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生娇——泊烟
时间:2018-05-10 11:28:06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李青山故意打草惊蛇,难道还留有后招?柳昭今日去碎玉轩,看来也不是偶然,而是他们暗中查到什么消息,去碎玉轩打探虚实。他们还是大意了,以为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可那人在京中的落脚之处,连朱翊深都不知道,更别说给他传递消息了。
  “你派人去四个城门那里守着,若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来告诉我。”朱翊深吩咐道。
  过了两日,还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朱翊深心想也许那人已经侥幸逃脱了。这天夜里,王府大门被捶得震天响,门房的人打着哈欠起来开门,一群锦衣卫立刻冲进了王府里,二话不说,直奔北院。
  萧祐看到人群里头的郭茂,拼命给自己使眼色。北镇抚司的千户大声说道:“请王爷跟我们进宫一趟,太子殿下有请。”
 
 
第100章 
  萧祐说道:“大人请在此稍等片刻, 容我进去禀报王爷。”
  那千户斜了萧祐一眼, 一把推开他的胸膛, 冷冷道:“锦衣卫奉命办事, 也是你能阻拦的?劝你识相一点,否则就是抗旨。”
  萧祐一惊,被郭茂和另一个锦衣卫按住了肩膀。郭茂在他耳边说道:“千户大人好像奉了皇上的命令, 你就别再挣扎了。”
  萧祐扭头看他:“皇上不是病重了吗?”
  “也不知道平国公和李大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皇上竟然起来了, 亲自在乾清宫询问此事。太子没办法, 这才召你家王爷进宫。”
  里面的朱翊深听到动静,已经起身套上外袍。若澄本来已经睡了,迷迷糊糊撑起身子, 小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翊深将她放躺回枕头上, 宽慰道:“没事,我去去就来, 你先睡。”
  若澄抓着他的手腕, 不安地看着他。外头的人好像是锦衣卫,锦衣卫深夜到家里来带走他, 不像是普通的事。
  “我有应对的法子, 你不用担心。”朱翊深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 又亲了亲她的额头, 起身走出去。
  若澄叫了他一声:“你要小心!”
  朱翊深停住脚步, 点了点头, 还想再叮嘱她两句, 怕给她压力,终究什么都没说,直接走了出去。
  千户带着人刚好闯到了堂屋,见到朱翊深衣冠齐整,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出于礼节还是行了个礼:“请王爷跟我们走一趟。”
  朱翊深冷冷道:“你倒还知道自己算是个下官。这里是我的府邸,你深夜闯进来叫嚷,是不想要这饭碗了?”
  千户觉得在这么多手下面前挂不住面子,强行辩解了一句:“下官是奉旨办事,顾不得那么多。还请王爷不要为难下官。”
  朱翊深睨他一眼:“本王得换身朝服进宫,你们到门前等着。”
  “这……”
  “怎么?你刚才说‘召’而不是‘押’,说明本王并不是犯人。穿着就寝时的衣服去见皇上和太子,要是追究御前失仪之罪,你担着?”朱翊深皱眉问道。
  “下官不敢,还请王爷更衣。”千户退了一步,躬身说道。
  朱翊深这才走出北院,给萧祐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回到留园。李怀恩也是被府中的动静弄醒的,匆忙去捧了朝服来,一边为朱翊深更衣一边问:“王爷,怎么连锦衣卫都出动了?可是发生了大事?”
  “我想是那个人的身份被他们知道,牵连到我身上。我今日入宫,若明日回不来,你去告诉沈安序……”朱翊深侧耳吩咐,李怀恩不住地点头:“怎么忽然间扯出那桩陈年旧事……王爷,您可得担心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恐怕他们是有备而来。”
  朱翊深点头,等换好衣裳,便跟着锦衣卫走了。
  若澄躺在床上,睡意全无。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娘娘给她讲的三王之乱,一夜倾覆的事情。太子不会搬动锦衣卫来对付朱翊深,而且如今锦衣卫在朱翊深的手中,能另外指使他们的,只有可能是皇帝。朝堂上的事情,她几乎帮不上忙,可好歹不能让他有后顾之忧。
  天亮之后,府中必定流言四起,她要是精神萎靡,忧心忡忡,肯定坐实了王爷出事的消息。到时候府里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
  若澄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一直以来,她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事,是时候共担风雨了。
  ……
  端和帝扶着刘德喜坐在乾清宫的宝座上,咳嗽了两声。马上十二月了,乾清宫底下烧着地龙,可他单薄的身子还是觉得很冷。支撑他精神的,是徐邝说可以除掉朱翊深的话。
  刘德喜给端和帝加了件披风,见他双手冰冷,又叫宫女端了两个火盆进来。
  朱正熙站在殿上,低头打了个哈欠,一脸疲惫。他不知父皇忽然兴师动众地把三个阁老和九叔都喊到宫里来做什么,明日还要上朝,这不是折腾人么?可他毕竟还只是太子,做儿子的也办法质疑父亲。
  三位阁老和朱翊深很快都到了乾清宫,朱翊深看见徐邝和李青山在场,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准备。
  端和帝没办法大声说话,只能通过刘德喜传达。
  刘德喜俯身听他说完之后,直起身子说道:“近日,锦衣卫暗访之下,在京中查到顺安王朱载厚的行踪。顺安王的封地远在岭南,无诏不得入京,否则视同谋反。现在,平国公和李大人已经封锁京城,捉拿顺安王归案。几位都是朝中重臣,对此有何高见?”
