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怡情知七爷已经跟他们谈过,上车后就问起此事。
七爷温和地笑,“交给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即便没了前程也少不了他一口饭吃,别想那么多。”伸手触一下她酡红的脸颊,亲昵地问:“她们灌你酒了,喝的是什么酒?”
他的手清凉如玉,使得她脸上的灼热消散了许多。
严清怡不由往他身边靠了靠,委屈地说:“她们不讲理,五姑娘怀了身孕,却都来灌我喝酒,还有七爷,七爷是新女婿合该多喝几盅,她们也算在我头上。”
七爷“呵呵”笑。
他午饭跟薛青昊与严青旻一道吃,两人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连饭都没吃饱,哪还有胆子灌他酒?
没想到他躲过了,严清怡却是躲不过。
酒醉的她眉眼迷离,绯红的脸颊娇艳如山茶,双唇红润饱满水嫩欲滴,似是在等待人去采撷。
七爷俯身噙住她的唇,“是桂花酒?”
“不是,”严清怡启唇,七爷顺势侵入她口中,纠缠片刻,低声问:“是梨花白?”
“嗯,”严清怡轻笑,双手勾在七爷颈后,呢喃道:“七爷,还想亲。”
话刚说话,头往他怀里蹭了蹭,舒服地阖上双眼。
七爷讶然,手指轻轻拂开她腮边一缕碎发,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下,无声地笑了。
严清怡足足睡了一下午,夜里便走了困。
七爷正好哄劝着她把图册上的姿势演练了一遍。
头回生,二回熟,待到第三回就渐渐琢磨出其中趣味,连着好几天夜夜都要水。
辛姑姑既是欢喜又是担心,催促着厨房天天炖鸡汤给两人滋补。
好在没几日就是严清怡的小日子。
辛姑姑婉转地告诉她,“王妃身子还嫩着,便是七爷……他自幼身子弱,王妃劝着他些,不急在一时……”
严清怡闹了个大红脸。
人人都知道七爷弱,可他分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等到她身上干净,七爷再要动手动脚的时候,严清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七爷并不着恼,搂着她低声道:“从去年秋天开始,青柏隔天给我泡药浴,一直泡了大半年,身子真正是好了,只不过没在外人面前显露。否则还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地病,岂不是累着你?等今年天气凉了,再接着泡一阵子,到时候人人都知道是你照顾得好。”
严清怡从鼻孔长长出口气,“那也得消停几日,现下都以为我招惹得你,我不担这个名声。”
七爷低笑,“我担,赶明儿我跟辛姑姑说是我招惹你。”
这种事情还好意思对别人说?
严清怡气结,“你无赖。”
七爷看着她笑得欢畅。
以往她在他面前要么拘谨得常常下跪,要么戒备得像是刺猬随时准备刺人,可现在她终于肯展露出真性情。
她会弯着眉眼笑,会鼓着腮帮子生气,会勾着他的脖子娇滴滴地唤“昶安”,也会在拒绝的时候伸出修长的腿毫不留情地踹他。
他喜欢这样灵动的俏皮的活生生的她。
她是他的王妃,是他的妻,是他一辈子走不出去的情劫。
他愿意宠着她娇着她,让她无法无天为所欲为。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已是七月。
七爷恋恋不舍地离开温柔乡,每天按时按点地去户部坐镇,严清怡终于腾出工夫跟辛姑姑、梅姑姑和邱姑姑一道把整个府邸的人事确定下来。
辛姑姑掌管着畅合院,梅姑姑管着针线房,邱姑姑则负责厨房。
有这三位经验老道眼光毒辣的姑姑帮衬着,严清怡又挑进来三十名丫鬟和十二个婆子。
小郑子被分派在书房伺候,终是未能当上管家,李宝业自然也不行,他掌管着账房。
总管的职责最终落在青柏身上,而青柏也恢复了原本的姓氏,叫做沈青柏。
跟着七爷进出的则换成了刘五和那个叫宝全的小火者。
宝全得意得不行,为感激小郑子的知遇之恩,把自己积攒了许久的十两银子拿出来给他买了块玉佩。
小郑子重重拍着宝全的肩头道:“你不用孝敬我,好好伺候七爷就是对我的孝心了。”
外院的安排,严清怡并不打算插手,可青柏却将各处人事的名单一一呈给她过目,“七爷说本就是一家,内院外院不必分那么清楚,他身子不好没精神管这些,让大小事务都禀给王妃。”
身子不好!
身子不好!
每次都拿这个理由糊弄人。
严清怡错错牙,问道:“七爷当真身体不好?”
青柏“嘿嘿”地笑,“七爷这样说。”
严清怡默了默,问起薛青昊,“他住在荣盛车行习惯?”
