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记——上官慕容
时间:2018-05-14 16:32:48

  她突然愣住了,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可不就是薛锦棠吗?
  “除了我们之外,薛锦棠是唯一的知情者。”薛锦莹冷笑:“只有薛锦棠知道那书生住在什么地方,她明知道那书生画了两幅画,却故意不告诉祖父,就是为了把这个把柄递给沈家,她才能名正言顺地走出来。”
  “薛锦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那个时候出现。为了能走到沈家人面前,不惜让郑执打伤了几个仆妇。”
  薛锦莹越想越觉得薛锦棠奸诈:“她算定了事后祖母不会责怪,所以才敢这么大胆。”
  不过也有薛锦棠没想到的事情,祖父对此事一点都不高兴。这真是老天有眼。
  薛老太爷怒极反笑:“好,好,我竟不知家里出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东西。”
  那幅画他花了五百两银子,当时还觉得庆幸,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笑话。
  “你去。”他指了王石斛家的儿媳妇说:“传我的话,四小姐忤逆不孝打伤上房的仆妇,罚她跪祠堂反省。”
  只说罚跪,却没说跪多久,看来薛锦棠这回要吃大苦头了。最关键的是,祖父这般罚了薛锦棠,人人都知道薛锦棠这是失宠了,按照薛家仆妇们的德行,只会将薛锦棠朝死里踩。
  以后在薛家,最受宠的小姐,依然是她薛锦莹。
  薛锦莹勾了勾嘴角,志得意满地笑了。
  ……
  薛锦棠在祠堂坐了一夜。
  没错,是坐不是跪。虽然薛老太爷让她跪,但是没人看着,她为什么要让自己受罪?就是祠堂太冷了,又冷又饿,这一夜下来她也受了不少罪。
  次日一早,刚刚过了早饭时候,薛锦莹就来了,她笑吟吟道:“瞧瞧,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薛家四小姐吗?昨天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与尚书夫人叫板,今天就沦落到跪祠堂了,真真是可怜啊。”
  薛锦棠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道:“我再也可怜也是薛家四小姐,总比某些人想要冒充我却被打回原形要好得多。”
  薛锦莹脸色一变:“你……”
  她视线落在地上,突然笑道:“祖父要四妹妹罚跪,四妹妹却坐在地上,阳奉阴违,不服管教,必须要罚上加罚才行。荷叶,还不快去叫王石斛家的儿媳妇过来,四小姐偷懒呢。”
  “好嘞,婢子这就去。”荷叶拔腿就跑。
  薛锦棠微微一笑,起身跪在蒲团上:“这般记吃不记打,你莫不是属猪的?”
  薛锦莹气白了脸。
  这屋里没有别人,等会王石斛家的儿媳妇来了,薛锦棠不承认,她也只能干瞪眼。薛锦棠还会倒打一耙说她污蔑,就跟从前在别院一模一样。
  王石斛家的儿媳妇来的很快,薛锦莹学乖了,她没有告状,只是吩咐对方道:“四妹妹跪得很不标准,你找个人懂规矩的人来,教教四妹妹怎么跪。”
  王石斛家的儿媳妇连连答应,她走了没多久就来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那婆子得了薛锦莹的吩咐,虎视眈眈盯着薛锦棠,一会让她跪直不许塌腰,一会让她对着薛家祖宗排位参拜,把薛锦棠折腾得眼冒金星、冷汗淋漓。
  薛锦莹在一旁坐着,喝茶吃点心,还不忘冷嘲热讽。
  薛锦棠咬着牙关撑着,心里暗暗盘算。
  郑执是昨天下午去的燕王府,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昨天晚上就能把信交到燕王世子手中。那今天上午燕王府就会派人来接她了。
  现在已经是巳时初(上午九点),再忍忍,再忍一会就结束了。
  “三小姐,三小姐大喜!”王石斛家的儿媳妇去而复返,喜不自禁地嚷嚷:“燕王府派人来了,老太太说让你去见客。”
  “真的?”薛锦莹又惊又喜,起身就朝外走,也不顾的在薛锦棠面前炫耀了。
  薛锦棠望着她欣喜离去的身影,呼吸急促,胸中怒火腾腾。
  她低估了薛老太爷的对她的厌恶,更低估了薛家人的胆大无耻。
  薛锦棠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将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捋了一遍,细细回想了给燕王世子写的信,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一丝微笑爬上了她的嘴角。
  既然薛锦莹急吼吼地把脸伸过去给人打,她又何必拦着?不必生气,不必着急,等着就是,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
  “……王妃在潭拓寺见了府上四小姐供奉的经文,十分喜爱四小姐的写的字,想请四小姐过府,给我们王妃抄写佛经。”
  “不过是小孩子家家写的字,能的王妃喜爱是她莫大的福气。”薛老太太笑呵呵吩咐薛锦莹:“小心服侍着王妃,不可丢了我们家的规矩礼仪,莫让人看了笑话。”
  薛锦莹心花怒放,跟着燕王府的嬷嬷去了。
  薛锦棠痴傻之后,老太爷让她做两件事,一是把脸蒙上,不轻易示人;第二件事就是模仿薛锦棠的笔迹。之前她不受重视,并未读书习字,没有写字的习惯,所以模仿起薛锦棠的字体就格外的快。其他的她不敢说,但是字体这一样她完全有信心跟薛锦棠抗衡。
  既然燕王妃喜欢薛锦棠写的字,也一定会喜欢她写的,因为她们俩的字体是一模一样的。
  只要她能得了燕王妃的喜欢,何愁没有好亲事?
