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生娇——泊烟
时间:2018-05-10 11:28:06

  朱正熙听了,只点了点头。与迁宫这些小事相比,政事显得更为重要一些。他在看内阁的奏折,苏濂坚决要致仕。他让苏见微回家劝过几次,但于事无补。所以内阁需要有一个递补的大臣。他欲擢升兵部尚书王骥入内阁,从资历和人品来看,王骥都可堪此重任,还能制约徐邝和温嘉的势力。
  只是苏濂卸下的吏部尚书一职,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只能让原来的吏部侍郎暂代其职。朱正熙的手放在叶明修所呈的奏折上面,虽然他入仕才半年,但上下交口称赞,差事也无一不办得十分漂亮。此人是天生适合官场的,假以时日,必能堪重用。
  除此之外,还有登基之后的人事更迭,也尤为重要。朱正熙在做太子时期的一些属官和外戚都要酌情进行提升,更换一批无法为他所用的旧臣。
  他的目光落在徐邝的名字上,眉头微微皱起。前几日徐邝进宫,质问他为何没有阻止苏濂,并且还继续将京卫的指挥使之权交给朱翊深。当时有很多宫人和几个属官在场,徐邝丝毫不给他这个新皇面子。
  朱正熙以前做太子的时候,徐邝就屡屡出言不逊,他都没有计较。如今他已经是九五之尊,宫中上下,内宫朝臣无不对他恭敬有加,徐邝却仗着是他的亲舅父,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当初太/祖皇帝为了防止外戚专政,一直采选民间女子为妃。后来为了政治需要,还是不得不继续纳世家大族的女子入宫。
  可外戚,依然是历任皇帝的心头大患。他若再加恩于平国公府,舅父岂不是更加狂妄?
  而相比之下,九叔每次进宫见他,都执臣子之礼,态度谦恭。两个人高下立见。所以他不会收回九叔的京卫之权,若说如今京城里头,还有人可以与舅父抗衡,也只有九叔了。何况平国公已经是除皇族的亲王和郡王以外,最高的爵位,无法再上。
  他打定主意,将嘉赏名册里徐邝的名字划掉。
  朱正熙自嘲地笑了一下。以前他最不喜欢这些帝王心术,觉得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实在累得慌。可他当皇帝不到一个月,已经学会制衡朝臣之间的关系。有些事,真的是潜移默化的。
  这个时候,太监禀报,说徐太后求见。朱正熙手上正忙,问道:“太后没说何事?”
  太监摇了摇头,朱正熙还没发话,徐太后已经扶着宫女进来。
  朱正熙只能从座位上起身,迎向徐太后:“母后怎么来了?”
  徐太后似乎有些生气,对朱正熙说道:“她是太后,我也是太后,我还是皇上的生母,为何宫殿要让她先挑选?这也就罢了,她宫里的人还要我见她銮驾避让,凭什么?”
  “母后坐下再说。”朱正熙扶着徐太后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苏太后是父皇的原配,贵为皇后,按照礼制,以她为尊并没有错。这样的确有些委屈您,好在除了大典家宴,你们应该没什么碰面的机会。请您看在父皇和儿子的面子上,忍一忍。”
  徐太后瞪着朱正熙:“忍?皇上,你可是我的亲儿子,怎么帮着外人说话?我好不容易熬到你登基,就想着扬眉吐气,不再被她压一头。她都没有生养,就因为曾是皇后,所以还要继续爬到我头上?我不甘心。”
  朱正熙觉得母亲有些无理取闹,非要在这种小事上争高低。他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枉顾礼制。难道随便下一道圣旨,让她二人平起平坐?只怕立刻会引来朝臣的非议。
  徐太后见朱正熙面色不霁,也不高兴了:“你如今贵为皇帝,连为母亲争取这一点点的脸面都做不到吗?从前你最是孝顺了。”
  “母后,您怎么在这里?我找了您很久。”
  苏见微听刘忠说徐太后来找朱正熙,就知道是因为早上两宫太后的銮驾互不相让的事情。她担心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后一意孤行会惹恼了朱正熙,连忙赶来救场。果然一进来,就看见朱正熙的脸色有些难看。
  太后和平国公一样,还当他是当初那个太子。可苏见微知道不一样了,坐在皇帝宝座上的人,习惯俯瞰众人,不再允许任何冒犯。
  “皇上。”苏见微先向朱正熙行礼,而后搀着徐太后说道,“您要的那个戏班子,可算是给您找到了。这会儿人都已经在宫中等您,就等着开唱呢。皇上这儿国事繁忙,我陪您去看吧?”
