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那燕春丫头不是很看得惯,但黎宝珠,清婉却不想为难她,便道:“宝珠姐姐若是喜欢的话,尽可以捡自己想看的拿去。”
“真的?”黎宝珠一脸喜出望外,“那我就不和妹妹客气了。”
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欢读书的。这也难怪,毕竟他们黎家祖上也是言情书网,便是后来没落了,这好读书的性子,也总该有人继承的,总不能都像那黎宝珍一般,眼里只认富贵,丝毫没有读书人家的清贵之气吧。清婉暗自揣度道。
“姑娘姑娘,找着了找着了。”随着这一声呼喊,就只见小丫头蓁蓁和霏儿两个举了个狭长锦盒,往这边奔了过来。“姑娘,你瞧这是不是?”到了跟前,蓁蓁打开盖子,将盒子递到清婉面前,请她看。
盒子上蒙了一层灰,这一打开,顿时灰尘四起。清婉轻咳着挥了挥手,散开灰尘,然后只扫了一眼,便道:“是了,就是这个,拿去给三少爷吧。”
“哎。”蓁蓁答应了声。
“记得弄干净了再送去。”清玉抢着叮嘱道,“咱们那位三少爷啊,可是个极爱干净的主呢。”
“知道了。”霏儿应道,和蓁蓁一道,又出去了。
见她们走了,清玉方笑道:“你说你,这样好的东西,也随手搁,真不晓得是放置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你看那盒子,都脏成那样了。”
“要你管。”清婉也笑道,“横竖不是给你的,又脏不到你。”
“谁说的?”清玉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袖子,道,“你瞧,这不是灰么?就是刚才落的。”
清婉于是道:“那你走吧,仔细我这里脏了你唐四小姐。”
清玉脖子一扭:“我不。”
清婉觉得好笑:“怎么,你不是嫌我这里灰尘多吗?”
她嘿嘿一笑,清婵便替她说道:“竹雨在炖银耳汤呢,她不喝上两大碗,怎么可能会走?”
清玉一听,自己这打的如意算盘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人给说出来了,如何能不恼羞,于是扑上去就拧清婵的嘴,两个人当即就扭打成了一团,看得清婉她们只哄笑不已。
第10章
虽说清婉嘴上很是嫌弃清婵要去赛马的提议,但到了第二天,禁不住清婵的死缠烂打,她最终还是被拖了去——她向来是拿自己这个胞妹没辙的。
临走之前,清婵还特地让锦心把她一贯使的那柄宝剑也给带上了。出于好奇,清婉便问了声,谁知清婵却说,先前她们父亲得了匹西域进贡来的烈马,如今就养在越国公府后面的马场里,尚未驯服。难得今日去,她好歹也要试上一试,也要学着则天大圣皇后,凭一己之力,驯服悍马。清婉本想说她就是野史看得太多了,以至于现在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但见她一脸兴奋劲儿,还是忍住了,没去取笑她。
结果临出门之前,清婵又叫人把她墙上挂着的那副弓箭也给拿了下来带着,清婉于是调侃道:“怎么,一把剑不够,还要带上弓?”
“这是给你的。”她示意锦心将弓箭拿给兰心,道,“我这是以防万一呢。万一我失了手,你就拿这弓箭射杀那烈马。”
清婉一掌就拍在了她的脑袋上,道:“你是不是傻?那可是圣上赏赐的马,你还真敢杀了?不要命了?”
清婵却不屑道:“你才傻呢,是我人重要,还是马重要?”
