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抛弃了我却还妄想撩我——弦外听雨
时间:2018-05-16 19:07:22

  他语气夸张,仿佛娘亲的蜜汁地瓜比灵丹妙药都更有用,陆宴初好笑地摸摸他脸颊:“算了,爹不疼。”
  福宝却很固执,双臂撑着床榻,他麻溜滑下来,留了句“爹等一下下”,便飞快跑出寝房,找娘亲做蜜汁地瓜去了。
  绿韶院有小厨房,福宝一路不停的撒娇纠缠,豆苗儿被他拖拽着进入存储蔬菜的地窖。
  惦记着爹脑袋上的伤口,福宝在里面翻找了半天,终于成功发现大半篮地瓜。
  “娘,找到了。”眉开眼笑地冲上去,他咬紧牙关,吃力地提起篮子,憋红了脸回头望着豆苗儿,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做、做蜜汁地瓜,爹、爹……”
  豆苗儿忙让他搁下,嗔道:“拿两个不就好了?当心你胳膊。”
  无奈至极地接过他手里的两个地瓜,豆苗儿心底其实有些不大情愿。拿甜点哄哄孩子确实奏效,陆宴初都那般大了,哪吃这套?
  而且,都不知他独自反省的如何,她为何还要向他谄媚献殷勤?
  “娘,爹好痛呢!咱们快点吧!”福宝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尘,抱着她大腿催促。
  “你爹真疼得厉害?”摘掉他头上的一片菜叶,豆苗儿质疑道。
  “呃……”福宝眼神一呆,拿手挠后脑勺。
  瞧他这样子,豆苗儿什么都知道了,点点他额头,豆苗儿严肃道:“每每此时,你是不是都忘了先生教过的道理?以后再谎报军情,娘饶不了你,知道吗?”
  “唔。”乖巧点头,福宝咕哝跟着豆苗儿往外走,“这也算成合理猜测嘛,爹肯定好痛的……”
  豆苗儿睨他一眼,见他噘嘴不吭声,便默默收回视线。
  她当然知道他也疼他也痛,可她就是生气,气他不肯好好保护自己,上次差点失去生命的教训还不够吗?她哪能时时守在他身边,替他与福宝挡下所有的意外?
 
 
第74章 
  处理好食材,豆苗儿让福宝站远些,以免误伤。
  将地瓜切块放入烧热的油炸得金黄酥脆,捞出,再放入姜蒜炒香,加糖加蜂蜜加一勺酸酸甜甜的果酱,熬制成芡汁。最后放入地瓜块闷煮一会儿,大功告成。
  豆苗儿动作娴熟,嘴角挂着微微轻松的笑意。
  她很少为陆宴初做饭了,这样的瞬间令她突然回忆起从前在泖河村的日子。
  不管那时她的初衷是什么,至少在为他烹饪的时候,她全神贯注而又全力以赴,她希望他能够喜欢,每次她都满怀憧憬着与他见面,期待得到他的认可。
  装盘,豆苗儿洒上一些炒熟的白芝麻。
  地瓜与芡汁完美融合,红橙橙的,窗外阳光落在盘中,生出细细碎碎的亮光。
  “好香哇!”福宝踮起脚跟,化身小馋虫,脖颈不断吞咽着口水,捧脸砸吧道,“好想吃呀!”又很快摇头,双手捂住胃部,自言自语的告诫自己,“这是为爹专门准备的,福宝要控制住自己,嗯嗯,控制住自己。”
  豆苗儿听着好笑,扭头看他一眼:“娘做了很多,等下你与爹一块儿吃。”
  “嗯嗯,那我们快去找爹,娘您快点。”用力点头,福宝等不及地催促,眼睛熠熠生辉。
  颔首,豆苗儿用食盒装好蜜汁地瓜,牵着福宝走出厨房,沿着长廊去找陆宴初。
  寝房无人,绕了一圈,在书房逮着了他。
  阳光正好的窗下,他正捧着书卷阅览,额上一圈雪白纱布格外显眼。
  显然此人是忘了作为病人的本分了。
  “噔”,将手中食盒重重搁在桌上,豆苗儿走去他身边,一把夺走他手中的书抱在手里,眸中浸着薄怒:“不能好好休息养伤嘛?你每次都这样。”
  陆宴初拧眉望她一眼,复而低头,默默盯着桌面出神。他哪儿看得下去书?不过是试图转移注意力罢了,他需要冷静,唯有冷静才能理智的思考与判断,从而再做打算。但显而易见,失败了。
  “爹,您真是的。”福宝顷刻小大人的帮腔,眉毛挤成一团,还叹了声气,“您也太不乖了。”
  瞬间无语,陆宴初略觉麻烦地望向福宝,没想好该如何与一个孩子狡辩。
  “娘专门为您做了蜜汁地瓜呢!爹您能不能听话点?哎,福宝都比您懂事!”一边噘嘴说着,一边不忘记显摆地向豆苗儿求证,“是吧,娘?”
