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兴家——人生若初
时间:2018-05-15 17:24:16

  偏偏睡到半夜的时候,还有一个倒霉鬼点蜡烛连夜赶题,结果熬不住睡着了,蜡烛直接把卷子都给点着了。亏得监考是不休息的,这才避免了火烧大起来,只是那人的卷子却回不来了,顿时在考棚里头号啕大哭,吵醒了大半的人,最后还是主考亲自过来喝令才停了声响。
  这次的事情显然给所有的考生都提了醒,第二日的时候,点着蜡烛赶考的学生少了许多,章元敬照旧按着自己的规律来,虽说累了一些,倒是并不觉得十分艰苦。
  唯一让他有些无奈的是,吃喝还好,拉撒却是有味道的,他这边的还能用炭灰盖住压一压味道,隔壁人家的却是管不着,偏偏他隔壁那人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时不时就发出噗噗噗的声音,伴随着阵阵臭气传来,简直把这一代熏成了最差的考棚。
  最后一日,章元敬实在是受不了了,索性用腰带和碾碎了的木炭做了个简易的口罩,至少能暂时压一压味道,好歹让他安安心心的把卷子誊写完了。
  等终于交上卷子的时候,章元敬都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之后两场是要换位置的,只希望别再坐在这位肠胃不大好的仁兄身边,不然真是一种折磨。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反正后面两场隔壁的考生都较为讲究,不说毫无异味吧,至少没有散发出阵阵恶臭,倒是相安无事。
  只是越考,章元敬心中也越是没底,上一次县试也是难,但其实还在大纲里头,也就是出考题的人故意兜圈子,设下了几个陷阱。
  但是这一次,考题是真正的难,也不知道朝廷派了哪位大儒过来,出的考题包罗万象,连通古今,章元敬自问知识储备也算是比较全的人了,毕竟他有李老先生的一屋子藏书,自家老爹留下来的游记在,但这一次有几题也是毫无把握。
  章元敬感慨了一声学无止尽,做题的时候先挑有把握的,再做稍有印象的,毫无印象的那种就靠猜测,上辈子带来的习惯,不管会不会也不能空着。
  等三场都结束的时候,看见外头的天空,章元敬都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整个人都有些眩晕感,他这还算好的,有几个是直接被抬出来的。
  看见自家少爷出现,余全飞快的挤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把他背了出去,另一头,章明林已经准备好姜汤,温度适宜,就等着章元敬出来好喝。
  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下肚,章元敬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挥了挥手说:“咱们先回客栈吧。”
  章明林也余全也不问考的好不好,直接带着人往客栈走,这几天两人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章元敬跟上次似的生病,幸好考试已经结束了,别的不说,至少人没事。
  回到客栈,章元敬粗粗的洗漱了一番,吃了一碗热粥就爬上了床,这一睡就特别的沉,中间好几次余全怕他发热,过来摸摸额头探探温度他也没醒过来。
 
    
第82章 画舫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午后,醒过来的时候, 章元敬只觉得身体都有一些软绵绵的, 可见是睡的太饱了一些, 他伸了个懒腰, 团着被子坐在那里,脑子里头一片空白。
  很快,余全就端着热水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少爷,您可算醒了,先洗把脸吃点东西。”
  章元敬被他服侍着洗了脸,又吃了点好消化的东西, 这才懒洋洋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了。”余全将东西收拾了, 又说道, “少爷,方才孟家来了人,送了帖子,不过方才您还睡着, 小的也不敢打扰了您。”
  “帖子呢?”章元敬开口问道, 心中有些奇怪孟家怎么会来人,虽说当初他救了孟嘉义一回,但那次送来的金锭和玉佩,早就把这份情谊偿还了。再说了,孟嘉义随口一句话,还实实在在救了他, 这次又是为何而来?
