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长女——茗荷儿
时间:2018-05-17 15:49:46

  胡寡妇蹲在院子里,面前摆一盆清水,正拿梳子蘸了水梳头。
  严清怡开口道:“萝卜馅的卖完了,下一锅要等一刻钟,我怕后娘着急就没等。”
  “卖完了?”胡寡妇狐疑地看着她,“钱呢?”
  严清怡伸出手,掌心里两枚铜钱,“三弟吃了两只肉包子,我吃了两只白菜馅的。”
  合着就没有萝卜馅的。
  胡寡妇抓过钱,顺势捏住严清怡的腮帮子,扭着她的脸,强迫她面对着自己,“三妞,别以为我对付不了你,就你这身板,三个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只不过看在你这张脸还有点用的份上……先让你猖狂两年,两年后我看你怎么跪在地上求我?”
  严清怡挣扎两下,却挣不脱,抬脚踹在胡寡妇小腿上。
  接下来几日,严其华与胡寡妇仍是三天两头争吵,吵几句就动手。
  以往薛氏脸面薄,总是忍着不让左邻右舍听见,胡寡妇可好,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每次叫喊得很杀猪一般。
  没多久,街坊邻居就习惯了。
  曹大勇也见到一回,回府衙后告诉薛青昊,“你家比咱们这演武场还热闹,天天鬼哭狼嚎的。”
  薛青昊不放心严清怡,再次休沐时,就让大勇把严清怡叫了出来。
  一见严清怡,薛青昊就忍不住掉眼泪,又觉得在大街上被人看见不好,扯着衣袖擦了,哽咽着问:“姐你没事吧?”
  严清怡笑盈盈地说:“能有什么事儿,他们打他们的,我又不傻乎乎地往前凑……你千万别告诉娘,娘不知道缘由又得胡思乱想。” 侧头看看他,“你都快赶上我高了,可不许随随便便哭鼻子。”
  薛青昊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想姐了……平常训练的时候,再怎么累怎么苦,我都没掉过眼泪。不信你问大勇哥?”
  曹大勇连忙作证,“是真的,我们教头说这些人里,就数阿昊长进最大,刚去的时候腿脚短,跑几圈落下老远,现在都蹿到最前头,马步也扎得稳。林教头也夸过。”
  三人正说得热闹,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哎哟,不枉我费这么多工夫,还真给找着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佳人就在望湖街旁啊,哈哈哈。”
  一串诗句,念得是驴唇不对马嘴,严清怡不由回头,便瞧见个穿着一袭绯色锦袍的年轻公子。
  那人约莫十七八岁,手里摇一柄象牙骨的折扇,两眼直直地盯向自己,摇头晃脑地说:“果然不出我所料,真是个美人坯子。”
  严清怡察觉不对,正要离开,那人却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敢问姑娘芳名?”
  话音刚落,薛青昊一拳挥过来,“芳你个屁!”
 
 
第33章 断绝
  薛青昊本是要朝面门上捣的, 可他个头矮,正顶在李实的下巴颏上。
  李实“嗷”一声捂住下巴, 只觉得嘴里像含了颗青梅似的,丝丝往外淌酸水。一时说不出话,挥挥扇子点着跟随他的小厮,意思是“上!”
  李实没从林栝那里借到人,万不得已只能带着家里原有的小厮四处闲逛。
  小厮天天跟着李实章台走马沾花惹草惯了,当即跳出来,骂骂咧咧道:“好个臭小子, 毛都没长齐还敢动手,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家二爷是谁?能看中你姐是她的福气,识相的赶紧回家洗干净了送过来。”
  李实连连点头,听到最后, 下巴不疼了,紧跟着补上一句,“二爷我最是怜香惜玉,看在美人的面子还可以放你一马,否则就给我下牢狱,不把牢底坐穿别想出来。”
  严清怡听得清清楚楚, 红涨着脸骂道:“无耻!”
  薛青昊最护着严清怡,虽然这番话听得懵懵懂懂, 但见严清怡脸色就知道并非好话, 拉开架势对严清怡道:“姐, 你快回家, 我对付他们。”
  严清怡打量眼李实的穿着,犹豫会儿,对薛青昊道:“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回去吧。”
  “想走?”李实又迎面拦住,“爷费了老力才找到人,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打发了?还有我这脸呢,白挨一拳?”
  严清怡忍气道:“你想怎么样?”
  李实“嘎嘎”笑两声,拿折扇指着薛青昊,“那个小兔崽子可以走,二爷我宽宏大量不记仇,姑娘你嘛,老老实实地跟二爷回去。”
  严清怡顿时了然,原来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左思右想却不明白,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见过这号人物,还被人给惦记上了?
