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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映秋五月来京城,她在苏州那段日子不算好过,丈夫和离,她憔悴万分,半年才缓过来,过罢年变卖剩余产业,寻了条船舶来到京城,谢妙玉领着两个小丫鬟接的人,见到亲人,谢妙玉俯在姜氏怀中哽咽起来,“娘,你可算是来了。”
谢妙玉的日子也过的艰难,她的嫁妆被她放印子钱赔的精光,原本是该赚钱的,只是被人参沈知言一本,沈知言恼怒,烧掉她放印子钱的条子,赔的血本无归,加之与沈琴瑟不调,每日郁郁寡欢,消瘦不少。姜映秋见着很是心疼,红着眼眶道:“我儿怎成了这幅模样,可是姑爷待你不好?”似想起什么来,脸色一变,“或是那姜婳给你难堪了?”
两名丫鬟垂手立在一旁,畏畏缩缩,谢妙玉不想家里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擦掉眼泪道:“娘,我们回去说吧。”
“去沈府?”姜映秋有些迟疑,“那里到底是姑爷的府邸,我过去住始终是不好,不如先去客栈把东西搁着,这几日我先住客栈里头,等着寻到宅子我在搬过去吧。”
谢妙玉梗着脖子道:“娘来京城,怎可让你去客栈住着,姑爷那也是你的女婿,你住几日有何妨。”又软声道:“娘,您就随我回去住吧,等着买到宅子在搬出去住就是,女儿有许多话想同你说。”
姜映秋不再坚持,随女儿回沈府,行李由着丫鬟们收拾好,两人坐在房中,谢妙玉把来京发生的事情说一遍,姜映秋听的心疼,搂着她哭道:“都是娘不好,娘若有千万两的银子供着你花,何苦我儿去放印子钱,又惹得姑爷生气。”当初就差那么一丁点,怎么姜婳就能请来神医治好大弟,不然长房那些家业早就是她的,妙玉何苦受这种窝囊气。
两人抱头痛哭,谢妙玉顾不得羞耻,哭哭啼啼把沈知言从不跟她同房的事情告知娘,她也是没有办法,一个人在京城孤苦无依,夫君不喜,她就结识几个邻居家里的少奶奶们,整日打马吊,这种事情又不能告诉她们。如今姜氏来京,自然要同她商议的。
这话一出,姜映秋如遭雷击,捏着谢妙玉的肩膀质问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自打来到京城你们就未曾同房过?”
谢妙玉捂脸哭道:“自打成亲后,他一直不肯跟我同房,就连在苏州的时候,我,我们也没有圆房过。”她也想相夫教子啊,可他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姜映秋脸色冰凉,狠狠的拍在案几上,那个青花缠枝纹茶盅被震翻,咕噜噜的滚到落在地面上,摔的粉碎,她咬牙道:“姑爷实在过分,当初的确是你不对算计了他,可如果不是他与姜婳有婚约还招惹你,何苦你最后非要嫁给他,明明是她们的错,偏偏最后吃苦的是我儿。”她停住,思忖片刻道:“这样肯定是不成的,你与姑爷这样迟早会出问题,夫妻两人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谢妙玉捉紧姜氏的手,急切道:“娘,那我该怎么做?可他从不肯过来正房里歇息的,一直睡在书房里。”
姜映秋眸光闪动,当初女儿坏掉名声才与沈家结亲,小夫妻两人在继续下去,只怕会和离的。女儿还年轻,又依赖姑爷,和离会受不住,等到姑爷尝过女子味道,女儿怀上身孕,姑爷想必也该慢慢想通,若能一举得男,姑爷只怕也欢喜的很。
主意打定,姜氏凑在谢妙玉耳边小声道:“等着姑爷喝醉你去书房与他一起就是,实在不成,往他吃的饭食里下些药都是成的,你这傻孩子,怎么任凭姑爷一年半载的不碰你,这样定会出问题的啊。”
“可是……”谢妙玉有些犹豫,“当初就是因为设计夫君他才气恼的不理我,现在又这样,他……”
“你这傻孩子。”姜映秋打算她的话,轻声说道:“阿玉,你仔细想想,你若等到他回心转意能等多久?若是他往后碰了别的女人你该如何?你不能再等的,你们成亲一年半,只要你怀上孩子,他不会说什么的。”
谢妙玉终于下定决定。