“是你命重要,还是边关安宁重要?”清婉反问道。
“这个……”清婵犹豫了下,“那这样吧,你不要杀死它,只让它跑不了,我能平安回来就行。”
清婉嘲讽道:“你唐三小姐还真是瞧得起我的准头。”
“那是自然了,”清婵笑得一脸谄媚,“我不信你,我还能信谁啊。”
众所周知,越国公府唐家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家业,开国之初,唐家先祖便酷爱养马,一直延续至今。而且族中无论男女,皆会骑马,清婉她们曾听郑老夫人说过,当年她们的姑母,就是因为马术超群,那英姿飒爽的样子被当今圣上偶然瞧见,这才入了宫,封嫔封妃,直至登上如今的贵妃之位。当然了,这都是郑老夫人闲来无事说笑的话,清婉她们听着,也没当真,因为那分明就是戏本子上才会有的故事,清婉她们姐妹虽年轻,却不傻,皇室选妃,向来最是看中家世出身,容貌品行反倒是次要的,越国公府在朝中是什么样的存在,但凡是个人都知道。那文王武唐的说法,可不是世人随便说着玩的。
不过说到马儿,清婉姐妹却是打小就爱的。还在安州的时候,清婉和清婵便各得了一匹小马驹,那是顾致远送她们的十岁生辰贺仪。清婉因她的那一匹小马驹浑身上下雪白一片,便为它取名为“白雪”。清婵听了,也依葫芦画瓢,管她的那匹喊“红枣”,只因它是枣红色……这次回京,她们自然也将这两匹马儿带了回来,如今就养在这马场里。
清婉略算了算,她也的确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看白雪了。不过,现在见到了,她发觉白雪竟然还长胖了些,这让她很是有些哭笑不得,它怎么能胖呢,它可是一匹骏马啊。看来,是有必要要和喂养它的孩子说一声了,清婉抚摸着白雪的鬃毛,心想,若是要再这么吃下去,怕是有一天,她都不能骑着它跑了。
看管这偌大的马场的,是越国公府里的老人了,姓魏。魏家世代为唐家照理着马场,从未出过差错,极叫人放心。因今日来的都是女孩儿,况且还有黎宝珠这个外人在,所以一早便得了消息的魏家人,此刻男丁们全都避让了出去,除了那两个才七八岁的男孩子。而来迎接这些小姐们的,则是魏家媳妇。
清婵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便是骑马,所以她一到,还没坐下来喝口茶,便迫不及待地要去准备了,清玉也跟着一道去了。清婉没打算骑马,所以今日依旧穿了裙衫,只坐在边上的棚内,看着她二人说笑着去挑选马匹。清秋和黎宝珠自然也是跟着她坐了。
魏家媳妇倒了茶来,笑道:“我们这里没什么好茶,姑娘们也请将就着尝一些吧。”
清婉笑道:“有劳嫂子了。”
魏家媳妇一笑,又从后面小丫头的手里接了果盘来,放到当中的小桌上,道:“这是先前咱们自己园子里结的果子,我做了些果脯,比不得姑娘们日常吃的精细,不过拿来新鲜一把吧,还请不要嫌弃才是。”
清秋笑道:“魏嫂子说的哪里话。这府里谁不知道,嫂子的手最是巧了,做的吃食也不比那些厨子差,该是我们有口福了才是。”
魏家媳妇笑道:“大小姐这话才是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本事呀。”
清婉看着清婵直奔一处,便问道:“先前圣上赏给老爷的西域宝马,可是关在那里?”她朝着清婵所在的地方颔了颔首。
魏家媳妇顺着清婉给的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倒急得她赶紧一拍手,道:“哎呀,我竟不知三小姐竟是要打那马的主意。”
“怎么,不行吗?”清秋问道。
魏家媳妇来不及回答,只叫她的两个孩子一个赶紧去叫他们的爹过来,一个快跑过去叫住清婵,然后才说道:“姑娘们不知道,那马性子烈得很,这两天才被我那当家的驯服得稍微好了些,不过,也就他才能勉强驾驭得住一会儿。就算如此,他先前也不知被摔下来过多少次了。也亏得他皮厚实吧,这要是三小姐去,还不晓得会被摔成个什么样子呢。不行,我也得去劝住她才是。”她说着,也跟着往清婵那边跑去。
看魏家媳妇那满脸焦灼的样子,清婉就知道,那匹马的烈性程度,怕是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们的预料范围。只可惜察觉得晚,不等魏家媳妇拦住,清婵就已经牵出了那匹马出来,然后一个翻身跃到了鞍上。果然,那马当即就暴躁了起来,前身一扬,便往前狂奔而去。
见那马烈性起来,清婉心里一惊,赶紧站了起来。清秋和黎宝珠也跟着站了起来,清秋往前一步,想往场地中去,被清婉一把拉住了。“那里太危险了。”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清婵,将清秋拉了回来,说道,“你乖乖地呆在这里。”
“哎呀。”一直默不作声的黎宝珠突然惊呼道。
原来那匹烈马一阵乱跑之后,竟直直地冲向了那魏家小孩。那孩子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呆呆地站在那里,任凭清婵再怎么呼喊着叫他躲开,他也无动于衷,就像是被施法定住了一般。
清婉一时也是没了主意,只是焦急间一眼瞥见了跟在她边上的兰心,她还真捧了清婵的弓箭来。这时清婉也来不及多想,一把拿过了弓,搭箭上弦,使出了浑身的气力,拉开弓,料准了方向,松开了手,只瞧着那支箭直直地飞向了那匹烈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临空出现,落到了马背上,握住了清婵的胳膊,将缰绳一带,使得马儿不得不转了个向。而清婉射出去的那支箭,就立在了魏家孩子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箭羽还晃悠悠地打着颤儿。
这时清婵也已被那人带下了马。说是带下,其实两个人差不多就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等他们都撤到了边上,清婉见了清婵那一脸一身土,头发也是乱糟糟的狼狈样子,实在是没掌住,笑了出来。清婵见她这样,忍不住气呼呼道:“你还笑?你的亲妹子都快要被摔死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清婉于是忍住了笑,道:“怨得了谁,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清秋和黎宝珠都拿了帕子来,替清婵擦着脸上的土,同时关切问道:“有没有摔到哪里,疼不疼,要不要叫大夫来瞧瞧?”
