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忽然又笑了起来:“你成亲也赶在我前面,这件事上我也没能赢你。但或许我可以比你早生下孩子,这样也算我赢你了。”
薛元敬也笑了起来:“好。等你喜得贵子时告诉我一声,我一定奉送一份大礼。”
谭宏逸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人在拍门。听起来很粗暴的。
薛元敬走过去开门,就看到外面有好几个护卫,簇拥着中间的一个人。
夏兴言,当朝内阁首辅。
琼花宴上谭宏逸和薛元敬都见过夏兴言,这会儿看到他,两个人便躬身对着他行礼。
夏兴言走了进来,目光威严的看着薛元敬。
他到现在也未能找到夏天成的任何行踪,唯一能和夏天成行踪有关的就是沈傲梅说的那番话。不过随后他遣人探过薛元敬这里,并没有发现夏天成一丝一毫的踪影。随后他几次想询问薛元敬,但迫于薛元敬居住在官舍中,内外都有宫中禁卫把守,他不好当面违抗永宁帝,所以便只得罢了。而现在,薛元敬刚回来,他立时就过来了。
纵然是内阁首辅,但现在他也只是个不知自家儿子生死的父亲,心中自是焦急。加上他心中也瞧不上薛元敬。不过是个刚入仕途的年轻人,授予的官职也只是个偏僻地方的知县,实在入不了他的样。所以他也没有和薛元敬多说什么,只直接问道:“我的儿子,夏天成,你有没有见过?”
是质问的语气,很严厉。便如审问犯人一般。
谭宏逸是知道这整件事的,他也知道薛元敬是个做事谨慎细密的人,料定他已经将夏天成的事处理的神不知鬼不觉了。但是谭宏逸还是没想到夏兴言竟然会亲自上门来质问。
他心中有些忐忑,目光偷觑了薛元敬一眼。
就见他面上还是一贯的淡然神情,正拱手为礼,不慌不忙的说道:“回夏大人的话,下官身份低微,如何有缘得见令公子?倒是有心想要结识,不知令公子什么时候有空闲,下官好去拜见。”
夏兴言看着薛元敬微眯了眯双眼,仿似在打量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薛元敬面色不变,依然是微垂了眉眼看着地面,任由他打量。
耳中又听到夏兴言的询问:“本月初十那日你在何处?”
初十那日,正是事发那日。
薛元敬尚未说话,猛然就听到谭宏逸在旁边笑道:“回夏大人,若说初十那日的事,下官倒是记得真真儿的。那日下官下了个帖子请薛大人到寒舍喝茶下棋耍子,薛大人在下官家中盘桓了一整日,日暮方回。”
薛元敬看谭宏逸一眼。明白他这是在给他解围,他自然默认。
夏兴言这时也看向谭宏逸。
毕竟是今科状元,年纪也甚轻,往后仕途肯定不可限量。他也是有心想要拉拢的。
所以夏兴言对谭宏逸的态度可比对着薛元敬的时候要和善了许多:“原来是谭状元。谭状元住在哪里?如何初十那日的事你记得这般的清楚?”
谭宏逸笑着回道:“下官家就在对门。至于为什么初十那日的事会记得这样的清晰,说来惭愧,下官棋艺不如薛大人,那日下官可是输了好些银子给薛大人,心中一直不忿。这不,眼见薛大人即将离京赴任,再见不知何日,下官今日也特地的过来叫薛大人下棋,就是想一雪那日之耻呢。”
夏天成来过薛元敬这里原就只是夏兴言的猜测,他其实也找不到确切的证据。而现在又有谭宏逸在旁边做伪证,一时之间夏兴言倒确实没有任何法子。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问道:“听闻你已经娶亲,如何不见你的妻子?”
