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见着徐德音递过来的山楂糕，脸上倒是露出一丝喜色。要知道，小姑娘以前在家中时，可是被管着，很少能吃到这些小糕点的。
徐德音抿唇，鼻头酸酸涨涨的。想到自己父亲的付出，想来父亲定然是觉得很值得的吧。
只是可惜了她们这些被留下来的人，会很痛苦。
小姑娘吃了一块山楂糕，即便是再嘴馋，也没有再去吃第二块。
想到山楂糕是眼前这位姓徐的小姐姐递给自己的，小姑娘还是道：“我不是嫌弃你给我的糕点，只是我娘亲说，我身体不好，要多吃饭，少吃零嘴儿。”
徐德音轻笑道：“顾夫人说得对，顾妹妹身子骨不怎么好，平时不能多吃零嘴儿。”
小姑娘见徐德音不介意自己推辞她的好意，也没学旁的姑娘那般，用时而羡慕嫉妒，时而怜悯同情的眼神看自己，又想到母亲之前无意间透露出来的话，小姑娘挠挠头道：“徐姑娘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来寻我。这京城敢招惹我的还没几个。”
徐德音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好。
裴永珍与别家姑娘一起说话的时候，也不忘关注徐德音这边，见徐德音与顾家姑娘说得热络，眼里先是露出一丝疑惑，接着便是了然。
想来是顾家还记着之前徐家姑父的好呢。顾家这位姑娘虽然是羸弱了一些，可是性子却是被顾夫人养得很好的。如今跟徐家表妹接触，想来就是因为知恩图报的缘故吧。
内院之中的姑娘夫人们，多数也知道这关节。
心里虽羡慕这会儿跟顾家姑娘相谈盛欢的徐德音，却也做不出什么来。
如今的顾家，可是欠了徐家一份天大的恩情在呢。只要顾大将军还在一天，若是顾家人不看顾徐家，那就是忘恩负义。
身在朝堂的人都懂。
顾筠婷见满院子的人没看轻了徐德音，脸上便露出一丝笑意。
顾家与平南侯府之前并没什么交情，自然不能轻易来打扰。
这回好不容易打听到平南侯府设宴，结果人家的宴只能算是家宴。她们家又没能收到请柬。
好在自己还有个关系稍远一些的表哥，与这平南侯府的公子倒是有几分交情，自己总算是蹭到请柬。如今一件到这位徐家姐姐真人。顾筠婷只觉得自己心里更加欢喜。
这个姐姐一看就跟自己很投缘，还给自己小零嘴儿吃呢。
顾筠婷满意地想到。
然而，被顾筠婷蹭请柬的少年这会儿却有些不安。顾家这位表妹因为是姨父老来女，身子弱，虽然姨母平时管教严格，可是为了让表妹身子骨稍好一些，却也没阻拦了表妹习武。
如今，自家表妹在内院，该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吧？小少年一脸的担忧。
裴永嘉也听闻了自己这位同窗带了以为表妹来，这位表妹还是顾家之人，心中就有所猜测。
如今见同窗坐立不安的样子，无奈道：“顾家姑娘来，怕是也是为了见徐家姑娘一面，又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少年一脸为难。他就怕内院有人给徐家姑娘脸色看，然后自己那位表妹一个生气，抽人家姑娘鞭子怎么办？
内院那边可真都是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比不得他们这些平时就皮糙肉厚的男子。
小表妹因为身子骨不大好，怎么养都是面黄肌瘦的可怜样，然而，小表妹可比一般大家闺秀都要厉害很多的。
一鞭子下去，那些娇娇柔柔的姑娘们的脸上，轻则留下一道红痕，重嘛，毁容都不是没可能的。
裴永嘉见少年实在担心，便吩咐自己的小厮，多看着一些外面的情形，若是真遇到什么意外，也能及早地挽回。
听见裴永嘉吩咐的少年慢慢放下自己的担心，然而在听见裴家的下人说到自家表妹在内院那边简直是如鱼得水的时候，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自己在外面瞎担忧，自己的那个表妹倒是好，跟人家徐家姑娘聊得火热。
毕竟是人家府上的喜事，邀请的又都是一些亲近人家，怎么也不大可能闹出太大的乱子。
徐德音与顾筠婷倒是比跟其他姑娘还要能聊得来，趁着这个机会，倒是交换了不少消息。
顾家小姑娘见徐德音的眼神时不时扫过裴家的几位姑娘，虽然有些吃味，还是轻声道：“裴家这几个姑娘，接触的可都不是一般的姑娘，想来是她们家长辈有什么安排的吧。”
徐德音想到即将说亲的几位表哥，了然点点头。倒是也不再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几位表姐身上。
只是徐德音虽然不怎们敏感，还是察觉道顾家姑娘虽然对来平南侯府的姑娘没多少好脸色，可是有几位姑娘，顾筠婷几乎是一见脸上就露出不喜的神色来。
徐德音心中疑惑，表面上却没漏出来，心底的疑惑在看到顾筠婷与几位明显是文官家的姑娘相处融洽时渐渐加深。
“以前我还以为，这文臣家的姑娘只会跟文臣家的姑娘交好，看了筠婷你，我才发现，这原来文官和武将家的姑娘也能相处得这般好。”徐德音打趣道。
