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太突然,说是发病倒不像,反倒像中邪。
“等大夫来了再说。”
临街住着,请大夫很方便。
不多时许叔就带着个老大夫进来。
大夫已经听许叔描述过病人情况,还以为是突发的急病,但观其色,又诊了脉,沉吟片刻才说:“病人的脉象平稳,并无病症,许是近日劳累了。不妨事,也不必吃什么药,多歇歇就好。”
大夫没讹人,且能从顾康面色上看出疲惫之色,毕竟顾康虽是睡了一觉,眼底青色还有些残留。再从脉象上细细判断,最多就是疲劳过度,亦或者这病另有内情,大夫却不愿过多干涉,只依着脉理行事。
许叔送大夫出门,给了五十文诊费。
虽是没开药方子,但大夫上门看诊价儿也不低,所幸大夫就是长兴街的。
江堇姝对许叔柳叶儿这般说:“顾康这是没歇好,闹头痛,让他歇着吧,不出门也省事。”
许叔柳叶儿又何尝真担心顾康,不过是不好不管,现今也就听着她的吩咐行事。
顾庭也问了情况,江堇姝也是这么说的。
顾庭皱皱眉,突然问道:“三哥他去赌钱了吗?奶奶说不能赌钱,会败家。”
“恩,赌博害人,四宝可别跟你三哥学。”江堇姝随口嘱咐。
顾庭点头:“堇姝放心,我一定不去赌钱,我也不跟别的女孩儿玩,不让你生气。”
“你这话哪学来的?”江堇姝笑问。
“三哥在外面常跟别的女孩儿玩,三嫂可伤心了。”顾庭叹口气,似模似样的感慨。
“……嗯,四宝就是听话。”江堇姝笑笑,没再绕着这个话题说。
顾康这一睡到晚上也没醒。
夜里,江堇姝又出了门。
经过顾康这件事,她意识到应该做点准备。接连去了好几家药铺,买了各种药材,将一张储物符装满。之后直接去了城郊私园,上回没留心,这次倒是看了外头大门上的匾:碧波园。
这名字倒也贴切,离私园不远,正对着一片波光潋滟的碧湖,湖中有荷,周边绿柳桃花,是赏春消夏的好地方。只不过到底是城郊,树木田地多,房屋少,夜里少有人影。
钻进园中假山,取出丹炉,先炼了两炉回春丹。回春丹能够快速补充气血,算是基础丹药,一炉满丹是九颗。两炉十八颗,上品八颗,其他都是极品丹。接下来,又炼了一炉解毒丹。有些药材不是那么好得,所以都是用常见药材炼制,用在普通人身上是足够了。
另外,又炼制了入水即溶的沉睡散,有了这东西,顾康一旦想闹事,就让他安安静静睡一觉。
其实,江堇姝更想炼的是聚气丹和补灵丹,聚气丹可以加快修炼速度,补灵丹则能补充灵气,都是她眼下最实用的。然而这两样丹药虽不难炼,需要的材料在药铺里却买不着,即便是药铺里有的,却也不是她合用的,因为必须得新鲜,药铺里的药材都经过炮制,已失了灵气。
她又想起莲花寺后面那片大山,有机会了要去找一遍,既有灵气,定有灵草。
收起丹炉,准备返回。
临走时习惯性的观察周围,今晚已近子时,但繁星满空,肉眼也能清楚的看见房屋形貌,若是熟人迎面走来,老远也能认出来。江堇姝自然不用肉眼看,神识一扫,周遭都在眼底。这里很偏,又是夜半,湖上画舫渔船都停了,但本该安安静静的渔船上,却隐隐有些动静。
江堇姝略感奇怪,渔船上没点灯,却有人说话,还是一男一女。
她朝渔船舱内一看,讶异挑眉,竟然是江奇和碧云!
再看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一会儿情意绵绵,一会儿忧心忡忡,碧云脸上身上还带着伤,江奇又是心疼又是愤恨,两人脚边还有个大包袱,所以,这俩人是私奔?
