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甄美丽心里冒起一阵恐惧,被抓住了就真的死定了!他们会把她沉塘还是活埋?最好的结局就是嫁到何家,可是如果何老爷知道她逃跑过,恐怕不会放过她!以前去参观某个古代遗留的文化村的时候,讲解员说的古时那些愚昧的地方对于不听话的女人的惩罚冒了出来,她再次抖了抖。
不行,跑跑跑,她不想死,更不想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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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村里有个姑娘叫美丽(4)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甄美丽喘着粗气狼狈的靠着树坐在地上,亏得她小时候是个孝顺娃,陪着姥姥看了无数部电视剧,前人总结的智慧被她发扬光大,到了主路后,匆匆忙忙的做了番伪装,脚印啊、落下的青草啊之类的,然后躲在平日里人家卖凉茶的草棚里,屏住呼吸,看着来找她的人往安顺镇方向去了,这才急急忙忙往反方向的顺宁县跑去。
一边跑一边庆幸,还好这些来追她的人情急之下想的也比较简单,想着她最远就去过安顺镇,再一看路面情况,就以为她往安顺的方向跑了,可是万一他们反应过来,或者到了安顺镇没发找着她往顺宁这边来怎么办?她赌不起!
所以即便脚底生疼,双腿跟灌了铅一样,胸闷气短,嗓子里一股血腥味,她也不敢停,希望他们以为她是往山里跑了,后面两座山,那么大,得找好几天呢,那时候,她早从顺宁坐了船离开,从此天高海阔什么都不怕了!
她已经打听过了,顺宁县虽然只是个县,但是因为它旁边有一条江,水路很是发达,基本上算是周围几个县的中心了。
县里有几个码头,来来往往的船只都会在这里歇个脚,再运点什么货物出去,何家的茶叶都是从这里运出去的。
脚不停歇,连停下来喘口气都不敢,她是知道的,累到极致一旦停下来很有可能就走不动了,越歇就越想歇,甄美丽,你行的,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顺宁了!不能停,后面有老虎要吃人啊!人活一口气,不想嫁给老头子就赶紧跑!不想被沉塘就赶紧跑!不想被关到镇里的守贞堂变就赶紧跑!
守贞堂是安顺镇的标志性的建筑之一,在这方圆数百里与何家的茶厂齐名,据说辐射安顺镇和下属的十里八乡以及周边的几个镇子,关着的都是些不守妇道的女人,还有甘愿(被迫)守寡的女人,听说里面极其恐怖,每日里除了做不完的活还要跪祠堂反省,稍有不对就是各种责罚,但凡进了里面,不死都要疯。
虽然桐花乡目前还没有被关到守贞堂里的,一般农家没那个闲钱,也不愿浪费那劳力,关在里面的大多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媳妇,但这并不妨碍村里女人吵架的时候互相骂对方品德不好,就该去守贞堂教育教育。
她出逃前第两天,隔壁镇有个嫁到镇上做姨太太的姑娘被家里人接了回来,算是这十里八乡的新闻之一,二妞拖着她也去看了,悄悄告诉她据说那姑娘在夫家的时候行为不检被送到里面受了点教育,关了三个月才放出来,这还亏得她家爹妈疼她,卖了两亩地拖族里说了许多好话,走了关系才给放出来的。
那姑娘当时木呆呆的站在船头,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穿在身上很是宽大,风一吹就飘起来,仍由她爹妈把她扶下船头拖着回去了。
周围的人除了看笑话的鄙视的还有叹气的,说啥那姑娘也可怜,家里就这一个闺女,本来要给招赘的,没曾想洗衣服的时候被镇上一家富户的公子看上了,强行娶了做小老婆,嫁都嫁了,这姑娘还不肯好好过日子,balabala.
没错,又是洗衣服的时候,甄美丽满头黑线的听了一堆的故事,旁边的大婶估计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讨好的说,她不一样,她是嫁过去做正房的……
想到那双充满死气的眼睛,甄美丽抖了抖,灌了铅的双腿跟打了鸡血一样,又有劲儿了,蹬蹬蹬的又跑了好长一截。
就这么咬牙硬扛着,终于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让她看到了顺宁县的城门,一股做气跑到城墙跟下,这时候城门还没开,城外已经有许多挑着担子的菜农守在那儿了,甄美丽挑了个不怎么显眼的地方默默坐下,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平复急速跳动的心脏。
感谢陈美丽经常下田干活养成了棒棒的身体,感谢她之前跟着陈至远去远足爬山得到的经验,哦,也要感谢顺宁的发达,感谢新政府修路,让她能凭着事先偷偷摸摸打探到的消息顺顺利利的找到顺宁。
甄美丽忽略脚底火烧火燎的感觉,一边拍胸口一边嘀咕,坐在她旁边一个皮肤起了褶子的中老年汉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奇怪的问道:“姑娘,你拎着包袱这是要去哪儿啊?”
