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喜缓缓转过头,两人视线交汇,温淳之的手还搭在门把上,也正看向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指尖夹着烟上,脸上倒是没什么情绪。
郁喜这一刻,恍若在课堂上被老师揪住辫子的学生,心里闪过一抹惊慌,有些手足无措。
温淳之抬手拿走她指尖的烟,指腹碰到她的手背,郁喜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
他将烟在栏杆上揿灭,扬着眉头,语起听不出情绪:“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郁喜闷声不吭。
说什么呢?该说什么呢?
温淳之抬指点了点那半包烟:“第几次了?”
其实他询问的语气还算正常,郁喜却莫名腾起一股子烦躁。
她拧着眉头,语气生硬:“第二次,怎么了?”
小姑娘倒是有几分脾气。
温淳之倒也不恼,他眉目未变,抬手将她落到颊侧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淡淡道:“江肆说的那些话,你别搁心上。”
她全身竖起的毛,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的撸顺了。
郁喜心里却莫名生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就这样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
温淳之拿过栏柱上搁着那半包烟,轻描淡写:“他嘴上向来没把门。”
他都这么说了,郁喜若是再没玩没了的较真,倒显得不识趣。
郁喜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温淳之抬手碰了碰她的脸,哄着她:“心情好点了没?”
郁喜的脸贴着他身上薄薄的衣料,含含糊糊嗯了声。
.....
郁喜从南边回来,倒是没急于回B市,回了一趟家。
郁喜原以为眉头那处伤痕,柳香冬应该看不出来,倒没想到,她同柳香冬没聊几句,她便发现了她那眉眼处的伤。
郁喜轻描淡写,只说不小心磕到了。
柳香冬抬手摸了摸她的眉角,倒是责怪她出了这事儿,也没跟她说起。
话罢,又提起她实习的事儿。
郁喜并没有在家多待几日,便赶回了B市。
毕竟实习生请假太久,影响不太好。
这天临下班的点,上头发话了,说请几个实习生聚餐,算是欢迎会。他们刚来那会,碰上公司业务忙,也没怎么正经给他们办入职仪式。
郁喜的部门经理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叫程烁,算是个青年才俊。待郁喜也不错,平常在工作上,也会指点她一二。
晚上的聚餐,林庄染自然也在场。
一行人在饭桌上,说说笑笑,倒是显得乐融融。不知怎么的,倒是谈起感情上的事儿来。
部门的某个姐姐,笑笑看向郁喜:“郁喜啊,你长的这么好看,应该不是还单身吧?”
郁喜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的身上,松怔片刻,正欲开口。
林庄染抢了先,一只手撑着下巴,语气甜糯:“有啊,人男朋友长得还不赖呢。”
程烁正欲将一杯酒送人口中,闻见这话,眸光从杯沿处抬起,看了眼郁喜。
席上的人被林庄染勾起了兴趣,八卦问:“你见过啊”
林庄染道:“送郁喜来学校时见过一面,反正看着不是普通人。”
郁喜其实不大喜欢林庄染这般对温淳之评头论足,但面上也没说什么。
郁喜同她去洗手间时,林庄染道:“唉,郁喜,那个程经理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郁喜脸色微沉:“别瞎说,程经理都结婚了。”
林庄染见她变了脸色,打着哈哈:“我这人说话向来没分寸,不是故意的,你别太放在心上了。”
临到八点,便散了局。
温淳之开车来接郁喜,坐在驾驶座上抽了根烟。
一支烟还未抽完,就听到有脚步渐近的声音,他以为是她的小东西。
一抬眸,那姑娘笑着问:“来接嘻嘻呀?”
温淳之拧着眉头,似在回想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是打哪来的。
林庄染解释:“我是郁喜的同学,林庄染,上回你还载过我一程呢。”
温淳之这才想起来,他略显敷衍的嗯了声。
林庄染好似并未察觉到他态度的敷衍,说:“郁喜还没出来呢,她和程经理正在谈事儿。”
温淳之挑着眉梢:“程经理?”