顾筠婷唇角微微勾起，小声在徐德音耳边道：“哪里有那么绝对了？这朝堂上文武不和，多是装出来、或者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私底下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就像我家，我爹爹出自行伍，我外祖家却是书香世家。”
徐德音微微有些讶异，还是点点头：“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顾筠婷也只是抿唇轻笑。徐家这位姐姐确实只是出自商户人家，可见识上却不少。至少，若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娘子，拿到父亲留给自己的财产之后，定然是要自己好好打理，为了自己将来的日子好过些，说不定还会将之前那些看似不怎么必要的开支给去掉。
然而裴家姐姐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徐德音渐渐发现，这内院的姑娘这会儿放过自己多多少少跟自己身边这个小姑娘有一些关系。有这个小姑娘在，这室内的好多人虽然看不惯自己，却也不敢太过为难自己。
徐德音轻声叹息，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如今还要一个小姑娘来护着自己。
得了便宜的徐德音，也只能将自己之前打算做的事情继续下去。
一场欢宴结束，夜幕也渐渐将京城笼罩。
鸿运楼的二楼角落的雅间里，男子将面具轻轻带上，没过多久，雅间的门被推开，徐成越发圆润的身子挤进门内。
第93章 食不下咽
“燕老大久等了, 只是我们也没料到, 这回平南侯府的喜宴怎么会这么长的时间。”
燕老大有些沙哑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无妨, 有徐掌柜的好茶在, 就是再多等一会儿，也是甘愿。”
徐成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 不再多说其他：“厨房里已经准备好燕老大您喜欢的点心, 劳烦您再等我家姑娘一会儿。若是耽搁了您的要事，尽管跟老徐说。”
燕老大嗓子里传出低哑的笑声：“徐姑娘让我等多久都可以，毕竟，徐家以前从没亏待过我们这些朋友。”
徐成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很满意燕老大的实诚。
徐家早在多年前就与燕匪有合作。只因为徐家人还算清楚燕匪的行事准则之类的。
毕竟, 徐家那么大生意，若是明里暗里没有什么势力护着的话，早就已经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咱们徐家就是喜欢跟您这样的痛快人打交道。您若是还有什么需要, 也尽管跟我们说。但凡是您需要的，我们徐家又有的，总归是要徐老大您满意才行。”徐成乐呵呵开口。
燕老大摇摇头：“我们虽然是水匪, 却不是不讲道理。”
徐成满意离开。
说来, 徐家与燕匪合作已经有几十年, 可是燕匪那边也从来没有胡乱收徐家的银子。
这么一看, 倒是比之前与朝廷那边合作的时候, 付出的代价还要小一些。只可惜的是, 燕匪毕竟是匪徒, 不能光明正大地摆出来。
不然, 徐家非得被某些朝廷命官扣一个匪商勾结的帽子，可是要让自家日子难过很久。
徐成离开之后，燕老大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看看桌子上的点心，随意拿了一块起来，塞进嘴里，却有些食不下咽。
北方的点心味道还好，可是吃太多还是觉得有些腻。
夜色渐渐浓郁，街上的行人也几乎看不见，只有那些习惯了在夜里出行的人，还偶尔路过。
燕老大微微捏紧手里的茶盏，注意着雅间外的动静。
“姑娘，您可算来了。”徐成的声音在楼下大堂响起。
燕老大慢悠悠给自己续上一盏清茶，茶水解腻正好。
楼下，因为要见的人燕老大，徐德音也没刻意做什么伪装。毕竟，这么晚了，鸿运酒楼已经打烊，偶尔留着的几盏灯，京城的人也大概能猜到，那是鸿运酒楼的掌柜正在查账目呢。
“燕老大可还在？”徐德音有些急切地问道。
“还在，燕老大这几日估计是没什么事情的。姑娘您有什么事情，倒是可以在燕老大回江南之前与燕老大好生商议。”徐成连忙道。
徐德音微微松了一口气。
今儿因为有个顾家姑娘在，她几乎是等到宴席结束，才有机会告辞回庭华轩换衣服。
也幸好，她一贯是习惯了早早歇下的，不然，这个点还不一定能出来呢。
问了燕老大在哪个雅间，徐德音就毫不停息地去了二楼。心里还在想着自己对于燕老大的印象。
徐德音从之前自己与燕老大的接触来看，这位燕老大应该是一个还算是仗义的人。相当于她前世在武林中时认识的那些一帮之主之类的角色。只是可能是因为讨生活不易，如今正是朝堂昌盛之时，燕匪这一帮人讨生活也比之前稍微要困难一些了。
只是徐德音也不是那等随意糊弄人的，既然决定要继续和燕匪合作，很多能帮的地方都尽量帮了，等到将来万一徐家出了什么事情，燕匪那边总归不会在一边干看着。
徐德音心里想法纷飞，手已经推开雅间的门，静静地坐在燕老大对面。
徐德音低头一看桌子上那些已经快要见底的点心，心中微微有些愕然，很快又恢复正常道：“劳烦燕老大久等。”