甄美丽眼珠转了转,裂开嘴先傻笑一下才回道:“大叔好,我有个哥哥在海市,前段时间写了封信来,说是来接我,让我在顺宁等他,算算日子,就是这两天了,紧赶慢赶就怕赶不上错过了。”
老汉“吧嗒”吸了口旱烟,吐了个烟圈才接着问道:“听你的口音,是安顺那边的吧?你们那儿离顺宁可不近啊,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
甄美丽心里咯噔一下,她继承了陈美丽的能力,说话一股乡音味儿,没想到这老汉居然听得出来,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依旧是大大咧咧的模样:“叔您可真牛,这都能听出来!不过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二堂伯送我过来的,看着快到城门口了才走,地里还有活咧,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去地里侍弄庄稼。”
“那倒是,地里的庄稼可离不了人,赶了不少路吧?怎么不早两天来哩?”
甄美丽叹了口气:“唉,我们家在顺宁也没啥亲戚,来早了还得住客栈,费钱啊,您说咱们种地的人家一年才挣多少钱啊?哪能这么浪费哩,为了不耽误地里的活,这才选在晚上走的。”
大叔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可不是这么说!这年头做啥都不容易啊,像我们这种顺宁周边种点菜的,半夜才能把菜起出来,不然不新鲜,天不亮就要到城门口等着赶个早集,守城的官爷、市场的差人还要抽税,偶尔来几个大爷还要孝敬,忙活一天也落不下几个钱。”
“唉!”一老一少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关系瞬间就拉近了很多。
“大叔,您知道码头往哪边走吗?我没来过顺宁,怕走岔了跟我哥错过了就完了。”套了会儿近乎,甄美丽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汉挥挥手,大方的说:“也不远,等会儿进城了你先跟着我,到地了我指给你,看这天色还有一会儿城门就要开了,你赶紧把户籍册子准备好,咱们先去排队,排前面也好早点进去。”
随着时间过去,城门口等着的人越来越多,不过这个不重要,户籍册子,啥户籍册子?
看着她一脸迷茫的样子,老汉愣了下,问道:“你没有户籍册子?那村里开的通行证明有吗?”
甄美丽摇摇头:“那是什么?”
“进城的证明啊,顺宁是大县,繁华的呢,没有户籍册子,也没有村里出具的证明,你是进不了城的,守门的兵士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甄美丽这回是真慌了,现代户籍管理严格没错,可这不是兵荒马乱新政府刚成立没多久的时候吗?怎么也管的这么严?
“那怎么办呢?”甄美丽声音都抖了起来,都到这地步了再功亏一篑,她死不瞑目!“我不知道,不知道要这么东西,我,我没出过远门,最远就去过镇里面,咋办啊现在?”
老汉看着甄美丽一脸慌乱的样子,叹了口气:“唉,你这段路啊是白走了,回去把户籍册子带上,或者找里正给你出个证明再来吧。”
甄美丽死命摇头,眼眶都红了:“大叔,我家里已经没人了,就剩这一个哥哥,我哥他也是给别人干活的,肯定不能等我,他也是好不容易找个机会跟主家出来进货,要是错过了今天,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上面了,现在交通不方便,寄封信好麻烦的……”
甄美丽说着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老汉看着她实在可怜,拧眉想了想,犹犹豫豫的说:“就算你进了城,可是没有户籍册子,到别的地方估计也不行啊!”
“到时候我让我哥给我想办法,看能不能求求主家…..”甄美丽想着怎么进城,随口应道,到时候就说自己户籍丢了,这年月谁知道谁啊!
想了半晌,老汉咬咬牙点头道:“也罢,等会儿我就说你是我远房侄女,先进城再说吧。”这姑娘看上去也不像啥作奸犯科的坏人,走了半夜才走到这儿,看这狼狈样,估计也受了不少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还有这好事?!甄美丽手忙脚乱的擦掉眼泪,赶紧道谢:“叔,您这是帮了我大忙了!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行啦行啦,都是出门在外,谁能没个难处呢。”老汉将旱烟收了起来,挑起担子说道,“走,咱们去排队!”
