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时镜
时间:2018-05-15 17:27:56

  但随即就笑了起来。
  “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你回头安排一下,把香芝的月钱涨到二两。其他的也不用管什么了。咱们这位大公子,可也不像是会闹出事来的人。”
  内宅里的事情,左不过就是这些。
  陆锦惜到底不大提得起兴致来,既没有跟薛廷之谈谈的意思,也没有去找香芝训上几句话的意思。
  反正月例银子一涨,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
  再说了,她安排香芝,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青雀原本以为陆锦惜会多关注两句的,毕竟别人家宅院里,都对这种事很注意,生怕年轻的哥儿们坏了身体不思进取。
  但转念一想,大公子毕竟是庶出呀。
  所以她便没多嘴,只应了声:“那奴婢明日便去安排。”
  “嗯,剩下的就是张罗张罗迟哥儿今日上学的事情,早早把车驾都准备一下,我回头也跟去看看。”
  陆锦惜摆了摆手,又吩咐了一件今日最紧要的事。
  迟哥儿这一回上学可是大事。
  他虽常有自己在外面浪荡的时候,但上学毕竟不比去找刘进他们玩,所以准备还得齐全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青雀性子稳妥,做这些事再好不过。
  她自己也清楚,当下领命,便又退了出去张罗。
  陆锦惜则是没什么事干了,于是,终于看向了《反经》。
  这一本书,是她顺手从薛廷之那边借来的。
  如今放在她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前阵子因为要给薛迟讲故事,所以都去研究薛况那些战报了,这一卷书却还有一小半没看。
  今日好不容易得闲,她可总算有了看的机会。
  这是一本写给“上位者”看的书。
  大夏这样的朝代,在她旧有的认知里,自然是不存在的。但往前数上大几百年,历史的沿革,却也有几分惊人的共通之处,比如一些事件,一些人名。
  所以,这本书只与现代存有的《反经》略有些差别。
  但这不仅仅是陆锦惜对它好奇的原因。
  这是一本明显被人翻过很多遍,却没有留下任何注解的书。想也知道,薛况肯定看过,薛迟也绝对看过。
  她最好奇的,其实是——
  这本书,哪几页最旧!
  对看书有经验的都知道,如果看一本书其中几页的收比较多,那么侧面看书口的时候,就会发现那几页的陈旧的痕迹很重,呈现出一条颜色略深的线。
  陆锦惜手上这本《反经》,便是一个实例。
  想着,她将书一侧,一眼就看见了这本书书口上一些地方新,一些地方旧,有两处很明显的深色长线。
  于是手指一点,陆锦惜掐着这几页的位置,便翻开来看。
  《反经》
  诡顺第二十七
  韩信初为齐王时,蒯通说使三分天下,信不听。后知汉畏恶其能,乃与陈豨谋反。事泄,吕太后以计擒之。方斩,曰:“吾悔不听蒯通之计,乃为而女子所诈,岂非天哉!”
  “……”
  只看见头几行字,她眼皮就跳了一下。
  这是《反经》里诡顺篇第二十七节 的一个部分,讲的是齐王韩信的事。说当初他为齐王时,他的谋士蒯通曾建议他与刘邦、项羽二人争夺,将天下三分。
  可韩信未听,反而助了刘邦。
  后来听闻刘邦忌惮其能耐,这才与陈豨一起策划谋反,结果事情败露,将殒命之时,才后悔没听蒯通的计谋。
  哪里翻得多不好?
  偏偏是在这种地方……
  陆锦惜只觉得一股寒意朝骨头缝里面钻,却是无法制止地想起了当初从战报上看出的那些端倪,让人根本不敢去相信的端倪。
  她又往后看了几行,依旧是诡顺篇。
  后面讲的则是这件事的后续了,刘邦抓捕蒯通,要治他唆使韩信谋反之罪,蒯通却觉自己冤枉。
  秦朝纲吉混乱,既失其鹿,则天下共逐。
  任何手持武器的人,都想做刘邦做的事,只是他们力量弱小,无法做到罢了。
  天底下,所谓“谋士”,十个有八个想让自己的主子谋反,剩下的两个不是正在谋反就是即将谋反……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
  才翻了将将一页啊。
  陆锦惜已经有一种被吓住的感觉,一时竟有些下不去手,不想再往后翻去了:不管是薛况翻的,还是薛廷之翻的,这背后的意思,总让人有些胆战心惊。
  她尚且还在思索,旁边白鹭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夫人,刚才太师府那边……咦,您怎么了?”