  苏见微已经给了台阶下,徐太后也发现朱正熙的脸色不大好看,就顺势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去吧。”
  苏见微笑着应好,搀着她一道离开。
  朱正熙摇了摇头,回到位置后面,翻着奏折,忽然觉得心烦意乱,将东西一推,对刘忠说道:“更衣,出宫去走走。”
  “啊?皇上,您不要吓奴。您贵为九五之尊,这出宫可不是小事……”刘忠苦着脸劝道。
  “不走远,就去九叔府上。”
 
 
第109章 
  这一日恰好雪过天霁, 冬日融融暖阳, 照得堂屋一片光亮。因逢休沐,朱翊深没有上朝, 躺在内室的床上,一直看着若澄。
  屋子下面有地龙,铺着地毡,十分暖和。小东西窝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鼻尖还冒出细密的汗水。朱翊深拨开她细软的长发,低头亲吻她, 从额头一直吻到耳根。昨日若澄又被他折腾到深夜, 雪白的脖颈以下, 全是红痕。每次她一哭,或者是讨饶, 神态便愈加妩媚动人, 刺激得他欲罢不能。
  朱翊深摸着她小巧精致的锁骨,顺势挑开了她脖子上的系绳。
  若澄是在一片灼热和不适中醒来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看着伏在身上的男人正在微喘, 汗水滴落在她身上。这一大早的, 他怎么又来?
  可事已起, 总不能叫他中途停下。好在若澄日日承欢, 早已经练出来了,手抓着软枕撑了好一会儿, 朱翊深才结束。
  他趴在她身上, 亲吻她的脸颊, 总觉得怎么要都不够似的。
  若澄轻声道:“夫君,我今日还有事做,你可别再来……到时候我就真起不来了。”
  她讨好地叫着“夫君”,带着几分求饶的意思。朱翊深又抱着她,在她身上又亲又揉了好一阵,才叫素云和碧云进来伺候。
  两个丫鬟对若澄身上的痕迹早就习以为常了。每日都添新的,在雪白柔嫩的皮肤上特别显眼,尤以胸前最多,碧云都怀疑是咬出来的。但王爷那么高大威猛,又正值盛年,想要多跟王妃亲近也是人之常情。他的身心都拴在王妃身上,才不会出去偷吃。
  只是可怜王妃这小身板,承了过多的雨露,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若澄沐浴梳妆过后,人也神清气爽。她之前常被朱翊深弄得精神萎靡不振,后来喝了些滋补的汤,渐渐适应了,恢复得很快。
  朱翊深站着屏风外面,等着李怀恩伺候他更衣。若澄想着他平日上朝早,那时她多在呼呼大睡,难得今日他在家,便主动走到屏风外面,要帮他更衣。
  朱翊深没说什么,只是张开手,很享受被这小东西伺候的感觉。她嫁给他以后,上没有公婆,下没有小姑要照顾,他更没叫她伺候过。这日子过得是挺舒坦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雪肤花貌,眉眼精致,越看越美。若澄脸颊发烫,嗔道:“你再这样看着我,我都不会穿了。待会儿穿错了,你可别怪我。”
  朱翊深微笑,想起从前她才那么点大,抱着他的腿叫他哥哥。长大了点,能抱到他的腰,但还有些胆怯。现在撒娇的时候,总喜欢搂着他的脖子,甜甜地叫他夫君。尤其是她每到了极致,就要抓他的后背,脸上似雨打过的海棠,立刻叫他雄风再展。