  李实见她思量,只以为是在权衡,遂笑道:“看你这身衣裳就知道过得不咋地,二爷我有得是银子,就怕有花不出去,只要你听话,想要什么二爷给你买什么?”说着,伸手去抓严清怡的手。
  薛青昊二话不说,朝着李实扑过去。
  李实看着十七八岁,个头比薛青昊高出不少,但他纨绔惯了,又过早通了人事,脚底虚浮,哪里比得过薛青昊天天五更起床早训。
  加上薛青昊连跑带冲,那股子冲劲一下子将李实推在地上。
  不等他爬起来,薛青昊一屁股坐了上去,挥着拳头不停地往脸上招呼。
  小厮原本没把薛青昊放在眼里,见此情状,脸色吓得青白,赶紧上前将薛青昊掀了下去。
  严清怡趁机拉起薛青昊,“快走。”
  两人撒腿就跑,只听后面李实扯着嗓子嚷:“你等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你的好看。”
  听到此话,严清怡心底一沉,不敢直接回涌泉胡同,而是跑到前面街上绕了个大圈。等回到家门口,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薛青昊还好,只额角微微沁出些薄汗。
  少顷,曹大勇也跟过来,愁眉苦脸地说:“估计是惹上麻烦了,我听旁边人说,那个少爷是司狱李老爷的儿子,经常在街上调戏姑娘,一般人都不敢惹……不知能不能找到这里来,否则真有可能下牢狱。”
  就是抬了黄任贵闺女进门当小妾的李丰显的儿子?
  难怪这般轻浮无状?
  严清怡心底越发不安,面上却不露,对薛青昊道:“你先回去,耽搁久了让娘记挂。记得路上当心些,要是瞧见方才那人,就赶紧跑,我估摸着他追不上你。这阵子老实点,别往外跑了。”
  薛青昊听话地点点头,走了。
  曹大勇看着他的背影道:“阿昊没事儿,反正明天一早就去府衙,十天才出来一回,哪能那么寸偏偏遇到他?我倒是替你担心,以后能不出门也别出门。”
  严清怡无奈地叹口气,“真是倒霉催的,我压根就没见过这人……我进去了,你也回家吧,往后阿昊还得麻烦你照看点儿,别让人欺负了。”
  曹大勇憨厚地笑笑,“那肯定,我们俩一个胡同出去的,哪能不互相照看,你就放心吧。”
  严清怡提心吊胆在家里窝了三天,连胡同口都没敢去。饶是如此,也觉得惴惴不安,遂将短匕揣在怀里。
  第四天清晨,一家人正围在桌前吃饭,忽听外面有人吵吵,还伴随着“官府办差,闲人退后”的呼号。
  严清怡神情一凛,却见严其华先自白了脸。
  就只这瞬息工夫,院门“咣当”被踹开,四个身穿褐色裋褐的差人提着杀威棒闯进来,喝道:“严其华何在?”
  严其华战战兢兢地迎出去,“小,小,小的在。”忽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冤枉啊,小人不是有意赖账不还,实在是手头太紧,一时凑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严清怡正觉诧异,只见从影壁后面又绕出两人,前头一个穿件绿色长衫,脸上隐约还有青紫的痕迹。
  正是前几天见到的李实和他的小厮。
  李实摇摇扇子,冷笑两声,“原来还有桩公案?可巧了,正好两罪并发,一并带走,”伸手点着屋里的严清怡,“别让那位姑娘跑了。”
  严其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我家三妞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哼!”李实指指自己的腮帮子,“二爷我三天没出门,就这么简单。杀人偿命,打人就得赔医药银子,三天的伤药共五十两银子……”四下打量着破旧的院子,“嘿嘿”冷笑声,“交出银子,人留下,交不出来,人带走!”
  “吓!”差人们异口同声吆喝声。
  严其华吓得又俯在地上求饶,“官爷,我实在拿不出来,我手头上连二两银子都……”猛然醒悟到这群人并非因自己而来,先前的恐惧淡了许多,转而为怒气,喝道:“三妞,你怎么得罪了官爷?”
  严清怡虽然一直忐忑不安,可事到临头反而镇静下来,一步步走到院子,昂着头问: “你为什么挨揍心里有数……张口闭口五十两银子,敢问你请哪位郎中诊得脉,开得什么方子,配得什么药?你说出来倒罢了,说不出来,我就告你讹诈,别以为万晋朝的律例就是写出来好看的?还有,牢狱的狱卒什么时候也能上街拿人了,莫不是公器私用?”
  “哎呦,”李实低着头细细打量她几眼,“哈哈”笑道,“还是个明白人儿,没看出来。我告诉你,别在二爷面前提律例,在济南府,我的话就是律例,给我绑了!”
