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贵妻——海的挽留
时间:2018-05-09 14:40:35

  “你就躺我这儿。”他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顾云容总觉得他醒来之后就有些奇怪。她原是怕自己在此安歇会扰乱他休息,眼下被他缠得无法,只好应下。
  她才躺下,就被他紧紧纳入怀中。他身上火烫,连气息都仿佛裹缠了火苗,吹拂在她耳后,又痒又热。
  隔着单薄的衣衫,顾云容能清晰听见他略有些快的蓬勃心跳。
  她禁不住想起了前世在山洞里的那一夜。又见他手脚不老实,怕他在病中还要胡来,红着脸轻推他。
  “你扒了我的衣裳,把我全看光了,难道还不许我抱抱你。”他下巴抵在她发顶,理所当然道。
  顾云容陷入沉默。
  好了,这下多了个把柄在他手里。
  扒衣裳这件事他可能要记上好一阵子了。
  她正想着如何岔题,就听头顶的呼吸渐趋匀长。
  小心抬眸看去,贴身拥她的人竟是已然入睡。
  顾云容凝他少刻,失笑。
  生了病之后跟个小孩儿似的。
  她帮他展好锦被,抱住他的腰,窝进他怀里,嗅着淡淡酒气与幽冽雅香,阖眼入眠。
  由于桓澈在皇帝那里告了病,上元假结束各衙门恢复点卯之后,他也一直待在府内,连春坊那边也没去。
  字也不练,竟日只是喝药调养,兼与顾云容腻在一起。
  顾云容做针黹活计时,他也要她坐在他跟前。顾云容几度问他高热那日是否梦见了什么,他都只是摇头,直道那会儿烧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
  顾云容想起她前日答应李琇云要过去陪她说说话,这便去跟桓澈告假。
  桓澈只给了她两个时辰的时间,两个时辰后她若还不回,他就去把她抓回来。
  顾云容咬牙答应了。
  太医说他高热虽退,但仍需仔细调着,兼且眼下正值冬春之交,乍暖乍寒,让他尽量避免出门。
  如若不然,她就拉他一起了。
  李琇云自打有孕之后,就镇日焦躁不安,虽则每日有太医来请平安脉,但总是蹀躞不下,淮王又不能时时陪着她,因此便让顾云容时常来跟她说说话儿。
  顾云容自己没有经历过,但对于孕妇的焦虑是可以理解的,横竖她也没什么要紧事,遂三不五时去寻李琇云。
  此番她拿了些新近搜罗的花样子给她,又继续跟她讲述海外轶事。
  她发现李琇云也爱听这些。她将自己知晓的并从前看的闲书里的新奇事讲给李琇云,见她兴致极好,这阵子便都在与她说道这个。
  海侃起来不知时辰过,等丫头来报说衡王殿下过来接她时,她才意识到过了时辰。
  想到桓澈近来的粘人,她害怕他当真跑到人家后院来抓她,忙起身作辞。
  等与桓澈一道回府,正巧拏云来给桓澈递信,他便让她先去暖阁等着他。
  顾云容无奈叹气。
  他最近不知犯了什么病,饮食起居都定要一起,沐浴也要拉着她,被她拒绝之后,他便让她在一旁看着他。于是她每回都趁他入了池子,转头就跑。
  亏得她凶了他一回,不然她沐浴时他便要蹲守围观。
  太医既说他没好利索,她便也一直迁就着。
  桓澈入了书房,面色就沉冷下来。
  他接过信拆看罢,一头蘸墨走笔一头道:“待会儿将此信日夜兼程送到于思贤手里。”
  拏云应是。
  他见殿下只写了一封信,目露困惑。
  倭国那头不回信么?
  桓澈并无帮他解惑的意思,将信封好交于他,抽身去找顾云容。
  酉正时分,顾云容与桓澈正相对用膳,忽听丫头急急来禀,淮王妃的孩子没了。
  顾云容起先以为自己听错了,连问了好几回。
  “千真万确,”春砂道,“那内官是这样传话的。听说那头已经乱成一团,连帝后都惊动了。”
  桓澈将那来传话的内侍叫来细细问了一番,攒眉道:“你说是皇后让你来带话的?”
  内侍躬身称是,又道:“冯娘娘让王妃即刻过去一趟。”
  桓澈冷笑森森,命内侍退下,转回头对顾云容道:“我陪你去。”
  顾云容瞧见这阵仗,隐隐感到不对,冯皇后不会想将这事栽赃到她头上吧?
