丫头则张罗打水洗脸,伺候她换衣,有准备摆饭的,一齐都忙起来,精神抖擞,仿佛天亮了。
  梁心铭搂着女儿吃惊问惠娘:“怎么都没睡?”
  惠娘白了她一眼道:“你没回来,我们怎能睡?”
  梁心铭瞄一眼她肚子,道:“夫人有孕在身,怎可熬夜?”她是孕妇,这么熬夜会让人怀疑的。
  惠娘瞅着她又好笑又心疼,道:“老爷才辛苦呢。”心里想:“你才是真正的孕妇,需要人照顾,要好好调养。你不回来,我能吃的下、睡得着吗?”
  樱桃等女纷纷道:
  “大人辛苦。”
  “大人累不累?”
  “婢子帮大人捏捏肩。”
  “大人肯定饿了,先吃饭。”
  梁心铭搂着朝云,看着一张张灿烂的笑脸,耳听着体贴的问候,心情大好,家果然是最温暖的地方。
  她不知道,她是这家的顶梁柱,一家子上下都指望她养活和庇护,他们自然也要围着她转,要不之前她失踪后,家中没了主心骨,立刻就呈现败落之相呢。
  王亨见众人围着梁心铭如众星捧月,也很开心,没有半点不适,仿佛梁心铭已公开了身份,他们才是这家的男女主子,至于李惠娘……他趁着丫鬟们摆饭的空档,起身对惠娘作揖道:“姐姐为了青云,辛苦了。”
  惠娘受了惊吓般急忙让开,神色古怪地瞅着他,他在她面前一向端着架子,说话行事都很有威仪,忽然嘴甜起来,放下身段叫她“姐姐”,她好不习惯。
  憋了半天她才道:“你倒嘴甜。”
  王亨微笑道:“姐姐请坐。”
  梁心铭也忍不住抿嘴微笑。
  朝云看糊涂了,怎么师爷爷叫娘亲“姐姐”呢?她想问,又不敢造次,觉得王亨和惠娘不像玩笑,便扭头仰面看向梁心铭,用眼神询问梁心铭。
  梁心铭不等她发问,先将她小身子磨过来,父女两个脸对脸,郑重问道:“云儿,若有一天你发现爹爹骗了你,可是爹爹有不得已苦衷。你会原谅爹爹吗?”
  朝云立即道:“原谅!”
  她认为,爹爹做事一定有爹爹的道理。像这回,爹爹失踪纯属意外,送信的小麻哥哥不见了,怎能怪爹爹呢?爹爹进京查左相,这是多大的事!爹爹在朝为官,将来免不了还会有这类的事情。,她已经长大了,该懂事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有不顺心就哭闹,那不该。
  梁心铭感动地捧着她脸道:“云儿真懂事。你记住:不论任何时候,你都是爹爹最贴心的女儿!”
  朝云吃吃笑,斜睨着爹爹想:这还用说嘛,就算娘生了弟弟,她也是爹爹最乖的女儿。
  王亨招手道:“云儿过来。”
  朝云便走过去叫“师爷爷”。
  王亨问她,跟赵姑娘可投契?若是投契的话,他便也收赵姑娘做弟子,教她们两个。
  朝云欢喜道:“赵姐姐可聪明了,懂好多呢。师爷爷你收下她吧……”竭力帮赵丹丹说好话。
  梁心铭和惠娘相视而笑。
  一时饭摆好,梁心铭问明,已经给赵子仪也送了一席,这才和王亨坐下吃起来,朝云帮忙布菜。
  饭罢,王亨见惠娘看着他欲言又止,忙道:“夜深了,青云歇息吧。慕晨带为师去书房就行。”
  惠娘见他谨慎,这才放心。她并非要棒打鸳鸯,只是梁心铭怀孕了,身份也没公开,总要顾忌些。
  梁心铭累了一天,也没心情儿女情长,送走王亨后,在惠娘帮忙下热热地泡了个澡,起来眼睛都睁不开了,被惠娘扶上了床,立即陷入最深沉的睡眠。
  次日清晨,她在预定的生物钟提示下醒来,翻个身又睡过去了。这几天太累,又怀孕,实在疲惫;再者王亨在这,若有大事他会出头料理,她便想赖会床。
  然而,她的打算落空了。
  “咚、咚、咚!”
  一阵鼓声传来。
  梁心铭从睡梦中被惊醒,吓得心惊肉跳,闭着眼睛平复心情,再睁开后双眼一片清明,翻身起床。
  听见动静,惠娘忙进来了。
  梁心铭也不问她怎么回事,只吩咐打水洗脸、端早饭,鼓声是从前衙传来的,不论出了何事,她总要穿戴整齐再出去,也得吃饭,不吃饭她扛不住。
  惠娘忙叫“樱桃进来!”
  樱桃便端着盆进来了。
  惠娘一边指挥丫头伺候梁心铭梳洗,一边道:“王大人已经派人去问了。你别急,先吃了饭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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