  所以夜里他勤耕不缀,她也要负很大的责任。
  若澄扣好腰带,正要退开,朱翊深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她双脚离地,惊叫一声,手扶着他的肩膀:“王爷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朱翊深仰起侧脸,若澄看了看在一旁收拾的素云和碧云,脸如火烧,飞快地在他脸侧亲了口,而后挣扎下地,跑出去了。朱翊深笑了笑,也迈出了房门。
  碧云撞了撞素云的手臂说道:“素云姐,你有没有觉得王爷最近越来越爱笑了?以前一整年不见他笑一次。”
  素云说道:“这是情浓时的表现吧。王爷和王妃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碧云点了点头:“什么时候王妃再给王爷添个孩子就更好了。原本我也不着急,可是前几日不是世子夫人来吗?表公子都快一岁了,好可爱呢。”
  “不急,王妃年纪还小,晚些怀孕也是好的,生子可要吃不少苦头。”素云想起以前看到宫里的妃嫔生孩子,有的难产死掉,觉得心有余悸。都说女人生孩子跟过鬼门关一样,她并不想若澄过早经历那样的事情。
  用过早膳,若澄将前阵子做的那份府里上下的名册拿到朱翊深的面前。朱翊深翻开,问道:“这是什么?”
  若澄搬了杌子坐在他身边:“这是我让碧云和赵嬷嬷登记的府里上下所有人的背景来历,这样一旦出了问题,马上就可以查到一些线索。还有就是庄子上那个马管事,我做主赶出去了。他好像暗中跟柳昭来往,也不知把我们府上的事情抖落了多少。”
  朱翊深认真听着,原本把王府交给她管,也没指望她多上心,没想到竟也管得有模有样的。想起柳昭求娶姚心惠那事还没下文,便问道:“你表姐的事情呢?”
  “前阵子你忙,忘了跟你说。舅舅见过李垣了,十分满意,已经把亲事定下来,交换了信物,大概来年秋天成亲吧。我担心柳昭使坏,还买了几个护院,保护他们一家。那件事大概就算过去了……”
  朱翊深忽然看着她,他在外忙碌的这段日子,她到底还做了多少事?当真没让他操一点心。
  若澄往后缩了一些:“怎么了?我处理得不好吗?”
  朱翊深收回目光:“没有,你做得很好。这些事以后你做主就可以了,不用事事都告诉我,我没有意见。若你舅舅那边还有问题,再告知我便是。”他答应过会帮姚心惠,就不会管一半,必让她安安心心出嫁。何况叶明修牵的这桩姻缘,真是不差。
  若澄抱着他的手臂道:“好。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到厨房给你做。”
  朱翊深按着她的手说道:“君子远庖厨。你这双手还是留着写字,弄弄那些书画就好。以后油腥的东西别再碰了。”以前他不知道,让她随意在厨房里一折腾几个时辰,可惜了这双巧手。
  若澄却觉得没什么关系:“我喜欢字画,但也喜欢做菜,这两者没有什么矛盾。王府里有厨娘,三餐都是她们准备的,我只是想亲手做东西给你吃。我现在还记得,有一年我给你做了碗汤圆,你足足给我三百两压岁钱呢。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朱翊深扬眉:“这么说,你是因为那笔钱,才开始喜欢做东西的?”