  顾云容一到淮王府,就上来个内侍要引她去见冯皇后。
  内侍见桓澈跟随在后,赔着笑委婉表示皇后只宣了王妃一人,请桓澈在外头稍等。
  桓澈充耳不闻,看也不看他,只是握着顾云容的手轻声安抚。
  内侍尴尬,却也不敢强赶,只能硬着头皮领着二人到了偏厅。
  冯皇后跟几个王妃俱在,唯不见李琇云。
  冯皇后看见桓澈跟来,又看到内侍作难的面色,就知端的。
  她面沉须臾,却也未多言,只示意顾云容上前。
  “太医方才查看罢,说老六媳妇是被人下了滑胎药。她的日常饮食起居都是那几个嬷嬷经手的,那几个都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儿,即便如此,我仍是禀过太后之后,命宫正司的人过去查问了。”
  “我仔细问过了,这阵子老六媳妇见过的人里面除了府内那一班,就只是你们几个。为了方便查证,也为了给老六一个交代,这就将你们皆召来,一个一个问过。”冯皇后严容道。
  她话虽这般说,但目光却一直定在顾云容身上。
  她话落,见顾云容非但不接茬儿,眉眼之间还渗出一股清冷之气,张口待要训斥,却在对上桓澈阴寒的目光之后,硬生生闭了嘴。
  她捏紧手。
  只要皇帝敲定储君人选,她就不必再受这等窝囊气了。
  先前是她多虑了。也是,郦氏那贱人死得连骨头都烂成泥了,皇帝对她念念不忘不过是因着她那张皮,这几年约莫也醒过神来了,终于发现自己当年做的事多么荒唐。
  不然为何废太子之后,不即刻立了桓澈。
  皇帝是不会认错的,但举动上头已经显出了这层意思。
  她父亲与朝中诸多臣工皆作此想。
  然在皇帝立储之前,她还要忍着。
  冯皇后私心里想着桓澈得意不了几日了,心中怒气方渐平。
  几个妯娌来京之后听闻李琇云有孕,也纷纷前来探望贺喜。但今日来过的只有顾云容,冯皇后以此为由重点盘问了顾云容。
  顾云容一一答讫,末了道:“娘娘不妨着人去查看一下六嫂的饮食,干问这些,怕是帮助不大。”
  冯皇后轻笑:“早查过了,饭食无异常。我如今怀疑是日常接触之物被人动了手脚。”
  她正说着话,就有个嬷嬷拿了个巴掌大的青花瓷瓶过来,说是打淮王妃妆台上找到的,问了丫头,方知是衡王妃送的可以防纹的油,淮王妃每晚都会涂。
  冯皇后打开来瞧了瞧,传太医过来验看。
  桓澈忽然上前道:“娘娘倘觉六嫂此番是遭妯娌暗算,何不将其余几位嫂子送来的已经拆用的礼物都验一验?”
  冯皇后被个小辈当面抢白,沉声道:“七哥儿,此间无需你多言。”
  桓澈丝毫不惧,稳稳立在顾云容身侧,冷锐目光直搠冯皇后:“怎么,母后莫非不敢?”
 
 
第六十九章 
  冯皇后气得瞠目半晌,头脑发昏,但迎上对面的桓澈,竟是口齿如堵。
  她身为一国之母,却再三被个皇子顶撞。最可恨的是,她竟还处置不得!
  说来令人切齿。贞元帝明面上大致是一碗水端平,但实则偏心得很。她从前与桓澈针对,闹到贞元帝面前,他从来都是当面和稀泥,转过头来就斥责她气量狭小,跟个小辈计较。
  次数多了,她渐渐也就认了,在桓澈面前从来能忍则忍。
  她当年就曾因郦氏险些被废,实是怕了。
  但这一两年间,桓澈似乎连跟她虚与委蛇的表面工夫都懒得做了,眼下更是几乎要爬到她头上来。
  冯皇后胸口起伏半日,才将将压下那股几乎喷涌而出的滔天恚怒。
  不打紧,再忍忍,等立储之事尘埃落定,桓澈发现自己并非皇帝属意的继统人选,那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
  冯皇后勉力沉下一口气,道:“有何不敢?”随即唤来两个嬷嬷嘱咐一番,嬷嬷领命而去。
  顾云容暗觑了桓澈一眼。
  他此前似乎跟冯皇后还没有这般针锋相对过。他通身阴厉激天荡地,目光烂烂如电,即便并非冲她而来,她在一旁瞧着竟仍难免心中生畏。
  这样的他,许久未见。
  两刻后,两个嬷嬷去而复返,取来了冯皇后要的东西。
  都是这几日李琇云取用过的、几个妯娌送的礼。
  冯皇后正要宣来太医一一验看,却被桓澈阻住。桓澈要求使人入宫请旨,宣太医院院使并两名院判亲来。
  冯皇后憋气少刻,终是未做反驳。
  她原想着他请旨归请旨,贞元帝约莫不会应,毕竟把太医院的顶梁柱一次全挖来似乎有失妥当,但不料不上半个时辰,三名太医便悉数到场。
  冯皇后别了别脸。
  三位太医得命,上前逐一查验。
  期间,几个王妃举动各异。
  崇王妃看了眼荣王妃,见她神色如常,又转向梁王妃。
  梁王妃正跟岷王妃喁喁私语,目不斜视。
  蕲王妃安静立在屋隅,低垂着头。
  崇王妃又瞥了眼顾云容,轻嗤。
  哪有出了事先把几个儿媳妇叫来查问的,冯皇后这要么是想藉此对付哪个,要么是想在皇帝跟前献好,既表现自家看重皇嗣,又表现自家并无偏袒之心。
  桓澈先前在等候太医过来的间隙去看了淮王。
  淮王虽则显见心绪糟闷,但见他前去,竟还反过来安抚他,让他不要多思,他相信这件事与顾云容无关。
  桓澈思及此便感喟不已。
  他能看出淮王所道皆出肺腑,并非虚表情分之言。回来与顾云容说了,她亦是神容复杂。
  只是李琇云方小产,情绪不稳,正在静养,她现下不便前往探视。
  众人几乎都是饭点前后被召来的,眼下腹内空虚,却都不敢言语。
  桓澈悄声询问顾云容饿否,顾云容摇头,低声道:“出了这等事,我也没甚胃口。”
  两人正说着话,太医那边已查验毕。
  三位太医低议片刻,随后太医院院使钟振前行一步,鞠腰禀道:“娘娘,各样物件皆仔细验看罢,其余皆无异样,只有一样……”
  冯皇后急问:“是哪一样?”