  白鹭先才去收拾妆奁,又出去了一趟,叫丫鬟们烧水煮茶。
  此刻,正端着一盏茶过来,还准备说太师府那边来的消息,结果一看陆锦惜面色不大对,便不由问了一声。
  “没什么,看到点费解的地方罢了。”
  陆锦惜眉头舒展开来,没有说什么,只是眼角余光一闪,一下瞥见了案上散落的几张窄窄的空白花笺。
  于是,一个念头便自然地冒了出来。
  她没接茶盏,只让白鹭放到一边去,却将这案上的浅青色的洒金花笺捡了一张起来,夹在了书中,正好是眼下这一页。
  就像是一枚书签。
  没记错的话,今天下午薛廷之也会来请安。
  想着,她便将书合上,暂时放到了一旁,问白鹭道:“你刚才说太师府那边,怎么回事?”
  “太师府那边是有消息过来……”白鹭这才想起正事来,连忙回道,“大公子刚才派人来府上知会,说今日小公子不必去学斋了,请夫人将小公子送去太师府。”
  “送去太师府?”
  陆锦惜可还答应了薛迟,今日一定要陪他去学斋的,眨眼顾觉非就给换成了太师府?
  她不由得嘀咕起来,又问道:“来的人没说原因吗?”
  “问了,但来人也不知道,只说大公子就这么吩咐的。”白鹭对这情况也很茫然。
  一般学生们都在书斋学堂读书,去先生家里读书的情况不多。
  除非先生就住在学堂里。
  顾觉非自然是个大忙人没错,也的确早就说过他可能没时间总是教导薛迟,但头一天就这么干,还不去学斋,是不是有点过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陆锦惜莫名想起了昨夜那一封深夜才送来的书单信函,忍不住掐了掐眉心,只道:“既然是要去太师府,可不能像去书斋那样随意了,也不能让迟哥儿一个人去。你去开库,备些给老太师和太师夫人的礼物,不必太厚,我下午带着去拜会。”
 
 
第75章 不敢言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回顾:
  1、陆锦惜穿越成将军府大将军薛况的遗孀陆氏,整顿了家宅,重新执掌了中馈,真正掌握了如今的将军府内务。养着四个孩子:
  ①传为胡姬所生的庶子薛廷之,是薛况从边关带回,左足有疾,已由杏林圣手鬼手张医治;对女主暗生情愫;疑似十三年前宫变中已死的先皇后之子;
  ②薛明璃,陆氏所出;
  ③薛明琅,陆氏所出;
  ④薛迟,陆氏所出,薛况遗腹子,唯一的嫡子。
  2、参加太师府寿宴。
  初步侧面了解“亡夫”薛况,并认识了昔年薛况身边的白袍小将方少行,再遇顾觉非,开始与其互相“套路”,产生兴趣。顾觉非更因此在长公主为陆锦惜选夫婿的时候,毛遂自荐。
  3、阅微馆薛迟拜师。
  陆锦惜被缠着给薛迟讲薛况生前的故事,逼得陆锦惜从长公主婶母处借来战事的卷宗,以寻找可以与《三国演义》吻合的故事,但从中发现了惊人的疑点:薛况生前可能以战养兵。
  随后因顾觉非算计,陆锦惜被迫带薛迟和薛廷之前往阅微馆考试,第一轮在两人都交白卷的情况下,薛迟被录,薛廷之落榜;第二轮薛迟因答出一句“真将军,不佩剑”,被顾觉非收为学生。
  顾觉非知道此话其实来自陆锦惜,心有所动,感情转变。
  但回到家中,却被父亲顾承谦责斥为谋害忠臣良将的罪魁祸首,责斥其收薛迟为学生乃心怀不轨,顾觉非一怒之下告知顾承谦,还想娶薛况遗孀陆锦惜为妻。顾承谦盛怒,责罚顾觉非——父子决裂。
  次日陆锦惜本要送薛迟去学斋上学,顾觉非却传来消息,今日不在学斋上课,让她送薛迟到太师府即可。
  京里人人都知道,老太师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大稳健。
  机灵的白鹭开库之后便挑了些常用的一些保养药材,又选了一些寓意吉祥的摆件,一如陆锦惜所言,礼不很厚,却很合适。
  陆锦惜看过了拟上来的单子,自没什么意见。用过了午饭,她便着人为薛迟换上了一身干净简单的新绸袍,拎着他上了马车,直奔太师府而去。
  今日的天气还好,日头照着,暖暖的。
  过了长顺街,远远便见着太师府了。今日不是寿宴,大门没开,只开了东侧门供人出入。
  但陆锦惜没想到,门外头竟然停了一大片的马车,还有不少人捧着各种锦盒,往门里走。
  这就奇怪了。
  顾老太师向来不是什么高调的人,又因为曾辅佐庆安帝萧彻登基,位高权重,所以一直以来都很忌讳“结党营私”这种事,有什么来客都是能不见则不见。
  今天又不是寿宴,怎么还这样门庭若市?
