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妒——为伊憔悴
时间:2018-05-07 13:19:56

  魏昭躺了几日,伸了一下懒腰。
  萱草悄声说;“奴婢听大房的人说,大太太这几日郁闷,因燕侯要了三姑娘,没要二姑娘。”
  “魏家姑娘都沦落到抢着给人做妾的地步。”
  魏昭拿着萱草的一柄木剑,身形一晃,凌波微步,抖了个花架子。
  书香笑说:“姑娘小声点,仔细三姑娘听了去,三姑娘屋里人正高兴得什么似的。”
  萱草心直口快,“主子做妾的,奴才是妾的奴才,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想的。”
  魏昭做了一个漂亮的收势。
  她这一病,一直没去上房,病愈后,去朱氏跟前扮个母慈女孝,正巧魏萱也在朱氏屋里,魏昭给朱氏请安毕,跟魏萱打招呼,“三姐姐早。”
  “四妹病好了?”
  魏萱虚虚地问了一句,心里庆幸那日可巧四妹病了,没有夺了她的风头。
  “旧疾犯了,苦汤药喝得嘴都麻了。”魏昭说。
  朱氏那厢说:“萱丫头,你出阁,你屋里的两个贴身大丫鬟跟你去侯府,另外陪嫁一房家人,我命人新打了两套头面,足金的,时兴款式,包你喜欢。”
  魏萱一反平日惧怕胆怯,“母亲,我身边两个丫鬟是不是太少了,想当初大姐出嫁还陪嫁四个丫鬟,两房家人。”
  魏昭心想,魏萱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前被朱氏压着,现在仗着燕侯的势,不怕朱氏这个嫡母,敢当庭抗礼。
  朱氏暗骂,少不得忍耐,“你大姐出嫁时,此一时彼一时。”
  “女儿知道魏家现在穷了,连母亲屋里的份例都减了,元哥都受委屈了,女儿是为魏家考虑,陪嫁太寒酸,与魏家的脸面亦不好看。”
  朱氏的脸色更不好看,魏萱这是暗讽她,朱氏屋里侍候的人有十几个之多,宝儿两个奶娘,连屋里侍候丫鬟五六个。
  朱氏咬咬牙,像从她身上硬生生扯下块肉,“那我就再给你买两个丫鬟,凑齐四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魏萱的性子,不是见好就收,而是得寸进尺,“母亲,我陪嫁多少,大姐出嫁有现成的先例,大伯没出仕,父亲为官,说来我们三房比大房强,我的嫁妆怎么也不能比大姐差,咱们魏家说不得以后还要仰仗燕侯。”
  朱氏直气得浑身哆嗦,一句话说不出来。
  屋里一下静得落叶可闻。
  外面丫鬟回,“姨表少爷来了。”
  梁荣的母亲是朱氏的姐姐,梁荣是朱氏的外甥。
  朱氏铁青着脸,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魏昭和魏萱退出来,刚走出门口,梁荣已经上了台阶,两人退过一旁,魏萱叫了一声,“表哥。”
  梁荣的目光却落在一旁魏昭身上,魏昭目不斜视,魏昭跟魏萱站一起,魏萱刻意打扮,容颜娇美,魏昭素颜,却胜魏萱一筹。
  梁荣移开目光看向魏萱,唇角带笑斜眯凤眸,“萱表妹越来越漂亮了。”魏萱心里高兴,梁荣话锋一转,看魏昭,“这位想必是昭表妹,昭表妹不记得了,我跟昭表妹在青山寺有一面之缘。”
  魏昭淡淡地说:“我记性差,忘了曾经见过表哥。”
  梁荣尴尬。
  这时一个丫鬟掀起门帘,“太太请表少爷进去。”
  梁荣迈步进去。
  魏昭和魏萱沿着回廊朝东侧,穿过墙门,离正院远了,魏萱小声说:“二姐姐想嫁给梁表哥,梁表哥没看上二姐。”
  梁家是当朝新贵,魏家日落西山,走下坡路,二姐魏蓁是大房嫡女,梁荣续弦,也是瞧不上魏家姑娘的。
  魏昭说;“梁家表哥年纪不小,还没成亲吗?”
