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当晚安置顾庭睡后,江堇姝用神识找到顾康,果然是在赌坊里。
顾康趴在赌桌边玩骰子赌大小,一双眼睛赤红,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声嘶力竭的大喊。荷官摇着骰子,啪,一打开,有人大笑有人大哭。顾康呆住了,刚刚仅剩的一锭银子也没了。
“快买啦,买定离手,康三爷,您还玩不玩?”
顾康红着眼,跑到巡场子的丁大强跟前:“丁大哥,再借一百两,一会儿翻本就还。”
丁大强二话不说就给他支了一百两现银,拿出早就写好的欠条,顾康看都不看就按手印,完事就抱着银子上赌桌,又意气风发的呼喝起来。
江堇姝看得直皱眉,干脆又给顾康一下子,让人直接睡了。
凌晨,顾康回来了,将院门拍的嘭嘭作响。许叔去开了门,顾康打着哈希揉着脑袋,直接钻进屋子睡觉。
天大亮,白氏洗漱后才知道顾康回来了。想到昨天被赌坊追上门讨债的情景,白氏心口直跳,赶紧去找顾康,要把昨儿的事问清楚。
“娘,我困死了,有话晚点儿再说。”顾康忙了一天一夜,脑子里浆糊一样,听到白氏在耳边唠叨就烦的上火,嘴里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白氏没法子,只能让他睡。
早饭后,顾香秀缠着白氏出门买镯子,一逛就是一上午。回来时,顾香秀手腕上戴着只金镯子,样式和先前的那只不同,分量却相差无几,心里满意,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正值花朵儿似的年纪,明媚鲜妍,格外动人。
白氏热的头晕,用过午饭,歇了晌,这才去把顾康叫醒。
“康儿,你昨天是不是去赌坊赌钱了?我屋里的金镯子是不是你拿走的?”白氏揪着顾康,不准他再睡。
顾康躲不过,勉强睁了眼,满嘴不在乎:“就一只金镯子而已,犯得着问来问去嘛。”
“那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去赌钱了?是不是又输了?你该不会又欠赌坊的钱吧?”白氏顾不上追究金镯子的事儿,提心吊胆就怕他故伎重演。
“没有没有。”顾康不耐烦的嘟囔,白氏大松口气,却没看见顾康眼珠子乱转。
“那金镯子呢?你真拿去换银子了?换了多少?”白氏终于有心情追究镯子的事。
“没多少银子,我遇到一朋友,吃了顿酒就花没了。”顾康张口就胡诌。
白氏自然不信,可他说没有,白氏也没奈何,只能点着他的脑袋咬牙:“你呀!真是个活祖宗!那镯子是香儿的,惹得她跟我又哭又闹的,今儿又花十几两银子买只新的才罢休。”
顾康正要还嘴,却听外头传来采芹的声音:“二爷来了!”
“庆儿来啦!”白氏眼睛一亮,不再数落顾康,忙忙出去。
白氏对顾康是宠溺,对顾香秀是希望联络一门富贵好亲,对顾庆则是炫耀倚重。顾庆从小聪敏,会读书,人又斯文有礼,是她立足顾家的资本,也是她对外炫耀骄傲的对象。
江堇姝站在房门口,隔着距离朝顾庆招呼:“庆二哥。”
顾庆面上温和:“四弟妹。”
打完招呼,江堇姝便折返回屋。
今儿顾庭没回来,跟那位老先生讨教学问去了,有许叔跟着,倒也不用担心。何况,她之前用神识看过,那位老先生虽穿着朴素,气度却不似常人,言行举止倒像做过官。老先生待顾庭和蔼,眼神清明睿智,江堇姝就没寻根究底,只管让顾庭正常去接触。
顾庆先见了白氏,而后跟陈氏返回房中。
陈氏满面欢喜,吩咐丫鬟打水,又捧茶奉果,夫妻两个坐着细细叙说近况。陈氏把家里的事儿讲了,包括顾康来府城后的事儿。