  薛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燕王手握重权,那可是天潢贵胄,薛家若是攀上了燕王府,以后便是泼天富贵了。
  她觉得这跟做梦一样,连连让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薛老太爷。
  薛老太爷来了之后,连说了三声好,夸薛老太太做的好。还破天荒地的让薛老太太|安排饭菜,他今天中午要留在薛老太太的院中用午饭。
  上房正院每个人都欢喜非常,这样天大的好事百年难遇,薛老太太正考虑要不要打赏下人,二门的婆子来报说薛锦莹回来了。
  热闹的气氛顿时一静,薛老太爷与老太太面面相觑,同时有几分忐忑。莫不是薛锦莹应对不得体,让燕王妃不喜了。燕王妃会不会怪罪薛锦莹,怪罪薛家?
  不一会,薛锦莹就走进来了,她脸色煞白,十分难堪。
  燕王府的周嬷嬷说:“我们王妃要见的是府上四小姐薛锦棠,老太太怕是弄错了。”
  周嬷嬷说话语气一如刚才,却透露着看穿她们把戏的淡定。
  薛老太太忙赔笑道:“棠姐儿给潭拓寺抄佛经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最近都是莹姐儿帮着抄的,我一时听错了,还以为王妃说的是莹姐儿。既然如此,我这便让人叫棠姐儿过来。”
  周嬷嬷态度客气中隐隐带着几分强硬:“希望这一回老太太莫要再弄错了。”
  这一次薛老太太没敢耍花招,她老老实实让人叫了薛锦棠出来。
  等马车驶出薛家胡同,拐上城中大街,外面喧闹的人声传进耳中,薛锦棠竟觉得有一种逃出生天的庆幸。
  马车十分宽敞,还备了茶水点心,她从昨天晚上就一直没吃没喝,早就饥肠辘辘。此刻也顾不得别的,先用了点心茶水。虽然点心很少,不能填饱肚子,好歹她不那么难受了。
  走出薛家大门这才是第一步,见到燕王世子说服他给自己治病才是最终目的。虽然她已经想到了对策,可燕王世子此人十分难缠冷酷,若想此行顺利达成,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才行。
 
 
☆、21.是他
  马车是从侧门进入燕王府的,周嬷嬷领着薛锦棠来到一个院落。这院子很大,正房门前种着两棵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的柏树。自打到了燕京,薛锦棠看到的都是深秋落叶景象,如今乍然见到郁郁葱葱的树,让她恍然生出几分回到金陵的感觉。
  周嬷嬷一路带着薛锦棠进了右手边的厢房:“薛小姐请进。”
  待薛锦棠进入房间,周嬷嬷就退了出去,还不忘把厢房的门也带上了。
  薛锦棠忍不住打量起这间厢房,右边靠墙放着博古架,博古架上摆放着书籍、瓷器、铜鼎,黑漆书桌上放着羊角宫灯、笔墨纸砚。左边放着两张小茶几、每个茶几旁分别摆放着两把黑漆如意纹扶手椅。
  很显然这厢房是书房、会客厅两用。虽然是两用,这书房依然十分宽敞,墙上一幅画都没有,只挂了一把龙泉宝剑,明明是书房,肃杀之气却盖过了文雅之气。
  房间里静悄悄的,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薛锦棠本以为燕王世子很快就到,没想到等了半天依然不见人来,她对着门口唤了几声周嬷嬷,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她站累了,又饿又累,还有些头晕眼花,呼吸急促。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到椅子上坐下,虽然对于大家闺秀来说,这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燕王世子现在应该不会过来了,她稍稍休息一下,等不那么难受了再起身也不迟。
  坐下来的感觉真好,特别是像她这么胖又站了这么久。
  薛锦棠舒舒服服地松了一口气,双手撑着膝盖揉了揉上午跪红肿的地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醇厚略带几分嘲讽的声音:“无人相请就擅自坐下,薛小姐真是好家教!”