  魏昭想起徐姑娘跟梁荣在寺院里调情。
  “梁家表哥的夫人前年死了,屋里有姬妾通房,还有个嫡子和一个庶子一个庶女,大伯母以为梁家续娶,二姐有希望,央母亲保媒,却被梁家一口回绝,二姐很没面子,为了这事气了好几天,大伯母也不高兴。”
  屋里,朱氏看梁荣朝窗外看,三姑娘和四姑娘刚转过东厢房,“荣儿,你别打三丫头的主意,老太太把她送给了燕侯,你没瞧见现在正得意。”
  梁荣移开目光,“你们这老太太可是真精明,抱住燕侯的粗腿,说句不怕姨母生气的话,魏家子孙没一个出息的,败像”
  “你姨夫我是指望不上,我手头积攒了三千两银子,你替我留意,有好的铺面盘下来,我不能不为你宝儿兄弟打算。”
  “半个月前,张员外的酒楼要脱手,我帮你问问。”
  朱氏看着外甥,“你不是闲着没事来串门?”
  梁荣笑了,“当然不是,我来送帖子,我母亲明日请姨母过府赏菊,我妹妹乘便请一干闺阁好姊妹聚聚。”
  晚间,朱氏叫魏昭过去,“明日梁府你姨母办了个赏花宴,下帖子,三姑娘定亲了,不能出门,我带你和二姑娘去梁家。
  魏昭本不想去,对梁荣没什么好感,继母的娘家亲戚,不去开罪继母,她在继母手底下,婚事不能自主。
  只好应下。
  萱草翻箱倒柜地找出两套衣裳,拿在手里,委决不下,“奴婢看这两条裙子都好看,姑娘穿那件。”
  魏昭看一眼萱草手里的两条裙子,一条是絳纱复裙、一条碧纱纹双裙。
  新做了四套衣裳,还没上身,放在箱盖上,魏昭随意指了一套,“清水碧澄罗透气,料子穿身上凉快,就穿这件襦裙。”
  式样是她自己选的,样子简单,不累赘。
  魏府的轿子到梁府门前,直接抬入内宅,梁夫人和梁家大小姐梁雯带着一群丫鬟媳妇在垂花门里等着。
  朱氏姊妹见面很亲热,挽着手,梁夫人注意到妹妹身后的魏昭,“这是四姑娘。”
  魏昭只得上前见礼,“魏昭拜见姨母。”
  梁夫人看这魏家四姑娘弱不禁风,自有一股婉转风流动人之态,心想,难怪儿子相中她。
  我梁家受宠于当今,风头无量,交结之人,非富即贵,梁家的儿媳,不能是这个没有依靠家门没落的小小嫡女。
 
 
第7章 
  梁府后花园秋菊苑,亭子里摆了两桌,夫人们在东凉亭里吃酒取乐,小姐们遥相对称的西面凉亭里赏秋菊。
  菊苑的菊花上百个品种,争奇斗艳,在日渐萧瑟的深秋,唯这一隅景致难得。梁家嫡女梁雯,是梁夫人所生,其亲姐就是当今皇帝宠爱的妃子,梁雯身份尊贵,今日请来的都是萱阳城里的有头脸人家的小姐,其中就有燕侯府的徐姑娘,连魏府的两位姑娘,一共八个人。
  八个姑娘没围成一桌,而是每人身前一几,各自一席,几上摆放着精致菜肴,瓜果甜酒,丫鬟端上点心茶水。
  姑娘们都是见过面的,唯有魏昭面生,梁雯特意介绍魏昭,“这是我表妹,可是亲表妹,魏家三房嫡女,名字叫魏昭,日月昭。”
  几位姑娘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从她们的神态不太瞧得起魏家。
  梁雯对自己态度亲昵,其实她们名义上的表姐妹,也不过今日刚认识。
  “魏四姑娘我见过你。”