“二爷,不是我做嫂子的挑剔三叔,三叔的性子咱们都知道,只怕有一就有二。昨儿三叔一天一夜没回来,还把三妹妹的金镯子偷走了,怕是……”
顾庆压下双眉:“一会儿我跟娘交待几句,三弟大了,也该正经找个事做,总是乱跑也不成样子。”
陈氏没就此事多说,倒提起另一件事:“说来也怪,江家本来都不认四弟妹了,谁知昨儿个江家二太太竟派身边的大丫鬟来给四弟妹送东西。”
“有这事?”顾庆很惊讶,太蹊跷了。
陈氏见他手无意识的摸着桌面儿,夫妻几年,也算是了解,便道:“我看四弟妹不是没脾气的人,江家举动怪异,只怕过两天还会来。论来咱们顾家跟江家也是多年的交情,做了姻亲本是好事,怎么着也不该莫名其妙断了来往,若是恢复走动,老奶奶都会高兴,对四弟妹也是好事。我会留些心,得空探探四弟妹的心思,再劝一劝。”
“嗯,这些事你看着办就好。”顾庆点头。
说完外人的事,陈氏扭头看向床上睡着的静姐儿,面庞温婉秀丽:“静姐儿刚刚还念叨着想爹爹呢,若是见你回来,指不定多高兴。”
“辛苦你了,芳兰。”
芳兰是陈氏的闺名,只有私下里独处,顾庆才会这么唤她。
陈氏眼眶微红,嘴角却弯着笑:“二爷说得什么话,都是我该做的。”略一顿,又道:“二爷一人独自在外,我一直不大放心,总怕二爷只顾得读书,不懂照顾自己。我想跟着二爷在一处,守着二爷,我才安心。”
说着面上一红,低了头:“这事儿娘同意了。娘也担心二爷一个人不会照料自己,再者、娘说静姐儿一个太孤单些,希望我们再给她添个弟弟妹妹呢。”
陈氏模样儿秀丽,言语温婉,对顾庆分外体贴,又读过几本书,识的字,顾庆读书时还能在旁边帮着研墨铺纸,论两句诗文,也算得上是红袖添香的雅事。陈氏娘家又好,本人对外撑得起场面,对内事事料理得妥当,很合顾庆心意,因此两人的感情一向不错。
顾庆正年轻,虽心思多在读书上,可也惦念着娇妻,夫妻两个能在一处自是再好不过。
“既然娘同意,那我明日去退了那边的院子搬过来。”
陈氏喜悦的点头,想到一事,问道:“二爷拜访那位老大人可还顺利?”
顾庆叹口气,摇了摇头:“文章投了进去,但没能见到老大人的面。当初也是过于乐观,来了才知道,想拜见老大人的很多,能得其见面的仅五六人。罢了,也是我的文章不到火候,没能入老先生的眼,正好竹山文会快开始了,倒不如留在这里于各地学子切磋请教,也不枉费跑这一趟。”
“那咱们家的礼也白送了?”陈氏顿觉心疼。
她可是很清楚,顾庆从家走时,除了公中的二百两,另有白氏给的一百两,她这边又出了一百两,共计四百两银子。顾庆说要买一幅前朝字画,还托了她娘家大哥的门路,花费了三百五六十两,这可是一笔巨款。
“老大人不是那等贪财之人,东西并没收。这事儿你知道就行,别再外提了。”顾庆道。
陈氏懂得他的意思,自是答应。
傍晚时分,顾庭回来了。
“堇姝!堇姝!”顾庭蹭蹭蹭奔进房门,嗓门儿清亮,满是喜悦。
“有什么喜事?”
自从在府城治疗,顾庭的孩子气慢慢减退,书又读的越来越多,开始讲究斯文有礼。正因此,像这种欢脱跑跳的举动已经好些天没出现过了。
“老先生要收我做弟子,教我读书。”顾庭别提多高兴。
“这是好事啊,怨不得你这么高兴。”江堇姝其实很意外,若顾庭仅仅是过目不忘,那位老先生绝不会提出拜师的话,既然提了,那就说明顾庭的确在好转,之前服用的补天丹真的起了作用。江堇姝自是高兴,又仔细打量顾庭,恍惚发觉,顾庭竟是长高了些,整日在一处没留心,竟也没发现,他身上的衣裳是新作的,量体裁衣,倒是长短大小合适。
江堇姝琢磨着,补天丹还可以再给他吃一颗。
抛开这些,她开始细问老先生姓名来历。
顾庭道:“老先生姓章,就是府城本地人,他说若家中同意我拜师,明日就去杏花巷的章宅。”
“你想拜师吗?”
