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阮心爱就像丢下了某个包袱,神色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宋保家从镇上回来看到媳妇的改变,心下顿时便是一松,等知道了来龙去脉,就不用说对妹妹有多感激了。
宋保家虽然被分配到县城的检察机关,但上岗的日子却在一个多月后,因此办酒席的时间并不紧张。
再者,到时候天冷了,厨师在灶头上炒菜也要方便许多,否则热汗津津地多不舒服。
其他事情大人都会安排,欢喜因为放了寒假,索性将一些琐碎的事儿都给接了过来,像是买红纸剪双喜就是其中之一。
“欢喜你好厉害!”见欢喜三下五除二就剪出了一个双喜,那双喜精致漂亮不说,还极为繁复,边上还有喜鹊登枝的图案,阮心爱的眼睛都瞪大了。
欢喜抿嘴一笑,得意道:“不是我说,论到心灵手巧,我可是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之后,她还剪了很多不同花样的双喜,另外还有许多可以贴在器皿家具上的喜花,多是一些如喜鹊、鸳鸯、龙凤、花草、牡丹、石榴等图案,寓意一个比一个吉祥如意。
不但如此,她还劈了一些细竹篾,糊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红灯笼。
阮心爱在旁边看呆了,赞叹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从嘴里吐出来。
奚万里也有些惊讶,要知道,欢喜做出的这些水平可不差,也不知道小姑娘从哪里学来的,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是提议道:“欢喜你做的这些都能够去卖了,你不是在给供销社供花生酥和红豆糕吗?我看你可以去问问,这些剪纸和灯笼他们要不要。”
欢喜一怔,随即眼睛亮了,一脸惊喜地看着奚万里道:“万里哥哥,你实在是太棒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比起用金手指变出来的钱,她更享受自己赚来的钱。更何况,和花生酥以及红豆糕不同,她虽然也靠着这两样赚了不少钱,但因为原料和工具的限制,她其实还是作弊的,真靠自己做的那点花生酥和红豆糕,一年能不能赚到一百块都不好说。但是剪纸和红灯笼就不一样了,一来原料好弄,二来对工具要求也不高。
对了,她虽然不是篾匠,但寻常的篮子竹筐是会编的,要不……
但是很快,欢喜就打消了这种主意,一来编篾具是累活,二来……她可不想自己手上到时候满是老茧,除非用金手指,如此一来,她还不如剪纸呢,平常给家里编个篮子竹筐什么的就算了。
欢喜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就看到奚万里正在门前打军体拳,她笑了笑,挽起袖子占了另一片空地,同样打起军体拳来。
看到她,奚万里也不意外,事实上他之前已经意外过了。他也没想到,当年那个小团子居然能将早锻炼坚持到现在。
等到两遍军体拳打完,两人便并排去跑步了。
——之前发现欢喜居然能够跟上自己的速度的时候,奚万里不知多惊讶。哪怕清楚早锻炼不是动真格,但也足够他震惊了。
“万里哥哥你们这次怎么也放这么长的假?”身上开始慢慢出热汗,欢喜撩了撩额发开口问道。
闻言,奚万里的神色微微一变,很快就恢复寻常道:“这是很正常的事,毕竟我们已经在战场上好几年了,身边的战友已经换了好几轮,上面也担心我们的心理出现问题,自然要让我们好好放松一下。”
欢喜似懂非懂,又问道:“那你们回去后还是要上战场?”
奚万里迟疑了一下道:“这个还不一定,上面还没有命令下来。”
欢喜点了点头,又说起别的,“我二哥在部队有喜欢的人吗?”
“怎么可能?那个木疙瘩。”奚万里笑道:“他自己木就不说了,也没那个条件让她有心上人啊,我们队里可没有女兵。”
欢喜有些失望又有些意料之中,两人转过一个弯,正要说别的事,却是突然齐齐停下了脚步。
对视一眼之后,两人极有默契地没有发出声音,小心往一边的竹林中走去。
那不堪入耳的话语越来越清晰,欢喜正要继续往前,奚万里却捂住了她的嘴巴,拉着她退出去了。
欢喜先是有些不解,很快又反应过来了。一开始她以为是有人被强迫,但走近了听到对话,就知道这是一对野鸳鸯。
想来以奚万里的耳力也听到了,所以才把她拉出来。
“以后这种闲事不要多管。”奚万里低声道。
欢喜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安静了许多,漫步往回走的时候,奚万里开口道:“听人说你和部队里一个干部子女保持着联系,以后最好还是断了吧,即便不断了,写信的时候也要注意,别让人抓住把柄。”
见欢喜一脸懵懂,他又小声道:“之前部队里有人举报了自己的对象,原因也不过是他对象给她写信的时候表现出了对个人崇拜主义的反感。”
这话原不该跟一个孩子说的,但他担心她犯了忌讳。
欢喜有些惊讶,“部队里的人也……”会做这种事?