江堇姝即便不看也能猜到周氏此刻的脸色。
次日一早,顾康醒了。
顾康想起昨日的事,有些惊疑后怕的摸着脑袋,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见外面天光大亮,只觉饥肠辘辘,忙出门去找吃的。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裳,大夫走后,江堇姝只让许叔留心着动静,没管他洗漱等事,柳叶儿不喜欢顾康,自然不会去殷勤。
顾康也没想到这些,嘴里喊着柳叶儿,猛然想起身上揣着五两银子,谁知一摸之下,却没了。
柳叶儿闻声端来饭菜,放在桌上就要走。
“等等,我身上的银子呢?”顾康拦住她。
“什么银子?”柳叶儿其实知道他在说什么,也知道那银子是江堇姝拿走的,但她可不愿意多嘴。
“我身上的五两银子,谁拿走的?”顾康一面质问,一面紧紧盯着她,眼里是掠夺的光。
柳叶儿心头一跳,不敢再待,只摇头说不知道,侧身就跑了。
“小娘们儿,跑什么跑!”顾康可惜的望着那背影,只得先吃饭。
饭还没吃完,许叔来了。
许叔是江堇姝派过来的,怎么说,也都交待好了。
“康三爷。”许叔见了礼,道:“我们娘子听说康三爷醒了,让我过来瞧瞧,另外,还有话说。昨日康三爷不知什么缘故突然昏厥,四爷和庭娘子吓得不行,请了大夫,大夫说康三爷没什么大病,但身子过于劳乏,务必要好生休息,近几日最好不要出门,若是在外头突然昏过去,跟前没人照应,实在不妥。”
顾康一顿:“我的病,大夫究竟是怎么说的?哪儿请的大夫?好不好?”
顾康一想到头针扎似的痛,脸色就不好,以至于听见大夫那般轻描淡写的诊断,他不大信。这会儿他又惊又慌,总觉得自己应该是生病了,又不愿意相信真病了,不管如何,心里惶惶不安。
许叔道:“大夫说的并不重,只我们娘子怕大夫看的不准,所以请康三爷暂时不要外出。”
顾康权衡一番,决定暂且在家待两天。
许叔送顾庭去医馆,又在江堇姝的吩咐下,托人给顾家带急信。
吃完饭,顾康开始在院子里转悠。顾康从来闲不住,又不干正事,之所以肯不出门,一是害怕在外面“发病”,二是在这儿有解闷儿的人。他当然不敢去招惹江堇姝,但还有柳叶儿啊。柳叶儿虽是个丫鬟,但年已十七,眉眼秀丽,身条修长,且自幼受许大娘熏陶,又长在江家,言行举止比一般小家碧玉还强。
柳叶儿正在洗衣裳,哪怕没回头,却也感觉到一双眼睛盯在后背。
她自然知道是谁,也只能当不知道,加快手上动作。
江堇姝隔着窗目睹了顾康的举动,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啊!”顾康正打算去搭讪柳叶儿,谁知脑中突的一记刺痛,顿时面色发白,心头发慌。这会儿他顾不得柳叶儿了,慌里慌张的大喊:“快来人啊!四弟妹,四弟妹救命啊!”
江堇姝又给他一下,直接把人弄晕。
柳叶儿只听得人喊叫,一回头就看到顾康直挺挺倒在地上。
“不必管他,你我又搬不动他。”江堇姝存心撂手不管。
柳叶儿总觉得顾康这病来的蹊跷,但既是她吩咐了,也乐得听命。
于是一个早上,两人个忙个忙的,顾康则躺在院子里没人管。正是大暑天,日头很快上来,越来越热,顾康眉头耸动,似在挣扎,却始终没能清醒。不大会儿功夫,人晒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地面铺着砖块,此刻也犹如烙铁。
柳叶儿见了,有些不放心:“娘子,真没事儿?万一中暑……”
说穿了,主要怕顾康醒后闹腾,到时候顾家那边不好交代。
“我看他身体挺结实,中暑也不怕。”江堇姝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他病了,你我都省事。”
可不是么,柳叶儿没人骚扰,江堇姝也不必担心顾康出去闯祸。最多两三天,顾家肯定来人,到时候顾康怎么样就跟她没关系了。
这日,顾庭依旧回来的晚。
