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夫人黑化日常——柔桡轻曼
时间:2018-05-12 12:58:39

  许氏这次吓的不轻,又请来郎中给女儿诊脉,已无大碍,只是身子虚弱,需要进补,开了食疗的方子才离去。
  大病初愈,吃过清淡的米粥,姜婳歇下,许氏去忙别的,丈夫病倒,要忙的事情太多。
  等到娘离开,姜婳靠在海棠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上,抬头去望守在床尾的珍珠和翡翠,府中丫鬟多是以金银玉石命名,这是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当年姜家出事,爹娘去世,只剩下这两个丫鬟还肯守在她身旁,最后这两个丫头也没好下场,被谢妙玉随便找了个缘由,当着她的面杖毙了。
  “珍珠,翡翠。”姜婳唤道。
  “奴婢在,姑娘可有什么事儿,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两丫头挑开珠帘翠帐,有些焦急。
  姜婳轻声道,“我无碍,只是有些口渴,你们去帮我倒些温水过来。”
  喝过温水,姜婳睡下,她睡的并不安稳,噩梦连连,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到酉时,许氏抱着小姜妤过来陪姜婳用饭,小姜妤是姜家大房最小的女儿,也是姜婳嫡亲的妹妹,才五岁多,长的粉雕玉琢,白白嫩嫩,说起话来也是奶声奶气,见到姜婳就糯糯的喊,“大姐姐,小妤儿可想你啦,娘亲说姐姐不舒服,不许小妤儿来打扰。”
  姜婳压下心中的悸动,搁在膝上的手抖的不行,好半晌眼眶里的湿意才消散,她抖着手去抱小姜妤,苍白的脸贴上小姜妤粉嫩的脸蛋,喃喃道,“阿妤,姐姐好想你。”
  小姜妤担忧,抬手摸了摸姜婳消瘦的脸颊,“大姐姐,你要快些好起来。”
  “好,姐姐一定会快些好起来的。”姜婳几乎是虔诚的亲吻上妹妹的额头。
  许氏道,“婳婳,你身子骨还没好透,我来抱着阿妤吧。我让厨房做了清炖乳鸽汤,这东西温补,你多吃些。”
  姜婳点头,“好。”
  许氏抱着小姜妤,喂她吃东西,小儿没甚烦恼,吃的欢快,还指着食案上的炒春笋,“娘亲,娘亲,我还要吃这个。”她一抬手,手腕上用红绳系的金铃铛,叮叮作响,声音清脆,犹如她还鲜活的小身体,而不是那座深深印在姜婳脑中孤零零的坟墓。
  用过晚食,小姜妤犯困,乳母进来抱她回房梳洗睡下,只留两母女还在皎月院。
  许氏陪姜婳坐在窗棂下的贵妃榻上,姜婳望着窗外那片桃花林,轻声道,“娘,明日我要去青城山一趟,去找张神医。”
  徐氏道:“婳婳,你身子还没好,可不许上山去。况且那张神医性子古怪的很,我去了三趟,连人都见不到。”
  “娘,我明日一定要去青城山一趟的。”姜婳回头望许氏,眉目温柔,却也坚毅。
  姜婳不清楚眼下的情况,却知道那些事情是实实在在经历过的,爹娘过世,家产被瓜分,她被欺辱,被毁掉容貌,直到最后小姜妤死去,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或许是老天爷怜悯,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一次,她不会再眼睁睁看着姜家家破人亡,有些事,有些仇,她都要亲手来做。
 
 