  打开帖子一看,孟嘉义居然约他今日晚上游湖,看时间又快到了,章元敬看了看天色,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对这位孟公子说一声谢谢才是。
  明湖府之所以被称为明湖,是因为在这一代有一个很著名的人工湖,湖面如镜,能把人的模样照的分分明明,所以才有明湖的称号。
  明湖风景历来有明,又处于运河的只要干线上,慢慢的才发展出一个富裕繁荣的明湖城。而比明湖还要著名的,自然是明湖上的游船画舫了,每一个季节都不同的装扮,给明湖增添了不少的风景,让文人学子流连忘返。
  章元敬赶到地点时,就瞧见远远的停着一艘画舫,上头雕栏画柱自然不说,更有靡靡之音传出来,章元敬挑了挑眉头,就见船头出来一人,朝着这边点了点头。
  画舫慢慢靠岸,船头穿着淡紫色长袍,头顶着青玉冠的可不就是孟大公子,他微微笑着,眼中带着和煦的笑意,眉宇之间却尤有几分郁气在。
  章元敬带着余全上了船,拱手说道:“孟公子相邀,某身无长物,区区薄礼,还请勿怪。”
  孟嘉义哈哈一笑,忽然伸手拉住他往画舫里头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章公子愿意来,已经是孟某的幸运,我们之间哪里需要讲究这些俗礼。”
  说话间,孟嘉义已经携着章元敬进了画舫,这般亲密的动作实在是有些让他不自在,这年头讲究一个君子之交淡如水,就比如他跟李子俊,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但是也少有肢体接触的,实在是文人之间那股子讲究分寸的风气所致。
  孟嘉义却像是没发现他的不自在,直接把人带到了画舫之中。只见画舫之内摆着两个桌案,显然孟嘉义今日只邀请了他一个人。
  章元敬心中略略吃惊,倒是也没有显露出来,顺着孟嘉义的动作坐了下来。
  两人一落座,自然有美貌的侍女上来斟酒端茶,章元敬心中微微不自在,再一看,隔着一道白玉竹帘,后头是三五个歌女,有的手中背着琵琶,有的却抚琴,更有一个端着一节短笛,笑盈盈的朝着外头看来,迎着他的视线捂嘴一笑。
  章元敬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孟嘉义是这么个邀请法,不过想想也是的,这位是明湖府的大少爷,这番的派头才对得上孟家的名头。
  这么一想,章元敬倒是淡然处之,只是喝了几杯酒之后,便道:“孟公子,在下不胜酒力,只能陪饮到此了,若是再喝,怕会失态出丑。”
  孟嘉义倒是哈哈笑道:“船上只有你我两人,你又何必在意,若是喝醉了,今日便在这里歇息吧,难道还怕我看了去?”
  章元敬也跟着笑,摇头说道:“喝酒误事,若是醉了,反倒是不能与公子好好说话了。”
  孟嘉义一听,倒是也不再强求,反而说道:“确实是,如此美景,如果喝醉了一觉睡过去也是可惜,不如你我对谈一番,也好听听几位姑娘的妙曲。”
  章元敬自然也不反对,不过他自小专心科举,其余琴棋书画,书画略好一些,琴棋不过是略同一二罢了,下着下着就失去了大片江山。
  眼看自己胜利在握,孟嘉义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人,只见章元敬斜斜的倚着桌案,一下接着一下,落子的速度也几乎没变,虽然棋艺实在是不精,棋品却堪称一等。
  下到最后,章元敬索性笑着说道:“孟公子,在下已无能为力了。”
  孟嘉义但笑不语,等将手中的棋子落下之后才忽然说道:“方才有几处,若是能换一个走法的话,这局的胜负还未可知。”
  章元敬却不在意的说道:“若是那般就陷入了缠斗,我输也输不痛快,你赢也赢不痛快。”
  说到底就是不死硬拖着罢了,章元敬本来也不爱棋艺,可不想为了多几步就在棋盘上纠缠大半天,他笑着一颗一颗把棋子收起来,比起下棋,收棋的时候他倒是更加享受一些。
  孟嘉义也一颗一颗拾着棋子,忽而说道:“都说棋品如人品,章老弟平日也定然是个阔朗之人,只是有些时候,即使只有一分机会也不得不相争。”
  章元敬笑了笑没有说话,孟嘉义继续捡棋子,眼神复杂多变,也不知道因此想起了什么,一时之间除了棋子发出撞击的清脆声音,就只有那几位姑娘的琴声合奏。
  好一会儿,章元敬才开口说道:“三年之前的事情,还没有专程谢过孟公子。”
  孟嘉义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即使我不提,想必章老弟也是早有准备,我不过是推了一把罢了,再说了,那时候我也是没有十足把握。”
  章元敬却道:“若是没有孟兄的那句话,我怕还下不了决心,若是参考了,谁知道最后结果如何呢,毕竟……在此,元敬谢谢孟兄了。”
  孟嘉义笑了笑,指着对面的人说道:“章老弟客气啦,蛰伏三年,想必此次秋闱之中,必定有章老弟的一席之地,为兄就先恭贺秋闱之喜了。”
  章元敬倒是颇为谦虚,摇头说道:“成绩还未出来,在下心中也有几分没底。”
  孟嘉义却哈哈一笑,似乎带着几分放纵的意思:“章老弟何必自谦,别的不说,这三年明湖府哪有那么多的新晋学子,若是这一次都不能中,我倒是要怀疑是否不公了。”
  话音落下,那头弹琴的姑娘发出蹭的一声,竟是一根弦直接断了。
  章元敬皱了皱眉头,在他心中,孟嘉义可不是这么肆意的人,且不说成绩还未出来,恭贺这事情是不是妥当,就说三年前刚发生过舞弊大案,这会儿说怀疑不公,那不是自己上赶着找没趣!这可跟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人截然不同。
  想到这里,章元敬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人,但只见孟嘉义嘴角带着盈盈笑意,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也似乎带着几分试探之意。
  孟嘉义倒是很自然的岔开了话题,笑着说道:“琴操姑娘,我这朋友第一次来听琴,谁知竟发生了断弦这事儿,你说当不当罚?”
