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对于皇帝来说,这样的人存在,并不是什么好事。
朱翊深举重若轻地说道:“两宫太后身份同样尊贵,皇上倒不必为此过分忧心。等以后有了小皇孙,太后忙着照顾孙子,也就不会在一些事上计较长短了。”
“说到这个……”朱正熙有几分难言之隐的模样,拉了拉朱翊深的袖子,凑近道,“我跟皇后,其实很少。”
朱翊深是过来人,一下就听懂朱正熙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地回道:“皇上皇后正值青春,怎么会?”
“九叔有所不知。苏家的女儿是好,端庄貌美,温柔贤淑,是朵解语花。可总觉得少了那么点情趣。你不知最初的时候,我问她是否舒服,她明明不舒服,还是应好。然后每次,感觉只有我一个人享受其中,她像是完成任务。这也就罢了,我……”朱正熙声音更小,“我有次就兴起想换个姿势,她居然停下劝谏我半日。你说扫兴不扫兴?”
朱翊深没想到朱正熙如此信任他,连房中之事都跟他讲。可听完这些,他不禁深有同感。苏家的女儿做个贤内助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太端庄,太无趣了。对于男人来说,需要妻子在人前端庄娴静,也需要妻子私下里热情如火。
就比如他家的那个小东西,喜欢的时候就迎合,舒服的时候就叫,不高兴就咬,无论他怎么摆弄,她都半推半就地配合,有些姿势她自己也很喜欢,便缠着他要。当真跟苏见微那种,完全不同。
“若如此,皇上在登基大典之后,广纳后宫便是。”朱翊深建议道。
“我总觉得大婚不久,冷待了她总归不好。何况她别的地方也挑不出错来,但我总归是个正常男人,也要房中乐趣啊……哎。”朱正熙叹了口气,“若有女一人足矣,我也不想应付那么多女人。”
朱翊深也不知说什么安慰他,毕竟国家大事,他还可以帮忙出主意,夫妻生活就很私密了。他也不能直接把苏见微的事相告。但朱正熙也许就想找个人说说话,他只要倾听就可以了。
这时,外面响起“啪”的一响,好像是杯盘落地的声音。
“王妃!”素云大叫了一声。朱翊深立刻起身,眼睛看着窗外。
朱正熙道:“是不是若澄出事了?九叔快去看看吧。”
朱翊深行礼,大步走出去。外面一群人正扶着若澄从地上爬起来。
若澄刚才拿着做好的糕点过来,听说朱正熙也在府上,不由地紧张。快到的时候,没发现路上横着一块石头,不小心被绊住,将盘子摔破了,才弄出那么大的声响。
朱翊深几步走到她面前,按着她的肩膀,查看她身上。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道:“对不起……”
“王妃的手。”碧云说了一句,朱翊深将她手心抬起来,被砂石刮破了,渗出血迹,好像膝盖也受了伤。
他二话不说地将她打横抱起来,走入堂屋。
“去取药箱来。”他命令左右。
朱正熙听到动静,从西次间走出来,问道:“怎么了?”
若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转变身份后的朱正熙,要从位置上起来行礼。朱正熙看到她裙子上的赃物,还有手上的血迹,猜她受伤了,摆手道:“不用多礼,先处理伤口吧。”
朱翊深蹲在若澄面前,神色不悦地给她处理伤口。若澄知道他在生气,但朱正熙站在旁边,她也不敢多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好端端走路就摔了,早上他刚禁止她去厨房,就怕她弄伤手,现在倒好,她直接把手划伤了。他肯定要发怒。
朱翊深用药酒给她擦掉那些砂石,她有些疼,下意识地往回缩手:“夫君,你轻,轻一点……我疼。”
她下意识地说道。说话的口气娇娇软软的,就像平日里跟他撒娇一样。
朱翊深抬眸看了她一眼,脸色有所缓和,往她手心轻轻吹了吹。
王府的下人早就对他们这样见惯不怪了。倒是朱正熙在旁边看着,心里无端生了很多旖旎。他还从没见过九叔这般紧张的模样,好像是心爱的东西被摔坏了。
他也想他的皇后能像这样唤他一声夫君,跟他撒撒娇,他一定会很受用。可每次他面对的都是一张端庄无欲的脸,十分败兴。倘若也有这样一位娇滴滴的美人在怀,他必定视若珍宝。
若澄手上的伤处理好了,膝盖上的伤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处理。朱正熙干笑两声:“九叔,你们自便,我回去喝茶。”说完,就自己识相地回西次间了。那两个人眼中只有彼此,他觉得自己在那里很多余。