“哎!”甄美丽爽快的应着,站起来的时候双脚一软,又往地下摔了下去。
“你这姑娘平日在家没怎么干活吧?”
甄美丽脸红了一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爬起来,讪笑道:“干过活的,就是怕来赶不上,这一路有一半都是跑着过来的……”
所以肌肉严重劳损不停使唤。
进城的时候,甄美丽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没想到守城的卫兵根本没有怎么仔细盘问,看了眼老汉的册子,收了进门钱就放了他们进去。
到了菜市场,老汉死活不愿意,甄美丽还是请他吃了碗面,特地加了两份肉,自己又另买了几个包子馒头当干粮,这一花两毛钱就去了,到了码头又两毛钱买了张到嘉兴的船票,准备从嘉兴转到去上海。
在这样的时代,到处都有封建残余的影子,只有上海,风气相对要开化一些。
货船离开码头,水波荡漾,吹风江风,甄美丽终于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美丽要开启新地图了,大家不想收藏收藏鼓励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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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村里有个姑娘叫美丽(5)
“美丽,快点,师傅叫大家去大厅集合!”一个公鸭嗓站在练武场门口扯着嗓子吼着。
梅花桩上扎着马步的劲衣女子偏头回道:“知道了,马上来!”说完双手划了个大圆收工,从梅花桩上一跃而下。
“跟你说了,不要叫我美丽,你比我小要叫我师姐知道不?!”
“我比你先入门,你要叫我师兄才对!甄美丽,不许拍我脑袋,小心我告师傅你以下犯上啊!”公鸭嗓正在变声期,却一点没有爱护嗓子的自觉。
没错,这个颇有女侠风范的姑娘就是甄美丽,对于她如今的状态,甄美丽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世事无常啊!
她想过自己可能会走宅斗路线、女强路线、灰姑娘路线,悲催的话穷困潦倒沦为女佣,或者扶摇直上做个洋行的经理、女翻译家啥的,毕竟她当年留过学,为了顺利的shopping看服装发布会还学过两门外语,可是唯独没有想过自己会走江湖路线。
这事就要从她离开顺宁说起,她买的是最便宜的票,船舱里面挤满了人,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很是销魂,还有小孩止不住的哭声,脱离危险之后甄美丽那点矫情的毛病又冒了出来,惹不起躲得起呗,没办法,她只有跑到走道上吹风。
脚底板的泡估计已经磨破了,踩着湿哒哒的,也不知道是流出的脓水还是血,不处理的话很容易感染,再加上她现在实在没有力气站着了,于是只能咬牙花了一毛钱从船工那里换了一杯酒,借了个凳子。
酒精是没有的,有酒就不错了,将就消个毒吧。
或许是觉得一毛钱两斤的劣质黄酒一杯就卖了一毛钱有点亏心,船工额外给她打了盆水,甄美丽躲到角落里把鞋袜脱掉,又是一阵疼,果然泡已经破了,血水和袜子粘在一起都快结痂了,咬着腮帮子以极快的速度将脚洗干净,擦干以后沾着黄酒擦一遍,也不急着穿鞋,光着脚吹着江风。
甄美丽舒服的叹了口气,不想动,完全不想动,无尽的疲乏涌上来,原本就是靠着一股气支撑着,一路上又提心吊胆的,这会儿气一散,身体就开始抗议了。
美好的时光实在太过短暂,她的幸福标准已经降到没底线了,却依旧很快被人打断。
几个家境比较好的姑娘小姐们不知道为啥不呆在船舱里,领着丫鬟婆子结伴一起出来遛弯,这溜着溜着就溜到了甄美丽洗脚的角落,看到她以后,脸上的嫌恶和鄙视都快溢出来了。
这些小姐自侍身份,也不跟甄美丽说话,只是跟同伴讨论:“也不知是哪家的教养,姑娘家家的,大喇喇的赤着脚,亏得看见的是我们,要是被男人看到了,呵呵!真该好好跪祠堂学学女戒列女传了。”
其中一个姑娘用帕子捂着嘴,嗤嗤的笑:“周姐姐,这一看就是乡下人家,怕是字都认识,哪里还学过女戒呢?”
“即便没学过,连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了吗?!”
“真该去问问船老板,怎么什么人都能往这层走,咱们花了几倍的钱买票可不就是图个清净,这下可好,阿猫阿狗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