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你当朋友你却——画盏眠
时间:2018-05-19 11:43:51

  蒋时延:“我听到了。”
  唐漾:“你没听到!”
  蒋时延:“你出来。”
  唐漾闷声尖叫:“我拒绝!”
  蒋时延拉她被角,唐漾紧紧攥住被角。
  蒋时延有的是办法治她, 他把手一松, 干脆坐到她旁边:“你不出来我就只有不走了, 要程斯然他们问我,我就说漾漾还小, 舍不得我走,我一走她就哭鼻子……”
  唐漾有的是办法反治蒋时延,她将计就计,嗓音拖出难过的哭腔:“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你说大声点,裹在被子里好难受,我都快热死了, 我,我,”唐漾一下一下做艰难呼吸状,“我快要喘不过气,心口好堵,好堵……”
  蒋时延知道她在装,还是心软了。
  他拍拍被子:“好好好我没听到,”蒋时延无奈,“宝贝儿快出来,别把自己闷坏了——”
  唐漾刷地掀开被子,红着耳尖,抬脚蹬他:“快滚快滚!”
  总感觉蒋大狗刚刚想骗婚,没安好心!
  蒋时延抓起她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亲,又俯身亲亲她额角,把唧唧歪歪的小女朋友揉顺了毛,这才出去。
  “待会儿回来给你带奶盖。”蒋时延在玄关一边穿鞋一边朝里喊。
  唐漾本来面朝着门玩手机,听到他说话,格外做作地转身背朝他。
  蒋时延在镜面反光里看到,不自觉地勾了唇。
  这小脾气大得……啧。
  ————
  唐漾在蒋时延面前再怎么炫耀高兴,周一去上班,她一身藏青色裤装西服穿得干练,皮肤白皙,妆容精致,表情沉稳而内敛。
  上电梯又下电梯,不少同事向她道贺,唐漾从来不说“哪有哪有”“承让承让”,她颔首道谢,走路带风。
  之前甘一鸣缺席过,唐漾代理过处长,所以这次人事变动并未对信审处造成太大影响。
  快十一点时,秦月摸鱼推开唐漾办公室的门,熟练地从唐漾储物柜里顺了一包餐巾纸,走到办公桌边,挑眉:“叫爸爸。”
  看吧,秦爸爸说她唐漾上,就是她唐漾上。
  唐漾把转椅朝后坐点,笑得放松:“爷爷。”
  秦月满意地正了正对方头顶的发夹。
  两人又聊了几句,秦月临出门前想到什么,“对了,”她又走到唐漾身边来,低声道,“我姐说魏长秋和甘一鸣正在离婚,不知道手续什么时候办好。”
  唐漾:“离婚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甘一鸣能拿到什么。”
  魏长秋会赏他一点,还是……
  秦月望着唐漾,用嘴型虚虚吐了个四个字。
  净身出户。
  唐漾微微诧异,魏长秋做事这么彻底?
  她和秦月目光在空中交流。
  安静间,门敲三下。
  唐漾:“请进。”
  范琳琅推开虚掩的门,抱着一堆文件进来:“在聊什么呢,你们好像聊了挺久。”
  “秦副在说伦敦的鬼天气,”唐漾半开玩笑地转移话题,接过文件,“这是?”
  范琳琅解释:“信审处这次变动挺大,负责人在动,外面办公室也走了好几个又进来好几个,”范琳琅说,“顶楼秘书室那边授意下来让我们搞搞团建,活跃一下气氛,时间定的这周五。我在网上搜了一下,写了几个备选方案出来,您和秦副看看怎么安排。”
  范琳琅和唐漾相处快半年,知道唐漾看方案看得比甘一鸣细,所以她写出来的方案也比以前写给甘一鸣的详备很多。
  唐漾和秦月浏览预算、时间、具体内容,唐漾又问了其他同事的意见,然后和秦月敲定其中一个。
  这次,伴随唐漾升职变动的还有甘一鸣“终身不得进入银行业”的先决处分,秦月加入九江专案做辅察工作,以及范琳琅填补唐漾空缺,升到副处。
  但比起唐漾之前作为管培生落岗、担专业和技术方面的责任,范琳琅主要分管的是党务和办公室事务这块。
  她在这层楼待了快五年,未婚未育,临近三十才等来第一次晋升,神色间难掩春风。
  范琳琅平常戴的耳钉低调素白,诸如珍珠一类,今天换了红宝石,整个人气色提亮不少。
  唐漾有注意到。
  正事说完后,唐漾很自然地夸:“好看。”
  范琳琅顺着唐漾视线把头偏到一旁,她抬手摸着耳钉,犹疑:“真的吗?”
