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真是太痛苦了……完全没有办法忍住回应的欲望, 膝丸浑身哆嗦着, 无比想要就此跪在女子的脚边。
脑袋里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嚣, 在不停的响着。
为她臣服, 为她不二之臣。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 不说些什么吗?吼丸,”桔梗捏着他的刀又一手拿起刀柄握在手中横劈了两下, 手起刀落,面前的花已经折了大半,前路立刻开出一条旷空的小道来:“很锋利啊,用这么快的刀去斩杀敌人,一定会轻松很多。”
膝丸都快哭出来了:强行夺刀就算了,用他的刀就用吧,一边用一边还往里面灌灵力是怎么回事?
是他太天真,还是这世界变得太快,现在的女人怎么都这么坏了!
“主——人——”
“嗯?”
红眼睛的小辫子少年很不高兴原来属于自己的注意力被不相干的人夺去了大半,小小声的抱怨:“看这边看这边,他有什么好看的?头顶一片青青草原的白痴刀。”
脚上还踩着木屐,比清光要高出一点,桔梗很容易就能摸到他的头:“不准在心里腹诽,会不可爱的。”
他头上无形竖着的猫耳朵好像突然耷拉了下来:“我知道了……”
摸了一下自己的本体刀,他心里还是不甘心:自己虽然可爱,却只是一把普通的打刀,眼前的男人虽然顶着一头原谅绿,可他好歹还是源氏重宝。
人论血统,刀论出身,万事万物都有个高低贵贱之分,即便有人说众生平等,可平等的终究只是灵魂。
只有死了才算,清光幽怨的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去死?
看着散了一地的红色山茶,清光在地上捡起一朵红色的花瓣,花瓣在他手中迅速褪去颜色,逐渐变白,最后在他手中透明到消失不见了。
清光小声的啊了一句:“不见了哎。”
桔梗附和他:“确实,不见了。”
他有点担心:“主人刚才没有再划到指甲吧?”
“没有哦。”
两人的对话听着膝丸直抽抽,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怕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一般的年轻姑娘看到花儿朵儿总是爱得跟什么似的,喜欢掐上几枝,戴在头上,她倒好,居然拿着自己——堂堂源氏重宝,去欺负这些毫无抵御能力的花朵,这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膝丸强行把自己心底奇异的感觉压下去,恶狠狠的告诉自己:她随意践踏草木,不爱惜花朵,肯定是个坏人!
“随意?”
桔梗念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可不是随意,再说,我像随意破坏植株的人吗?吼丸。”
膝丸总算缓过来一口气了,他有些暴躁:“不要随便乱喊我名字啊,我不叫吼丸,膝丸!是膝丸!”
嗓音这么大,明明就很能吼,她有点想捂住耳朵:“知道了,膝丸。”
“明明是他马甲多,主人不必在意,”努力履行近侍刀职责的红眼睛少年很开心的朝他做了个鬼脸:“想叫他什么都可以。”
膝丸神情复杂的看了眼立在桔梗身边的加州清光:“没想到身为初始刀的加州清光竟然做了叛徒,竟然背主,罔顾了身为刀剑的职责和忠诚,你本该被我这把刀亲自执行处决之刑……”
桔梗拍了拍加州清光,示意他退下。
清光乖巧的不吭声,随膝丸在一边大放厥词,甚至希望他能骂的再狠一点,用的词句再毒一点,不过他可不是受虐狂:想要宠爱就得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以退为进,方为上路。
盯着眼前晃动的刀,膝丸又哑了:本体刀还在对方的手里头握着,命根子掌握在别人手里,再蠢也犯不上这个时候主动找茬。
“给你。”
桔梗把刀抛给了他,膝丸伸手接住:“哼,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放过你。”
“嗯,”桔梗敷衍的答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样子让膝丸想跳脚:“至少,让我知道你对我如此痛恨的原因,因为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难道随意加害无辜的女子,就是太刀吼……膝丸的品格吗。”
膝丸拿了自己的刀又输给了人家,实在不好意思装没听见:“啰嗦,你们这些人,总是满口说着爱恋那种酸倒牙的东西,不怀好意的来接近阿尼甲,明明他根本就不想要那种东西。”
“哦?”桔梗好整以暇地待他说完,又问道:“只是不想因为有人接近哥哥,所以要杀了我?却未免把人的命也太当作儿戏了。”
“我没有——”
膝丸有些气馁:“我没有想对你怎样,我只是想把你吓走而已,我以为,你们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了,你根本就打不过主人大人好不好?”清光义愤填膺道:“就算是为了吓唬别人,可你为什么把刀瞄准了往我身上戳过来!”
