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皇姐初长成——君砚梨
时间:2018-05-08 19:21:32

  此言一出,众人皆震惊,这么惊世骇俗、大逆不道的话长公主都敢说。
  “不过扶持谁,都轮不到和我们元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怀王。”元梓筠笑得灿烂,“诸位说是不是?”
  上面的守卫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攥着手中的枪对准了元梓筠,好像生怕元梓筠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似的。
  那个守城的总负责人姗姗来迟,他指着元梓筠,“来啊,将这逆贼拿下。”
  众人对着元梓筠那愈加阴鸷的眼神有些犹犹豫豫。
  元梓筠长这么大,最起码顶着长公主身份的时候就从来没被人这么指着过,更何况这个老逆贼竟反过来叫她逆贼?
  她拿出左右随身携带的弓箭对准了那人,那人见了便极其恐惧地躲在一个士兵的身后,还一边吩咐左右的人给长公主放箭。士兵被当成人肉盾牌自然不乐意,便左右躲闪。这一躲闪又把他暴露了出来,元梓筠嘴唇一勾,一支箭矢已经划破风声直直地朝他胸口刺去,只消半刻便了结了那人的性命。
  “这就是污蔑本公主的下场。”元梓筠笑得猖狂,直笑得上面的人不敢再放箭。
  她若一日是长公主,那么任何人都休想踩到她头上去。
  元梓筠看着前面被属下打落的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现在到底是谁要谋反?”
  “自然是你。”另一位将领说道。
  元梓筠只带着这么几个人,又何必再拐弯抹角,只需除掉她最后给她冠上一个谋反的罪名也就是了,看到左右不动,他气不打一处来,“还不上?就这么几个人你们还怂了不成?”
  元梓筠笑,“不是说只要回都城便从轻处罚,怎么现在又想要了本公主的命?”
  那些说辞自然是给长公主下了一个套,长公主若是不回来,他们岂不是可以白白给她冠上一个罪名,谁能料到,她还真敢自投罗网。
  “陛下说的是叛军格杀勿论。”那人又说。
  元梓筠吃吃地笑了,“那看来本公主和你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咯?”
  元梓文都已经倒台,元梓筠更不足为惧,他完全没这些话放在眼里,“我只听从陛下的命令。”
  “对长公主不敬,该当何罪?”
  轻飘飘的一句突然爬上了那人的脊背,他一哆嗦,回头望去,原来是军师雪泠。他今日不知为何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衣服,衬着肤白如雪,向来清冷的神色沾染上笑意,眼睛弯得像月牙。
  将军心里思忖着雪泠还想同元梓筠周旋不成,也就没开口了。再加上雪泠看起来心情不错,他也没觉得雪泠说这句话有什么危险。
  雪泠笑了笑,身下的红衣一直延伸到脚旁,像是开尽了冬日里最灿烂的一朵花。他眼角向上挑,一向清冷的脸突然变得有些妖艳。他伸出手,他的手是冰凉的,沁入骨髓的那种凉,像一只蛇慢慢地缠上了将军的脖子,再慢慢缠紧。
  而自始至终,雪泠的脸都是带着淡淡笑意的,他看了一眼那人瞪大的双眼,张口说:“敢这么对她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将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出于本能地用手抓住雪泠的手反抗。雪泠随即收了手,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朝后面的人说,“交给你了。”
  他武功没有恢复,说是废人也不过如此了。
  元梓筠自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处的那抹红色的身影。
  墨从安呢喃,“你也瘦了。”
 