薛元敬心中微凛,不过面上还是恭敬的回道:“下官入京之时家妻曾在大相国寺佛前许愿,若下官春闱能中,必定会多多的奉上香油钱,今日家妻便是去大相国寺还愿了。下官一会还要去接她回来。”
一半真一半假,夏兴言也没有法子。毕竟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没有人能证实夏天成确实来过薛元敬家。少不得也只能再回去逼问沈傲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夏兴言面色不虞的转身拂袖走了。
薛元敬和谭宏逸送他出门,随后薛元敬关上院门,转过身看着谭宏逸沉默了片刻,但到底还是对他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刚刚多谢你。”
若非刚刚谭宏逸在旁边说的那一番话,他也不可能这样容易的就糊弄得过夏兴言去。
对于薛元敬对自己行礼,还说着感谢的话,谭宏逸心里还是觉得很受用的。
他双手拢在袖中,对着薛元敬点了点头,笑道:“你我这算不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
薛元敬微笑:“若论打这上面,你是从来没有赢过我的。”
确实,以往两个人也动过几次手,但每一次吃亏的都是谭宏逸。
谭宏逸叹气:“所以我说我总是要赢你一次的,不然我绝对不会甘心。”
说着,他想了想,就伸手将自己腰间系着的腰带取了下来。
若单从外表来看,这只是一条素色的银色腰带,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但谭宏逸伸手在腰带背后一处隐蔽的地方轻按了一下,随即竟然从腰带里面抽出一把软剑来。
剑身细长,薄如纸,日光照射其上,闪着幽幽冷光。
谭宏逸随手挥去,旁边一株桃树上手臂般粗的枝桠立时落地,切口齐整平滑。
“这是我父亲请名匠打造,给我防身之用。我听闻你此次任所乃蛮荒之地,百姓多不教化,匪类也多,这把软剑我赠给你,你好生保重吧。”
薛元敬推辞不受。却被谭宏逸硬塞到了他手中去:“好好保护薛姑娘。”
他看了一眼旁边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套大红嫁衣,其上金色孔雀牡丹云纹华丽。随后他对着薛元敬点了点头,转过身就往外走。
你已得你心中所爱,我唯有祝愿。此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日能再相见,惟愿薛元敬能护你一世安康喜乐。
第170章 准备成亲
薛元敬将一应所要带的行礼收拾好, 又将家中各处都看视了一遍, 这才提了包裹, 锁了院门,往大相国寺而去。
到了大相国寺, 一路有僧人引导, 很快的就到了周阿姑那里。
薛嘉月最近日日都在盼着薛元敬过来,这会儿听到小沙弥进来通报说薛公子来了,她原本还在心情平静的看佛经, 这会儿却立时就激动的站了起来。
一路飞奔到门外,果然见薛元敬正疾步走过来。旁边有个僧人手中提着他的行礼。
薛元敬心中也一直惦念着薛嘉月, 这会儿看到她,脚步越发的快了起来。
“月儿。”他几步走过来, 也不顾旁边有没有人在, 伸臂就紧紧的将她抱入怀中。
薛嘉月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他的安危担忧,这会儿见他好好的出现在她面前,只高兴的眼泪水立时就出来了,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了,唯有紧紧的抱着他。
过了一会儿, 还是薛元敬看到周阿姑走了出来, 这才轻推开薛嘉月。不过还是紧握着她的手, 走过去对周阿姑躬身行礼:“多谢您这段日子一直照顾月儿。”
态度语气都甚诚恳。
周阿姑对他点头微笑:“月儿是我义女,我照顾她原就是应该的。”
又叫他进来坐,让小沙弥上茶。
薛元敬在椅中坐了,薛嘉月坐在他旁边的一张椅中, 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片刻都不离开。
周阿姑看着她这一副小女儿情态,忽然想起自己像薛嘉月这样大的时候,每每那个人的时候她也是心中甜蜜,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温柔笑意,但是那个人,后来却下令诛杀了她的母族......
心中一痛,攥着佛珠的手紧了紧。不过很快的又如常一样,声音和缓的问薛元敬:“我听说你殿试考了个三甲中等,授了个偏远外地的知县?”
周阿姑虽然一直在大相国寺中不能出门,但她若想知道什么事是尽可以叫人帮她去查探的。薛嘉月和薛元敬前几年在平阳府的事就是她叫人特地去查探的,而且因为永宁帝知道她关心薛元敬的事,所以这次殿试的成绩一出来,他就叫人告诉她了。
周阿姑心中还是觉得很惋惜。
在平阳府的时候她就看中了薛元敬,觉得他为人够聪明,该狠的时候也够狠心,是想要扶持他一路青云直上,让她成为她手里的一把刀,来对付夏家的。但没想到他竟然冲冠一怒杀了夏天成......
不过想一想这也没有什么不好。越偏远的地方越容易出政绩,而且还能暂时避开夏兴言的锋芒。等三年任期再回京,岂不比一直在翰林院熬资历好?
于是她就点了点头,对薛元敬说道:“这下子你倒是求仁得仁了。”
薛元敬送薛嘉月过来的那日他就透露过他不会留京,想要到外地任职的意思,想必殿试的那份考卷他是故意的......
