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侯府这边内院商量着要邀请的客人，外院那边也有自己的主意。
倒是万氏下意识地看了几眼裴霜云，让裴二姑娘整个人比平时更小心翼翼地，生怕是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惹嫡母的不快。
裴永珍见了，心底猛然浮起一丝不悦来。
“德音，你可别跟旁边那两位学，看她那样子，就跟我娘就是那成日里折腾庶女的恶毒嫡母似的。”
徐德音有些无奈，还是微微点头。
自己这位大舅母，虽然说不上是对庶女有多少好心的人，可是却也正的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自己的二表姐能养成如今的性子，倒是还真有几分古怪。
徐德音不是喜欢追究别人家私密事的性子，只是看到现在的裴霜云，不免想到自己母亲当年在府中的情形。
裴永珍跟徐德音又说了几句话，察觉自己这位表妹就是没人跟她说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之后，才有些喜滋滋地去看祖母与母亲定下的请客名单。
平南侯府在京城毕竟也算得上是老牌勋贵世家，说只请亲朋故旧来府上小聚，删删减减定下的名单，依旧能在府上摆上好几桌。
庭华轩中，竹柳看着定下的席面数量，几乎倒吸一口凉气。
请这么多客人，还能算得上是小聚吗？
竹柳暗地里扳手指算了算，自家姑娘只说是要送几道吉祥菜，可那吉祥菜看着一场宴席下来根本没人动，价钱却不便宜。
“可别舍不得。”徐德音轻笑道，“咱们的菜品都是从鸿运酒楼拿过来的，难不成还能多收了你家姑娘的银子不成？”
竹柳小声叽叽咕咕，明面上算着是不用自家姑娘多出银子。可是有准备这几道吉祥菜的功夫，鸿运酒楼的厨子准备出来的菜色，也能值不少银子啊。这些也是自家姑娘耗费的呀。
竹柳虽然心疼银子，却也没阻止玉枕去寻四公子传话。
徐德音抿唇，若是自己这会儿不大方点，又怎么能指望等到将来的时候，裴家会有人出面帮徐家呢？所以，她不仅要大大方方地将东西送出去，还要想方设法地将事情给透露出去。越多的人知道越好。等将来徐家的产业真出问题的时候，裴家还能置身事外？
徐德音的这些个小心思自然暂时不愿跟另外几个丫鬟说，甚至，徐德音都不怎么愿意让另外几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姑娘知道徐家某些掌柜干出来的事。
这些事情，知道的人就算多了又如何？只是让更多的人白白担心罢了。
徐德音乖乖地呆在平南侯府的时候，京城中也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
平南侯府的喜宴前一日，徐德音便受到了徐成给自己传来的消息。她想见的那位燕老大如今正好在京城，若是她有时间，自然可以出府去见见。
徐德音心中一喜。叶怀对自己对徐家看似没什么危险，可是徐德音知道自己心里的不安不是作假的。既然自己心中不安，那还是先去看看那个人的底吧。
如今燕老大愿意见自己，想来是愿意帮自己探探叶怀的底；甚至能告诉自己，叶怀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第91章 相看
徐德音将信纸撕碎, 心中默念了几遍时间地点, 这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徐德音不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 叶怀的出现确实太过可疑。
只是叶怀在京城出现的时间也已经不短, 怎么就没有人想想这位叶怀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吗？只要现在徐德音一看叶怀那一副无所顾忌的模样，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发堵。
好在, 自己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只是, 在这之前，她还要先应对平南侯府的宴会。虽然，这场宴会自己应该没什么好需要注意的，可是, 想到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徐德音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想着自己应该怎么应对。
平南侯府的内院和外院中间，只隔了一个还算有些夜曲的林子。只是林子里面, 有不怎么明显的障墙给隔着，已示府中还是规矩，内外院自有区别。
懂规矩的人家, 看到那一道墙, 也懂得停住脚步, 自然很少出现有男客混到女客那边去的情况。
这回宴请的都是相熟的人家, 多也不过是多了裴永嘉与裴永深二人谈得来的同窗, 因此规矩也就稍稍松懈了一些。
尤其是, 这回宴请, 裴永嘉也有让自己看中的一位同科进士与自己二妹妹相看看相看的意思。
裴永嘉的这位同窗, 显然也是明白裴永嘉的意思的，因此早早来了平南侯府，不过在裴永嘉的书房，与裴永嘉说了几句话，两人就进了园子。