  秦月认可唐漾:“好看。”
  秦月到信审处伊始,便和大家显得格格不入,不是撕破脸皮或者冷战,而是生长环境的差距。比如其他同事讨论存钱买什么车性价比稍高,秦月拎个包就是一台车,同事们中午点外卖二三十块,邀请秦月一起,秦月会说自己嘴挑,然后叫悠然居送个下午茶就是一两千。
  范琳琅和秦月一起工作几年,秦月和她说的话加起来可能没有秦月和唐漾一天说的多。
  这厢听秦月也夸自己,范琳琅略显局促地低头笑,眼里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信审处团建搞过不少,但一般在周末,工作日搞团建约等于休息,大家这周好像有了一个盼头。
  ————
  周五早上,唐漾定了闹钟,七点准时起床。
  外面天色还没亮开,灰蒙蒙的,她坐在梳妆台前戴好项链、捯饬那张脸。蒋时延大剌剌地敞着浴袍站旁边,一边打哈欠,一边朝她包里疯狂塞东西。
  湿巾,零食,现金,雨伞……还有糖。
  唐漾无意瞟见,哭笑不得:“我是去团建,去福利院陪小朋友画画,又不是去春游……”
  见蒋时延一副“我听不见听不见”的无赖模样,唐漾边拍脸边投降:“好好好,你随便装,别太多,我背不动。”
  知道她背不动,蒋时延挑的都是必要物品。
  可全天下都是这样,小女儿要出门,老父亲东挑西拣,还是恨不得把自己拴在宝贝女儿头顶的蝴蝶结上,跟着一起去。
  团建去福利院陪小朋友画画,一方面是出于经费考虑,一方面,临江城福利院在二环城乡分界处,人少车少空气好,可以顺便踏踏青。
  范琳琅前几天就和福利院做好了沟通。
  周五上午,同事们坐大巴车抵达时,差不多九点。
  几幢三层小高楼伫立在半山腰上,楼里窗帘是柔软的彩色布料,楼外涂漆干净,四周的围墙倒有些年份,“临江城福利院”的“城”字少了斜土旁,大门栅栏盖着一层爬山虎,两旁地面覆着斑驳白灰。
  十几个小孩排在门口,见来人,整齐划一地甜喊:“欢迎哥哥姐姐。”
  好些同事都没孩子,顿时被萌到不行。
  同事们纷纷拿出给小孩带的礼物,有同事忘了带,唐漾也提前安排范琳琅统一买了些。
  孩子们稚声稚气做完介绍后,唐漾和秦月几个跟福利院副院长和照顾孩子的阿姨们碰头——院长在城里买东西,要下午才回来。这些小孩最大的十三岁,最小的三岁,大多身体残疾或者有认知障碍。其他小孩在学校读书,他们就从福利院阿姨那学学认字、画画,倒也过得简单开心。
  唐漾转头看孩子们,这才注意到孩子们旁边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先前没和大家打招呼,现在也是一言不发。
  少年个头近一米八,一身黑体恤牛仔裤破破烂烂,但不脏,他裸露的左臂上盘着一条蜿蜒的伤疤,右臂纹着夸张又不知姓名的植株。
  唐漾打量他时,他一手插兜一手玩着火机,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放唐漾中学时代叫非主流。大抵少年那副皮囊着实好看,唐漾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阴郁。
  一个福利院阿姨察觉到唐漾在看谁,解释中夹杂着厌弃:“叫时靳,年底满十六,脾气不好,在学校是倒数,经常旷课打架抽烟喝酒摔东西,”她凑到唐漾耳边,小声道,“听说还经常和外面那些混混裹在一起约架砍人,年纪轻轻不学好,你看他手上那条疤,啊哟哟。”
  “乱说什么,”福利院副院长一个眼神喝住阿姨,转而给唐漾换了种温和的说法,“时靳来的时候已经十四岁了,确实不太合群。”言语间也有轻微的罅隙。
  这种小孩大多经历过变故,没走出来。
  道理唐漾懂,可她不是什么慈善家,不负责拯救少年,今天过来也只是做做团建。
  秦月倒是一直盯着那少年看,唐漾和负责人聊两句,见秦月失态,她轻轻扯了一把秦月衣角。
  秦月清清嗓子收回视线,唐漾目光触及少年手臂上的刀疤,心里不自觉地起了疏离。
  好在其他小孩都乖巧懂事,唐漾陪小孩们画了会画,面色也在孩子们的笑声中明媚起来。
  临近中午,信审处员工们搭了架子烤两只大全羊,那些小孩就着音乐,手拉手跳起笨拙的踢踏舞。
  大概因为之前唐漾零食送得多,她们在唐漾身前多逗留了一会,唐漾笑得眼眉弯弯,一手举着刚洗好的大葱,一手给蒋时延录视频。
  【宝宝:可不可爱!!】
  蒋时延给唐漾回电话,唐漾放下大葱,绕到围墙外面接起。
  “你喜欢小孩吗?”蒋时延在电话里温声问。
  唐漾想了想:“我喜欢长得漂亮又懂事的小孩,我不喜欢熊孩子。”
  蒋时延:“我也是,我喜欢小姑娘大过小男孩,感觉小男孩小时候都很皮。”
  唐漾抿笑:“你小时候皮吗?”