  视线在父子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一圈,豆苗儿撇嘴,淡淡道:“一脉相承,半斤八两。”
  “唔,什么意思?”福宝挠了挠脸颊,不懂就问。
  豆苗儿斜睨陆宴初一眼:“问你爹。”
  对上福宝“求知若渴”的目光,陆宴初敛下心头燥意:“就是你没爹懂事的意思。”
  “哪有?”福宝不干了,着急地掰着手指细数爹不懂事的事迹,譬如娘晚上特地为他留的汤他没喝,譬如说好陪他踏青放风筝却爽约,譬如……
  一件件,记性倒挺好。
  陆宴初眉头越拧越紧,这孩子……
  怒意一扫而空,豆苗儿暗暗发笑。
  她这话果然不假,一脉相承就是一脉相承,两人的性子简直如出一辙。
  “好了好了。”再说下去,怕是“病人”都要气得没了胃口。豆苗儿朝福宝招手,笑道,“蜜汁地瓜快凉了,赶紧过来尝尝。”
  立即闭口不言,福宝“嘚嘚”跑过来,趴在桌面翘首以待。
  打开食盒,豆苗儿递给福宝银筷与木碗,给他夹了两三块甜腻腻香喷喷的蜜汁地瓜。
  满足地捧着碗,福宝埋头闻了闻,拿眼睛直直瞅着陆宴初。
  豆苗儿心领神会,他是想等爹先动筷。
  从食盒取出另一双银筷,她给陆宴初送过去。
  一动不动,陆宴初视线落在从她手腕,沿着往上,与她清亮的目光在半空交织。
  这样的画面有多熟悉,在过去的些许年中,他时常梦见。
  诚然最初听到她与道徵大师的那番话后,他有一瞬的震怒愕然,但稍微想想,就知她话里肯定有与他置气的成分。
  她对他,不该毫无情分。
  区区几句话,无法抹灭他们的朝夕相对,更无法抹灭她对他付出的一切。那深深刺入她肩膀的一剑,他每每思及,仍心有余悸,偶尔会从噩梦中惊醒,望着睡在身旁的她,会庆幸经历过无数的弯弯绕绕后,她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爹……”拖长了软软的音调,福宝撒娇地摇晃身子,示意他快点动筷。
  蓦地回神,陆宴初接过银筷,主动夹起一块蜜汁地瓜。
  香软酥糯,舌尖顷刻被满满的甜腻团团包裹住。陆宴初望着她,微微走神,她其实不知道,他不习惯食甜,但却从不讨厌也无法抗拒她为他做的任何食物。
  一旁守着的福宝眼见爹终于尝了尝,像得到了某种提示,立即迫切地将头埋入碗里,“唔唔”吃得干劲十足。
  豆苗儿哭笑不得。
  拿出帕子给福宝擦嘴,余光注意到陆宴初似乎一直在看她。豆苗儿故意敛去笑容,朝他投去淡淡一瞥。
  “怎么不吃了?”她皱眉望着整整一碟蜜汁地瓜,有点忐忑,“不合胃口?”
  陆宴初摇头,又夹了一块,慢慢喂入唇中。
  不过片刻,父子两便将蜜汁地瓜分食得一干二净。吃完了,福宝哼唧哼唧揉着肚子喊难受,惹得做爹娘的陆宴初与豆苗儿心疼好笑又气恼。因为两人方才无论怎么劝阻,他就是不肯听,瞧,贪吃的后果来了吧?
  忍不住数落几句,豆苗儿抱起孩子,一边用手轻揉他肚子,一边带他去找剩下的消食丸,准备兑水喂他半颗。
  陆宴初担心地提脚跟上,等母子二人入了内室,他定定站了片刻,听到福宝哼哼声渐退,便转角往另个方向行去。
  道徵大师被安排住在离绿韶院不远的雅院内,对于他的到来,陆宴初并未多加试探追问。
  那些年,她栖身在扬州潜麟寺,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谢谢寺庙里善良的僧人帮忙照顾她。
  可接连几天,她的反常,她的不安,以及她古怪的话语……
  她与他置气,也万万不会随便说出那句话。
  倘若真有隐情,道徵大师势必就是知情人。
  头顶的太阳渐渐往下沉落,陆宴初踏着霞光站定在雅苑厢房檐下。
  犹豫半晌,他抬手叩门。
  “笃笃笃。”轻轻三下。
  门应声而开,道徵和尚双手合十,面上平静,看到来者是他的一刹那并未流露出讶异或旁的神色。
  两人互相见礼,道徵和尚退后一步,迎他入内。
  陆宴初几不可察扫了厢房一圈,客气道:“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大师无须客气,与我夫人或是管家明说即可。”
  “蒙首辅关照。”道徵和尚行礼,笑道,“出家人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再者,夫人安排得十分周到。”
  彼此客套一番,气氛渐渐沉默。
  陆宴初拢袖轻咳,站在窗下朝外望去,几只鸟儿从空中忽地飞过,不留痕迹。
  回眸望向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的道徵大师,陆宴初不好开门见山,只得委婉道:“不知大师是如何与我夫人结缘?”
