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观音寺嘛。”顾香秀娇嗔道。
观音寺在府城外,香火鼎盛,据说求姻缘最灵验。这次白氏带顾香秀出门,也是想去观音寺求签,另外因着竹山文会,城中聚集了不少读书人,往年的文会上,出了不少佳偶故事,白氏有心让顾香秀碰碰运气。
思及此,白氏将盒子打开,盒子里是缠枝莲花金镯,大致六七钱重,乃是陈氏的陪嫁。之前白氏去找陈氏“求助”,陈氏有所顾虑,到底是咬牙给了一百两,又加上这只金镯,终于换来白氏一句话。
顾香秀看见这只金镯眼睛就亮了。
白氏摩挲着镯子,有点儿不舍,权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把镯子戴在顾香秀手腕上,语重心长:“香儿,你可要争气啊!”
顾香秀摸着镯子,面上羞红。
“娘。”陈氏从门外进来:“娘,我们来府城二爷还不知道呢,是不是给二爷传个信儿?”
“恩,你去办吧。”才从陈氏那儿得了大好处,白氏自然得让陈氏顺心。
陈氏面上带笑,人也添了几分亮色。
陈氏派去传信儿的是身边的陪嫁丫鬟采芹,因知道顾庆是和同窗暂租了个小院儿,便将带来的果品按人数准备,又把话仔细交待了,这才打发采芹坐车去。
陈氏这边等着顾庆,顾香秀和白氏出去逛街,小白氏就像个隐身人,顾康也是闲不住,等人都走了,没一会儿也溜出了门,全然将白氏临走的嘱咐抛之脑后。
江堇姝可看得清楚,顾康出门前钻了白氏的屋子。
第30章 第 30 章
江堇姝最后也出了门。
她打算去买书,留柳叶儿在家看屋子。前后门倒是带锁,院内的屋子是没有的,不过这些房门上都有挂锁的地方,应该是先前房主转手时将锁都带走了。现在院子里住了不少人,若是没人看着,指不定谁就进了屋子,因此她还要再把买两把锁回来。
戴着帷帽,直奔书铺。
她要买的是本地县志,因为想去山里采灵草,打算先对山中地形草木做个了解。莲花山那边灵气的确浓郁,但府城外的山中灵气也不是太稀薄,更何况现今这个世界整体灵气远朝前世,于她而言,已经是难得的修炼之地了。
县志不太好找,连续寻了好几个书肆才寻到一本前朝所著的《括地志辑校》,这是一本以州府为单位,分述辖境各县的沿革、地望、得名、山川、城池、古迹、神话传说、重大历史事件的书籍,既能满足江堇姝寻究山川地理分布的需求,又能拿给顾庭增广见闻。
只这部书有所遗散,本有五百多卷,今仅剩一半不到。
江堇姝全部买下,花费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这是迄今为止所买的最贵的书,却很值得。一者,这是古籍;二者,全文乃是手书,单只书法便已不俗;三者,这本书很实用;四者,物以稀为贵,这书存世已不多。若非这书残存不全,且部分有发霉毁损,一百五十两银子还买不着。
这套书共有三十七本,大白天也不好避人耳目塞入储物符,江堇姝便雇了辆车回家。
出去这么一转,花费了一个时辰,这会儿日头已经上来,热气升腾。
院门敞开着,依稀听见白氏跟人说话。
平日里院门都是关着的,便是家里有人,也不会大刺刺敞着门,今儿倒是怪,难不成来客了?白氏跟人说话,有说有笑,语气十分和气,这可少有。
“娘子回来了。”柳叶儿听到动静迎出来。
“有客?”江堇姝一面问,一面请车夫帮忙将书搬进去。
柳叶儿忙上前搭手,又低声回道:“是二太太跟前的春桃,来了小半时辰。”
“她怎么来了?”江堇姝眉梢一扬,疑惑一闪而过,想起先前在知府衙门看见的那一幕。江家十分不喜她,不惜在回门日断了彼此往来,若无大好处,周氏绝对不会放低姿态率先登门。
“二太太派她来的,捧着两样蜜香斋的糕点,言语间很亲近,等了娘子半晌也没见烦。”柳叶儿深知江家嘴脸,难免有些担忧。
江堇姝把书送入房里,结了车钱,再慢慢儿收拾这些书。
春桃在对面白氏的屋子里,此时也过来了,对着江堇姝恭恭敬敬见礼:“春桃给四姑娘请安。”
江堇姝淡笑,没理会她,只管把三十几本书仔细收在书架上,柳叶儿打水来洗了手,这才坐下歇息。
春桃是周氏跟前的大丫鬟,十分有脸面,在江家谁见了不喊一声“春桃姐姐”,已是许久没尝过被人如此轻忽无视的态度了。春桃涨红了脸,又羞又愤,却记着周氏的交待,不敢发作,但她也吃不了一直半蹲的苦,只当不知江堇姝态度,自顾起身,立在那儿不言语。
“娘子用茶。”柳叶儿捧了盏冰镇的茉莉花茶。
江堇姝把目光调向春桃,微微眯了眼。
春桃只觉得背上一沉,好似压了座山,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江堇姝收回威压,语气不冷不热:“你来有事?”