  ☆、六十个长公主
 
  突然间眼角开始发热、鼻尖开始泛酸, 墨从安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嵌在那张脸上是那么违和,他多想走到她面前伸出双臂,告诉她。
  “你的家还在,我也还在。”
  可霎那间心口处仿佛有一张大网慢慢地收紧, 他眼前开始模糊,几近站不住身子。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心口处有什么在啃噬。
  城上原先的守卫们脖子上霎时多了一把冰凉的刀,场面已经被墨从安控制。
  城门慢慢地开了。
  “我来接你回家。”墨从安走到她面前,他仰着头,目光坚定。
  元梓筠目光呆滞,许久才嗤笑了一声,“家在哪儿呢?”
  这乱世之中, 何以为家?有国的地方, 才有家啊。
  他张开臂膀,微笑是那么迷人,“家在这呢。”
  他们离得有些远, 可是元梓筠却看清了他眼中的柔情,让人想起那年他在桃花树下,满身的桃花花瓣, 他的眼里装的, 是一整个春天。
  可是此刻, 寒冷的风像是利刃一样刮过元梓筠的脸颊,发梢在眼前飘过,模糊了视线。
  她紧紧看着他, 没有说话。可他却笑容不减。
  最后是阿素先打破沉默,“你这逆贼又想玩什么花样?”
  她可还记着上次他给的一剑,所以丝毫没留情地拿起弓箭朝他射去。
  墨从安眼睁睁地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箭矢没有动,甚至笑意愈深。元梓筠轻轻皱眉,飞快拿起弓箭射了一箭。
  阿素见自己的箭被元梓筠打偏,不禁脱口而出,“主子——”
  元梓筠抬起手止住了她想说的话。
  谁承想此时墨从安竟然单膝跪了下去,猩红的血漫出嘴角,元梓筠冷漠的神情顿时破裂。这时有几个墨从安从前的部下前来查看。
  墨从安不让,他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他仍是笑,可是那笑容融进了多少苦涩才会那般牵强?他向前走了一步,“你要亲手了结我吗?”
  元梓筠被他的笑容刺痛了,他的话语更像是一把匕首生生地扎进她的心口。
  墨从安又说,“怀王已经死了,战乱结束了。天下还是元家的天下,皇宫还是你的家。”
  难怪那守城的人都被他控制起来了,元梓筠来不及惊讶就见一抹猩红又从他口中渗出,她淡漠的面具终于破碎,下了马来到他身边。
  清虚兀自感慨道:“抽丝蛊果然不可小觑。”
  元梓筠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一旦动情就生不如死,盖在他脸颊上的手生生地收回。
  墨从安抬头望她,眼中的满满的受伤。
  清虚下了马给墨从安查看一番,啧啧称奇,完了才在他身上点了几处穴道。墨从安身上的蛊虫被暂时克制,他这才好转起来,只是脸色有几分苍白。
  可惜,他对待这个情敌可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还是不怎么情愿地说了声,“谢谢。”
  元梓筠问清虚,“可有医治的法子?”
  “据说无药可解。”清虚揪了揪自己的胡子,等欣赏完了两人失望的神色才开口,“但在我这里,没什么不能做到。”
  元梓筠听了睁大眼睛,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喜色,“老头儿你到底有点用。”
  “……”言外之意是他以前很没用么。
  墨从安嫉妒得心中发痛,却不得不说了句,“拜托了。”
  清虚心里想,要不是我良心痛才不给你医治呢。
  “怀王死了?”元梓筠终于问出口。
  墨从安捂着胸口,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所有的叛贼都被镇压了,皇上在宫中等着你。”
  元梓筠那一刻的心情无法言说,一瞬间所有失去的东西都找回的感觉,就像是活在梦中,她不敢多做,生怕这梦早早地醒来。
  以至于墨从安想搂住她,她也呆愣地没有应和。墨从安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突然意识到,他那一剑终于有了报应,只是这报应太重了,他根本承受不起。他和她之间,就像是隔了皑皑白雪。
  他终于失去了她,在终于得到她之后。
  墨从安想起那时碧棠对他说,你中的,是抽丝蛊。
  他这一生,顶多会忌惮,却从不会恐惧。那一刻,他感觉到恐惧彻彻底底地侵蚀了自己。他害怕忘了她,比起忘了她,他更害怕的是,再也爱不了她。原来这世上,只有一个元梓筠能让他尝到恐惧的滋味。就算是她一颗眼泪,都让他害怕。所以他不爱她了,她该有多伤心。
  他日日夜夜在身上刻上她的名字,拼命告诉自己,你爱的人叫元梓筠,拼命地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可这一切却是徒劳,渐渐地遗忘,渐渐地失去,那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病入膏肓却束手无策的感觉,才是最绝望的。
  墨从安看着元梓筠策马而去,满脸落寞,他想,原来她的眼里已经没有自己了么?
  是了,她已经恢复了当初的坚强,她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他怎么知道,元梓筠回头看了他一眼,她一直以为她走到哪儿他都会跟着的。可是没有。所以她又折返回来,俯首望他,“不是说要接我回家么?夫君。”
  他的眼睛里霎那间充斥起光彩。
  元梓筠噗嗤一声笑了,可是眼角却有湿热。
  从前的他对着自己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可是如今,怎么变得那么小心翼翼了呢?
  墨从安骑上马,和元梓筠并驾齐驱。
  “女儿好吗?”她离开孩子那么久,现在应该会走了吧,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她这个母亲。
  墨从安点头,“很好。”就是跟他不亲。
  “梓文呢?”
  “也很好。”
  元梓筠最后问,“那你呢?”
  他愣了半天之后回答道:“也很好。”
  就是差点以为自己不能活着见你了。                        
 