娇气,膝丸不在意的摆摆手:“人不可以手入,反正你可以手入嘛。”
“你!”
“好了。”
桔梗转身,牵着加州清光的手往回走,把最脆弱的背部整个暴露在膝丸面前,丝毫不担心会有突然而来的袭击。
“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吼丸,试探别人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被保护的那么好,不要因为一次意外,就毁掉了自己,反而让处心积虑为你着想的人难过,这样的事情,不该发生在你身上。”
有头没脑的话,听的膝丸云里雾里的:“是膝丸不是吼丸……等等,你说的什么,我怎么不是很明白呢?”
桔梗的回答被清光遮盖掉:“傻呗!”
对于这个回答,她煞有其事的笑了笑,气得膝丸差点倒仰。
“有点。”
***
刀架上又放了一把刀。
三把刀并排的睡在了一起,铁碎牙,一期一振,还有加州清光,长短不一,安安静静的躺在刀架上,看上去已倒也很和谐的样子。
事情已经挑明到这个程度,也没有必要再藏着掩着了。
这个本丸壁垒分明,已经划清楚了楚河汉界,必定会是两不相让,加州清光已经明确的表示了自己认新主的意愿,就会被其他刀剑孤立,就算他的等级还算可以,也实在没有必要再把他扔进那堆虎狼之群中。
桔梗闭着眼睛,心里还能听到加州清光小小的恳求声:“主人……就不能让我睡得离您再近一点吗,反正我都只是一把刀了,就让我来为您守夜嘛!”
他撒娇的央求:“说好要宠我爱我的,这里很危险,就让我天生来守护主人吧,而且,摸摸我,会让您很开心的。”
对于新收回来的这把小打刀的卖萌,桔梗只是翻了个身。
“清光,睡觉。”
待会儿还有得忙呢。
加州清光被限制在自己的本体之中,忧郁的盘腿坐在地上,因为已经签订了血契,他能够在自己的心境里单方面的向主人传递心声,如果桔梗愿意,也能够让自己的声音被他听见。
不开心。
他用两只手啪哒了一会儿地板,然后气鼓鼓的在自己的本体里来回转。
自己居然不是主人的第一把初始刀剑!没有什么比这个认知更能打击他的了,在没签订契约之前,他还以为挂在桔梗腰间的只不过是一把普通没有召唤过的一期一振,却没有想过这把老不休的刀,居然就是原来从这个本丸里逃出去的那把。
旧恨加新仇,就是愁上愁。
在他上头刀架上挂着的那把太刀说话了,一开口的语气就十分让人不爽:“加州桑,请不要提出让主人为难的要求,身为臣子,最应该清楚的就是臣子的本分,不能轻易做逾矩的事情。”
“一期殿下好像是最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的人吧,”加州清光懒懒的开口,嘲讽道:“虽然之前的事我并不相信就是其他人所说的那样,不过,弑主暗堕过的刀说的话并不可信啊,说不定你之前已经做过了什么有逾矩的事情了……这叫只许太刀放火,不许打刀点灯!”
