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谙双手绞在一起,尽量让自己若无其事,“兄长觉得传言是否是真的?”
前些年,边境尚且安稳之时,大渝与玄蜀国也有过往来,传言玄蜀国的二皇子曾经来过大渝,对大渝的第一才女很是仰慕,二人曾经见过面,沈家老爷还想要把沈书夏嫁给二皇子,只是不知为何最后不了了之。
若这是真的,沈家现在只剩下沈书夏一人,那么沈书夏可能是唯一见过二皇子容貌的人。
这些年边境不安稳,与玄蜀国征战不断,但最善权谋的玄蜀国二皇子却失了踪迹,那他人去了哪里?
莫不是来了大渝?
“无论真假,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榕桓淡淡道。
祁谙转身看他,似真非假,“那兄长说这沈书夏会轻易的把她知道的告诉我们吗?”
榕桓眸中闪着精光,“兄长相信谙儿的手段。”
祁谙双手背在身后,轻轻哼唧了一声。
榕桓站起身,靠近她一步,突然垂眸看她,“方才,谙儿在气什么?”
他突然靠近,高大的身形似乎将她整个人罩了进去,祁谙顿觉呼吸有些困难,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有些结巴,“我,我哪有,哪有生气...”
“是吗?”榕桓若有所思的瞧着她。
祁谙也不知为何,总觉有些慌乱,躲开他的眼睛,给自己找借口,“那这园子是兄长为我建的,我还没住呢,她凭什么先进来了...”
越说,祁谙越觉得自己就是为此生气的,仰起头,凶巴巴的与他对视,“我的东西不许别人碰。”
第18章
祁谙再一次出来,沈书夏已经知晓祁谙的身份,撩裙跪倒在地,“民女不知公主身份,多有冒犯,还请公主责罚。”
祁谙亲手将沈书夏扶起来,脸上是亲切的笑容,“方才是我失态了,让沈姐姐受惊了。”
沈书夏是真的被祁谙吓到了,此时脸色还有些苍白,方才那一鞭子若是抽到她脸上,她这张脸就真的毁了。
所以此时沈书夏对祁谙有些抗拒,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后退一步,恭敬的行了一礼,“公主严重了。”
“公主...”沈书夏有些犹豫,却还是大着胆子问道,“请问公主,王爷还好吗?”
祁谙双手负在身后,手指互相敲打着,面上表情如常,“还好,脸上的伤无大碍。”
“那伤口不可沾水,定要好好休养的,不然怕是会留下疤痕。”沈书夏很是担忧。
“嗯,谢谢沈姐姐关心,我会提醒他的。”
沈书夏往房间里瞧了几眼,但是那里始终没有人出来,心中不由有些失落,他怕是不会出来了。
沈书夏不好再逗留,只能与祁谙告辞,走之前,又看了一眼祁谙带着浅笑的小脸,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方才,他就站在那里由着她打,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祁王爷,怎会躲不开一条小小的鞭子。
是啊,那是皇上亲自为他赐婚的王妃,是大渝的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他如此宠着她也是应该的。
祁谙招招手,“嘱咐好了?”兄长的身份现在还无人知晓,应该嘱咐沈书夏不可对外言说。
卫叶点头,“回小公子的话,都已经同沈小姐说过了。”
祁谙转身,盯着卫叶看了半天,卫叶被她看得心中发毛,咽了一口唾沫,“怎,怎么了,小公子...”
祁谙别开眼睛,手背在身后,缓缓踱着步子在原地转圈,一圈,两圈,三圈...
为什么沈书夏如此关心兄长?
沈书夏的眼神她见过,二叔受了伤,二婶便是这种眼神。
父皇生病了,母后也是这种眼神。
那沈书夏关心兄长时为何也是这种眼神呢?