那姑娘瞪着双杏眼,惊诧问:“郁喜没跟你说呀?她部门的那个程经理,待她挺好的,郁喜都跟我提起他好多次了。”
这跟前的姑娘是什么心思?温淳之算是看出来了,他抽了口烟,眯着眼打量她:“哦,是吗?她倒是没怎么跟我提她工作上的事儿。”
林庄染又道:“你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机啊,我手机没电了。我朋友说来接我,到现在还没来,我怕她路上出了什么事。”
温淳之心里发笑,想着等着也是无聊,倒是想看看这姑娘想玩什么小把戏。
他将车窗摇到底,递出一支手机。
林庄染甜甜道了声谢。
郁喜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林庄染站在驾驶座车窗一侧,小脸笑意盈盈,而温淳之的脸上也是一贯的慵懒神色。
郁喜上了车,温淳之摸摸她的手:“不回学校了?”
郁喜语气平静:“我想回宿舍。”
郁喜自认为她情绪伪装的很好,可温淳之是什么人呐,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怎么了?”
郁喜没想发作,然而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克制着语气:“林庄染和你说什么了?”
她话音落下,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恰好遇到一个红灯。
温淳之停下车子,将人抱到驾驶座上,拿手指给她擦着眼泪:“她就向我借了手机,真没什么事儿。”
郁喜心想要真没事才有鬼呢。
温淳之道:“我现在这全幅心思都搁在你身上,哪里还顾的上别人。”
郁喜此刻却执拗道:“可你借她手机了。”
郁喜很少在温淳之跟前闹脾气,她这幅模样。温淳之倒是没觉得烦,见她眼睛红红的,倒是心软几分。
温淳之倒是没这样哄过人,摸过手机往她手心一塞,靠着软椅,神色吊儿郎当:“行,那这手机就搁你这了。以后我心肝宝贝让我借谁就借谁。这里头的号码,你要是看着哪个不顺眼,就删哪个?”
郁喜抬眸瞪他,但还是止了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
温渣压根就看不上林庄染,他现在满心满眼想着都是嘻嘻的。
第三十七章
温淳之见她情绪好了点,这才不疾不徐地问:“陪我去吃个晚饭?”
郁喜抬眼:”你还没吃呐?”
温淳之勾了勾唇角:“这不是忙着哄我心肝宝贝么?”
郁喜莫名几分愧怍, 从他膝上下来, 坐回副驾驶座。
半道上, 郁喜心血来潮, 打算亲自给温淳之下厨。
小姑娘兴致勃勃,温淳之虽对她的厨艺持有几分怀疑, 但还是不忍扫了她的兴致。
这姑娘估计真当他是小白鼠。
七七八八食材买了一堆, 温淳之问她要做什么。
她支支吾吾半天, 说不出个名头来了。
直到回到公寓,才说给他下面条。
温淳之倚着料理台,低眸点了支烟:“我还当你要给我做满汉全席呢。”
郁喜拿出两颗鸡蛋, 见温淳之还杵在厨房,赶他出去。
温淳之临出去时,还不放心的调侃了句:“要是不行, 可别勉强。”
郁喜觉得这男人太招人烦了。
温淳之捏着烟, 到客厅去。搁在西裤的手机,嗡鸣震动了下。
他摸出来一看, 一条陌生短信。
“温先生, 谢谢你今晚借我手机哦。”
温淳之低笑一声,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 那串数字便在黑名单里头躺着。
温淳之现在还真对别的姑娘生不了心思, 满心满眼都是厨房里的小姑娘。
然而小姑娘似乎浑然未觉。
等郁喜将面条端出来。
温淳之夹了一筷子,啧了声。
盐搁多了,齁得慌。
他拿筷子戳了戳那一颗荷包蛋, 没成想那荷包蛋不经碰,这么一下,里头未煮熟的蛋黄,浓橙的蛋液潺潺流出。仔细瞧,连蛋白都未煮熟。
温淳之嘴角噙着半分笑意:“这几分熟?两分?”
小姑娘面色羞红。
郁喜将碗移开:“别吃了。”
温淳之慵懒靠着椅背,一手搂着她的腰:“我心肝宝贝特意为我做了,怎么能不吃?”
说着,作势要拿起筷子。
郁喜恼羞成怒:“不要,不要。”
温淳之眉眼含笑,他是真开心,贴着她耳朵说:“看来以后结婚了,可不能让你下厨,嗯?”
这事闹到最后,郁喜还是给温淳之点了外卖。
.....
隔日,温迟之来了通电话,问温淳之是不是在B市。
小汩汩正逢放暑假,温迟之拖家带口到国外玩了一趟,昨儿刚在B市机场落地。
虽是打着是带小汩汩去玩的名头,实际上也是温迟之在同安欣服软。周安欣也没拿乔,他既然给了台阶,她也就借坡下驴了。
毕竟再怎么闹,这中间还搁着个小汩汩呢。
晚上,温淳之开着车,载着小姑娘前往餐厅。
小姑娘却面露迟疑:“你们家人见面,我去不太好吧?”