 
  ☆、六十一个长公主
 
  沉默半晌后元梓筠突然说了一句, “我想你了。”
  她没看墨从安, 明明是成婚多年的夫妻,甚至孩子都有了,说这句表白的话偏偏还是这么扭扭捏捏的。
  墨从安像是没听见似的也没什么回应。
  元梓筠纳闷地看了他半天,等着他回应等到心里捉急, 心想以前那个说句话能把她堵得哑口无言,撩到腿软的光禄大夫去哪儿了?元梓筠若是脚掌着地,必然是气得跳脚了。
  墨从安实则是慌乱地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说,“赶路累不累?”
  元梓筠:“……”
  见她不说话,他又说,“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元梓筠:“还好。”
  墨从安:“哦。”气氛怎么好像尴尬起来。
  元梓筠在去往皇宫的过程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墨从安在那次给了元梓筠一剑后恢复了记忆。向来冷静的他选择了蛰伏, 墨从安先是悄悄与元梓文通信,才设计了这么一出,引诱怀王进皇城, 最后一网打尽。至于墨从安带的那支军队,早就成了自己人。
  元梓筠来的这时候,元梓文刚刚处置了怀王。
  元梓筠想起了另一个人, “叶慕秋呢?”
  墨从安皱了皱眉头, “叶慕秋带着一些残余的兵力南下了。”
  “必须铲除这帮叛党。”
  墨从安点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势力并不大,但斩草就必须要除根。
  元梓筠想了想一肚子气,索性也不再开口。
  到了金銮殿, 远远地就看见那道金黄色的身影,没人敢拦元梓筠,她和墨从安沿着一节一节阶梯往前走。
  元梓筠穿着一件玄色衣裳,裙摆被撕破,上面沾染着血迹,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脸上也多了几道血痕,长发因为这寒冷的天气结在一起,泛着血色,一身的血腥味随着冷风飘散出去。一旁的墨从安红色随风飘舞,如同鬼魅。
  她慢慢走近,元梓文站了起来。金銮殿的大臣齐齐跪下。
  遥遥地两条视线在空中交汇,元梓文的喉结上下滚动,接着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用金线绣着繁复花纹的衣袖下那双手握紧了,他是那么恨自己的无用。
  元梓筠却突然朝他笑了。
  元梓文身边的戚桃言大着肚子,元梓筠也是后来才知道,恰是得知皇后有身孕后不久,他就收到了小桃的尸骨。所以也不难猜测后来元梓文为何百般宠爱第一个孩子,比起先帝对元梓筠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把那个孩子当成了小桃的投胎转世,所以倾尽所有地对她好。
  而墨从安得以恢复记忆,也是小桃的功劳,她虽然做了对不起元梓筠的事情,最后却用生命付出了代价。
  最怕在错的人生里遇见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本就该薄情却一次又一次多情,遇见那个人,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幸的是,遇见了你像是遇见了全世界。不幸的是,失去了你即便是有了全世界也毫无意义。
  元梓筠在听墨从安说这件事的时候,她紧紧搂住了他。
  墨从安伸手抚摸她的脸庞,“你放心,不管面前是什么,爬我也会爬到你身边的。”
  而此刻的元梓筠脸上沾染上了灰尘,几年的战乱就这么结束了,一下子恍若隔世,边城的风仿佛还在她耳边呼啸着,她那原本麻木的心脏又渐渐复苏起来,一下一下噗通跳得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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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一直是在戚桃言的宫里养着的,元梓筠先是交代了一些事,然后迫不及待地想见她。
  “阿宝应该不记得我了。”
  墨从安想起女儿不待见自己的样子,摸了摸鼻子,不大确定地说,“应该记得吧。”
  “我一直没给阿宝取名,你觉得该叫什么?”
  墨从安又摸了摸头,“想不到。”
  元梓筠:“……”读的书都喂狗了吗?
  她加快了脚步,把墨从安甩开身后,心里想着这个墨从安肯定是被换了个壳子,再加上上次发生了那些不愉快的事,她心里顿时就不晴朗了。明明是墨从安对不起她,为什么摆脸色的却是他?
  果然男人都是善变的。
  看到自家女儿的时候她心情才好些,虽然走时她才那么一丁点大,抱在怀里脸也皱巴巴的,可是元梓筠却一眼认出了她。她一张嫩嫩的脸,睁着一双葡萄眼好奇又有些害怕地看着元梓筠,元梓筠想要向前,却见她像是受惊了的小鸟儿往后退了退,小小的手抓住戚桃言的裙摆,半张小脸藏在戚桃言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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