  别人没说什么,徐玉娇看向魏昭说。眼神不太友好。
  魏昭看着她,微笑说;“这位姑娘,恕我眼拙,我好像没有印象。”
  魏蓁挨着她,在她耳边小声说:“燕侯府的徐姑娘。”
  魏昭从声音已经辨别出是那日寺院里跟梁荣在一起的徐姑娘,徐姑娘当众说认识她,她又一直没住在萱阳城,引起大家好奇,而当日在寺院这位徐姑娘所为,并不光彩,且如果传扬出去,有损闺誉,那这个徐姑娘不是缺心眼,就是试探自己,是否知道她跟梁荣有首尾。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徐玉娇一笑,没再说什么。
  很显然,自己否认,令徐玉娇安心。
  梁雯为魏昭解围,“我表妹刚回萱阳城,徐姑娘一定是认错人了。”
  魏昭观察,梁雯似乎对侯府的徐玉娇不热络,不如跟其她几位姑娘亲近随意,而这徐玉娇钟情于她哥哥梁荣,显而易见,她并不待见这位有可能成为她未来大嫂的姑娘。
  侯府和梁府倒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梁雯请客,以梁雯为主,大家都听梁雯安排,梁雯为活跃气氛,提议,“我们干喝酒没意思,不如我们以菊花为题作诗,选出前三首诗词,我哥梁大公子赞助,出三百金作为奖励。”
  当即有几位姑娘跃跃欲试,来的都是名门闺秀,当然不为几两银子,这个年纪少女爱争强好胜。
  魏昭瞄了一眼徐姑娘,徐玉娇听说梁公子出赏,是最先响应的,本来她钟情于梁荣,巴不得今天好好表现,在梁荣面前大出风头。
  魏昭余光瞟了一眼二姐,二姐魏蓁蔫了,魏家这几年家道中落,请先生坐馆,教授魏家几位小爷,在魏家族人里找了个能识文断字的妇女,教习姑娘们认识简单的字,日后到婆家主持中馈,不至于看不懂账目,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自是不精通。
  梁家推了魏家派去的媒人,扫了魏蓁的颜面,魏蓁想争一口气,令梁荣刮目相看,看来今天是不能了,恐怕还要令人贻笑大方。
  魏昭看徐玉娇的目光在自己和二姐魏蓁的身上扫来扫去,把自己也化作竞争对手之列,不由潸然一笑,“我不会作诗,不能辜负表姐的好酒。”
  梁府自己酿的花酒,挺对魏昭的胃口,魏昭举起绿冻石酒杯,喝了一小口, “魏昭这里告罪,不擅长作诗,出五两银子,凑个分子,不成敬意,各位姐姐妹妹辛苦,买瓜果零食吃。”
  “这位魏家妹妹是个爽快人。”
  几位姑娘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魏蓁想学魏昭出银子,以免自己出丑,一来舍不得五两银子,二来自暴其短,又怕被别人笑话了去,只得硬着头皮撑着。
  亭子里除了魏昭,参加赛诗的有七位姑娘,每人面前铺着一张白纸,有的凝思苦想,有的手握着笔,片刻一挥而就。
  魏昭闲着无聊,走出亭子,各府小姐的侍女们站在亭子外,萱草看见姑娘出来,跟在姑娘身后,小声说;“姑娘为何不跟她们比?”
  “赢了,我有何好处?”