“我那二妹妹性子有些柔弱，与你正好相合。”裴永嘉看着余寒，见这位同窗神色正常，接下来的话说得大方许多，“我们府上的姑娘，自幼都是请了女先生教导的。只是余兄应该也知道，我二妹妹毕竟是庶女，我母亲虽然没有苛待庶女的习惯，可有所忽视是难免的。”
余寒微微点头：“裴兄不必解释太多，若是裴兄家真是那等攀龙附凤的，辛辛苦苦教养出来的庶女，怎么也能攀上一个王孙公子。而不是我这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头的寒门子弟。”
余寒也不是自谦，只是余寒知道自己出身寒门，科举的名次也不是很靠前，这样的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些高门大户选女婿的好对象。
余寒也知道，自己攀上裴家这门亲事，至少出头的机会能有不少。如此，即便裴家姑娘稍微次一些，他也是乐意的。
如今这位裴家姑娘，只是性子软，并没有其他不好，余寒如何不乐意？
裴永嘉看余寒的表情，心里对自己的选择也很是高兴。
余寒此人若是能有一个好出身，走得说不定比自己还要长远。这人为人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二妹妹性子软，两人一起倒是正好合适。若是换成三妹妹那性子，裴永嘉可是万万不能将两人凑成对的。
另外一边，裴永珍得了母亲的吩咐，带着满府的姐姐妹妹游园子。可是天知道平南侯府就这么点地儿，自己从小逛到大，又能有什么好逛的？
裴永珍百无聊奈，只是想到一向对自己很好的哥哥，这才压下自己心里的那些厌烦。
正好，将二姐姐的亲事定下来，以后二姐姐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忧，就让二姐夫去发愁吧。
裴永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障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三妹妹。”裴永珍看了已经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面墙，不赞同地道，“这里已经靠近外院，不是咱们该来的地方。”
裴永珍只觉得自己一腔热忱被一瓢冷水浇灭。
二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裴雨云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三姐姐从来就不是什么细心的人，怎么会想到出来挑选一些花花草草，点缀客厅？何况这些事情自有底下的丫鬟婆子去做，何时轮到她们姐妹的身上？
看样子，还是在给二姐姐相看的可能大些吧。裴雨云想着，脸上就露出一抹羡慕。
“这会儿时间正早呢，咱们又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走走，回去做什么？”裴雨云想着，还往障墙那边更靠近了几步。
裴霜云虽然觉得不妥，可是想到这会儿来的客人都还没几个，想了想也就跟在四妹妹身后，往外院那边走了几步。
这会儿时间还早，外院那边就是有客人来，也是去书房跟府里的老爷公子在书房里面说事情。她们几个就是稍微往外边走一截，应该也没什么大碍的吧？
裴霜云心中忐忑，还是跟着往外面走了几步。
徐德音虽然没有裴雨云那么灵巧的心思，可却有敏锐的五官。
虽然没有猜到这会儿在外面的那些男子都是什么身份，可是也能听到一些话语，当即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可是，听话听音，徐德音却觉得，二姐姐这样的性子，说不定就适合在那样的人家。
等到几位姑娘真靠近障墙边的扇形垂花门，对面正在交谈的两位公子也就避无可避。
裴霜云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自己本来年纪就已经不小的，要是在被外男看到，那自己将来还能寻一个好人家吗？
裴永珍倒是不怎么在意，还盯着自家大哥身边的男子猛瞧了几眼，这才挪开目光。
裴永嘉有些无奈：“珍娘，你若是以后再这般随意地盯着别人看，小心我叮嘱母亲不让你随意出门。”
裴永珍哼了一声，不客气地道：“你用得着我的时候，妹妹妹妹的叫得多欢？现在就嫌弃我了？”
裴永珍说完，却没有等着自己的哥哥发脾气，乖乖福身道：“公子见谅，我与姐姐妹妹来花园采花，没想到会有贵客在此。”
余寒垂眸，想到自己惊鸿一瞥看见的几位姑娘，倒都是佳人。不管自己相看的是哪一个，都是自己这个寒门学子占了便宜。此时便也一点不敢多看。
裴永嘉见了余寒的表现，心中更为满意。看来，余寒虽然见了自己几位妹妹，却也没生出什么妄想来。
也是，自己的这些妹妹们，无论哪一个都是精心教养长大的。哪一个配不上余寒？
这边毕竟是有外男在，两边只简单碰了一面，就又分开，谁也不敢在原地过多停留。
裴永嘉见几个姐妹走远，才歉意道：“我那三妹妹，平时被家里给娇惯得厉害，让余兄见笑。”
余寒微微皱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道：“三姑娘性子娇憨，规矩却也不错。”
只是余寒没说，那样娇养出来的姑娘，去到他家，怕是少不得会受一些委屈。