夜里沈知言知晓岳母住在府中,未多言,连跟岳母娘子一块用顿饭食的想法都无,面无表情的回到书房,等着小厮端来吃食,他慢慢的吃干净,小厮退下,他坐回书案后的青鸾牡丹团刻紫檀椅上,修长的手指翻案上的书卷。当初秋闱春闱殿试的成绩都不算理想,最后只得个三甲同进士出身,入翰林院里做庶吉士。
沈知言才高八斗,当初秋闱正是和婳婳退婚又被谢妙玉算计,此后心情失落,春闱和殿试也失利,入翰林院后,他渐渐想开,胸襟也开阔起来,每日忙着处理公务,他本就是有才能之人,得翰林院大学士薛大人看中,收他为弟子,等到荆州的事情处理完,薛大人会推荐他去荆州那几处地方上为官。
熬上几年,做出些政绩,他就能回京了。
沈知言微怔片刻,半晌后从书案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幅画像,缓缓展开,上面的女子眸含秋水,月貌花容,正笑盈盈的望着他。他伸手抚上画像女子面庞,低声说道:“婳婳,对不起……”都怪他少年轻狂不知珍惜。
姜映秋暂在沈府住下,她没好意思长留,每日使唤丫鬟随她一起去附近寻空宅子,最后在沈府后面一条巷子里找到一座二进的宅子,够她一人住,她让丫鬟仆人去宅子里收拾妥当,当天夜里回到沈宅,她把一包药粉交给谢妙玉,“把这个掺杂到他的饭食里,阿玉,你若不想和离,只能这样做的。”
谢妙玉接过药粉,大概也知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呐呐道:“娘,您从哪儿弄的这个?”
姜映秋笑道:“啥孩子,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贵人们常常用这个助兴,有些药堂里都有的卖。”她顿了下道,“明日下人们就该把宅子收拾好,阿玉,明日娘就搬出去住的,你在府中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来寻娘,娘帮你撑腰。”
次日,姜映秋和奴仆搬离沈府,当天夜里,沈知言从翰林院回来去书房,谢妙玉亲自去厨房一趟,厨房里只有两位厨娘守着,正把炉子上煨的汤添到莲瓣碗里,是菌汤,谢妙玉问道:“姑爷今儿喝菌汤?”
厨娘称是,谢妙玉淡声道:“你们去外头宰只鸡,今儿我想喝鸡汤,一会儿炖上,正好做宵夜。”
两名厨娘去后院抓鸡,谢妙玉趁着无人把姜氏给的粉末倒入那碗菌汤里,搅拌均匀。不多时厨娘回来,谢妙玉嘱咐她们早些把饭食给姑爷送过去。
谢妙玉回到正房,忐忑等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起身去书房,外头有小厮拦着不许她入,谢妙玉皱眉道:“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府中的主子,你竟也敢拦我,还不快些让开。”
小厮是得沈知言吩咐,绝不允许大奶奶入书房的。
谢妙玉暗恨,知晓硬闯无用,只道:“你且让开,我去书房只是同夫君商量母亲的事情。”
小厮犹豫片刻,没敢再拦,谢妙玉敲门,里头没有任何声响,她推门而入,合上房门,朝着里头走去,见床榻上的男子衣衫脱去,男,根胀大,双目赤红,她面颊羞红,走上前去娇滴滴喊了声夫君,沈知言见神思混乱,见那花容月貌的女子缓缓朝他而来,他如何还压制的住,扑上去把人扯入怀中亲吻起来。
他把人压在床榻上亲吻,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女子身上,他显得小心翼翼的,反反复复的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该好好珍惜你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谢妙玉心里甜甜蜜蜜,连着男子粗鲁弄出的疼痛都能忍耐的住。
翌日早起,沈知言头疼欲裂的醒来,见到身畔的女子,面色剧变。谢妙玉悠悠转醒,满脸绯红的唤了声夫君,沈知言扯过衣衫披在身上,冷冰冰的道:“谢妙玉,真是不知你连脸皮子都不要,如此饥渴,还敢下药于我,果真是缺男人吗?”