  差人七手八脚将严其华捆了个结实,又伸手抓严清怡。
  严清怡猛地掏出短匕,冷冷地说:“谁敢过来,我的刀子可不长眼。”
  四个差人面面相觑。
  他们自然没有将严清怡放在眼里,就凭她那个个头,她那点力气,就是站着不动让她砍,又能砍多疼。
  他们是怕严清怡伤了自己。
  临来时,李实特特嘱咐过,姑娘家细皮嫩肉的,捆绑时候要小心,莫伤了脸蛋。
  可这姑娘手里拿着刀,万一不小心……
  正僵持着,门口忽然穿来张氏的哭嚎声,“青天大老爷,可不能随便抓人哪。我儿一向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是不是你认错人了?我儿万不会惹是生非啊。”
  严其华被捆绑着不能动,双眼盯着严清怡直往外喷火,“都是三妞在外头惹得祸?”
  李实手里敲打着扇子,意态悠闲地道:“不管怎样,你家闺女欠了我五十两银子,拿出银子来,万事好说,要拿不出来,咱就监牢里说话。”
  “这个惹事精,赔钱货,早知道早该掐死你,啊?你怎么不早早死了,你怎么就不跟你那个败家娘走?”张氏拐杖指着严清怡不停咒骂。
  忽然福至心灵,跪在李实脚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青天大老爷,冤有头债有主,这个赔钱玩意儿早不是我们严家人了,你拿人就拿她,跟我儿是半点关系都没有。”
  严其华眼前一亮,也大声喊道:“没错,我早就不认这个闺女了,她现在已经不是严家人。”
  严清怡对严其华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可听到这话还是从心底觉得阵阵发冷,深吸口气,望着严其华问道:“爹,你可当真?”
  严其华不假思索地道:“你不要叫我爹,我不是你爹,你也不是我闺女。从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惹下的祸事不要连累到我头上。”
  严清怡冷笑,忽然扬声对门口探头探脑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道:“各位叔父大伯,婶子大娘都听好了,我严清怡从此再不是严家人,跟严家恩断义绝。”
  “好!烈性!我就喜欢这样的。”李实“啪啪”拍两下手,绕到严清怡面前,“你爹不要你,二爷要,跟爷回去,爷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管保比这儿强百倍。”
  “滚!”严清怡冷冷怼他一句。
  “哎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乖乖跟二爷走,二爷还能替你出出气,你说院子这两人,要剐还是要打,一个字的事儿。可要是不从呢,二爷也不是没脾气的人。”话说完,猛地一甩扇子,“带走。”
  不等严清怡反应过来,立刻有两个差人上前,一人架住一边胳膊往后一扭,严清怡手中短匕落地。
  李实捡起来,粗粗扫一眼, “你说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怎么稀罕这种东西,也不怕伤了手?二爷先给你收着,回头送你一把镶玛瑙石的。”
  将短匕收入怀里,摇着折扇往外走,走到门口,吆喝道:“都散开,赶紧散开,要想吃牢饭就在这儿杵着。”
  人群顿时散了个干净。
  等一行人离开,胡寡妇飞快地解开严其华身上的绳索,嗔道:“早让你卖了你推三阻四地不愿意,看看,这下鸡飞蛋打,半个铜钱都没捞着。”
  严其华没好气地说:“我哪知道还有这晦气事儿,本来寻思着让黄仁贵从中牵个线,只要贵人能当面见到阿清,肯定会出个好价钱。”
  “跟她娘一样,”张氏颤巍巍地支着拐杖从地上爬起来,“她娘克夫克母还把你爹克死了,她也是个丧门星,你早该让她娘带走,白留她这么些天……欸,旻哥儿呢,怎么半天没出声,别给吓糊涂了。咱一家老实本分,打前头好几代都没惹过是非官司,才刚见官老爷捆着你,差点把我魂儿吓没了。”
  张氏啰里啰唆地又喊,“旻哥儿,旻哥儿。”
  严其华揉揉酸痛的肩膀,“别找了,兴许刚才人多溜出去的,到吃饭时候肯定回来。”说罢,突然想起李实说过好吃好喝地供着严清怡,眸光便是一亮,对胡寡妇道:“那官老爷肯定看中阿清了,说不定真能赏赐她些好东西,你得空去哨探哨探,要能要出三两五两银子来,咱这一年的生计就不用愁了。”
  胡寡妇冷笑声,“别做梦了,你这个闺女心眼子多得要命,看刚才那情形,她认得你是老几?”
 
 
第34章 询问
  李实翘着二郎腿,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正襟危坐的严清怡, 越看越觉得高兴。
  严清怡生得美, 肤白如初雪, 唇红如点樱,这副容貌在女子间能算得中上了, 可并非绝美女子。她胜在气度和仪态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