余寒自己知道，自己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若是自己将来夫人门第太高，怕是会引起自己家人的不满。到时候万一闹得家宅不宁，倒霉的还是自己。
余寒轻叹一声，不管什么时候，这家宅上的问题，都不算是小事。家宅不宁，又怎么会有心思处理公务？
“不知余兄觉得那位穿湘妃色褙子的姑娘可入眼？”裴永嘉轻笑，显然是对余寒的性子有所了解的。
余寒也不负裴永嘉所料，微微点头：“二姑娘性子虽然柔弱了一些，可于我来说，却已经是极好的。”
裴永嘉微微颔首，算是将这件婚事给默认下来。
余寒浑身也松懈下来。接下来，只要稍后能过平南侯那一关，自己说不得就能攀上这门贵亲。而这京城中，适合自己这等出身的姑娘真的不多。
女眷这边，几个姑娘也离开之后也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打趣地看着裴霜云。
“刚刚那位公子相貌上倒还配二姐姐，就是不知其他境况如何。”裴雨云掩唇轻笑。
裴雪云想了想，郑重道：“与大堂兄在一起，想来学问上应该差不了。只是那书生，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家底的。”
裴雪云刚刚可是好好地注意了那人，那人身上的长衫，甚至都只是普通棉布的。在袖口领边，还能看到磨白的痕迹，想来应该是已经穿过不少回了。
裴霜云听了，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猜到那人是大哥给自己寻来的夫婿时，裴霜云心里还有些不安，就怕是这人有什么毛病。裴霜云知道，自己只是侯府庶女，想要寻一个好人家本来就不大容易。
如今这人的身份揭露出来，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裴永珍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怕自己的话一出口，就被人认为自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徐德音两边一联想，却知道这件事大概是能成。那位学子也不愧自己那位大表哥精挑细选的。
徐德音的心情刚轻松没多大一会儿，就听见女眷们内院所在的地方，是有客人来了。
徐德音有些紧张，想要回自己的庭华轩去，却被裴永珍拉住。
裴永珍抿唇道：“有我在呢，表妹放心就是。”
徐德音轻叹一声，不再挣扎。
裴永珍这才松开自己的手。
徐德音到了内院的小花园，有些意外地发现，好像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商家女，就被这些大户出身的姑娘们排斥。
第92章 担忧
既然自己没有被人嫌弃, 徐德音就更坦然地应对着这些官家姑娘小姐们。
今日来平南侯府的人, 多是冲着平南侯府两个刚刚中进士的人来的。在看见徐德音这个表姑娘时, 也只有年纪尚且不大的姑娘会偶然露出一抹忌惮之色之外, 其他上了年纪的夫人，都不会怎么在意徐德音这个商家女。
如今官场上, 除了左相那个惧内的, 又有哪家是商家女占据着正室的位置的？
况且，平南侯府如今，也根本不需要牺牲府上前程还光明的子弟的将来换取银钱。
徐德音被裴永珍带着跟几个与裴家关系还算亲近的人家的姑娘说了说话。裴永珍发现徐德音以前在江南的时候估计是被江南那些姑娘们给捧着捧着习惯了，京城这些大家出来的姑娘也带着傲气, 一时间, 倒是没几个能真的跟徐德音说得来。
徐德音给了裴永珍一个无奈的笑容之后，终于被裴永珍给放弃了。
徐德音寻了一个还算安静的环境，安安静静地坐着, 只等开宴。
徐德音刚刚坐下没多久，就发现有人靠近自己，偏头一看, 是个有些瘦瘦小小的姑娘。
徐德音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朝着小姑娘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这姑娘, 可是徐德音见到的第一个下功夫的练习过拳脚功夫的姑娘。
小姑娘有些诧异, 然而还是冲着徐德音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 体态却依旧袅娜地移到徐德音身边坐下。
“我很早以前就想见见你了。”小姑娘坐下之后, 直接开口道。
徐德音有些诧异, 却还是接话道：“这京城里，想见我的人很多。”
见着她，才能算计到她徐德音。
小姑娘瘪瘪嘴，几乎要哭出来，还是抿唇小声道：“我跟他们不一样，因为我姓顾。”
小姑娘说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尾音上扬，透出一丝丝得意与骄傲。
徐德音有些诧异，可是想了想三表姐给自己说的，今天请客的名单，好似并没有邀请什么姓顾的人家。只是，徐德音还是明白了这个姑娘的意思。
“顾大将军是姑娘父亲？”徐德音小声试探，给小姑娘端了一叠山楂糕。
山楂糕小姑娘多吃一点，说不定待会儿还能多吃一些饭食。
徐德音可隐约记得，顾将军有一个老来女，因为身体羸弱，一直养在京城。如今看小姑娘身子骨单薄瘦弱，脸色还微微泛黄，可知这位小姑娘的身体，确实不怎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