  薛锦棠身子一僵。
  这声音不在门外,而在从靠墙的博古架那边传来的。也就是说,她刚刚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
  薛锦棠脸上有些烫。
  祖父一直教她慎独,哪怕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要记得自己是大家闺秀,不能莽撞失礼。她一直是这么做的,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才稍稍放纵,却没想到会被人抓了一个现行。
  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薛锦棠赶紧收回手,站起身来,朝博古架那边望去。
  来人十分高大,步履很是沉稳,肩宽腿长,气势惊人。
  薛锦棠眼睛在他脸上一扫,便迅速低下头半跪在地上:“民女薛锦棠见过殿下。”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燕王世子赵见深竟然就是那天在潭拓寺遇到的玄衣男子。
  她知道燕王世子冷酷不逊,想象过说服对方很艰难,却没想到他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
  这一刻后悔与害怕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她呼吸急促,脊背发凉。
  “起来吧。”
  燕王世子声音沙哑,却有着金石般的穿透力,他并未刻意厉声说话,但人听在耳中就是觉得心里发紧。
  “谢世子殿下。”薛锦棠起身,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把视线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
  燕王世子穿着窄袖胡服,衣摆只盖过小腿,露出黑色的、半旧不新的鹿皮马靴。
  他的脚很大,双腿结实有力,应该是习武的原因。
  那脚走到椅子边,燕王世子在主座上坐了:“那封信是你写的?”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薛锦棠却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从她头顶开始一寸一寸往下扫,好像刀子一般刮过。
  薛锦棠不寒而栗,可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的勇气漫上来,她人已经来了,与其害怕退缩,不如奋力一搏。
  摆脱困境的渴望压过了恐惧,她沉声回答:“是,民女知道殿下目下正在筹集粮饷,所以想用自己的绵薄之力替殿下解忧效劳。”
  今年春天,今上正昌皇帝欲征讨鞑靼,燕王说鞑靼老汗王阿鲁达欲为长子求娶大齐公主,两国联姻,永结盟好。若此事能成,也是造福百姓的大事。正昌帝遂将征讨一事放下。
  不料刚刚入秋,鞑靼就派兵南下抢掠粮食牛马人丁,边境损失惨重,正昌帝大怒,责令燕王整兵,三个月内与鞑靼交战,却一担粮草都没有,让燕王自己想办法。
  倒不是正昌帝故意为难燕王,今年夏天多省大雨泛滥,河南境内黄河决堤,致二十四县一百五十万亩良田被淹,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餐不果腹。户部的粮食都调到河南救济灾民去了,因为燕王说鞑靼欲求和暂时不会起兵,户部就没有留多余的粮食。
  燕王忙着整军,筹措粮草的事情就落到了燕王世子赵见深的头上。但军需粮草数量巨大,赵见深一时也筹措不到足够的粮草,一直为这件事情着急。
  薛锦棠觉得这是个机会,她求燕王世子赵见深给她治病,以替他出主意筹集到粮草为诊金,想来燕王世子不会拒绝。
  燕王世子突然笑了:“据我所知薛家主要经营的是药草,虽然名下的产业里有两间粮食铺,也不过是为了方便薛家人嚼用而已,满打满算也不过五百担粮食,便是这五百担都拿出来,只够一个卫所吃十天,再多也不能了。”
  “除非把薛家所有的产业都卖了,钱财拿来买粮,或许够全部军士三天的口粮。但那也得薛小姐能当家做主,据我所知薛小姐现在连人身自由都没有。”
  “薛小姐,我很想听听,你打算怎么替本世子解忧效劳?”
  他语气里的轻慢与不以为然是那么明显,可薛锦棠不仅不生气,反而心生鼓舞。
  他分明不相信她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却没有甩脸子走人或者赶她出去,而是耐着性子等她继续往下说。不仅如此,他还将她查了个一清二楚。
  这就说明事情跟她想的一样,筹措粮食一事已经迫在眉睫,任何一个机会燕王世子都不会放过,就像她现在急着要寻找出路一样。
  薛锦棠将自己前几天想的计策娓娓道来:“殿下刚才说的很对,此次北伐调兵甚多,所需粮饷之巨,绝非哪一个商户人家可以拿的出来。薛家这样中等商家没这个能耐,比薛家更富贵产业更大的大商贾也没这个本事。所以,需要铢积寸累,发动所有商户都捐出粮食来。正所谓众志成城,积水成渊,所有商户都捐粮,便是不够,也至少能解决一半的难题了。”
  燕王世子呵呵笑了两声,讥讽道:“好一个众志成城,积水成渊,薛小姐的确聪慧,却不知商人最是吝啬,想让他们捐粮,不异于让铁公鸡拔毛。”
  薛锦棠也笑了,她打听了,赵见深约了北平府与燕京城有头有脸的商人谈事,最后却无疾而终。猜也能猜到捐粮的事情一定十分不顺利。
  “殿下说的是。”薛锦棠表情凝重:“那些商人重利轻义,视钱财如命,将君父大义视作无物,却不想想若非军士们保家卫国,他们又哪能走南串北贩卖货物。大商贾财源广进,也该记得将士们的一分功劳。”
  燕王世子赵见深表情不变,眸光却闪了闪。
  薛锦棠知道自己说到他心里去了。
  燕王世子贵为藩王之储,却不贪恋享受,十六岁便投身军营,上阵杀敌冲锋陷阵从不退缩,两年来立下赫赫战功。虽然才年方十八,便已经有了令人羡慕的功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