谢妙玉脸色巨变,“沈郎,你这是何意,明明昨夜是你拉着我缠着我的,还,还说对不起,会好好珍惜我的。”
沈知言不想与她多言,他知是被她下药,昨夜把她认成心里的人,披着衣衫,他下床榻去梳洗,心里攥紧,死死捏着拳,恨不得撕碎这母女两人,他当真没想到这两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丈母娘教唆女儿给姑爷下媚药。他不傻,丈母娘才来京城,那谢妙玉就给他下药,可见是姜氏的注意。
他连着早膳都未吃,直接去翰林院。
谢妙玉呆坐在床榻上,不懂他这是何意,明明昨儿夜里都还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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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五月底,天气骤暖,姜婳换上轻薄的丝绸衣衫,每日躲在房间陪团子玩,空闲之余看看医书,日子悠闲。这日她穿着身胭脂色绡绣海棠绸缎春衫靠在窗棂的美人榻上逗团子玩,珍珠端着食盘进来,温声道:“大奶奶,厨房红百合枸杞炖了雪蛤汤,春日干燥,您喝些汤。”
姜婳喝过汤,味道不错,“厨房可还有?你们几个小丫鬟分些,再让厨房重新炖些,留着晚上给姑爷作宵夜吃。”
珍珠笑道:“奴婢省得。”
等到夜里燕屼回来,姜婳先让珍珠端来汤水,等他吃完。燕屼把碗递给丫鬟,见她怀里还抱着团子,暗叹一声,拎起她怀里的猫丢在窝里,牵着去暖阁那边的窗棂下坐下,从身上取出一捧丝滑绸缎,那绸缎包裹着什么东西,他轻轻打开,露出里面一对翡翠指环来,碧绿碧绿的,水润润的,仿佛要流油一般,这已经是顶级的绿翡翠了。
姜婳望着那对指环,怔怔问道:“夫君,这个是什么?”
燕屼取出那纤细刻着精致花纹的指环,抬起姜婳的左手,缓缓把指环套在她如白玉纤细的食指上,温言道:“你忘记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姜婳茫然。
燕屼低叹口气,这么糊涂,当初怎么敢放火烧人的,他轻声道:“今日是五月二十九,我们成亲已经整整两年。”
“两年……”姜婳瞪着清澈的眸子仰头望他,“我们都成亲两载了吗?”他若不说,她肯定就不记得了。燕屼捉住她的手指亲吻,轻笑道:“这块翡翠是皇上之前赏赐我的,我从库房里头找出来做成戒指的。”这对指环是他亲自切割打磨抛光雕刻磨砂做好的,她的指环内侧雕刻他的名,用的是无屹两字。
第92章
庭院里杏树上挂着微黄透青的杏子, 散发清香, 有鸟儿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去啄那果子,丫鬟们躲在抱厦处坐在绣墩上小声的说话,青石小径, 抄手游廊, 五月底已渐渐透着热, 这幽静的庭院满眼青绿, 格外凉爽, 丫鬟们正低声说着团子的事儿,应当怎么照料着, 不知房里的两位主子正温情蜜意。
姜婳低头望着他手中绸缎上另外一枚指环,轻轻拾起, 这枚指环上面雕刻的是古朴些的花纹样式, 她把指环套在燕屼的食指上,伸手覆盖在他的大掌上,低声唤道:“夫君……”
燕屼望指上的指环, 这指环与她那枚颜色一样, 款式一样,内里刻着是她的名字,他缓缓握着她白皙的手, 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掌合起包裹住她的双手。姜婳低头,心里发酸,她那么多的事情瞒着他,他却不计较, 他其实应该知道的吧,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她喃喃道:“可是我并不值得你待我如此的好。”