顾庭眼神晶亮,坚定的点头:“我喜欢跟着老先生读书,老先生学识渊博,一句话就令人茅塞顿开。”
这样的话,在以前是顾庭说不出来的。
“好,那明天我陪你去拜师。”
江堇姝叫来许叔,吩咐他打探一下杏花巷的章家。如今都要拜师了,总不能还一无所知。再者,既要拜师,就得准备拜师礼。
传统的拜师礼有束脩、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每一样都有独特寓意。现今顾庭拜师,和去学堂里拜老师又不同,前者更慎重更正式,彼此关系更亲密,拜师礼自然不能马虎。待打听了老先生底细,再酌情增添两样礼,也显得更有诚意。
第32章 第 32 章
来府城这段时日,许叔早上陪着顾庭去医馆,下午得了闲儿便去茶馆小坐。历来茶馆就是消息聚集地,他们是外来人,府城人事多不知,许叔有成算,常去打探着。
这回得了吩咐,又去了趟茶馆,没费什么功夫就把章老先生的底细打听清楚了。
许叔一路笑脸,回来后上翘的嘴角也没落下来:“娘子,四爷拜了个好老师啊!”
“哦?有多好?”江堇姝第一反应便是那位老先生是府城很有名望之人,兴许还是竹山书院的老师。
许叔刚要说,又朝对面儿屋子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娘子可还记得庆二爷此回来府城要拜访的那位老大人?”
江堇姝先是一愣,而后愕然:“不会那么巧吧?”
她对顾庆的事儿不在意,但在莲花寺时意外听顾庆和人谈话,知道他们要拜访的是位姓“章”的老大人。那时只是听闻,谁知是“章”还是“张”,再者说,从顾庆话中听来,那位老大人可不那么好见。
许叔笑道:“的确是巧。我在外头打听了,因着近来城里读书人多,很容易就打听出来了。四爷认识的那位章老先生是翰林院致仕归乡的老大人,就是庆二爷想拜访的那位。章家是言情书网,子弟都读书,出仕做官的好几个,此外竹山书院的院长还是章老先生师弟。”
竹山书院院长?这可不一般。
竹山书院虽不是官学,但又区别于一般私学,更在朝野上下颇有名声。书院规模不小,慕名读书者不乏权贵之子,书院院长苏顒博学,且是德高望重之辈,院中聘请的教授讲学也非泛泛。如顾庆这等读书人,皆十分仰慕竹山书院,但书院入院要考核,非才学出类拔萃者,束脩也不低。
江堇姝又问:“章老先生在翰林院里是什么职务?”
“从五品侍读学士。虽看着品级不高,但翰林院不同其他,章老先生是探花出身,一直在翰林院里钻研学问,又时常给皇子们讲课,连圣上也颇多夸赞。据说此回老先生上书致仕,圣上再三挽留,老先生只说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最后得了赏赐才归乡。”
江堇姝听着便觉奇怪,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若真如此,就不会兴起收顾庭做弟子的念头。不过转念一想,这些都是官面文章,兴许老先生懒怠官场经营,想静心晚年,亦或者有什么别的考虑。
此外,江堇姝又问了问章家人的概况。
拜师礼交给许叔去采买。
原本江堇姝还考虑束脩的事儿,后来一想,这也不是去学堂读书,束脩不能给银子。若拿一件儿贵重东西做拜礼,又不大合适,毕竟顾家就是寻常耕读之家,又不是高门大户,送的东西贵重,显得攀附功利,且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
琢磨一番,她决定暂且按照后辈礼前去章家,礼物就拿四色礼盒,中规中矩。待得拜师之后,下回再去,再根据章家各人情况准备礼物,那时彼此身份已定,东西拿的好些,走动的亲密些也顺理成章。
次日一早,江堇姝陪着顾庭一并出门,许叔驾车,带走了柳叶儿,临走时将房门落锁。
顾庆虽住过来,但依旧是早出晚归。
陈氏因此也早起,瞧见她们主仆四个都出门,似还带了礼盒,心头一动,问了一句。
江堇姝淡笑回道:“四爷近来大有好转,沈老大夫为此尽心尽力,我想着总要谢一谢。”
陈氏目光扫了眼顾庭,但见他一袭蓝衫,身姿俊雅,面若温玉,目光清湛,不言不语中恍然就是位翩翩浊世佳公子。此刻他和江堇姝站在一处,身量高半头,一个温雅,一个清丽,端的佳偶。
“四弟瞧着,果真好多了。”陈氏有些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