春桃额上有汗,却不敢擦,刚刚那股气势她感觉的分明,旁的不知道,却明白四姑娘今非昔比,大为不同了。春桃的神色又恭敬了几分,如实说道:“二太太听说四姑娘来了府城,可巧,二太太也在府城,便打发我来给四姑娘送些糕点。二太太又说,如今天热,四姑娘一个人闷在家里怕也是心烦,改日天气凉爽些,请四姑娘去小住两日。二太太在家偶尔设宴,住处也养着几盆好花儿,往来的都是官家小姐大商户家的姑娘,四姑娘多认识些人也有好处。”
这番话说得很亲热,前事提都未提便揭过了。
若是个喜欢逢迎讨好处的,亦或是重视娘家为依仗的,这时候不管内心真实如何想,少不得顺着就应下来了。但江堇姝既然选择跟江家撕掳开,又如何肯轻易黏在一处,更何况周氏只拿她当棋子算计,她哪肯称周氏的心。
嘴角笑了笑,道:“回门那日二太太说的话,历历在目,堇姝一日不敢忘记。”
春桃面色微变,头又低了两分,口气越发和软:“四姑娘到底是江家女儿,血脉至亲,二太太那日是忙晕了,招待不周,还望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二太太也愧疚着呢。”
说着又捧过来一只花草纹饰的黑漆木匣,顺手打开,推至江堇姝跟前:“前日二太太在福瑞楼看见这支簪子,想着很适合四姑娘,便我送来。”
福瑞楼全名是福瑞银楼,经营各类首饰,里头的东西花样新,工艺精,价格高,很受女眷们喜欢。福瑞银楼的东家是户部挂名的皇商,银楼在各大州府都有,便是王府后宅女眷也青睐他家的首饰。
周氏送来的是支碧玉蝴蝶簪,少说也得大几十两银子。
江堇姝将玉簪拿在手里细细把玩,实则想的却是姚知府这个人。说到底,周氏对她转变态度,无非是得了姚知府暗示,姚知府希望通过她的身份,跟京中荣国府搭上关系,仕途上再进一步。
一开始江堇姝是没心思掺和的,但刚刚灵思一闪,她又有了别的想法。
顾庭的状态正在好转,虽不清楚脑子是否能恢复常人,但他越来越会读书时事实。若真有一日顾庭好了,必然会走科举一途,那么人脉就会变得重要,便是不指望去走捷径,起码不会轻易被人顶替好处。
再一个,她对红楼故事中的几位主角很感兴趣。
金陵十二钗,个个来历不简单。林黛玉是绛珠仙草,贾宝玉是神瑛侍者,想来总有些不同寻常之处,虽说他们如今下凡历劫,但在江堇姝这个修真者眼里,总有几分亲切。另则,贾宝玉自落草起口中便衔了一块美玉,那可是女蜗娘娘补天所遗留下的一块五彩灵石,且灵石内还生出了灵智,一想到这个,江堇姝心便热了几分。
虽说那灵石来历不凡,她也不能随意夺人宝物,但去开开眼界也好啊。
之前一直没往这方面打算,说来也有一番顾虑。
越靠近贾宝玉等人,越容易落入那对僧道视线之中。对于警幻仙子及僧道所为,江堇姝心有疑虑,也有几分不喜,更因修为尚低,怕惹来麻烦。不过,若是顾庭真能科举入京,那也是会试,少说得好几年,她早日炼出聚灵丹,加以辅助修炼速度,应该也能筑基,届时便多了几分自保能力。
这番思虑看似多,也不过一转念的功夫。
放下玉簪,江堇姝神色依旧淡淡的:“多谢婶娘记挂。这几日家中有事,一时不得空,改日再去拜访婶娘。”
听到她改了称呼,春桃心口一松,面上带了几分笑意。
“娘!”对面一声大叫,顾香秀惊怒:“我的镯子!娘,我的镯子不见了!”
