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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谙一大早便起了来,难得的没有睡懒觉,毕竟做错了事情,总归不能若无其事。
祁谙出了芳林居,来到榕桓所居住的院落内,院内除了两颗桃树,一张石桌以外,再也没有旁的饰物,祁谙吐吐舌,果然是把所有的银子都用来建了芳林居,堂堂王爷住的地方连普通人家都比不上。
但好在此时正是桃花盛放的季节,满院落花,倒也不显萧条。
祁谙看到卫叶端着热水正要往房里去,忙跑过去接过来,“我来,我来。”既然是道歉,总要有一个正确的态度的。
听到开门声,背对着房门的人转身,衣衫穿了一半,松垮垮的搭在肩上,胸膛露了大半。
看到眉眼弯弯的人儿,榕桓脸色一变,迅速将里衣的带子系好,转身背对她拿起横杆上的外袍穿了上。
祁谙眨眨眼,放下木盆,转到他身前,伸手就去扯他的衣衫。
榕桓眉头微皱,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眸子盯着她,“你做什么?”
祁谙眉头紧紧拧着,“兄长,你是不是又受过伤,我看到你胸口有疤痕。”
榕桓后退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顿了顿才道,“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已经无碍了?”
战场之上,受伤乃是家常便饭,祁谙见得并不少,可是那疤痕很是狰狞,又在胸口之上,可以想见当时的情形有多险恶。
祁谙觉得心里发堵,抿抿唇,‘哦’了一声。
榕桓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迟疑了一下又道,“没告诉你,是怕你担忧。”
“那谢谢兄长记挂。”祁谙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但榕桓听得出她不高兴。
屋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榕桓穿好衣袍,祁谙顺手给他整理腰封。
榕桓想要拒绝,但见她面色不好,便由着她去了。
“今儿早上,我让卫叶把府里的仆人全都打发走了。”榕桓率先打破沉默。
祁谙垂头整理着他腰间的玉佩,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那日你来王府的事情,十六已经跟我说了。”他起先还不太明白为何两人初见时,她对他那么大的怨言,原来竟还有这个根结。
将那玉佩摆到自己看的顺眼的位置,祁谙终于抬起头,“其实钱坤也算尽责。”
榕桓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脸,突然挑了一下眉,“那我让卫叶把他叫回来。”说着就要伸手唤人。
祁谙飞快的抱住他的胳膊,假笑,“君子岂能出尔反尔。”她自然知道钱坤是留不得的,若这王府他们不住,谁来打理都无妨,可既然他们住了,这王府便是家了,家里自然要由信得过且忠心的人来打理的。
榕桓不着痕迹的将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走到木盆前,“昨夜,府衙里送来了劫粮一案的卷宗,我看了看,给你做了梗概,你得空瞧瞧,这几日便要开堂审案了。
“兄长可有看出什么?”祁谙越过他,先他一步将细布放在水中浸湿。
“卷宗上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但是有些细节你还是要瞧瞧的,以防在公堂上出了岔子。”皇上这几年一直在推行女子恩科,只是效果并不显著,这次皇上既然委派谙儿做钦差,想来也是想借谙儿表明朝廷推行新政的决心。
祁谙点点头,抬眸看他,“你坐下,我帮你擦脸。”花叔的药很管用,不过一夜,他脸上的鞭痕已经结痂。
榕桓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拿走她手中的绢布,有些不自然道,“我自己来便好。”
祁谙看着空落落的手,想了想,突然偏头瞧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虽然时隔四年,但是有些东西还是没有改变的,就像现在,只要她看着他,他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榕桓握紧了着手里的绢布,那上面受了热水的氤氲,在手心里有些闷热。
“谙儿,我要同你约法三章。”榕桓终于下定决心,有些事情是要摊开来说明白了。
他不再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少年,她也不再是那个襁褓里粉嫩的小团子。
“嗯?”祁谙疑惑,不知他想说什么,语气竟这般郑重其事。
榕桓别来眼睛看向窗外的桃花,双手负在身后,声音平板,“一,日后进我房间,定要先敲门,得到我的允许方能进。”
祁谙眸子闪了一下。
“二。”榕桓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她,“不经我允许,不能毫无顾忌的...”
不要毫无顾忌的对我动手动脚。
榕桓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措辞,才接着道,“...靠近我。”
祁谙皱了皱鼻子。
“三....”榕桓眉头微蹙。
“三是什么?”祁谙学他的样子背着手,转到他身前,踮着脚尖努力与他对视,“兄长,三是什么?”