  殿上安静了片刻,李士济不确定地问道:“你们确定顺安王在京中?三王之乱后,他被贬出京城,这些年再无消息,怎么会突然在京城出现?”
  徐邝看了朱翊深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李阁老有所不知,这顺安王当真是狡猾。当年三王之乱,唯有他侥幸活下来,还保留了爵位。到了岭南之后,又与各地的商帮建立了很好的关系,这些年过得可一点不比当年在京中时差。只不过派去监视他的人,统统都让他以酒色金银收买,朝廷一直都不知道。那京中的碎玉轩就是他名下的产业,用以打探消息,此外还不知道多少。”
  在场的人有些知道碎玉轩原本是先皇的私邸,可知道碎玉轩如今的主人是顺安王的,却只有朱翊深一个,因此各个都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们几乎人人都去过碎玉轩,有些是公事,有些是寻乐,忽然之间跟曾经的大反贼扯上关系,不禁人人自危。
  只有朱翊深面不改色,平静地看着地上的鎏金博山炉。
  统道年间的三王之乱,曾一度震惊天下。但这件事的内/幕知道的人却少之又少,相干人等几乎被杀光,所以民间怎么传的人都有,流传比较多的一个说法是:统道皇帝的堂弟汾阳王和顺安王,联合从鞑靼归顺的归义王,意图在统道皇帝去祭祀的时候发动兵变,夺取皇位。然而有人告密,统道皇帝提前知晓,将他们一网打尽。汾阳王和归义王被判斩首,可顺安王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还保留了爵位。只不过被统道皇帝贬出京城,并命他无旨不得再入京,否则视同谋反。
  这么多年过去,朝堂上的人早就忘记了这档子陈年旧事,没想到顺安王突然出现在京城。难道他是听说皇帝病危,来京城寻找下手的机会,再谋当年未完成之事?
  若如此,为了京城的安全,应当尽早将他捉拿归案。
  端和帝的目光落在朱翊深平静的脸上,听到顺安王的事,他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与他全然无关一样。端和帝最受不了他这种胸有成竹,将世间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神韵太像父皇了。
  他看向刘德喜,刘德喜俯身听他说话,然后转述道:“晋王,皇上问您,这些年是否都与顺安王有联系?”
  众人的目光一下都落在朱翊深的身上。徐邝对朱翊深说道:“听说上次昭妃娘娘的猫就是你从福建商帮的人手里买来的。京城距离福建路途遥远,你怎么会跟当地的商帮如此熟悉?应该是顺安王介绍的吧?”
  朱翊深没想到徐邝既然连商帮的事情都查出来了,看来是下了一番功夫。对方说的如此肯定,手中必然已经有证据。朱翊深上前两步,看着端和帝说道:“商帮的人的确是皇叔介绍给臣弟认识的。但是臣弟只是问商帮的人买了猫,这应该不违反先帝旨意吧?何况顺安王人是否在京城目前尚且无法下定论。”
  李青山笑道:“王爷与一个反贼来往,竟然还振振有词?想必王爷早就知道顺安王来了京城,还知道他藏身于何处吧?让锦衣卫搜查一下晋王府,应该能搜到证据。”
  苏濂皱眉说道:“李大人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晋王藏匿顺安王?若没有,让锦衣卫搜查亲王府邸,不是一件小事。当年三王之乱,先帝已经判定顺安王乃是无辜被牵连,否则也不会留他一条性命。之所以不再让顺安王回京,是出于当时政治形势的考量,请你不要再一口一个反贼。难道你对先帝的判断有异议?”
  李青山被堵得没话说,讪讪地看了徐邝一眼。他没想到时至今日,苏濂竟然还帮朱翊深说话。
  朱翊深知道当年三王之乱另有隐情,所以父皇最后才放过了顺安王。据说那个告密之人就是徐邝,而顺安王原本要呈递一个最关键的证据,以证三人清白,但那证据却不翼而飞了。那件事最后草草收尾,父皇也没告诉他详细的内情。大概被亲兄弟背叛的滋味不好受,据说汾阳王和顺安王算是父皇带大的,后来再也没听父皇提起那件事。
  徐邝对李青山点了下头,出列说道:“苏大人言之有理。先帝已经判定顺安王无罪,叫他反贼的确不对。但先帝不让顺安王私自入京,否则以谋反论处。毕竟出过三王之乱的事情,谁都不能保证顺安王的用心。我这里有可靠消息,顺安王如今人就在京城。京城由晋王掌管,为了自证清白,晋王殿下是否立个军令状,限时将顺安王捉拿归案?”