青柏笑道:“习惯,王妃放宽心,秦虎对薛二爷很上心,前两天还说下次外出得带着薛二爷……严三爷也不错,七爷帮他在东江米巷赁了处倒座房,又找了个可靠老苍头照顾他饮食。严三爷在外头绝不敢提起王妃的名头。”
东江米巷离着六部和翰林院都近便,于他进学大有裨益。
知道了两个弟弟的近况,严清怡放下心,打发走青柏之后,便往厨房里去。
她打算亲自给七爷做餐饭。
夏日各样菜蔬都齐全,整整齐齐地摆在架子上。
严清怡打眼一扫,决定做道蒸茄子、肉丝炒芸豆,清炒淮山,再炖个冬瓜丸子汤。
她本就是会做饭的,即便在黄米胡同住这大半年也不曾全然依靠下人,隔三差五仍会自己动手炒菜。
此时,洗净手,拿起菜刀就开始准备。
她先切肉,先切片再改刀成丝,然后切成末,最后剁成馅,与葱末姜末搅拌在一起,加上盐、黄酒和酱油放在旁边醒着。
接着讲芸豆切成丝码在盘子里,淮山切成片浸在清水里,冬瓜则切成方方正正的块堆在案板上。
打下手的婆子生了火,严清怡腰里扎一条围裙,先在这边锅里汆上丸子,等着水开的工夫,那边锅里开始炒芸豆,芸豆焖在锅里等熟的时候,这边丸子已经浮在汤面上,再加进冬瓜,煮上些许时候,两道菜差不多同时出锅。
淮山最是简单,先用热水焯一下,捞出来沥干水。热油下锅,炒香葱丝,加入黄瓜片和木耳翻炒几下,再放入淮山,翻炒半盏茶的工夫就得。
邱姑姑看着暗暗点头,转回头告诉梅姑姑,“是个能干的,别的不说,就看那刀工,没有三五年的工夫练不出来。”
梅姑姑笑道:“别提刀工,那些大家闺秀站在厨房门口等着厨娘做好,端出去就是自己的手艺,往做好的糕点上撒几粒葡萄干就是自己的孝心,相比之下,王妃肯扎着围裙顶着一头热汗下厨,就足以差出去好几里地了。”
邱姑姑含笑称是。
因为是严清怡亲手所做,七爷额外多添了半碗饭。
饭罢一道往镜湖消食。
荷花正值花期,远远望去,粉的娇嫩红的鲜艳白的柔弱,美不胜收。清风带着湖水的温润和荷花的芬芳铺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船娘撑着木船摘两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再挖几节莲藕,用湖水将上面淤泥洗干净。
严清怡捧着花骨朵,七爷提着莲藕,两人慢慢溜达回畅合院。
花骨朵用只琉璃碗养起来,转天就能绽开,洒得满室清香。
至于莲藕,削过皮切成薄片,用醋并糖腌渍一夜,就是道极爽口的小菜。
到了七月初九,两人成亲满一个月,原本该是严清怡回娘家住对月。
严清怡不打算再劳烦淮海侯一家,索性便不回去,与七爷一道往护国寺住了三天。
临近中元节,住持请了游方大师来讲经。
白天两人听经,夜里便点上蜡烛头对着头抄经。
两人都是临小钟的帖子,字体差不多,你抄一卷我抄一卷,三天工夫抄出来十卷经书,散给前来上香的信众。
从护国寺回到王府没几天,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是常兰!
常兰较之从前瘦了黑了,皮肤也粗糙了许多,可精神却极好,穿件丁香色的袄子湖蓝色罗裙,不招摇却也不素淡。
严清怡让月牙奉上茶,开口道:“这阵子辛苦了,你节哀。”
常兰苦笑声,“累着实是累,一路从榆林卫赶回来,紧接着又忙活下葬,一天都没清闲过,说起哀却是……不瞒你说,我虽惋惜她年纪轻轻就过世了,可心里却松快许多。以前心头总是吊着,生怕她闹出什么事来,就算避在陕西,心里也不得松快。”
严清怡叹道:“真难为你。”
常兰摇摇头,“我不为难,为难的是老爷。要打吧,是自己嫡亲的闺女,要不打吧,她天天行些叛经离道的事情。听到噩耗,老爷难受了好几天,对我说,死者为大,先前那些事情都别计较了,丧事在外头不便张扬,可家里不能节省……最后请大师做了七天的道场。”
严清怡了解常兰的感受,却不想听到云楚青的事情,转而问道:“你还是要回榆林吗,家里可收拾好了?”
常兰道:“家里的器皿摆设留了一部分,其余用不着的都卖了,老爷在咸宜坊买了处三进宅院,打算把家具和书籍搬过去,以后等阿汉长大了,兴许要回京科考,正好有个住处。”说罢笑了笑,“还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严清怡笑问:“什么喜事?”