“小公子?”卫叶小心翼翼的开口。
祁谙转的有些晕,停下步子,扶着额头,“卫叶,带我去厨房。”
“去厨房?去厨房做什么?”卫叶有些吃惊。
祁谙看他一眼,卫叶忙道,“小公子,这边请。”
祁谙想着,父皇母后也是经常闹别扭的,但是每次母后只要给父皇做一顿好吃的,父皇就是有在大的怨气也会平息,今日之事,确实是她急躁了,只是不知为何,看到有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王府里,她便失去了理智。
祁谙进到厨房,云莲也跟了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公子打算做什么?”其实她想问的是小公子会做什么?小公子虽聪明伶俐,但何曾下过厨呢。
祁谙轻哼一声,“云姐姐,我感觉你正在心里嘲笑我。”
云莲低头轻笑。
*
祁谙端着碗回到卧房时,榕桓正靠在软榻上假寐。
祁谙将碗轻轻的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在软榻前跪坐了下来。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他硬朗的脸上,增添了一丝柔和,也许是因为受了伤,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带着些疲倦。
祁谙心里的懊恼仿佛潮水一般翻涌,头搁在他膝上,似有若无的叹息了一声。
一只手抚上她的发丝,轻柔的抚摸着,祁谙闭着眼睛,声音细弱蚊蝇,“对不起,兄长,谙儿错了。”
伏在他腿上的小人儿不敢看他,她向来张扬,很少有这种服软认错的时候,若真有这种时候,必定是她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心里有了结。
榕桓半坐起身,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睛看着他。
祁谙眼睛眨啊眨的,便眨下了眼泪,顿时便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榕桓拿起绢帕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越擦越多,有些无奈,“怎么又哭了?”
祁谙看他的脸,心里越发难受,“兄长,你有没有怪我?”
她的眼睛里含着还未落下的泪水,水汪汪的,看起来委屈巴巴的,榕桓终于忍不住探身凑近她,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轻声安抚着,“谙儿做什么都是对的,没有错。”
祁谙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破涕而笑,抬手捏他的鼻翼,“兄长就会哄我。”
“我从来不会骗谙儿。”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四目相对,鼻息间的呼吸打在对方脸上,灼热而暧昧,祁谙的心疯狂的跳动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跳了出来。
祁谙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伸出小舌舔了一下粉嫩的唇。
榕桓心漏跳了一拍,突然醒悟眼前这个人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在他怀里肆无忌惮撒娇的小女孩了,四年不见,她已经成了一个可以嫁人的小女人了。
榕桓猛地站起了身,他突然的离开让祁谙松了一口气,胸口的怪异感也好了许多,不由悄悄吐了吐舌头。
榕桓抬手捏了捏眉心,今日他好似有些失态了。
好一会儿,榕桓才转身弯腰将祁谙从地上扯起来,拍拍她袍裾上的尘土,“以后莫要随便坐在地上。”
祁谙乖巧的点点头,然后端起小几上的碗,献宝似的送到榕桓面前,“兄长,这是我为你煮的粥。”
“你煮的?”榕桓有些诧异。
祁谙歪脑袋,“兄长,你知道你现在的眼神像什么吗?与方才云姐姐看我的眼神是一样的,都瞧不起我。”
榕桓忍不住笑了,祁谙大度道,“看在你受伤的份上,本公主就不与你一般见识了,来,尝尝...”说着舀起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喂入榕桓嘴中,然后期盼的看着他,“怎么样,好吃吗?”
清香粘稠,让人食指大动,榕桓点点头,“好吃。”
祁谙眉开眼笑,还好她聪明,她又没下过厨,还是煮粥最好了。
祁谙让榕桓坐下,然后一勺一勺的喂他,榕桓本想自己接过来,抬起的手不知为何又放了下去,小丫头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粥喝到一半,云莲将晚膳送进来,两人一起用了晚膳后,已是月上柳梢,榕桓起身,“今日劳碌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些睡,有什么事情便要云莲去唤我。”
要云莲去唤他?
“你不在芳林居歇下吗?”祁谙有些纳闷。
榕桓抬手将她的发丝撩到耳后,眸子幽深,“谙儿,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要知道避嫌,要记住,男女不可同住一个院落,明白吗?”
这些祁谙自然是知道的,那些年她没少跟着他在军营里住,母后还有嬷嬷奶娘都会告诉她,男女授受不亲,是不可以逾矩的。
只是,他是兄长啊,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与他也是要如此的。
榕桓拍拍她的脑袋,转身离去。
祁谙眉头皱的越发深了,他不打算哄她睡觉了吗?
祁谙怔了一下,便撩袍跑了出去,对着离去的人喊道,“卫叶...”
正打算跟着榕桓离去的人步子一顿,转身走回来,“小公子还有何吩咐?”
看着榕桓已经走远,祁谙从腰间拽出一个钱袋扔给卫叶,“给你了。”
卫叶握着那沉甸甸的钱袋,有些发蒙,“小公子这是做什么?”
“收买你。”祁谙理直气壮。
“收买属下?”卫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有些迟疑,“...收买属下做什么?”