  笑着朝他走近两步,道徵和尚随他将目光投去窗外:“老衲与首辅夫人能够相识,确实是缘分。多年前,老衲游历四方时途经泖河村,因误食当地的一种毒果晕倒在山林小路,是首辅夫人心善,救下了老衲。”
  陆宴初眉头微皱,求证道:“可是红庲子?”
  “没错,正是此物。”
  “红庲子外表鲜艳,极具欺骗性,像熟透了的小樱桃,除却竹安本地以及附近的城镇,倒是罕见,也难怪大师会误认它为无毒的野果。”提及此处,陆宴初紧绷的面颊略放松,说到家乡,哪怕是有毒的野果,也倍感亲切,一股思乡之情更是油然而生。
  道徵和尚颔首:“正因如此,老衲才会结识心善的首辅夫人。”
  “看来她对大师非常信任。”陆宴初扯唇,眸中划过一丝伤感与亏欠,“我赴京那年,她留信,说去扬州潜麟寺等我,可惜……”
  对他们之间的过往十分清楚,道徵和尚便跟着喟叹一声,感慨造化弄人。
  话寒暄到这里已足够,蓦地转移话题,陆宴初眯了眯眸子,突然单刀直入直奔主题道:“敢问大师,我与福宝之间究竟存在什么联系?”
  微愣,道徵和尚垂眸,思忖半晌:“首辅这问题……自然是父与子。”
  “大师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个。”浅笑出声,语气变得严肃,陆宴初无比诚恳道,“还请大师为晚辈解惑,她曾说带福宝上京就是为了寻我。那时我当她纯属糊弄敷衍罢了,时至今日,我却好像有种不安的直觉,虽然这种直觉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又没有依据。”
  缓步徘徊在厢房内,道徵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摇了摇头,望着他道:“首辅何必着急?恐怕再等上几日,夫人自会如实以告。”
  “但我想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无论事情时好时坏,至少别当着她的面手足无措。”嗓音压低,陆宴初无奈,他心底介意的是,哪怕他对她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可也会害怕那个未知的真相,害怕它会影响到现在所有的一切。如果早些知道,无论它是什么,他势必要好好守住彼此的位置与关系,不容改变。
 
 
第75章 
  天色渐渐昏沉,到了点儿,府内亮起盏盏灯笼。
  豆苗儿让小厨房送来碗熬得糜烂的南瓜粥,以及易消化的一碟炒青菜。
  这便是福宝的晚餐了。
  眼神示意来香照顾他用膳,豆苗儿出去找陆宴初,他额上伤口到了晚上,也该换药了?
  说起来,她最近的时间倒是有些不够用,慕春那里不能再拖延,明早务必亲自走一趟!还有道徵大师提出的建议,她也得抽空向各府夫人们旁敲侧击地打听。
  书房漆黑,内寝更是空无一人。
  豆苗儿蹙眉,在他平常逗留的地方找了个遍,却不见踪迹。
  召来奴仆细问,得知首辅并未出府,豆苗儿面色略沉地挥退他们,打着灯笼出了绿韶院。
  天都黑了,他人呢?
  难不成躲在什么地方赏月?豆苗儿仰头,今夜月色的确皎洁,可她不信他会有这等闲情雅致,近段日子他不是一直都在怀疑她?倒因为他今日突然受了伤,才生出契机,让他对她的这份怀疑暂时搁浅,只不过……
  叹了声长气,豆苗儿走到府邸中心湖畔,驻足逡巡。
  湖畔南面种了几棵桃树,树下被她埋了几坛桃花酒,此时枝叶在月色下颤动,罅隙里隐隐透出几缕薄光。
  有人?陆宴初?
  豆苗儿拎着灯笼匆匆上前,定睛一瞧,树下石桌旁的身影可不就是他?
  靠近时,能闻到空中漂浮着淡淡的一股泥土腥味,才埋不久的桃花酒被他用小锹挖出一坛,招摇至极地摆在桌面。
  豆苗儿按捺住怒意,上前站定在他身边,俯首攫住他身影。
  两人一站一坐,一动一静。
  掀眸望向她,旋即收回目光,陆宴初沉默地往空杯里斟满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喝酒的动作不快,举止优雅,显而易见,理智尚存。
  豆苗儿就这么看他慢悠悠饮了三杯酒。
  到第四杯,她忍无可忍地一把夺过他酒杯,两人争抢时,酒水四溅,豆苗儿将剩了半杯的桃花酒一口气喝下,而后直直盯着他被夜色覆住的眼眸,试图寻找出那么点他反常的线索。
  目目对视,须臾,陆宴初率先移开视线,从她手中接过空空如也的酒杯,再度斟满。
  豆苗儿憋着气抢过来,仰头饮下。喝得太快,呛了个正着,引出一连串咳嗽声。
  陆宴初拧眉,语气不由加重:“别喝了。”
  “这是我埋的酒,凭什么不能喝?”肩部伤口隐隐作痛,豆苗儿捂住胸口,冷冷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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