朱翊深将若澄抱进内室,若澄轻声道:“你别生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说皇上来了,心里紧张,就没注意脚下那块大石头。可怜我做了半天的杏仁酥,你和皇上一口都没有吃到……”
朱翊深一言不发地掀开她的裙子,还好有裙子和裤子两层挡着,膝盖只是摔红了,伤倒不怎么严重。他本想狠狠训斥她一顿,这么大的人了,连路都走不好。以后若是有孕,孩子都会被摔掉。但看到她已经吃了苦头,一幅可怜巴巴的模样,也不忍心再怪责了。
“夫君……”她拉了拉他的手,就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狗。她现在知道平时示弱装可怜对他最有用了,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怎么样都没用。
朱翊深低头,捧起她的脸,惩罚性地咬住她的嘴唇。现在学聪明了,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朱正熙再看到两个人的时候,若澄向他行礼:“臣妇无状,冒犯圣驾,还请皇上恕罪。”她当真是貌美,皮肤很白,低垂的眼睫像蝴蝶一样覆盖住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只是嘴唇红得妖艳……朱正熙心领神会,微微笑道:“不用多礼。是我忽然来府上打扰,叫你受惊了。伤势没有大碍吧?瞧把我九叔着急心疼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这样。”
“臣妇无碍。”若澄脸微红,头垂得更低。明明以前就认识朱正熙,觉得他没什么架子,很好相处。可他当了皇帝以后,也许是人天生对皇权的畏惧,觉得两个人一下拉开了距离。
原本若澄正式见过朱正熙以后,就可以退下了。但朱正熙忽然兴起想下棋,嫌朱翊深是高手,要若澄陪他下。若澄在女学的确学过下棋,但跟皇帝对弈,可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朱翊深,见他点了下头,才硬着头皮答应了。
第110章
若澄和朱正熙坐在棋盘的两端, 朱正熙将黑子让给若澄。朱翊深原本坐在若澄身后,看到她手掌上的伤, 说道:“若澄受伤, 不如由臣替她执子?”
朱正熙想了想,同意:“可以,但说好了九叔只能执子, 可不许教她。否则我非输不可。”
“是。”朱翊深应道。若澄的棋艺他大概知道, 是下不过朱正熙的。若是沈如锦和苏见微,大概还能勉强对峙一会儿。
若澄腹诽,皇帝可真会拣软柿子捏。赢了她这个小女子, 他就觉得高兴了么?但她刚才就发现, 朱正熙的眉间好像笼着愁云,不是很开心。从前她见朱正熙那几次,他虽然也不开心,但情绪都表露出来。现在做了皇帝, 到底是不一样了,情绪内敛许多。
第一局开始, 若澄就没怎么用心,很快输掉了。朱正熙看着她苦思冥想的样子, 手还去抓朱翊深的袖子, 一幅要请教的模样, 立刻说道:“九叔不能教。”
若澄泄气, 只能跟他下第二局, 她又是一路丢盔弃甲, 惹得朱正熙哈哈大笑:“我的棋艺也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吧?若澄,你是不是故意让着我?”
“皇上,臣妇真的不长于此道,要不还是让王爷陪您下吧?”若澄主动把朱翊深推出来。
“就要你下。可你用点心啊,这样输得太难看了。”朱正熙温和地说道,还把刚才那局她下错的几步都告诉她。朱正熙心无杂念,可朱翊深的手却下意识地搭在若澄的腰上,人也跟她靠近了一些,几乎是环抱着她的姿势,好像有人要抢一样。
朱正熙扶额道:“九叔,我还在这儿呢,能不能收敛一点?”
朱翊深嘴上应好,手上的动作却没松。若澄又跟朱正熙下了一盘。
朱翊深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在若澄指了一个地方要他下以后,他停顿道:“你,确定?”若是下在那处,只需再走两步,朱正熙就能把她的十粒棋子全都吃下。
若澄仰头看他,两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朱正熙拍了拍棋盘:“你们俩再这样,我可就走了。孤家寡人坐在这里,实在是看不下去。”
李怀恩过来添茶,闻言笑道:“皇上,您习惯就好。平时您不在,王爷和王妃只比现在更腻歪。已经是给您面子,有所收敛了。”
朱正熙开怀大笑:“哈哈哈,九叔,我原来可看错你了。”
朱翊深假装镇定,若澄帮他解围:“臣妇只是深宅女子,自然比不得皇上和王爷,自小都是受名师指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臣妇甘拜下风还不行吗?”