“是李婉,”常兰道,“李婉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老爷不想再耽搁她,就在军里找了个百户,今年二十六,年纪虽然大了些,可为人挺实诚。说给李婉听,她也愿意。这次顺便将她带过去,把亲事办了。”
李婉是被云楚青算计了,说起来也够可怜的,白白被耽搁这些年。
好在终于能有个归宿。
严清怡道:“你几时走,到时候给我个信儿,大家凑在一起聚聚,再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常兰笑道:“我也正有这个意思,这次回来,总得跟你们几人都见见……”
第167章
过了中元节, 天气渐渐凉下来, 再过几日, 院子里的桂花树绽出米白色的蓓蕾, 进进出出就会沾得满身甜香。
七爷却受不住, 闻到花香会接连不断地打喷嚏。
看着他狼狈的模样, 严清怡心疼不已,吩咐青柏找人进来砍了。
七爷不同意,说金桂飘香是好意头, 左不过每年只开大半个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严清怡也是爱着这满树桂花,可又不忍七爷受苦,便劝他到外院书房里暂住几日。
七爷想想自己喷嚏连天, 怕扰了严清怡歇息, 遂点头答应。
成亲这些天, 两人夜夜相拥而眠,乍一分开, 严清怡顿觉心里空落落的,翻过来覆过去好一阵子也不能入睡。
正辗转反侧时, 听到院子传来惊天动地的喷嚏声,严清怡“腾”地坐起来,借着月色摸到衣衫,胡乱地披上去,又摸索绣鞋。
不等穿上鞋子,七爷已大步进来, 手里捏一张帕子堵着口鼻。
严清怡趿拉上鞋子,站起身嗔道:“七爷不是歇在书房,怎地又过来了?”
七爷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解释,“那边没有替换的衣裳。”
严清怡才不信,如果真没有衣裳,刚入夜小郑子就会过来取,现下都快二更天了,还用这拙劣的借口?
可她并不说破,打亮火折子掌了灯,先替他脱了外衫,然后去净房里端出来一盆温水,绞了帕子伺候七爷净脸。
洗过脸,另兑一盆热水让他洗脚。
天气凉了,七爷身子寒,每夜临睡前习惯用热水泡脚。
这些事情,严清怡总是亲历亲为,不曾假手别人。
上了床,七爷吹灭灯,扑过去就寻她的唇,低低呢喃,“我刚才躺下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黑夜里,他双眸清亮,如同天边星子。
严清怡问道:“那你也洗过脚了?”
七爷含混不清地回答,“小郑子洗得不干净。”
严清怡气结,“你使唤我玩呢?”
七爷轻笑,“我喜欢看你服侍我。” 说着,手指熟练地去解她中衣的盘扣。
月光如水,透过窗上的绡纱照进来,朦朦胧胧的。
幽暗的帐帘里,严清怡美好的曲线如同连绵起伏的山峦,而七爷便是那精力充沛的旅人,一次次攀登着高峰。
等终于到达快乐之巅,七爷搂着已有些汗湿的严清怡低语,“你别撵我去书房,我不想一个人睡”,声音里含着委屈,像个撒娇的孩子。
严清怡静弯了唇角,往他怀里缩了缩,悄声道:“我也不想自己睡。”
第二天,送了七爷上衙之后,严清怡吩咐人在树下铺上竹席,月牙踩着凳子将枝头桂花打落下来。
桂花开得茂盛,足足收了三张竹席。
晒干后,把其中夹杂的枝叶挑拣出来,其余的收进笸箩里。
傍晚,七爷下衙回家,瞧着空无一花的桂花树大吃一惊,随即弯了唇角,施施然进屋对严清怡道:“辣手摧花,暴殄天物。”
严清怡瞪他一眼,脸上又堆起笑来,“我打算酿桂花酒,先前是请五姑娘从醉仙楼要的,现下不好劳烦她,七爷帮我寻些酒曲来。”
七爷欣然答应,“行,要来酒曲,我跟你一道酿。”
转天青柏就送来两罐子酒曲。
七爷顺理成章地不去上衙,连着四天在家里跟严清怡一道忙活酿酒,畅合院洋溢着浓郁的酒香。
那一笸箩桂花酿了六坛子酒还有剩,严清怡到厨房烧半锅水,再加上白糖,等糖全然融了,咕嘟嘟冒泡时,捏一小搓盐进去,再将剩余桂花加进去,一边熬着一边搅动,最后熬制成晶莹粘稠的桂花酱。
中秋节那天,七爷提着只青花瓷广口圆肚罐去了坤宁宫。
万皇后笑问:“是什么东西?”
“桂花酱,我跟三娘一起做的,”七爷颇为得意地掀开盖子,“院子里有棵桂花树,前两天还酿了桂花酒,等过年的时候拿来给皇嫂尝尝。这桂花酿馥郁甜香,蘸着馒头吃或者泡水喝都极好……本来三娘还炖了鱼汤,池塘里养的鲫鱼,可鱼汤凉了有腥气就没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