  “舅舅,您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一直没有发言的朱正熙问道,“如何证明可靠?这样就让九叔立军令状是否太过草率了?”
  “这个殿下就不用管了,我敢这么说,肯定是有把握的。总之,顺安王一日不捉到,京城便隐藏着几分危险。这本来也是晋王的分内之事,没错吧?”
  此时,端和帝又对刘德喜说了一番话,刘德喜朗声道:“皇上让晋王殿下五日之内将顺安王捉拿归案,否则便收回京卫的指挥权,并且向晋王问责。”
  “可是父皇……”朱正熙还欲说话,端和帝已经扶着刘德喜站起来,慢慢地踏下宝座,回东暖阁去了。今日坐在这里,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这可能也是他此生最后一次机会,希望徐邝不要再失算了。
 
 
第101章 
  天边已经翻出了鱼肚白, 朱翊深走出乾清宫, 他上辈子杀过皇帝,弑君夺位, 从来没有手软过。这辈子因为不想再登皇位,百般忍让, 可皇兄还是步步相逼。他根本不知道顺安王在京中的藏身之处, 而且以顺安王的聪明,就算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未必能将他捉住。
  五日之后, 他不仅要交出京卫的指挥权,还不知面临什么惩罚。他握紧拳头,只觉得心里的火都要压制不住了。他不会坐以待毙的。
  朱正熙连忙追上他, 叫道:“九叔!”
  朱翊深回过头, 朱正熙满脸的歉意:“对不起, 是我让你执掌京卫, 才会有今日的麻烦。我没想到父皇和舅舅他们居然用这种法子来逼你交出手中的权力。我会再劝谏的。”
  朱翊深闭了下眼睛说道:“你知道皇兄不会听你所言。”
  朱正熙有些颓丧地站着, 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朱翊深拍了拍他的肩膀,径自下玉阶离去。朱正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有种离他很远的感觉。
  刘忠走到朱正熙的身边说道:“太子殿下, 咱们回东宫吧?”
  “刘忠, 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九叔?我不能害了他。”朱正熙喃喃自语道。
  刘忠眼珠子转了转:“太子妃向来聪明,太子不如回去同她商量看看?也许她会有什么好的建议。毕竟是首辅大人的孙女, 再不济还有首辅呢。”
  “我怎么把她忘了, 这就回东宫。”朱正熙来了精神, 吩咐刘忠。
  ……
  天亮之后,若澄起床梳洗,准时出现在主屋里面。今日恰好是王府里的管事向她禀报这一年府中账目的日子,但他们都听说昨晚锦衣卫来请王爷的事,心里有些惶惶不安。
  虽说晋王府这些年光景大不如前了,可他们的待遇也没有差多少。以前兰夫人主事的时候,大家手头的确紧一些,但维持全家的温饱没有问题。这一年来由王妃主事,大伙越来越好,王爷也升了职,他们暗地里都说王妃旺夫。
  没想到好景不长,王爷竟然被锦衣卫带走了。
  管事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生怕此事波及到自己。直到若澄出现,才慢慢噤声。他们偷偷打量若澄,见她精神很好,如同往常一样,又不像是出事的模样。
  若澄坐在主座上,赵嬷嬷先把今日到来的几个管事分别介绍了一番。若澄对他们已经有几分熟悉,平日虽然不常见面,只是看到他们呈递的账本,但每个人做事如何,她心里却是很清楚的。
  每个管事手里都拿着今年的账本汇总,记录着各处的收支,然后按照顺序,一一上前禀报。
  等几个管事都说完了公事,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终于按耐不住,问道:“王妃,听说昨天半夜宫里来人把王爷带走了,我们几个都很担心王爷的情况。”
  若澄微微一笑:“宫里常有急事召王爷入宫商量,昨日不过如同往常一样,没什么。”
  “可我们还听说……”
  若澄笑着打断他:“你们不用多心,王爷如今手握重兵,自然大小事都要过问,你们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就可以了。今年各处都做得很好,等到年关的时候,会给大家分红。”
  几个管事一听说要分红,各个眉开眼笑,看来王爷真的没事,要不怎么还会给他们加钱?他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来,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若澄身上松了劲,一下趴在靠枕上。
  素云看见了,连忙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以前看见那些贵妇人,明明家里不怎么样,却还要穿金戴银地到宫里去参加宴会,硬撑着脸面,心想何苦呢。现在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们也不容易。我有时候真是佩服堂姐,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也不知道王爷如何了。”若澄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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