“无妨，正好我无事。”燕老大一壶茶快见底总算是觉得自称整个人好似清爽了很多。这会儿也有那个心思看对面的徐姑娘，“最近徐家的生意怕是有些不好做？”
燕老大好似随意地说道。
徐德音只觉得心里微微有些梗塞，还是抿唇道：“江南什么事情都逃不开燕老大您的眼睛。”
燕老大露在外面、红得有些异常的薄唇微微上扬：“多谢徐姑娘夸奖。”
徐德音语气一变：“只是不知，燕老大您可知道，如今江南在京城颇有名气的那位叶怀公子？”
燕老大瞳孔微微一缩，瞬时恢复正常：“倒是知道一二。”
徐德音话音刚出，就一直注意着燕老大的神色，自然将燕老大脸上那一丝不自然的神色留意到。因此，这会儿徐德音也猜到，燕老大对叶怀的了解，应该不只是一点而已。
“我们合作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不过一个人的消息而已，想来燕老大不会计较。”
徐德音语气有些轻飘飘的，可是却也让人听出她语气中那一丝不容置疑。
“你想知道他什么？”燕老大的声音有些迟疑，“他与你们徐家并没什么妨碍，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倒是不必太过了解叶公子。”
徐德音皱眉，轻笑道：“他若是没找上我，我自然不需要知道他叶怀是什么人，只是他偏偏要往我手上撞。我怎么能不好好地了解人家的底细？”
“有时候，知道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燕老大微微沉吟，半晌方道，“徐姑娘只需要知道，叶公子对徐家并无恶意即可。”
徐德音狐疑地看着对面的燕老大，可是那张脸几乎全被面具挡住，徐德音也不是擅长画画的人，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只能有些憋屈地道：“燕老大为何成日里将自己的脸挡住？就连说话的时候，也是用假音的时候居多，难不成是燕老大是害怕自己长得太好，被人觊觎？”
燕老大一口尚且还没咽下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只是顾及自己对面坐着的是为姑娘，才勉强按捺下来。只是也让燕老大重重的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徐德音怀疑地看了一眼燕老大，可是又觉得自己的怀疑几乎就是不可能的，方才放下来。
“徐姑娘，若是您再这般，燕某以后可能就只能与徐掌柜联络了。”燕老大缓过神来，没好气道。
“到时没银子，你可别怪我。”徐德音想着，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想到若是燕老大真敢明目张胆地拒绝见自己，自己还真可以直接将计划给燕老大的银子给扣下一部分来。若是燕老大问起，或者是不给徐家的商船护航，自己直接打进燕匪的老巢，也不是不可以。
燕老大有些气闷地应下来。毕竟自己眼前这位好歹也算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任性就任性些吧。眼前这位，可还是小姑娘呢，自然不能用之前对徐公的要求来要求眼前这位。只是燕老大也希望，徐家能在这位姑娘的手中越来越好。
少了徐家的进项，他们燕匪的生活都要比以前差不少呢。
徐德音可不知道对面的人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只是还惦记着对面燕老大的那带着些警戒的话。
叶怀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对面的水匪头子中的厉害人物说起都有丝丝忌惮。
难道，自己以后遇上叶怀就只能憋着？徐德音越想心里越是不高兴，甚至是有些憋屈的感觉。
徐德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就当是自己欠那叶怀的。等以后若是有机会，自己一定要将场子给找回来才是。
徐德音心中想着，脸上却没带出一分来，反而说起另外的事情来：“我们徐家有位本来应该在外地的掌柜进了京，不知道燕老大这边可有收到什么消息？”
燕老大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还是点头道：“收到了，只是那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躲过了我们这边的视线。这回让徐姑娘受惊了。”
徐德音不怎么在意，徐家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动向，怎么能指望燕老大这边。
“想来这次我们徐家这边的人出力不少，若是可以，我希望燕老大帮我一把，帮我看看我们徐家这些人，如今都是什么德性。”
燕老大微微点头：“正好，燕某也想看看，手底下的人都有些什么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