  话音刚落,里头的琴操姑娘微微一笑,发出一声铃铛似的笑声,随后她撩开帘子缓缓走了出来,莲步轻轻摇动,带着几分少女的曼妙味道,果然是一个绝色佳人。
  琴操又是一笑,亲自倒了一杯酒走到章元敬面前,微微欠身说道:“都是奴家的不是,琴操自饮一杯,公子还请原谅则个。”
  说完,果然饮了那杯酒,那双纤细的手指翻转过来,显示酒杯已经空了。不得不说,琴操吴侬软语,又是含笑赔罪,对男人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只可惜对章元敬而言,站在眼前的丫头就是个初中生,或许连小六都还没毕业,上辈子养出来的习惯,他实在是没办法对她产生什么旖旎的心思。
  虽然如此,章元敬也不想为难她们,连忙笑道:“姑娘客气了,方才琴音妙趣横生,着实美妙,又何来原谅一说。”
  孟嘉义见状,忽然说了一句:“章老弟若是觉得可心,不如让琴操姑娘作陪?”
  章元敬一听,连忙推辞道:“你我二人喝喝茶下下棋聊聊天就不错,姑娘既要奏琴,在此反倒是不方便,我们也不好不管不顾的唐突说话啦。”
  孟嘉义一听,倒是也没有坚持,琴操自然是听他的,很快就回到了帘子之后,那把断了弦的琴已经换了一把,琴操再次坐下来开始抚琴。
  两人也就真的喝茶下棋聊天,等到分别时刻,孟嘉义又是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下了船,章元敬倒是松了口气,虽然跟这位孟嘉义公子相处的时候十分愉快,他是个能时时刻刻注意到别人需要的人,但他却总有几分不自在。
  等人走后,孟嘉义却再一次回到船舱之内,方才的和煦散了大半,眼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他扫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那里的琴操,问道:“此人,你觉得如何?”
  琴操摇了摇头,只说道:“待人接物倒是和和气气,没有什么架子,看着奴婢的时候双目清正,并不像是城中那些学子,色中饿鬼一般难以自持。”
  孟嘉义点了点头:“这点气度都没有,我也就不带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倒像是对女色一点儿也不上心。”
  琴操一听,倒是噗嗤一笑,说道:“就是年轻,说不得还不懂事儿,能知道什么趣味。”
  孟嘉义挑了挑眉,反问道:“哦,琴操姑娘这话,倒像是多么得趣似的。”
  琴操脸色不变,悠悠叹了口气说道:“公子又何必笑话奴家,我们这样的人,若是不得趣的话,这日子又能怎么过呢?多亏公子垂帘,才不至于跟那些姐妹似的……”
  孟嘉义叹了口气,只说道:“何必再说那些,罢了,且再看看吧,若是乡试名次够好,说不定是个合适的,哎,我倒是极喜欢这人的。”
  琴操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心底到底是感叹同人不同命,有哥哥到底是好。
 
    
第83章 解元
  却说孟嘉义回到家中,刚洗漱了一番, 就听见门口丫鬟的声音:“小姐, 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少爷刚回来, 正在里头呢。”
  很快门帘被撩开,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走了进来,只见她一身胭脂粉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百鸟图的百褶裙,身上披着一件淡蓝色的薄纱披风,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脸上未施粉黛却清新动人, 双眸如水, 让人一件忘俗。
  与她一比,原本还算眉清目秀灵气动人的几个丫鬟都成了沾了水的黄泥巴,一点儿也翻不起波浪来。看见来人,孟嘉义眼中带上了几分柔和:“茵茵, 你怎么来了?”
  孟文茵瞪了一眼亲哥哥, 说道:“我若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今日又出去吃了酒。”
  孟嘉义带着几分无奈,摊了摊手说道:“不过是小酌了几杯,哪里犯得着让你兴师动众的,快坐下来歇一歇吧,正好, 我也有事要对你说。”
  孟文茵却不听,让人端了醒酒汤过来,亲手给他灌了下去,这才说道:“好啦,说吧。”
  孟嘉义眼中带着几分宠溺的无奈,看了看慢慢长成,日渐美貌的妹妹,他心中不是没有自豪的,只是一想到盘踞内宅,笼络住他们亲生父亲的继母和继奶奶,他的心底难免有些阴沉,就像是阴冷的冬日,积雪总不能彻底化开。
  孟文茵见他不说话,撅了撅嘴巴说道:“哥,怎么今日又去喝酒了,回头传出话来,外头还不知道怎么说你,到时候你的婚事......”
  孟嘉义一听她倒是开始担心自己,笑了笑说道:“我的婚事,左右是爷爷说了算,就算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说了,那些名声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你我心里还不知吗。”
  孟文茵抿了抿嘴角,低着头不说话了。与孟嘉义不同,她自幼丧母,其实是在继母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虽说心底也有几分介意,倒并不像孟嘉义那般,对继母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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