薛元敬微笑,偏过头去看薛嘉月。
薛嘉月原就一直在看他,这会儿就对他点了点头,唇角扬了起来。
以前她还想过,等薛元敬做了大官,在他的庇护下,她就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经过了夏天成的那件事,她现在只想两个人好好的在一起,做不做大官又有什么要紧?两个人平平安安的就比什么都好了。所以薛元敬到外地为官她也是愿意的。
毕竟虽然暂且糊弄过夏兴言去,但夏天成已经死了,这样一天天的找不到他,夏兴言总归还是会来难为薛元敬的,所以这时候离开京城就是最好的法子了。
薛元敬知道薛嘉月明白他的意思,唇角随即也扬了起来,一双乌黑的眸中盛满了笑意。
和周阿姑又说了几句闲话,薛元敬忽然起身站起来对她恭敬行礼,随后说道:“我打算明日就和月儿离京赴任。在此之前有个不情之请,就是上次同您说的,想请您做我和月儿证婚人的事。我想今日就和月儿成亲。”
他和薛嘉月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唯有一个周阿姑是薛嘉月的义母,也算是个长辈。婚礼总是要有个长辈在的。
周阿姑欣然同意。立时就叫人进来,吩咐他们去准备。
薛嘉月没有想到薛元敬忽然就提起成亲的事来,当下就懵住了。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周阿姑已经出去吩咐人准备一应婚礼所需的东西,屋子里只剩下她和薛元敬。
“哥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
薛元敬握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然后笑道:“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心里这会儿很震惊,也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没有关系,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好好的做你的新嫁娘就行。”
又去将自己刚刚带过来的包裹拿了过来递给薛嘉月:“这是你的嫁衣,我带过来了。”
薛嘉月伸手接过包裹,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还是在砰砰的乱跳着。
又听到薛元敬在笑道:“我没有看这件嫁衣,就是收拾的时候也是闭着眼睛收拾的。你说过,要等我们成亲的那日,你穿上这件嫁衣我才能看,我一直记着你说的话。”
薛嘉月听了,心跳越发的快了起来。面色也绯红的如同刚开的芍药一般,妍丽动人。
薛元敬看了,禁不住的就心中一荡,轻声的问她:“待会儿就要嫁给我了,你高不高兴?”
薛嘉月点了点头。
不但高兴,而且因为没有准备的缘故,所以这会儿心里也很紧张,很忐忑。但更多的还是甜蜜。
“我也高兴。”薛元敬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含笑柔声的叫她,“等待会儿日暮了咱们就要行礼了,你快些下去准备。”
薛嘉月红着一张脸,起身随旁侧的一个小沙弥下去。
在这里住了这几日,她已经知道贴身伺候周阿姑的这几个小沙弥其实都是女子妆扮的,所以平常在她们面前也不用太避讳。
几个小沙弥得了周阿姑的吩咐,这会儿已经打扫干净旁侧的一间厢房出来,正忙忙的在里面布置着。旁边还有一个隔间,特地用来给薛嘉月沐浴用的。
这处幽院虽然僻静,但里面所用器具都可以说是世上最好的。薛嘉月沐浴过,便有小沙弥服侍她穿衣梳妆。
高高的发髻,中间簪了一支很大的赤金五尾累丝金凤步摇,两鬓又各簪了一支赤金凤头步摇,还有大红色的堆纱绢花,白玉般的两颊再淡淡的扫上一层胭脂,唇上抹了口脂,再穿上那件大红嫁衣,伺候着她梳妆的小沙弥站在旁边笑道:“薛姑娘生的可真是貌美,待会儿薛大人见到您这样子,肯定是要失神的。”
薛嘉月被她夸的很不好意思,不过心里还是觉得甜蜜高兴的,也忍不住的开始想待会儿薛元敬看到她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忙碌了这许多时候,薛嘉月也没有顾得上吃饭,这会儿正饿的前胸贴后背,就有个小沙弥用朱漆小茶盘端了一碗汤圆来,说是玫瑰花做的馅儿,吃下去薛姑娘和薛大人肯定能一辈子都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
薛嘉月将这一碗汤圆都吃了,小沙弥接过空碗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周阿姑正走过来,忙屈膝对她恭敬的行礼。
屋里的其他小沙弥看到,也都恭敬的对周阿姑行礼。
周阿姑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退出去,然后她几步走过来,按住要起身的薛嘉月:“你坐着,不用起来。”
目光看着薛嘉月,仿似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即将出嫁的自己。也是这样一身嫁衣,一脸娇羞的等着自己的心上人来迎娶自己,眼角眉梢都是掩都掩不住的笑意。
在旁边的一张绣墩上坐下来,周阿姑拉着薛嘉月的手,目光细细的打量她,然后笑道:“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薛大人待会看到你肯定是会很惊艳的。”
薛嘉月垂着头,双颊浮上红晕。
周阿姑又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感慨的说道:“我一生只生了一个儿子,心里是很想要女儿的。在平阳府的时候,我初时防着你,但后来见你那样真心的待我,我也确实心中感激。后来你拜我为师,你我日日相处,我心中也确实是喜爱你,很想要有你这样的一个女儿。现在好了,我终于认了你做女儿,今日还能看着你出嫁。”
说着,她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微笑着:“看来这几年我诚心礼佛,佛祖也是体谅我的。”
薛嘉月心中感动,反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低声的叫了一句娘。想了想,又问她:“您说您有个儿子,还说年纪比我大,那论起来就是我的哥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这位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