  薛迟是头一回来太师府,见着这热闹气派的场面,两只眼睛都瞪圆了,下车来的时候都是满脸的惊叹。
  可陆锦惜心里面却生了几分疑惑,便摆了摆手,让青雀前去打听了两句。
  没一会儿,青雀便回来了。
  “夫人,奴婢问过那些人了,都是京城各达官贵人府里来送礼的。说是太师大人昨夜犯了病,挺严重的,一早没起来,早朝也没去。”
  “又病了?”
  陆锦惜顿时一怔,有些诧异。
  月前说老太师病了,是因上了大昭寺一趟,被那山上的雪给冻的,腿疾犯了。但在寿宴那一日,她远远见着,只觉这一位太师大人气色还不错,该是将养得差不多了。
  而她又送了鬼手张开的方子,按理说问题不大。
  这才几天,竟又说病了。
  两道黛眉轻轻蹙起,她只觉得奇怪,但一下又想起今日顾觉非让薛迟来太师府这件事情来,于是嘀咕了一声:“是因为要照顾太师吗……”
  “娘亲?”
  薛迟抱了书囊站在旁边,见他娘半天没动,不由问了一声。
  陆锦惜这才回过神来,但心里面主意已经改了。
  她今日本只是准备来送薛迟的,顺道尽些礼数。可眼下顾太师怎么说也算是陆锦惜一长辈,人病了,她又到了府上,不能置若罔闻。
  所以她略一思索,便对薛迟道:“一会儿我让你青雀姐姐跟着,先让人带你去先生那边,娘亲要去看看老太师,再拜会拜会太师夫人。你自己去,可要听话。”
  薛迟早过了前阵子跟她娘钻牛角尖较劲儿的时候了,又觉得他那一位顾先生实是个厉害人,因此很看重今日拜师。
  听见陆锦惜这般叮嘱,他连忙点头:“娘亲你放心好了,今天我一定好好表现。”
  看他这样子,陆锦惜也放心,然后才带了薛迟并青雀、白鹭两个,一道到了侧门口,递上拜帖。
  顾觉非一早就安排了人在门口接应。
  一听是将军府夫人和小公子,当即便有人来将人往里面引。只是陆锦惜没跟去,反请人前去通禀太师夫人。
  彼时唐氏正在顾承谦屋里,手里端了一碗药,轻轻吹着,一脸的忧心忡忡:“太医说,您这病也无大碍,就是急火攻心。这药喝下去,顺顺气儿,往后平心静气,也无大碍。”
  平心静气?
  一朝宰辅顾承谦,眼下就卧在榻上,半搭着那满布着皱纹的眼皮。虽只一夜过去,看着竟然老了许多,一脸的暮气沉沉,甚至白头发都多了不少。
  听见唐氏这话,他掀了眼皮,看了看那药碗,又慢慢闭上了眼。
  唐氏见状,心里面堵得慌。
  天知道昨天夜里那情况多凶险,吓得阖府上下都不敢睡觉。直到天蒙蒙亮了,太医说情况稳下来了,所有人才松下一口气来。
  那时候,她才想起来过问过问前后发生的事情。
  又是顾觉非。
  这一位大公子,那个顾承谦原配留下来的嫡长子。
  在她再三逼问之下,万保常才肯吐露:
  老太师昨日在祠堂里大半夜,等的就是晚归的顾觉非。父子俩谈了什么,就连万保常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之后去看,老太师已经倒在了地上……
  唐氏本就是续弦,即便心胸再大,也不可能从心底里待见顾觉非。
  更不用说,这一位大公子,还优秀到让人恐惧。
  有他在这一日,她便一日喘不过气来,只觉得顾府上头的天,都盖着厚厚一层阴霾。
  顾承谦与顾觉非之间不和,她是清楚的,只是不知道更具体的原因。
  六年前,顾觉非走了,她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母子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六年后,顾觉非回来了,她心里不高兴,可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似顾觉非这般的存在,早已不是她一深宅妇人能拿捏。
  只想着,她自入府以来,从没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更不曾亏待他。顾觉非回来她拦不住,就这么认了便是。
  可谁能想到,这才几天?!
  顾承谦竟被气得病倒在床,差点就没救回来!
  唐氏想起,眼圈都差点红了,声音里多了几分哽咽,终是没忍住埋怨:“您这一病,不说府内外的亲朋,就是没点关系的都上赶着来送东西,偏生他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大半日下来连院门都没出!他把谁放在眼里头了?便是养头白眼狼都比他强——”
  “你住嘴!”
  不待唐氏把话说完,顾承谦便猛地睁开眼来,大声地呵责,只是才说完,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张没有血色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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