温淳之打着方向盘,不以为然:“能有什么不好?”
小姑娘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郁喜第一次见温淳之的家人。
那男人一件紫色POLO衫,戴着金框眼镜。他的面相同温淳之不同,斯文中透着几分阴柔,但大致都长了一张好面皮。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见到温淳之,就摊开手要抱抱。
温迟之说:“还有一位没打招呼呢,汩汩。”
小姑娘很有眼色劲儿,软糯糯叫了声姐姐。
温迟之玩味道:“汩汩,怎么能叫姐姐,叫小婶婶。”
小姑娘也是听话,温顺地叫了声小婶婶。
倒是把郁喜弄得几分不自在。
温淳之坐在一旁笑,搂着她说:“哪天给小汩汩包一个改口费,嗯?”
郁喜觉得这男人太讨人厌了。
周安欣拿着餐巾纸给小汩汩擦嘴角,抬眸对郁喜笑了笑,解围道:“他开玩笑的,你别放心上。”
温迟之靠着椅背,不依不饶:“我开什么玩笑了,不叫小婶婶。那你说说,要叫什么?”
周安欣抬手拍了他臂弯一下,娇嗔问:“还没完了,是吧?”
温迟之微微笑了下,倒是收敛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神色。
这顿饭郁喜全程都没怎么开口。
除了周安欣似怕她觉得无聊,偶尔和她搭腔几句。
好在临近九点,便散了局。
小姑娘精力来的快,也散的快,临近九点。小汩汩眉眼倦态的躺在周安欣怀里,哭闹着要睡觉。
几位大人也就至此作罢。
临走前,小汩汩乖顺地趴在温迟之的肩头,耸拉着眼皮,一副快入睡的小模样。
周安欣让她同温淳之和郁喜说再见。
小姑娘抬抬眼皮,含含糊糊一句:“小叔叔,小婶婶,再见。”
声音小的近似梦呓。
小汩汩躺在周安欣怀里,已然睡熟了。
周安欣抬手将落在小汩汩脸上的发丝拨到脑后,笑笑问:“淳之对那姑娘是认真的?”
温迟之淡淡一笑:“认什么真,估计也是闹着玩儿。”
周安欣嘲讽的笑了笑:“你们温家人最会闹着玩,谈恋爱也是闹着玩,就连结婚也是闹着玩儿。”
温迟之知道她这话里的意思,也没较真。
他摸出一支烟来,神色淡淡的:“看你这话说的,结婚怎么会是闹着玩儿?”
周安欣心想这结婚不是闹着玩,那你怎么还出轨呢?
周安欣轻笑一声:“唉,你玩嫩模那会儿,是不是也让人喊那吴小姐温太太来着?”
温迟之扭头看她一眼,语气不难听出几分愠意:“安欣,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谈这事儿?”
周安欣泰然自若道:“谈呗,这出轨都出了,还有什么不能谈的?”
温迟之掸了掸烟灰:“这样挺没意思的,安欣。”
.....
郁喜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温淳之正在阳台说电话,郁喜没去打扰。
温淳之挂断电话进来,小东西正坐在沙发上,往脚上抹指甲油。
她穿了件淡紫色的棉质睡裙,那淡紫色的布料罩在她身上,倒是衬的她小小一只。
温淳之随手将手机上扔在茶几,眼神落在她脚上。
她的脚背莹白,指甲修剪干净,脚背青色脉弱依稀可见,一看便是女孩子的脚。
温淳之一只手捏着烟,另一只手轻松环住她的脚踝:“我来试试?”
郁喜将指甲油递给他,还不忘叮嘱:“你涂好点呀。”
郁喜曲起一只腿,另一只脚就搁在他膝盖上。
温淳之嘴里衔着烟,手上拿着把小刷子,往那如贝壳的指甲上一抹,便是一点朱红。
郁喜将下巴垫在膝盖上,眨眨眼问:“你哥和安欣姐是不是感情不太好?”
温淳之倒没想到她这样灵敏,他将烟从嘴上拿下来,不置可否:“怎么说?
郁喜拧着眉头:“我也不大清楚,就是感觉是这样的。”
温淳之笑了笑,将烟头磕往烟灰缸里磕了磕。
郁喜又说:“不过小汩汩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