  “我应该属于一直特别懂事儿的。”
  蒋时延这句话出来,好了,唐漾知道是假的。
  “那我应该比你懂事儿。”
  唐漾高一也是会翻墙去网吧的主,这话一出来,好了,蒋时延也知道是假的了。
  可谎话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也可能因为开口者是对方,所以谎话都显得可爱无比。
  蒋时延问她做了什么,准备吃什么,唐漾一一答。
  两人聊了半分钟,蒋时延忽然想到什么:“之前好像有孕妇在医院出事,医院来买营销,生孩子应该很痛吧。”蒋时延皱眉。
  唐漾说:“我怕痛。”
  蒋时延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小孩,顺其自……你怕痛,我们不要小孩也可以啊。”
  唐漾:“可我是独生子女,你家人也不多,不要小孩总感觉很奇怪。”
  双方家长肯定都有意见。
  蒋时延像知道唐漾在想什么。
  “没事,”蒋时延宽慰说,“我妈那边我闹一闹就行了,我妈不讲理,我比她更不讲理,她拿我就没办法了。”
  唐漾瘪嘴:“可我不敢和我妈闹。”
  蒋时延很有担当:“那我去闹,闹完他们要打要骂都冲我来。”
  唐漾扯了一片爬山虎的叶子,又忍笑了:“你怎么不直接说上刀山下火海。”
  “漾漾会舍不得啊,当然,”蒋时延俏皮话接二连三,“如果漾漾舍得,也不是不可以。”
  “……”
  东拉西扯好一会儿,唐漾小脸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
  挂断电话,她朝回走着走着,忽然反应过来——
  她只是随口夸福利院的小朋友可爱,某人在想些什么呢!谁想和他生小孩啊喂!!
  但如果以后结了婚,真要有了小孩。
  那唐漾选男孩子,长得像他,模样俊俏,白白胖胖,和年画上的糯米团子一样,笑着扑进自己怀里声音绵软叫“妈妈”……
  半山腰微风拂面,吹得人暖融融又痒酥酥。
  唐漾喉咙不自觉地滚一下,然后抬手去挠绯红的耳廓,烫得小手一缩。
  里面的空地搭了遮阳棚。
  秦月见唐漾顶着苹果脸回来,瞥棚外:“有这么热?”
  唐处长点头,努嘴,格外有信服力道:“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
  午饭时间,副院长和唐漾几人坐一起,讲了很多。
  副院长说自己以前是民办小学代课老师,心疼这些小孩才来了福利院。这福利院是九江后缀一大串投建的,结果她刚来没多久,就遇上全国性的下岗潮,九江那边资金周转不灵,连工资都付不起。
  唐漾听到九江,多问了两句细节。
  可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副院长记不清,唐漾也就没追问。
  副院长喝了两杯酒,说哪个孩子半夜发烧,她背着走了十里地,哪个孩子被烫到,她用鸡蛋清守着涂了消肿,还说到九江不再给福利院钱之后,有一个好心人每年年初都会给福利院打钱,打一笔够福利院一年开支的钱。
  以前是十来万,后来是百来万,偶尔哪个孩子出事儿,他也会给钱应急。
  早年企业投建的福利院政府不会管,副院长喝了两杯酒,说到后面,声泪俱下:如果不是那个好心人,福利院大概早就垮了,这么多孩子将会流离失所……
  饭过三巡,福利院阿姨扶着喝醉的副院长上楼,唐漾拉住其中一个问资助人细节。
  阿姨摇头:“他从来不留名字,”阿姨思及什么,又附在唐漾耳边悄悄道,“但我以前见过一次他寄过来的存单还是什么,就可以去取钱那种,他名字里好像有个‘嗞’,有个‘西’。”
  阿姨发的拼音。
  唐漾在秦月手心写了“Z”和“X”,秦月忖一会儿,一脸笃定:“那个资助人姓哲名学,叫哲学。”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唐漾嗤出声笑,抬手打人。
  临江城福利院商业味不重,小孩们难得碰到这么多哥哥姐姐来,开心得不肯午睡,阿姨也难得依他们一次。
  秦月一反常态组织同事们和小孩的互动,只是她一边若有若无朝那个在一旁摆弄着羊皮的少年看,一边才招呼大家。
  秦月做什么事儿心里有谱,唐漾不戳穿她。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