她身上带着好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在他的鼻息间环绕不散,那绢布明明已经凉了,手中却像是握了一盆炭火,热的烫人。
喉头动了动,榕桓干咳一声,“三等我想起来再补充,你先做到前两点。”
祁谙想了半天,乖巧的点了点头。
榕桓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明明是他提出来的,不知为何,竟有些失落,背在身后的手越发紧了。
祁谙见他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轻轻哼了一声,突然从他手里抽出那绢布,撩袍踏上椅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将绢布呼在了他没受伤的半边脸上,用力擦着,凶巴巴,“我不,我偏不。”
......
榕桓被迫仰起头,有些无力。
作者有话要说:
榕桓:有些话,我就是说说,你听不听,我管不着。
祁谙:有些话,我就是听听,你说不说,不关我事。
说一下更新时间,因为是晚上码字,一般更新时间会在十点半左右,有时可能早些,有时晚些,如果当天不更新,会在文案请假,大家看更新时稍微注意一下就好。
也不是经常请假,偶尔一天,希望大家能够理解,爱你们,么么哒!
第20章
碧波漾
祁谙这两日一直待在芳林居里看劫粮的卷宗,榕桓自然也在,教她一些审案时应该注意的细节。
那个来泉州收粮的如玉小公子变成了大渝的长公主殿下,一时之间在泉州传的沸沸扬扬。
长公主殿下打小被皇上许给了祁王爷,这是整个大渝都知道的,听闻公主殿下此时就住在祁王府,一时之间拜帖如雪花一般飞向了祁王府。
祁王府里的仆人都被遣散了,祁王府守门的侍卫变成了十三和十六。
让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哭的幽云三十六骑落魄至此,也是让人唏嘘。
十六闲来无事,找了个火盆放在大门处,送来一张帖子,便当着来送拜帖的人的面把帖子烧了,看着来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十六觉得心情甚是美好。
十三看的嘴角直抽抽,“十六弟,你有点儿凶残啊!”
十六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我们小公子向来如此,你们这些跟着王爷的人是无法理解的。”
不知为何,十三觉得十六的话中充满了恶意。
当然也有帖子被送到了祁谙的书案上,比如知府大人的,岑香月的,溪棹的,还有几个泉州的权贵。
榕桓随手翻了翻那些帖子,“想见谁?”
祁谙埋头苦读,“谁也不见,烧了吧。”
十六兴高采烈的捧着帖子走了。
一室的安静被十六搅动了波澜后再一次回归静寂。
榕桓坐在窗边饮茶,窗子半开着,他靠在椅子上,一手执书,一手抚着杯盏,没有受伤的侧脸如玉雕一般润泽。
从祁谙这里望过去,茶香袅袅,花瓣随微风飘落,打着旋的落入池水中。
一池湖水碧波漾,半枝桃花入窗棂,君子玉面倾春-色。
祁谙咬着笔杆看的出神。
“昨夜你去大牢审问梁飞平父子了?”窗边的人突然抬眸看向她。
祁谙丝毫没有被人抓到的窘迫感,淡然的摇摇头,“没有。”
“他招了吗?”榕桓仿佛没听到她的回答。
祁谙一手撑腮,继续盯着他瞧,“谁告诉你的?十六?二十二?还是卫叶?”
榕桓端起一杯茶走过去,放在她手边,曲起手指敲敲桌案,“别分心。”
祁谙吐吐舌,低下头继续去看那些卷宗,他既然都知道她昨夜去了大牢,自然也知道梁飞平招没招了,还问她,哼!
祁谙不抬头也知道他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杨相过府教她念书,她又哭又闹,还把杨相的胡子给揪了下来。
后来,兄长便想了个法子,陪她读书,只是杨相是个老古板,定要改改她的性子,不许兄长陪她。
她向父皇告状,父皇说要尊师重道,既是老师的话,自然要遵从的。
于是...