第4章 
  翌日,姜婳早起,珍珠翡翠挑开翠帐伺候她穿衣梳洗,翡翠挑了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襦裙,上面百蝶都是苏州最好的绣娘绣制而成,栩栩如生,“姑娘,穿这身可好?您身子骨好没好透,这身穿上衬的脸色也好红润些。”
  姜婳半靠迎枕上,望了眼多宝阁旁的八宝纹顶竖柜,指那身月牙色娟纱金丝绣花襦裙,“穿那件吧。”
  珍珠把那身衣裳取过来,“姑娘,这身会不会太素。”
  “不会,就这身吧。”
  换好衣裳,姜婳趿拉着乳烟缎攒珠绣鞋下床榻,坐妆奁前让丫鬟们帮她髻发,她怔怔望着铜镜里那张完好无损的容颜,哪怕消瘦不少,这张容貌都还透着艳色,苍白脸色更衬的眉间那点朱砂痣殷红如血。
  她伸手抚上脸颊,听身后的的珍珠唠叨,“姑娘,今儿带哪只钗子,您身上的衣裳太素,不如带那只宝蓝点翠红宝石珠钗……”
  姜婳的目光从铜镜里移开,垂下眼,“寻支白玉珠花的吧。”
  月牙色娟纱金丝绣花襦裙配以白玉珠花钗,衬的姜婳单薄的身板弱不禁风,仿佛摇摇欲坠的模样。
  收拾妥当,姜婳过去陪许氏用早食,一路走过,她走的很慢,望着东园熟悉的花草盆景,假山荷花池,恍若隔世。
  姜家四进的宅子极大,光是主子们住的东园都有三院四阁,姜婳住皎月院,许氏同姜清禄住谨兰院,小姜妤同她们住一块儿。过去谨兰院,许氏正在喂姜父吃一些流食,姜父在榻上昏睡半月有余,好在能勉强进食一些,不若早是扛不住。
  姜婳安静坐一旁望着榻上的爹爹,有十年不曾见到他。
  姜清禄长相极好,仪表堂堂,剑眉星目,身量颀长,倒是像个读书人,脾气却正好相反,性烈如火,不过这些年做生意的原因,性子收敛不少。
  爹爹待她们娘三也都极好,爹娘感情亦和如琴瑟,府中三房妾侍是当年姜老太太再世时,以死相逼,逼迫他纳下的,只因许氏生不出一个儿子来。
  许氏喂完姜清禄一碗清粥,回头见婳婳乖巧的坐在那儿,小脸苍白,她心疼坏了,过去牵起姜婳的手,“婳婳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姜婳道,“来陪娘和阿妤用早食。”她又望向榻上的姜清禄,“爹爹身子如何了?今儿郎中怎么说的?”
  “郎中来看过,还是老样子,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许氏发愁。
  姜婳慢慢道:“等陪娘和阿妤用过早食,我就去青城山,不论如何,是一定要请到张神医来府上一趟的,爹爹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有一月不足,爹爹会过世,姜家的噩梦就此开始。
  陪着许氏和小姜妤用过早食,小姜妤由乳母和丫鬟们抱着在院子里溜达消食儿,姜婳在房中跟许氏说话,“今日还有一事要同娘说一声的,倘若姑母在上门谈过继的事情,还希望娘拒绝。”
  许氏微怔,“婳婳,这是为何?”
  姜婳望着许氏,软软的说,“娘,我只是觉得,眼下爹爹的病才是大事儿,别的事情不如都暂且搁置,等爹爹醒来再说。况且这事情也需要爹爹敲定的,过继是大事儿,晔书堂弟年纪大了些,不是合适的人选,真若想过继,等爹爹醒来,寻一个族里年幼些的不是更好?”