祁谙勾唇一笑,眉眼弯弯,“帮本公主看着王爷,不许他去沈书夏的院落,若是沈书夏去他的院落,你要立刻通知我。”
卫叶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面上表情复杂难言。
“嗯?”祁谙眸子微微眯起,散发着凶巴巴的光芒。
卫叶忙拱手,“谢小公子收买。”
小公子当真瞧得起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原地转圈圈中...
画个圈圈祝福你们啊...
第19章
我偏不
沈书夏一晚没怎么睡,天方蒙蒙亮,便起了身,站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海棠花,似是有些忧郁。
“小姐,你怎么了?”宜珊拿了一件衣衫给她披在身上。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沈书夏呢喃着,苦笑一声,“宜珊,也许我们都想错了。”
沈书夏心中在想什么,宜珊怎会不知,“小姐,你莫要多想,王爷若是对你无意,又怎会让你住进王府,又让王府的人对你这般照顾,许是王爷忌惮公主,所以才会对小姐如此冷淡的。”
沈书夏摇摇头,“宜珊,你错了,对一个人有没有意是从眼神里便能瞧得出的。”昨日,王爷见到她时,眼睛里的陌生是最让她心凉的。
不由又想起那一日的初见,台下的那个男子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是个让人一眼便能瞧得见的人。
他为她赎身,让她在这风雨飘摇的尘世中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她心存感激。
后来,她知道原来他便是带领长乐军保卫大渝安危的祁王爷。
年轻的将军,俊朗的面容,冷漠孤傲。
她向来恃才傲物,可是这样的男子...
又如何让人不动心。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这样的男子竟然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她有时会想,是不是上天觉得她的生活太过艰难,所以才给她一点补偿呢?
宜珊倒是看得开,“小姐蕙质兰心,大方得体,文采斐然,样貌也出众,除了家世,没有一样是比公主殿下差的,现在咱们与王爷住在一个屋檐下,总归王爷会看到小姐的好的,小姐又岂能自己瞧不起自己呢?”
“可是,你也看到了,公主她善妒,怕是容不下王爷身边有旁的女子的...”她不想与公主争,只想留在这个男人身边,在这后宅之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求他如何宠爱,只求他偶尔能看她一眼便可。
“可是,小姐,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态,更何况英雄难过美人关,王爷也是男人,面对美色又岂能不动心呢?”
沈书夏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若都如你这般想法,那当今圣上身边定是三宫六妃,美女如云了,可是皇上这一生身边只皇后娘娘一人,再无旁人,一生一世一双人,皇后娘娘当真幸运。”
可是世上能有几个如皇后娘娘这般的女子呢!
无论心里有多乱,沈书夏到底是担心榕桓脸上的伤势,于是打算去瞧瞧他。
二人出了院子,便瞧见钱坤往这里来。
钱坤瞧见沈书夏,疾步上前,跪倒在地,“沈小姐,老奴有事相求。”
“钱管家,你这是做什么?”沈书夏忙把他扶起来,她来到王府的这些日子多亏钱坤照应,她对他是心存感激的。
“沈小姐,公主殿下把府中的奴仆都给遣散了,老奴想着您与王爷熟识,能不能在王爷面前替老奴美言几句,老奴上有老下有小,若没了这份差事,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沈书夏一惊,“公主殿下把所有人都遣散了?”
“是。”钱坤点头,一大早,卫叶便把他叫过去,给他结了银子,旁的话也没说,只说今后这王府里用不到他们了。
若是旁人,他尚可争辩一番,可是那是公主殿下,是皇上赐婚给王爷的王妃,王爷不在府中,这些事情公主是做的了主的。
他别无办法,便想到了沈书夏,当时王爷派人将沈小姐送来时,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照顾沈小姐,可见这沈小姐在王爷心中定有一番地位,若沈小姐能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他应当还有机会。
沈书夏心中翻江倒海,虽然钱坤说是公主的意思,可是这到底是公主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呢?
沈书夏想到那日在王府大门前发生的事情,思索了一番,若是公主的意思,她去求王爷,不止会让王爷为难,还会让公主对她心存芥蒂,若是王爷的意思,那她更不能去做这种让他生厌的事情了。
“钱管家,现在王爷尚不在府中,我也见不着,这样吧,你先离开,等王爷回来了,我定会为你在王爷面前说话的。”
沈书夏面带温和,轻声细语,钱坤松了一口气,“那就有劳沈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