奚万里眼底划过一抹异样,叹息道:“部队里也是有小人的。”
☆、第93章 强盗
宋家的亲戚不算多,最亲近的就是宋大妹一家,然后是在一个村上的小姑婆宋林美,还有宋二柱舅家的亲戚,以及一个远嫁的大姑婆。
再多的,如冯淑华娘家的亲戚,因为和宋保家并没有关系,因此是不用请的。
除此之外,大头还是族里的人,可以说,宋家庄最少一半姓宋的人都会来。
因着这般,十个人一桌的话,到时候会有三十几桌的人。
早早的,宋为民就和族里各家说好了,到时候问他们借桌椅和碗碟。
——乡下办喜事,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也是因此,各家都有在桌凳碗碟上刻名字的习惯。
而另一边,宋保家也早已请好了厨师,还有菜肉的采购也都一一安排好了。
因为有充分的准备时间,当天倒是并不忙乱。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有不速之客到来。
宋爱国皱着眉头进屋的时候,欢喜正在陪阮心爱,一旁还有许多族里和亲戚中的女性长辈。
“姐姐,不好了,江家人来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欢喜一愣,她委实没意识到他口中的江家人是谁。
她都不知道,阮心爱就更不知道了。
却是一旁的曹凤娟皱了皱眉,“是保家他们的舅家?”
宋爱国点了点头。
欢喜一怔,这才从记忆中翻出确实有这么一家。但是在她的记忆中,家里和许家早就断了关系,不再来往了。
她皱起眉头,原还以为这一家是识相的,从来没闹过幺蛾子,难不成这是憋着大招?
欢喜抿了抿嘴道:“爱国你在这陪着心爱姐姐,我出去看看。”
欢喜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和宋家族人对峙的一群陌生人对峙。
宋有才沉着一张脸开口道:“许婶子,今天是保家的好日子,你但凡心里还有这个外孙,也不该在这时候来闹事。”
许柳娘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她是真不知道今天是大外孙结婚的日子,只是……
她看了眼身边饿得面黄肌瘦的儿子和孙子孙女,忍不住哭道:“不是我要来讨人嫌,实在是家里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可怜的孙子,才出生半个月,结果给活活饿死了,我心里苦啊。”
这话听得让人不好接,同时,还真没人信。
江家虽然不是云华公社的,却同样是C市的,C市的经济条件在整个Z省虽然不算最好,但也是排前的,要说吃不饱他们还可能相信,但饿死人……那就是笑话了。
见他们都不信,江家老大江大山连忙道:“是真的,我们村因为地势低,今年下暴雨的时候粮食都烂了,本来就是靠着上年的粮食过活的,结果还糟了强盗,剩的那点粮食都被抢了,大家的日子都过不下去啦。”
看他说话的样子,却不像是假的。
宋有才皱了皱眉,“那你们怎么不去找江雪仙?”
怎么着,比起几个已经断了来往的外孙,也应该是闺女更亲啊。
却是江家老二江大海开口道:“去了,怎么没去,但雪仙她不在家,说是跟着她男人去南方了,她那婆婆把我们赶出来了,要不是走投无路,咱也不会上这儿来。”
说着,他却是嘭地跪了下来,对着站在前方的宋二柱磕头道:“咱不求别的,就让我们吃顿饱饭吧。”
这种事,宋二柱是不想答应的,旁的不说,这群人要是赖着不走怎么办?家里的粮食也不过是够一家吃罢了,就这样闺女还要三天两头上山打野味。
可是今天日子特殊,要是让他们就这么闹下去,保家结婚就成一场笑话了。
闹到最后,江家人到底还是留下了,虽准备的菜肉蛋有些不足,但到旁人家地里摘点也就是了,至于肉……反正也不过是肉丝少点多点的问题。
之后江家人胡吃海喝的模样,却是让大家对他们的话相信了。
让人松了一口气的是,江家人到底还是要脸的,吃了饭之后就走了,至于他们是要去找江雪仙还是别的亲戚,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酒席虽办了,但后续的麻烦却有不少,收拾了两天,家里人才算是缓过气来。
就在这个时候,生产队里却是出事了。
“拖拉机被人抢了?”宋有才一脸震惊。
负责开拖拉机的宋飞龙点了点头,顾不上满脑门的汗,开口道:“我也不过是停下到河边喝口水的功夫,那人就把拖拉机给开走了。”
“对了!”说着,他举起手里的毛巾道:“这个是他落下的。”
宋有才还没有反应,一旁的宋二柱目光却突然一顿,抢过他手里的毛巾看了起来,“这毛巾是部队里的,这上面还有番号呢。”
宋有才一愣,倒是宋飞龙反应过来,连忙道:“不是保家和卫国,也不是那个奚万里,抢拖拉机的那个人年纪要大上许多。”
“本来就不是他们。”宋二柱皱眉道:“看番号应该是N市军区的。”
“那怎么办啊?”宋有才有些迟疑道:“难道是军人同志临时征用了队里的拖拉机?”
