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 一期一振, 起来啦, 不要再装死了, 主人都已经走了,你再装也没人看了。”
“难道一期殿已经醒来了吗?”
鹤丸国永看着一期一振翕动不停的鼻翼, 忍不住把狗尾巴草戳的更深了些:“早就醒来了。”
“哦, 那就好。”笑面青江敷衍的应了一句, 然后忐忑不安:“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花皇这么简单的就死了, 好歹他之前那样自信……死的这么快, 让人觉得很奇怪啊,我总觉得场面应该再宏观一点, 什么投石兵啊,弓箭兵啊都通通来一遍才能把他给杀死,就这么死了,总觉得好像有些太过简单了……”
真是的,鹤丸国永头发蓬的像草,跟着他一刻不停的动作晃来晃去:“该不会是女性的第六感吧?”
“别开玩笑。”
笑面青江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主人大人呢?”
桔梗在花皇消失之后并没有留下来安抚那些惶恐的刀剑,而是匆匆忙忙的跑向了他的居所,留下一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人,比起不知原因的主动追上去给对方带来麻烦,还不如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分成两部分等着她。
一部分守着被钉在树上的五把刀,一部分跟着鹤丸留在这里,等一期一振苏醒。
同花皇对峙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刀剑都跟着压切长谷部和药研藤四郎这六把刀跑去了树边,也没有几把刀留在花田里,只有山姥切国广和膝丸目睹了全部过程,如果说山姥切是因为担心,膝丸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留在这里,没有去找哥哥。
“因为阿尼甲告诉我,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让我一定不要管他。”
髭切说:吼丸,做你该做的事情,身为刀剑,有些东西就要及时割舍,分清轻重。
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膝丸来不及想清楚,他没有跟在最先到达的大部队身后看到哥哥直接被箭射中的场景。
刚刚远征回来,他直接在自己的房间附近降落,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看到,膝丸心里正有些发慌,蕴藏在血液中的灵力突然开始大幅度的波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主刀契约已经被解开了,身体里取而代之的涌上了一股全新的灵力。
灵力是十分纯净的,可是灌进他的身体里却是剔骨般的疼痛,这是一个全新的从未体验过的过程,好像要将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彻底剜去一样,霸道无比。
“淡紫色的……”
这样的灵力,不久前曾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曾经感觉到过。
是全新的契约。
不再是初次订立契约的那种生疏感,而是恍如天成的契约,让人从心里油然生出全心臣服的想法。
“就是因为这种感觉,所以我才留到这里,我想大概有这样想法的不止是我一个,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个样子了,”膝丸把自己的本体刀插在地面:“你们有什么想法,这个女人这么凶残,难道你们要认她为主吗?”
山姥切国广闻言很奇怪的看着他:“难道你不认吗?”
“……我认的不是主。”
膝丸幽怨道:“是命。”
短短几个时辰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颠覆他的认知,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一直知道自己的哥哥一直以来都有事情瞒着自己,可无论自己怎么问他,髭切都当做没有听到的样子。
之前一直努力想知道的事情,现在却有些害怕知道真相,因为他不能确定在知道真相之后心情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到底自己还是没有阿尼甲那么的厉害和伟大,不过是一个胆怯的小鬼而已。
但最难过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想,不会再有什么比现在更难过的了。
膝丸沉声道:“一期殿下真是一个伟大的人啊,把心抛开一定很痛吧,可是他却那样决绝,这样的武士意志是我所欠缺的,哪怕以那样的方式辞世,也不枉刀剑的一生,真是,叫人心生敬畏。”
山姥切国广远远的望着鹤丸国永那一块,有些出神:“真好啊……”
膝丸沉默,良久道:“是啊。”
比起身为源氏重宝的刀剑,山姥切觉得自己输得更彻底,他不是初始刀也不是什么正品,更不是什么稀有的刀剑,认贼作主这么多年,也没有能在真正的主人心里留下些什么特殊的印象,更自知自己也不是什么善于撒娇,谄媚的个性。
那日的相处也许会成为他和巫女最靠近的一次,如果能用鲜血和征战让对方记住自己,这本来就是刀剑应该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困难的呢?
就算羡慕一期一振,可是却没有机会成为第二个一期一振,因为一向的毫无存在感,花皇向来就选择性忽略他。
稀有度不高,又没能经常派上战场,等级也没有提上去。
还只是个仿品。
他叹了口气,拿下白色披风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本丸中的那些高大漂亮的建筑,那些和风走廊,清澈的水池,还有水池中的游鱼通通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残破的木板房,甚至还有茅草屋,这让住惯了好地方的人简直难以接受这么大的变化。
“原来在虚假的幻象被戳破之后,我们一直生活的地方是这么个样子,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
“身为仿品,原本就该住在这样的地方。”
明明是鸡同鸭讲,答非所问,可偏偏这样的对话却还是能继续下去。
“话说灵力好像只能用来签订契约,不能用来改变本丸吧,也就是说到时候这些建筑……好像就只能重新修建了,到时候肯定有的忙了。”
“源氏重宝怎么能做这些苦力活呢?还是让我这个仿品来吧。”
“不,如果你的被单再弄脏的话,歌仙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再说仿品啊,赝品啊,有什么好说的呢?大家都是刀,何必分个高低贵贱。”
“……”
山姥切国广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是气场看上去更加幽怨了。
“你不懂。”
他说。
“算了,我们还是晒太阳吧。”
膝丸和山姥切国广像两个老羊倌儿一样并排蹲在台阶上晒太阳,其实现在天边亮着的根本不是太阳,而是紫色的光源,带着微微的热度,照在他们身上,让人全身都变得懒洋洋的。
“这是什么,灵力?”