兄长便躺在对面的屋顶上睡觉,她一抬眸便能从窗子处瞧见他。
她不哭也不闹了,还觉得很好玩。
已经有多久,没有在读书的时候,一抬头便能瞧见兄长了?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祁谙住在安绥的宅子里,那里都是从帝京的王府带去的管家嬷嬷,就连房间都布置的与帝京王府差不到哪里去,可是祁谙在那里住了那么久,也没有家的感觉。
而此时在这个陌生的泉州,这个陌生的王府,她一抬头便能瞧得见她的兄长,登时有了家的感觉,无来由的,鼻头有些发酸。
榕桓走回窗边,低下头继续看书,只是这书本半晌也没有翻动一页,倒是书案后的人把卷宗翻得哗哗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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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钦差大人终于要出府了。
既然要宣扬朝廷女子恩科,自然是要着女装的。
湖蓝色的长裙,裙角处秀苍翠的绿竹,半透明薄纱裙褂,几瓣淡粉的梅花装点其上,既不会太艳俗,又有钦差大人应该有的威严。
祁谙向来束起来的长发被云莲散开,几缕发丝用玉簪子挽在脑后,眉间一朵琼花花钿。
祁谙有些别扭的整了整身上的衣衫,仔细瞧了瞧铜镜里的人儿,噘嘴,“云姐姐,我这个样子都不像我自己了。”
云莲看着眼前的美人儿,满意的点点头,“小公子……不,现在要叫小公主了,小公主就应该这么打扮才漂亮,以前就是爷太惯着公主,公主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以至于公主现在像个男孩子,姑娘家就应该有姑娘家的样子的……”
祁谙忍不住捂着耳朵往外跑,“云姐姐你越来越像月谷嬷嬷了,好不容易听不到嬷嬷唠叨,你又变成她了……”
祁谙往外跑,外面的人正好开门,祁谙猝不及防,便直直撞进了那人的怀里。
鼻息间是熟悉的香气,榕桓搂着她的腰将她扶稳站好,嘴里责备,“好好走路,跑什么?”
祁谙笑嘻嘻的抬眸,上了淡妆的小脸不期然的落入了幽深的黑眸里,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双眸子猛的缩了一下,下一刻推开她,往后退了一步。
祁谙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不由恼怒的瞪他一眼,“你干嘛?”
榕桓别开眸子,转身,淡淡道,“走吧。”
祁谙跟了上去,看着一直离她一丈远的人,小声问云莲,“云姐姐,我很丑吗?”
云莲看看公主,又看看大步走在前方的王爷,沉思半晌,才道,“也许是公主太好看了,王爷有点儿害羞。”
祁谙回头看了一眼目不斜视走路的人,摇摇头,“云姐姐,你可能有点儿傻。”
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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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作为钦差大人主审劫粮一案,整个泉州都轰动了,大半个泉州的百姓都聚集在了府衙门前,等着瞧瞧这大渝的第一位女钦差是何般模样。
祁谙出现在府衙大堂之内时,堂外传来嘀嘀咕咕的讨论声。
祁谙听不到众人说了什么,但从大家好奇的表情,以及怀疑的神色上,倒也大体猜得出他们在想什么。
面对这么多的目光,祁谙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那些年跟随兄长在长乐军里,几十万长乐军振臂呐喊的场景她都瞧过,此时不过半个泉州人来看她审案,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祁谙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充当师爷的人,勾唇一笑,拿起惊堂木重重拍了下去,眉眼弯弯,“升堂....”
第21章
忆往昔
岑香月站在府衙外,远远瞧着,府衙前围了太多人,她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何事,只听得到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议论纷纷,“这梁家公子不招,公主便打了他二十大板,这不是逼供吗?”
“毕竟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公主,哪里会审案啊!”
“这梁家也是倒霉了,卖粮卖到公主头上去了,还坐地起价,公主定是早就对他心存不满了。”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公主收粮,我也有去卖,还多拿了三成银子,公主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对啊,对啊,我也是。”
“我也卖了”
“还有我”
......
岑香月嘴角微勾,笑意却不答眼底,甚至带着三分冷意。
岑轩杰站在她身侧,眸子阴狠,“竟然把本少爷关进大牢,她以为她是公主就了不起了。”他今日刚刚被放出来,这几日他思前想后,他那日定是被她算计了,那牢里又阴又冷,还有老鼠,想到这几日他遭的罪,岑轩杰就恨得牙痒痒。
岑香月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这么大的人一点脑子也没有,她已经无数次提醒过他绝不可小看这个祁谙,可是他就是不当回事儿。
见岑香月转身离开,岑轩杰忙跟上去,“你去哪儿?”
“别跟着我。”岑香月有些不耐烦。
岑轩杰讪讪的停下步子,他向来比较忌惮这个妹妹,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聪慧,而父亲信任她多过信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