宋二柱也有一瞬间的犹疑,但很快就摇头道:“不对,若是这样的话对方肯定会和飞龙交涉。”
“那怎么办?”宋飞龙有些慌。
宋二柱沉声道:“立刻去报警!”他当过军人,对军人比任何一个人都有好感,确实,很多军人都值得人敬佩。但是他更清楚,若是部队中出了败类……
这样的人只会更不好对付。
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宋有才也不耽误,连忙回家拿了自行车,去镇上报警了。
因为离得不远,他当天就回来了,派出所那边只让等消息,另外倒是把那条毛巾留下了。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隔天就有消息下来了,而且还是大消息!
“你说啥?”宋飞龙都傻了。
宋有才也有些恍惚,咽了咽口水道:“已经确认了,那抢拖拉机的人确实是部队的,但却是从部队里逃出来的,他在部队的时候杀了人。”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那那那……咱村里是不是也有危险啊?”宋飞龙慌道。
宋有才面色发沉,看向一旁的宋二柱道:“二柱,我想找保家和卫国帮忙。”
☆、第94章 受伤
欢喜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或者说这个时候,整个宋家庄的人都知道了。
村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人人自危的气氛,往常大家去镇上或县城,往往都是家里的女人带着孩子去,甚至是独自一人去,如今要么选择结伴去,要么让家里男人送过去。
总之,大家都谨慎起来了。
隔了几天,又传来消息,生产队里被抢的那辆拖拉机找到了。据说是在吴家村那边的山脚下找到的。
“听说部队里已经派了人过来?”
“真的?”
“那可不,要不然那逃犯怎么会丢下拖拉机?大家都说他是往山上逃了。要不然在外面,一辆拖拉机能有什么用?部队里可是有车的,那人可不要逃进山里,才有可能逃走吗?”
“那我们是不是不用担心了?”
“应该吧。”
……
村里人议论纷纷,宋二柱特意交代欢喜道:“这几天先别去山上,等那逃犯抓到再说。”
欢喜点了点头,她并不打算以身犯险,再怎么自持身手不差,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和那些真刀实枪的军人比拟。
更何况,对方是杀过人的,欢喜虽然觉得自己不差狠劲,但她前后两辈子都没跟杀人犯对上过,心里不是很有低。
欢喜以为自己不上山就不会有事,但意外来得却是那么快。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欢喜正给养在屋后的羊喂草。如今家里已经有四只羊了,两只是当年李建设送过来的,两只是他们的后代。
几年来,这几只绵羊给家里贡献了不少羊毛,欢喜趁机给家里人每人织了一件羊毛衫,另外如羊毛袜羊毛帽羊毛手套的更是少不了。
也是因此,她对着几只绵羊很是上心,每天晚上都要过来看看,生怕被人偷了。要知道,去年隔壁蒋家村就有一户人家辛辛苦苦养大的猪被偷了。
正当欢喜要转身的时候,一只手陡然从后面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去抓脖子上的那只手。
“不许动,不许出声。”低沉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出现。
欢喜身形一僵,似是有些害怕得颤抖,背后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目光却已经沉了下去。
“家里的粮食在哪里,用手指给我看。”男人开口道。
欢喜闻言不动,后背上却有尖锐冰凉之物抵了上来。
对方居然手里有刀!
欢喜微微垂眸,随后妥协地伸手指了指厨房的位置。
对方看了看厨房的位置,又看了看其他几个房间亮着的灯,低声问道:“厨房里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