上辈子的事情,还有这辈子她做的事情,她永远都不会开口对任何人提起,哪怕是爹娘。哪怕现在燕屼待她很好很好,她都不敢开这个口。到如今他都还是姜家的上门女婿,好似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事情,明明他可以娶妻,为燕家开枝散叶,根本无需做上门女婿的,他从来不提。
燕屼抱起她,额头抵住她的,“不管你何等样子,都是我甘之如饴,我只盼着能缠你一生,与你白头。”相处两年,他岂能不知她的性子,她本性其实是纯良的,若有人惹恼她,她也不会忍让,但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害人。至于马厮,他不明白婳婳为何一定要纵火烧死他,但知肯定有她的原因,他不问,等到她愿意说出的那一天。
“夫君……”姜婳心悸,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我是想问问你……”她忽然怔住,问他什么,问他做姜家的上门女婿可后悔,后悔了如何呢,难不成变成娶她,往后生的孩子姓燕?那娘亲生不出男娃,宗族又要过继,指不定姜映秋又会卷土重来,到时候又陷姜家于死地。
不成,至少此刻是不行的,至少等到她弄死姜映秋,再与他恩恩爱爱,哪怕到时候生下的孩子姓燕也是无妨了。
她抿着口,不再吭声,扯着他衣襟的手有些用力,攥的紧紧的,小巧滚圆的指甲染上粉嫩。燕屼微微叹息,拉着她在太师椅上坐下,温声道:“莫要多想,我们如今这样挺好的。”他不是没看懂姜婳的犹豫,也知她方才想问些什么,至于上门女婿,他根本没有在意过,生的孩子姓姜姓燕都是无妨。
再者,他怀疑她的身子是否出了什么问题的,子嗣怕会怀的艰难。他也不希望她这时候怀上孩子,等她身体再好些的时候。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姜婳也总盯着食指上的指环看着,心里到底还是甜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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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月,周玉珠来找姜婳玩,珍珠进来通传的,姜婳笑道:“快把周姑娘引进来吧,翡翠去上茶水点心来,对了,昨日宫里赏赐的荔枝也端出来吧。”这地儿是北方,荔枝是个稀罕物,很难运来的,因此都是进贡,昨日燕屼回来就拎着一小篮子的荔枝回来,说是去宫里的时候皇上赏赐的。
她来月事,吃不下去,就让珍珠把东西放在冰库里保存着,今儿正好能够待客。
珍珠请人进来,周玉珠是红着眼眶进来的,姜婳给吓着一跳,下榻拉着她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两人如今的关系很亲近,周玉珠反而喜欢随和些的姜婳,她其实有嫂子的,不过性子刻板,两人聊不来,她从不去找亲嫂子玩。
两人坐回榻上,姜婳给她递了盏枸杞茶,是用枸杞红枣菊花冰糖煮成的,味道清甜,“喝些甜茶吧,怎么哭起来了?可是有人惹你生气了?”周玉珠天性纯善,整日乐悠悠的,这还是姜婳第一次见她这幅模样。
周玉珠揉揉眼,接过茶盏,喝了两口,大概味道不错,她给一饮而尽,把空杯子递给珍珠,望珍珠一眼,珍珠会意,捧着空茶盏退下,把房间留给两人,周玉珠这才闷声道:“嫂嫂,我实在不懂爹爹怎么想的,我都已经十六了,连亲事还没有定下来,今日爹爹休沐,我就去问他,我,我是想问问魏师兄的事情,爹爹却骂我不知廉耻。”说着捂着脸呜呜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