  区区三百两纹银,还不值得她费心劳力,再说她不想得罪人,她若胜出,岂不是打一干贵女的脸。
  主仆二人边走边欣赏满园菊花,菊花环抱中有一处茅草搭建的凉亭,石桌石鼓,这一处僻静,倒是赏菊的好去处,魏昭走进草亭,萱草急忙抽出手帕铺在石鼓上,魏昭坐下歇息。
  刚坐下不久,就有梁府一个侍女端上茶水,“姑娘请慢用。”
  萱草拿过茶盅,倒了一盅茶水,魏昭看水面飘着菊花瓣,倒是应景,细细品茶,清淡适口,想起两句诗,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黄,再贴切不过。
  一湾碧水川流过菊花丛中,魏昭来时一路经过花园,雕栏玉砌,俗不可耐,唯有这一处看得过眼。
  此刻,离此不远处,一座朱红楼阁上,临窗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身穿宝蓝色销金绣云玟锦袍,白玉冠束发,腰系玉带,气度高华矜贵。五官俊美无俦,削薄唇,有一股迫人的威势。
  梁荣望着菊花丛中一抹碧色,少女宽袖中探出芊白指尖,拈着白釉缠金细瓷茶盅,端详良久。
  魏昭没有察觉楼阁上有人,她冲着阳光观察这只茶盅,瓷器精美,这套茶具,她断定是官窑烧制的瓷器,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一个侍女悄声走上草亭,来到她身边,看她凝思苦想,塞给她一张纸条。
  魏昭随手展开纸条,看是一首小诗,‘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春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落款单字,荣
  顿时羞恼,这首香艳的词,梁荣竟拿来轻薄她,其中改了一个字,把画堂改成春堂,这厮要与自己私会,把自己当成什么人,可把魏家这门亲戚放在眼里。
  刚想扯了,转念,收入袖子里。
  那个侍女说:“我家公子说姑娘喜欢这只茶盅,送姑娘玩。”
  魏昭忍怒说:“梁表兄把茶盅送我,那就是我的,我可以随意处置?”
  “那是自然。”侍女道。
  魏昭高举茶盅,一松手,砸在地上,一声脆响,顷刻间瓷片碎了一地,魏昭拍拍手,“我只是想听个响。”
  侍女瞅了她一眼,暗想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官窑出品的瓷器,宫里皇妃赏的……她一个下人,不敢得罪这位主子,这位主子可是自家大爷看上的女人。
  阁楼上穿宝蓝锦袍的年轻男子声音低沉醇厚,“一匹烈马,不驯。”
  “烈马,也是供男人骑,骑久了,焉有不驯服的。”
  男人间淫言浪语。
  魏昭正自气恼,看见徐玉娇沿着花间小径,遥遥朝亭子方向走来,灵机一动,便把袖子里的纸条取出,折成一只纸鹤,朝徐玉娇经过的□□抛了过去,这一掷,纸鹤飘飘摇摇,顺风竟然不偏不倚,正落在花间小径中央。
  萱草暗赞,纸鹤离草亭有二三十米远。
  然后,主仆二人佯作没事人似的,转过身。
  徐玉娇往前走,突然停住步子,身旁丫鬟低头一看,惊奇,“小姐,哪里来的纸鹤?”
  “拾起来。”
  丫鬟蹲下拾起,交给小姐,徐玉娇打开一看,眸光刹那点亮,朝四周瞅瞅,不远处亭子里只有魏昭和她的侍女,没看见她,她把纸鹤放入衣袖里。
  “走,我们去寿春堂。”
  梁府她来过几回,熟悉路,徐玉娇刚走,一个丫鬟过来,“魏四姑娘,我们姑娘叫姑娘去。”
  梁雯叫人喊她,也不知比完了没有。
  魏昭回到姑娘们比赛的亭子里,梁雯走过来拉过她,“表妹,你帮着品评一下我们做的诗,评出前三首。”
  魏昭被她扯到中间,桌案上放着七张纸,为了公允,防止作弊,学科举考试在卷子的头名字的地方贴上,每人做三首诗,以菊花为题目。
  “表姐,我不懂诗,不敢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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