膝丸有些迟疑道:“我怎么觉得这更像现世说的紫外线杀菌啊。”
“……”
山姥切国广默默的闭上了嘴。
“你看那边,一期一振好像醒了?”膝丸猛的站起来,头晕了下又很快找准方向走过去:“我们去看看吧。”
一堆刀剑都围拢了过来,尤其是藤四郎们简直像动物园看猴一样守在哥哥身边,虽然知道对方已无生命之虞,可是这么久还没动静,难免担心。
失去了桔梗的拥抱,其他几个人也很没有同伴爱的就任他躺在地上,藤四郎又担心随便移动病人会导致骨骼错位,于是就放任了一期一振躺在地上,短刀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同。
他们有些慌乱的围拢:“一期哥怎么突然变透明了?”
鹤丸国永凑近一看,嗷的一声。
“不好了!”
***
推开花皇以往的居所,已经恢复原来简陋模样的和室中间,孤零零的站着加州清光一个人,见到桔梗来,有些慌张不已,样子都像快哭出来。
“对不起,主人,我好像把事情给搞砸了……”
到底是刀剑,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敛,他的眼泪到底也没流下来:“我来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是我来晚了一步,所以,所以……”
加州清光所以了半天也没所以出来个什么,桔梗掰开他的手,手心已经快被他自己给掐烂了,指甲缝里也插着肉,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指甲油的红色还是血液的红,粘稠的血滴滴嗒嗒的顺着他的掌心留下来。
“对不起!”努力忍住嚎啕大哭的欲望,加州清光颤巍巍的想把手收回来:“请不要觉得清光这样就不可爱了……一定,一定会马上修复好自己的……”
桔梗把手覆在他的手心上,耳边是抽抽噎噎的声音,她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把手移开,加州清光受伤的手已经恢复如初。
这就是身为刀剑的好处了,毕竟和人类不同,只要不是大伤,接受了修复,很快就能和受伤前没什么区别。
“你没事就好了。”
她伸手摸了摸加州清光的头,很小心的避开梳好的头发,不去弄乱他的发丝。
这样沉默的体贴和温柔,让加州清光骤然崩溃,低低的呜了一声,就冲进桔梗的怀里,然后死死地,用尽全力地抱住她,把头别在她的脖颈后,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骗不了您,我不想骗人,可是——”他抱着桔梗的手一紧,悲伤的在桔梗耳边轻轻呜咽:“我没有办法对安定举刀……没有办法,但我也留不住他,我本来以为凭自己的能力是可以把他留下来的……”
大概是被激烈的情绪所影响,一段话被他说得语无伦次,桔梗也不着急,只是在伸手在他的背后轻轻拍抚,让清光慢慢冷静下来。
“没关系,慢慢说就好。”
加州清光把下巴搁在桔梗的脖子上,感觉她的发丝间热烘烘的,让一直漂泊不安的心有了着落,他慢慢放松下来,说道:“我最初进来的时候,安定就已经待在了这里,我问他在这里做什么,可是他却没有回答我。”
“哦,是吗?”桔梗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少年的小辫子就像猫的尾巴,戳在她的颈间,有些痒痒的:“那清光又说了些什么呢?”
在第一次看到花皇的时候,桔梗就已经认出了他是谁,和过去那样相似的长相只有无比的执念才能造就,在此之前她并没有亲眼见过花皇,可是桔梗已经拥有了戈薇的记忆。
戈薇是讨厌花皇的。
毕竟这个妖怪把那么多无辜的村民作为自己的傀儡,曾经肆无忌惮的潜入戈薇的内心世界,妄想将她的心事发掘出来并公之于众,想要杀掉犬夜叉,还要把她的痛苦作为最美味的食物饮下喉头。
[你最爱的女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啊]
在记忆之中,桔梗看着犬夜叉流下血泪,看着戈薇因为犬夜叉的悲伤而悲伤,因为自己的离去而痛苦,这种双倍的痛楚即便经过数年的时光洗刷也未曾消退丝毫,只是被戈薇牢牢的藏在了心底的深处,轻易不敢面见阳光。
花皇这个妖怪,竟然擅自化作她的模样,妄图在梦境中将犬夜叉彻底的引入地狱,然后在失败之后,已经轮回过一次之后又想将她血祭。
真是个执着于复仇的人,可是认真说起来,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人不会心慈手软,无论是戈薇的悲伤,还是犬夜叉的差点消亡,花皇都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由她来亲自讨回。
所以,她只能稳下性子和他慢慢周旋,可是这个家伙经过数百年的磨砺似乎比过去更加狡诈,他将本体藏在一个不知道的地方,只要刀剑贯穿的不是他真正的心脏,花皇就能凭借本体一次又一次的复生,这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局。
“然后……”清光揪住桔梗宽大的袖摆,哆哆嗦嗦的说:“安定,找到了一颗心脏,可是那颗心脏好像是自己跳出来的,我被吓了一大跳,可是安定却一点也不害怕,他把那颗心脏抓住之后,张嘴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可是那些话不是对我说的,也不是在自言自语……好像是对那颗心脏说的。”
手里握着一颗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那样的画面实在有些惊悚,清光想起来还觉得有些不适。
大和守安定这把刀即便没有歌仙兼定有那样洁癖的毛病,但也是像冲田总司学习的,他身体上向来不爱沾血。
“他说了些什么,我现在想起来也记不清楚了,不是我忘了,而是因为……我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能勉强看到他的嘴型,似乎是在说……答应和交易什么的,”加州清光脸色有些惨白,他想到那个最不好的可能性身体都控制不住发抖:“安定是不可能背叛您的,他已经解除了之前的契约,可能……可能他是被什么东西给蛊惑了?那个心脏……对,一定是那个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