  钟振看向桌上众多托盘之中的一个:“便是此物。”
  那托盘里摆着一个填漆食盒,食盒分四格,分盛各类干果若干。
  那是梁王妃送的。
  梁王妃瞧见钟振的举动,吓得面色瞬白,忙看向冯皇后:“娘娘明鉴,这其中必定是出了什么误会!”又对钟振怒目而视,“你满口胡言,定是受人指使,构陷于我!”
  冯皇后安抚梁王妃几句,亦是蹙眉:“确定不会有错?你可要慎言,此事牵系重大。”
  钟振躬身道:“禀娘娘,此事万不会有错,臣等三人已再三议过。老臣三人方才也去瞧过,淮王妃原就体弱,坐胎不稳,全赖补药滋养。眼下又遭此戕害,小产之后还需仔细调养才是。”
  众妯娌在一旁听着,神色各异。
  顾云容大致能够梳理出这整件事的脉络。李琇云不过是有心人离间桓澈与淮王的一个由头,但是临了,不知为甚,计划落空,然后这个被栽赃的人就变成了梁王妃。这兴许是想要拉梁王下水,也兴许只是随机选择,想要找个替罪羊来终了这一桩事而已。
  至于前后下手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她就猜不着了。
  她不禁暗暗瞄了桓澈好几眼。那人的计划没成,大约跟桓澈有关。
  冯皇后已经完全怔住了。少刻,又不死心拿起那个青花瓷瓶:“这油当真没问题?拿这个防什么纹,闻所未闻。”
  钟振摇头:“这就是寻常的福果油。”
  因橄榄多产自福建,因此橄榄亦称福果。
  桓澈哂笑:“母后这是何意?莫非定要给云容扣一个残害皇嗣的罪名才罢休?”
  冯皇后几乎将手里的瓷瓶捏碎,面上却还要强自冷静:“老七这话说得便不对了,我不过是对于存疑之处多问几句,以便尽快查明真相。即便是这油真有猫腻,也不能表明就一定是你媳妇做的手脚,也兴许是别有居心之人在东西送出去之后使了阴招。”
  梁王妃慌得了不得,不知如何为自己开脱,听见皇后后面两句话才算回过神来,忙跪下道:“这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娘娘定要为儿媳做主!儿媳怎会去谋害皇嗣,儿媳听说六弟妹有孕也是欢喜,特意打探了,知弟妹喜吃干果,这才送了这些,儿媳也是一片好心……”
  顾云容扫了眼地上的梁王妃。
  梁王妃有没有胆子谋害皇嗣她是不知,但在送的礼上动手脚这本身风险太大,按说下手也要挑个隐秘的法子。
  不过事情虽蹊跷,梁王妃总是免不了沾一身腥。
  冯皇后查看了那些干果,约莫是对三位太医不放心,怕三人是被人买通,又将梁王妃并那些物证一并带上,领着自己来时随从的那班人,浩浩荡荡回宫去了。
  余下众人也各自散去。
  出偏厅时,崇王妃上来跟顾云容寒暄几句,笑道:“弟妹此番受惊了。冯娘娘也是个直性子,听说六弟妹出事,急怒之下才会如此。适才召我等过来时也是如此,并非专对弟妹的,弟妹也莫恼。”
  荣王妃也在一旁道:“很是。终归是一家人,休要因着鸡贼小人坏了和气。”
  顾云容也笑道:“三嫂、二嫂说的极是,若是冯娘娘在此,听见两位嫂嫂这番话,定是心下宽慰。”
  崇王妃与荣王妃面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转了话茬,谈笑如常。
  顾云容心中冷哂,两人话里话外暗指她因着此事记恨于冯皇后这个嫡婆婆。
  她便明里暗里意指她们是在拍冯皇后马屁。
  冯氏一个无子亦无宠的皇后在宫中其实是个尴尬的存在,这么多年以来全靠夹起尾巴做人才能相安无事。这样一个皇后,若非还有家族在背后撑着,敢怕宫妃们都要爬到她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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