  十年过去,姜婳看透不少事情,爹爹不倒下,姜映秋他们就无机可乘,爹爹病倒的事情不是偶然,只要等到他醒来,爹爹不傻,岂能分辨不出兄弟之间是真情还是假意。
  有些事情她不能明说。
  “娘省得,婳婳放心吧。”许氏把话听了进去,这种事情的确还是丈夫拿主意比较好。
  姜婳正准备离去时,许氏身边的温嬷嬷进来通传,“太太,姑太太又来了。”
  许氏皱眉,总觉得大姑姐对过继的事情很上心,“去请姑太太进来吧。”就如同婳婳说的,此时过继不合适,早些同大姑姐说清楚也好。
  姜映秋由着温嬷嬷领着入谨兰院的垂花门,抬眸望了眼,入廊庑的道路旁摆着一丛丛兰花,有莲瓣,有蕊蝶,有蕙兰,散发阵阵清幽香气,这些兰花,一株都够普通人家几年的嚼用,长房可真是财大气粗。
  入西次间,姜映秋见姜婳靠在榻上闭眼歇息,许氏正坐在一旁陪伴,她走上前关怀道,“婳婳身子可好些了?郎中可有说些什么?这突然病倒,可是吓坏我们了。”
  姜婳闭眼掐着手心,听见娘说道,“好些了,不过方才说有些乏了,我让她搁这儿歇会儿。”顿了下问,“大姑姐这般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姜映秋点头,“还是上次过继的事情。”
  许氏道,“婳婳才睡下,我们出去说吧。”
  引着人去到屏风外的小厅,听见脚步声渐远,姜婳蓦地睁开了眼,眼底猩红,恨意浓烈,至少,此时此刻,她还做不到面对她们能和颜悦色好好说话,她还需要些时间。
  姜婳慢慢闭上眼,半撑起身子靠在迎枕上,听着外间娘在说话,“大姑姐,前几日说的过继的事情怕是不成,我想等着清禄醒来再说,毕竟这个家,是清禄来做主的。而且眼下最主要的事是清禄的病。”
  姜映秋急了,“弟妹,这事情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二弟家的晔书知根知底,性子也好,再合适不过。”
  许氏也道,“大姑姐,可之前我也还未应承下来啊。”
  “弟妹,这事情你再好好想想,晔书过继长房来,指不定还能冲冲喜,清禄就醒过来了。”姜映秋脸色不太好看,不懂说好的事情怎么隔开几日就变了卦。
  许氏道,“我不信这个,我只信张神医,如果能请到张神医,清禄一定能醒过来的。”
  姜映秋冷声道:“弟妹,那张神医性子桀骜不训,这三日,我日日上山去请他,他都不肯见,医者仁心,他算什么神医,我恼不过,将他大骂一顿,他根本不配这满身医术,也不配被称为神医。”见许氏面皮子紧绷不高兴,她又说,“弟妹不用指望他,我打听过,宫里头致仕回来的郭太医就住在苏州不远的镇上,我会亲自去把郭太医请来为大弟治病的。至于过继的事情,弟妹再考虑考虑,不管如何,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清禄,为了姜家。”
  姜映秋说完不管许氏如何,佛袖离开。
  姜婳靠在榻上想着,当年姜映秋也是如此,因激愤将张神医大骂一顿,至此不管娘去青城山怎么求,跪上三天,张神医都不肯下山,可她这个姑母也没能请来郭太医。
  姜婳在这边小歇片刻,等情绪平定才跟许氏说了声,要上青城山上。
  许氏叹气道,“婳婳,怕是不成的,你姑母说她将那张神医辱骂一通,人家如何还肯来府上给你爹爹看病,不如就去请郭太医瞧瞧。”
  姜父昏迷这段日子,姜家其实请过不少名医,有不少和郭太医其名的,俱是素手无策。姜婳相信,就算请来郭太医,怕是也没太大的用处,唯有这张神医。
  “娘,事在人为,总要去试试的,不试就半点机会都没。”
  许氏不在拦着,嘱咐姜婳路上小心。
  套了马车,珍珠翡翠陪姜婳一块去了青城山,青城山山脚下聚不少人,都是前来请神医的,带着希望而来,可总归是失望的多。
 
 
第5章 
  张神医名张景林,不是苏州人士,具体是哪儿的,众人亦不知,不知何时青城山半山腰住着一位神医的事情就在苏州传开,都道他性子怪异,通常十天半月不开门,不愿看的病人,哪怕是你皇帝老子,也照样拒之门外。