清婵感动得两眼泪汪汪,一把抱住了清秋,道:“你才是我的亲姐姐呀。”
清婉看着清秋被她蹭得一身泥土,憋了笑,说:“这就是她对亲姐姐的报答。”清秋也只无奈一笑,命人过来给清婵仔细看看,有没有伤着哪儿。
“哟,我说长风你这小子,竟然也懂得英雄救美嘛。”这时一个声音调笑着,从后面传了过来。
清婉这才想了起来,清婵是被人救下来的。不知为何,想到这一点的她,却突然悬起了一颗心来。
“大哥哥?”清婉听见身后清玉的声音,微微带着些颤抖,“见过秦王殿下,晋王殿下,卫公子。”
在听着清玉报出这一连串的头衔之后,清婉看着面前一脸惊讶的清婵,以及面如灰色的清秋,和完全不知所措的黎宝珠,她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可好了。
第11章
清婉的大姑母,也就是宫里的贵妃娘娘,进宫已三十余年,但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当年先陈皇后薨逝,其所育九皇子李瑾方才五岁,圣上与太后念其年幼,又见唐贵妃无所出,便将九皇子送至蓬莱殿,令贵妃抚育。清婉曾听她母亲顾夫人说过,先陈皇后尚在世时,她的姑母便与其交好,因此代她养育幼子,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也正因如此,清婉她们也算是多了一位皇子表哥。尚未离京之前,唐贵妃曾回府省亲,也带了那位九皇子李瑾同来。只是,那一次的会面,清婉她们却与李瑾弄得挺不愉快的——主要是清婵和李瑾,那是彼此都还很孩子气,为了点小事,两人便争辩不休。而清婉作为一个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人,当然是要站在清婵这一边了,所以顺带着,李瑾便也就不大待见她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初的小孩心性,想来他们也该都不大记得了,只是清婉没曾想到,她们会在这种境地下再见。后来清婉才知道,李瑾与同来的十一皇子晋王殿下李瑜,以及那个救下了清婵的昌平伯府公子卫长风,只是闲来无事,又恰好遇见了同样无所事事出去闲逛的唐清忠,听说了这匹烈马,几人一合计,便想着要来瞧一瞧。这一瞧,就瞧出了前面这一段,着实是越国公府的耻辱了。
其实一开始他们听说有唐家女眷在里头,便也没打算要进来,直到听了魏家小孩的消息,这才赶了过来,也正因如此,清婵也只是被滚了一身泥,而不是被摔断了腿回来。至于那匹烈马,一时也没人敢上去,只能由着它在场地内乱跑,只等它累了,再着人去牵回去马厩。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都是回去之后,清婉她们被顾夫人罚跪抄经时,兰心她们打听来悄悄去告诉她们姐妹的。
是的,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哪里还能瞒得住这偌大的越国公府里的人呢。就算那两位殿下和一位公子是悄悄地来的,到最后,也不得不被请去了正厅。至于清婉姐妹几人,不等回房,就被顾夫人差人叫了去。她们都深知,这一回,她们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了,干脆便把心一横,任凭顾夫人处置了。
“哎呀,我写不动了。”清婵抱怨着,将笔往笔架上胡乱一扔,自己则瘫倒在了椅上,作无力状。
“这才过了半个时辰呢。”清婉头也不抬,冷淡道,“你不写,回头可没人会帮你,我们都早已是自顾不暇了。”
清婉没有听见清秋清玉的附和声,现在,她们连附和清婉一句的功夫都没有了,可见这回她们要抄写的经书,是有多少。其实原本,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只有清婵一人,该受罚的,也就只有她一人而已。但顾夫人说了,清婵自然是有错的,但清婉她们几个,尤其清秋和清婉,她们本就是姐姐,一来监护不周,二来在皇亲国戚跟前丢了人,三来还连累了黎宝珠——她一个未嫁的姑娘,就这么被一众外人给瞧见了,到底是有不妥。所以这一回,她们姐妹四个,谁也跑不了,都是一根藤上的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人犯错,众人连坐,所以这受罚,也是要一起的。这原本就是唐家不成文的规矩,兄弟们犯了错,也会被一并处罚,姐妹间自然也是一样的了。
“这还不如被摔断了腿呢。”清婵继续仰着脑袋,有气无力道,“至少还可以躺在床上,不用拿这比刀枪剑戟还要重的笔杆子。”
“别说胡话了,快写吧。”清婉一面随口应付着她,一面手中笔不停。
“这都两天了。”清婵嘟囔着,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极不情愿地重新拿起了笔,“还得抄到什么时候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她唉声叹气道,笔头在墨汁里胡乱蘸了蘸。
清婉其实很能理解清婵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清婵生性好动,别说是乖乖地坐在屋子里抄写经文了,就是叫她什么都不做,只在这里坐上一阵,她都憋不住。如今被关在顾夫人这边两天了,除了每日早晚去给郑老夫人问安,其余时间,一概都在这里抄写经文,连三餐都是直接送了过来吃的,她能忍到现在,也算是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