  “也不能这么说。”若澄想了想,还是没有再提娘娘。娘娘以前教她的时候,好像知道她要跟朱翊深在一起,总是叮嘱她日后好好照顾朱翊深。而且娘娘似乎很早就知道不能陪朱翊深多久。
  这大概是一个母亲和处在深宫里的女人所拥有的智慧吧。
  朱翊深在若澄的软磨硬泡下,还是说了一种糕点,做法也不是太难,若澄便兴致勃勃地去厨房了。朱翊深坐在书桌后面,翻出从兵部调的兵籍,仔细地看各营将领的来路。刚才若澄将府里所有人都整编在册的做法,倒是提醒了他。他要彻底掌控京卫,不让温嘉和徐邝的人插进来,便要培养自己的势力。
  而究竟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光从平日的言行可能无法很好的判断,便要从他们的背景下手。
  其实他也可以直接将自己的府兵安插到京卫里去,但那么做难免惹人闲话非议。
  最近朝堂上的形势,起了些微妙的变化。新皇虽然性子弱一些,为人也比太上皇谦和,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徐邝几次出言冒犯,新皇都隐而不发,不知哪一日就会爆发出来。朱翊深比任何人都知道皇帝的心态,尤其是年轻又根基不稳,极想得到旁人的认可,因此他在新皇面前特别小心,与徐邝截然不同。
  徐邝自恃功高,又是太子的亲娘舅,总想着再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殊不知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他如今处在风头浪尖上,还不知避嫌,果然是武人作风。
  朱翊深正看着兵籍,李怀恩忽然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大声道:“王爷,圣驾,圣驾到了门口!”
  朱翊深一惊,连忙起身,也顾不得换身衣服,便疾步前往府门迎接。
  朱正熙是穿着便服出来的,身边只带着刘忠和几个锦衣卫。他看到朱翊深从府里出来,要朝自己跪下,连忙扶住他说道:“九叔不用多礼,今日我是以侄儿的身份登门吃顿便饭。你不会不欢迎吧?早就跟他们说了不用通报,我像以前一样进去就好。可他们一个个吓的……”朱正熙无奈地看着周围地上黑压压跪着的一群人。
  “皇上乃是万乘之尊,他们自然不敢。里面请。”朱翊深侧身让道。
  朱正熙笑了笑,大步跨入门中,朱翊深跟在他的后面。
  朱正熙到了留园,脱下外面的斗篷,坐在暖炕上。见朱翊深站着,要拉他在旁边坐下:“都说了不用拘礼,以前我不是也来这里蹭饭吃吗?”
  “皇……”朱翊深仍坚持站着,刚叫了一个字,朱正熙肃容道:“九叔再这样,我可马上就走了。”
  朱翊深这才坐下来。
  朱正熙打量了一下四周,轻松地说道:“这么多年,九叔这里也没什么变化。只不过留园真是暖和,刚才走在院子里,就觉得像春天一样。怎么没看见若澄?”
  朱翊深有些在意他的称呼,但也没明言:“她在厨房,臣……我这就去叫她。”
  朱正熙按住他:“咦,可是在做吃的?不用叫她,本来也是我一时兴起来的,别扰得你们没个安宁。听说九叔这儿茶不错,我先讨杯来喝。”
  朱翊深立刻叫外头的李怀恩去泡茶。李怀恩原本正跟刘忠套着近乎,新皇身边的近身宦官,这是人人都想巴结的。听到朱翊深的吩咐,立马跑去倒茶了。
  朱正熙喝了杯甘甜的茶,开始向朱翊深倒苦水:“九叔,这个皇帝一点都不好当。宫里的两个太后处不好,我夹在中间难做人。苏大人又执意致仕,吏部尚书找不到接任的人选。哎,我心里烦闷,这才想出宫走走。”
  朱翊深又给他倒了一杯茶,不急于发表意见,而是暗自斟酌着。逼宫一事,就算皇上表面上不说什么,苏濂他们到底是违背他的意愿做出的举动。苏濂很清楚,这根刺已经埋在新皇心里,将来总有一日会发作。为了给朝堂上下一个交代,也为了保护士族的利益,他才要辞官归隐。这是聪明人的做法。至于替任的人选,早晚能找出更合适的。朝堂上人才济济,新人辈出,难道少了个苏濂,各部各院就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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