已是日上中天,太阳炽烈,顾庭一身汗的回来。经过这些时日的治疗调养,顾庭的气色好多了,又日日读书,做着自己喜欢的事,精神极好。这样大热的天,他倒也没什么烦躁,见了江堇姝还乐呵呵的说起今日见闻。
顾庭又遇到那位老先生,老先生指点了他的课业。江堇姝细细问过,到底术业有专攻,讲解角度与她有所不同,总归对顾庭有好处,便由着他。
“三哥?堇姝,三哥他怎么了?”话语停歇间,顾庭终于注意到躺倒在地的人。
此时的顾康嘴唇已起皮,整张脸都晒黑了些,却不显得红,反倒透着苍白。
“我正要找人呢,他病了,又跟昨天似的突然昏倒,这么大的太阳,再晒一会儿只怕就中暑了。”三两句解释了,嘴里吩咐着:“许叔,把康三爷抬回房去。柳叶儿,煮碗解暑汤,再把预备好的酸梅汤先端一碗来,让四爷许叔解解渴。”
柳叶儿嘴里应着,手上忙碌,自然是先端酸梅汤。
顾庭被这么一打岔,疑问就散了,忙跟着去喝酸梅汤。
第28章 28
“娘子,顾二娘子、庆娘子、康娘子还有三姑娘到了。”
在顾康犯病的第三天傍晚,白氏领着女儿、两个儿媳妇到了。
虽说眼下农忙,但顾家外面有大伯顾孟成,堂兄顾序,家内有大伯母带着儿媳妇,倒是能忙活开。二房每到忙时都会偷奸耍滑,要紧事都不敢交给他们,更何况事关一年收成,顾孟成连着几天不回家,也不管顾仲成干什么。
大伯母高氏对二房是不满,之前就不愿意白氏来府城,这次是传了顾□□病的消息,这才成行。小白氏是顾康妻子,自然得来照料。至于陈氏,则是因顾庆在府城,好不容易得着机会,哪里会错过,为此给了白氏不少好处。
府城多热闹,又有竹山文会,顾香秀自然不肯错过。
这么一来,二房除了顾仲成,所有人都齐了。
“康儿!”白氏一下马车就喊着顾康,面色焦急。
江堇姝把人引到房门口:“二伯母,三哥睡着了。”
“到底怎么回事?”白氏一路着急,迁怒的瞪了眼江堇姝,疾步来到床边。
顾康眼睛闭着动也不动,面上发红,眉头皱着,时不时嘴里哼哼唧唧。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康儿啊!”白氏心疼的不得了,又着急,冲着江堇姝就撒火儿:“庭儿媳妇,康儿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康儿都病了,大夫呢?”
这通埋怨下来,柳叶儿就急。
江堇姝使个眼色没让柳叶儿出声,也没因白氏的话有什么不舒坦,只嘴里回道:“二伯母,三哥才来两天,来了就发病,大夫早就请过,只说没什么大碍,多休息就好,谁知三哥没好转,反倒越发严重了。二伯母,三哥以前是不是有什么病根儿?”
白氏张口就道:“康儿从小好好儿的,哪里有什么病根!你从哪儿请的庸医?”
“二伯母,仁和堂的大夫是祖传的医术,可不是庸医。再者说了,三哥病了,四爷哪儿能不上心,断不会胡乱请医问药。”江堇姝始终是平平淡淡的语气,说完这些,话锋一转:“若不是旧病根儿,那只怕是水土不服。”
“什么?水土不服?”白氏一愣:“这儿就是府城,又没走多远,还能水土不服?”
江堇姝淡笑:“就是这么一猜。我不知道别的,二伯母定是清楚,三哥以前可来过府城?”
白氏摇头。
顾康倒是一直念叨着想来,但一来路远,二来家里看得紧,因此一直没机会。
白氏一时也摸不准,难不成真是水土不服?
顾香秀却是秀眉一挑,质疑道:“水土不服不是又拉又吐么?三哥这可不像。”
白氏回过神:“对!不像!庭儿媳妇,你赶紧请大夫,再请个好大夫来。”
江堇姝笑道:“二伯母,你们都来了,三哥的事儿哪里归我管?”
白氏是亲娘,陈氏是亲嫂子,又有妻子小白氏,再不济还有亲妹子,便是伺候的人,他们也带了丫头婆子呢,哪里轮得到江堇姝这个隔房的弟妹。她管是情分,不管也是常情。
白氏一噎,脸色难看道:“我们初来乍到的,门都摸不着。再者说了,都是一家人,庭儿媳妇你好歹是官家出身,何必这么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