白氏一直在房门口观望,就怕江堇姝心里存着气将江家的人赶走,猛然听见女儿叫嚷,正要呵斥,又闻得是丢了东西,也着急起来:“什么,丢了什么?”
“就是娘刚给的金镯子,出门时没舍得戴,我搁在首饰盒里的,没了。”顾香秀急的都要哭了。
江堇姝见那边闹起来,便端茶送客。
春桃极有眼色,见状便告辞离去。
柳叶儿送了几步,回来后瞅着对门,低声疑惑:“三姑娘丢了东西?”
她们这边说着,只见白氏和顾香秀从屋子出来,喊了陈氏和小白氏询问。不大会儿功夫,白氏又来找江堇姝,显然是没从两个儿媳妇那边得到有价值的线索,再问江堇姝,口气可不会好。
“三妹妹的镯子丢了?”江堇姝故作惊讶,一面请几人落座,一面说道:“什么时候丢的?二伯母和三妹妹前脚出门,我后脚跟着就出去了,只留柳叶儿在看屋子,还真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二伯母问过两位嫂子了?她们一直在家,身边又跟着丫鬟婆子,就没一个看见?”
江堇姝可不想被裹缠进去,不管陈氏小白氏是否真没瞧见,她也得拉着两人作陪。
白氏自然也没那么好糊弄,陈氏小白氏都是一问摇头三不知,她跑来问江堇姝也不过是个过程,得了话,又扭头质问两人:“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几双眼睛,竟都瞎了不成?”
小白氏恨不能将整个儿身子藏起来,呼吸都轻了。
陈氏也半低着头,不言不语。
实际上谁不知道东西是谁拿的,但作为嫂子,哪儿好指证小叔子,特别是小叔子很受宠的情况下,陈氏傻了才会那么做。
顾香秀埋怨这几个嫂子,但冷静一想,这三个都不大可能会偷东西。小白氏那胆子比老鼠还小,陈氏是个讲究人,又有钱,至于江堇姝也不像,丫鬟们怕也不敢,倒是……
“娘,三哥呢?娘不是让三哥在家待着吗,咱们回来就没见着他。”顾香秀想到顾康那个性子,几乎敢断定金镯子是顾康偷的,怕是这会儿都被他换了银子花没了。
白氏也回过神来,气得跺脚,又去骂小白氏:“你个不中用的东西!光吃不下蛋,连个男人也看不好,要你有什么用!要不是你没本事,康儿能整日不着家?躲什么躲,给我滚回屋子里去!看见你就晦气!”
小白氏虽是白氏内侄女,但人实在软,关键是成婚两三年始终没有生育,这便成了她身上最逃脱不掉的罪名。若非顾老太压着,白氏早给顾康寻个身家清白的妾室了。顾家没纳妾的规矩,也反感那一套,白氏有心休了小白氏再给顾康另娶,又因还投钱在娘家那边做生意,怕因此损了利益,这才暂且忍着。
小白氏一声不敢辩,默默垂泪。
顾香秀料定镯子是被顾康偷了,又气又急,回到屋里就不停的哭。
白氏安抚不住,只能答应明儿去福瑞楼给她买只新的。哄住了女儿,又开始担心儿子,白氏担心顾康又去赌坊赌钱,今儿才还了一百多两,若顾康没个轻重又欠一笔债,到哪儿弄银子去?
这么忧心忡忡,熬到天黑,顾康却始终没回来。
白氏急了:“庭儿媳妇,康儿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事了?你让人出去找找吧。”
事到临头,白氏跑来寻江堇姝。
“二伯母,府城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三哥在哪儿,怎么找啊?”江堇姝虽有神识,但懒得用在顾康身上。
“他肯定去赌钱了!”白氏咬牙骂了一句,又生气,又担忧。
“府城里大小赌坊多着呢,何况就算找着了,怕也不好进。”江堇姝露出一脸为难,转而提道:“二哥不是在府城么?他来的久,许是比我熟,再者二哥是个男人,办事儿方便的多,二伯母不如去找二哥。”
白氏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去寻顾庆,顾康的事儿也暂且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