“好好,今日放过你就是。要不九叔可得记仇了。”朱正熙笑道。
过了会儿,李怀恩在外面说,厨房已经备好了饭菜,朱翊深请朱正熙出去入座。朱翊深节俭,三餐的菜色并不是很丰富,这一桌子菜还是厨房知道朱正熙来了,特意准备的。朱正熙请朱翊深夫妻坐下,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一顿饭,朱正熙也不久留,起身告辞。
“已经出来了大半日,这心情果然好了许多,也该回宫了。若澄留步,九叔送送我吧?”朱正熙说道。
朱翊深应声送朱正熙出去,到了门口,刘忠已经把马车停好。
朱正熙对朱翊深说道:“九叔,关于登基大典,我已经下诏让诸王进京,顺安王当然也在其中。到时京城戒严,紫禁城内外的安全就都交给你了,万勿出什么差池。”
“臣领旨,还请皇上放心。”朱翊深拜道,“另外臣还有一事,想求皇上。”
“九叔何至于用到求字?有话便说好了。”朱正熙拍了拍他的手臂。
朱正熙躬身道:“皇兄如今病情危重,这些话我本不该讲。但人殉这个制度,实在太过残忍,还请皇上登基之后,能予以废除。除了两宫太后,皇兄后宫里的女子大都风华正茂,如果可以,皇兄大行之后,皇上能否给她们机会自己选择出宫或是留下?于她们而言,这也是新皇天大的恩泽。”
朱正熙知道朱翊深是想到先宸妃的事情,心中有几分同情。
“废除人殉这件事,我登基之后立刻宣旨。至于放了父皇后宫的事情,待我回去跟皇后商议看看。”
“多谢皇上。”
朱正熙点了点头,上马车离去。朱翊深一直站在门口,等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回府。
若澄还在留园等他,见他回来,立刻问道:“皇上已经走了?”
朱翊深嗯了一声,坐在若澄身旁,看着棋盘若有所思。他现在有些摸不透朱正熙的想法,大概是君与臣之间,本来就是一种博弈的关系。朱正熙并不是愚蠢,而是以前一直在逃避。现在他坐在了龙椅上,自然想要坐稳坐好。
“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下棋?只是想赢?”若澄疑惑道。
“大概是想看我的反应,还有我们相处的状态。他并不是真的在下棋,而是在找我的破绽。对于皇帝来说,了解一个臣子的弱点,比信任他更有用。”朱翊深沉声说道。
若澄没太明白,天家的男人思想都这么复杂的?她十个脑袋也转不过这些弯弯绕绕来。还好她只是个小女子,若是朝堂上的官员,恐怕有的伤脑筋了。
朱翊深看到她懵懂天真的样子,将她抱进怀里:“不说这些了。身上的伤还疼?”
“只是小伤,早不疼了。你不要那么紧张,我又不是瓷器。”若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刚才故意让棋,皇上能看出来?他原来这么聪明的?”若澄对朱正熙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不识愁滋味,喜欢离宫出走的少年。刚才与他相处,除了不自然流露出的一些威势,他跟以前相比也没太大的变化。
朱翊深点头道:“他只是性子软了些,不如先皇那么强硬,但真的很聪明。他在徐邝那里碰了钉子,就跑到我这里来联络感情。因为放眼京中,身份地位上,能跟徐邝抗衡的人只有我。他得抓着我,驾驭我,这样才能更好地为他所用。”
若澄原本以为朱正熙登基以后,紫禁城里的事情可以告一个段落。可现在隐隐地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回宫的路上,刘忠走在马车旁边,对朱正熙说:“看来晋王府来对了。奴看皇上的心情好了很多。”
马车里的朱正熙正闭目眼神,闻言睁开眼睛,笑了笑:“算是吧。九叔这个人很聪明,跟他相处舒服。到底是在紫禁城长大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好。但作为皇帝,他这个人太滴水不漏了,找不到什么弱点,没办法让人放心。”
刘忠知道朱正熙一直都很聪明,只是以前没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如今做了皇帝,颇有几分无师自通的味道,便问道:“那皇上今日来晋王府……?”
“也算是小有收获吧。越是表面上十分强大的人,一旦拥有了弱点,那弱点便十分致命。但以九叔之才,想在朕面前隐藏,也并非难事。除非他是故意让朕发现,好让朕放心。”朱正熙笑着摇了摇头,靠在迎枕上,“他对朕还是过于小心了,不像叔侄。朕还有点伤心。”
刘忠似懂非懂,一时也不知道答什么话。他还没像他的干爹刘德喜一样,在紫禁城里熬成一个人精。
朱正熙回宫之后,苏见微已经在殿上等他,一见到他的面就着急地问道:“皇上去哪里了?也没有告知臣妾,臣妾十分担心。”
朱正熙避重就轻地说道:“去九叔府上坐了坐,吃了顿饭。忘记告诉皇后了。”
苏见微却不以为然:“晋王是臣,您是君。您若要见他,直接宣到宫里来就是,为何要屈尊降贵去见他?”
朱正熙最怕她一本正经要劝谏的模样,跟朝堂上的言官似的,招手让她坐下:“皇后稍安勿躁,朕有正事跟你说。”他将朱翊深放归太上皇后宫的建议告诉苏见微,并询问她是否可行。
苏见微说道:“恰好今日臣妾也与长春宫太后谈起此事。太后说父皇后宫里的女子不少,东西六宫要找不小的地方安置他们,每月派去伺候的宫人和花费的月银都是宫里的负担。不如把那些有子的,送到藩王的封地去,另外的那些询问她们是愿意出宫还是留下。选择留下的,我们好好奉养,愿意出宫的,便放她们离去。这样也能彰显新皇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