在桔梗面前一直隐藏的尖锐,这时候也暴露了出来:“主人是不可能只拥有一把刀的,也不可能只拥有三把刀的,本来还以为自己就是成不了最珍贵最稀有的那一把,也能成为主人的第一把刀剑,这样我就有机会让主人永远铭记住自己,没想到这个头筹却被一期殿给占了……哼,还真是嘲讽啊。”
一期一振谦和中绵里藏针:“先来后到的道理,从古至今都是有的。”
“切,”加州清光嗤笑一声:“一期殿果然是已经落伍了,难道不知道现在的流行趋势都是青梅竹马系敌不过天降派吗?不说你我,别忘了你们藤四郎那一堆可以扎成山的弟弟们。”
“没有受过污染,依旧保持着纯洁天性的短刀和在社会的黑泥里已经翻过身的成人刀,你觉得大人会喜欢哪一样?”
“还是……”
他带着无所谓的笑意说:“太刀一期一振要放下自己的身段,和弟弟们一起去争宠?那种画面,还真是想看看呢。”
一期一振冷淡道:“不会让你看到的。”
“啊,是嘛,反正你们藤四郎的事情也和我无关,困死了……我睡了,晚安,”加州清光闭上眼睛,不再和一期一振说话:“真是难过的晚上。”
仅仅只安静了一会儿。
“别睡。”
“不至于吧,我只不过是说出了真相你就不让我睡觉,我要是长出了黑眼圈怎么办?不可爱,不招主人喜欢了谁负责啊。”
一期一振耐住心焦,再次喊醒他:“不是那个,别睡,有人来了。”
床榻上的巫女似乎又睡死了,毫无所觉的闭着眼睛,加州清光急的想跳出来,可是他被咒语给缚住了,只能老老实实的以刀体的形状呆在刀架上,连说话都说不出声,更别说动弹了。
比起对人的熟悉,他们对刀更熟悉,而这个地方除了审神者就没再有其他的人,并且来的肯定是一把短刀。
没有撞到任何东西,脚步十分轻盈,对方必定有着极高的侦查,如果是像那些睁眼瞎的太刀,早就东一步西一步在墙上乱撞了。
加州清光忽然又机灵起来:怪不得主人总是在天黑之后就把廊上的灯全部熄灭。
来的刀会是谁?
只能判断出刀种,对刀气却不熟悉,他眯起眼睛,敏锐的发现一期一振的刀身上透露出的气息十分不稳定,加州清光不动声色地收回注视,把注意力转向门口。
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的搞偷袭夜袭,像是活腻了来找刺激一样,只是现在主人还没醒,怕会被动。
他觉得自己紧张地都快流出玉钢了,可是那道气息却突然在门外戛然而止。
隐隐约约的又听到一点传来的动静,太郎太刀沉着的声音,抽刀的声音,似乎有刀剑相交的声音……一切微小的动静在静寂的夜里都被数倍的放大,明知道是多余的担心,还是免不了紧张。
又是药研。
太郎太刀蹙着眉头,那把比药研藤四郎整个人都高的神刀削去了他的一缕额发,露出额头上微微鼓起的尖刺,眼睛幽幽闪过丁点绿色。
“你暗堕了。”
大个子像有些吃力的半蹲下身子,把自己的灵力覆在他额头上,微微叹道:“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这里……就连这虚假的假象都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吗。”
药研张嘴有些困难的吐出一个单音节:“帮……”
“帮忙是吗,我知道了。”
太郎太刀笨拙地勒住药研藤四郎的双手双脚,让他没有办法挣扎出来,然后就发现自己已经空不出手来敲门了,不得已只能用自己的头撞了撞门。
他却没有想到自己人高马大的,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直接用脑袋撞开了门,半边身子还在门外,脚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啊……”
忽然想起自己这是在桔梗的房间,千万不能惊扰到巫女的休息,本来是求助来的,要是吓到了对方就罪该万死了,太郎太刀硬生生的吞下了到嘴边的痛呼:不是他身为大太刀不够坚强,而是药研头上那个短短的骨刺正好戳到他肚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