  可往往他愿意救的人,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也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姜婳站在山脚下,望着半山腰那处隐隐小院,她知道,张神医是爹爹唯一的机会。
  “珍珠,翡翠,我们上去吧。”
  提脚朝半山腰走去,周围有不少人一块结伴而行,面色阴郁,都是家有病患的来请神医的。
  一路沉默,到了半山腰张神医住处,一圈简陋的栅栏围着三座小茅屋,整个小院落干净整洁,院中放着不少簸箕,里面晾晒着草药,栅栏外都能闻见浓郁的药草味。周围聚了不少人,有人朝里头张望,有人在哭喊,求张神医救命。
  姜婳在外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人群渐渐散去,有人大哭辱骂,有人愤愤,有人默默离去,那茅草屋子里却没半分动静。撩起裙角,她屈膝跪下,“小女求见张神医,还望张神医救家父一命,小女感激不尽。”
  “姑娘。”珍珠翡翠惊呼,她们姑娘自幼娇生惯养,何时曾跪下求人过,两人上前想将人扶起来。
  姜婳温声道,“你们去旁边候着吧,不用管我。”
  两丫鬟迟疑片刻,到底还是静悄悄退到一旁。
  姜婳大病一场,身子骨还未好透,身量单薄纤细,跪了小半个时辰脸色苍白起来,全身湿透,大汗淋漓,额前的青丝也因汗湿粘在鬓角脸颊上,柔弱可怜的模样惹的两个丫鬟心疼坏了,过来劝说好几次。直至酉时,日落西山,姜婳巴掌大的脸蛋已经惨白一片,唇瓣也无半分血色,这才沙哑着声音开口让两个丫鬟搀扶着她起身,慢慢的下了山。
  姜婳回去姜宅,不敢去见许氏,怕她见自己这幅模样会阻止她再去青城山。
  次日一早,姜婳在皎月院用过早食就乘马车去青城山,昨日跪了两个时辰,膝盖一片青紫,双腿疼痛难忍。她留了翡翠在家,娘的性子软和,她怕姜映秋再次上门会把娘说动,留下翡翠也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让娘答应过继的事情。
  翡翠觉自家姑娘自大病一场,性子有些变化,可仔细去瞧,和原先又实在没甚两样的,性子一团和气,只当是老爷病重姑娘长大了。
  去青城山半山腰,这一跪又是一整日。
  每日前来求神医治病的人极多,有人见姜婳跪下,就同她说,“姑娘,你跪着也是无用,这位神医是个狠心肠,前些日子有人跪了三日,神医都不肯出来一见,对了,我见姑娘有些眼熟的慌……”
  有人认出姜婳,“这不是姜大老爷家中的大姑娘吗。”
  姜清禄是苏州首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重病的消息早已在苏州传开,有人赞姜婳有孝心,有人劝她起来,直言道,就算她跪上十天十夜,只怕也无用处。
  姜婳却是猜测,这位张神医只要还存一丝怜悯之心,自己坚持下去,他便会改了主意。
  有人见姜婳如此,为之动容,想着家中生病的家人,也跪下求神医相见。
  第三日,第四日,跪求的人渐渐少了起来,又只余下姜婳一人。
  珍珠在一旁看的泪眼汪汪,想要陪着一块,姜婳却不允许。
  这么几日折腾下来,姜婳越发消瘦,前来求医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劝姜婳起来,“姑娘,你还是起来吧,你这样身子也吃不消,别把腿给跪坏了,实在不成,去请别的名医帮着姜老爷瞧瞧。”
  “可不是,姑娘,你这样跪着这位神医都不见心软半分……”这样娇滴滴的姑娘家,他们这些旁人看了都不忍心。
  姜婳摇头不语,固执的继续跪着。
  第五日,第六日,求医问药的人渐渐少起来,也都不好再劝说姜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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