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你当朋友你却——画盏眠
时间:2018-05-19 11:43:51

  周自省说:“我们这边走流程很快,可九江地产那么大个公司,你外部人员要看人家内网加密资料,没半个月批准手续都走不完的。”
  唐漾:“如果小于半个月的话,就完全可行。即使需要半个月,我这边查看他们内网细节也只用半天,”唐漾不愿放弃,“半天足够——”
  “太耗时耗力,你提的点和汇商无关,而且这样的要求涉及甲乙双方的信任度,汇商和九江合作多年,他们旗下楼盘开盘住户那些房贷、商铺贷款都是在汇商做的,”周自省把申请推回给唐漾,“没办法签。”
  唐漾没接。
  周自省打了一巴掌又给一颗糖道:“你去年十一月人事变动下调令,今年五月升处长,现在七月,”周自省道,“不出意外的话,你九江这个案子做完,会去风控部走三个月,风控部轮完零售部,零售部过了差不多就是顶楼秘书处。”
  周自省仔细看过唐漾简历。
  唐漾面色没怎么变,她手缓慢地垂到那张申请上,没落下去。
  周自省继续说:“你在食堂吃饭,看到其他同学从菜里挑了根头发,你会去要求检查食堂后厨吗?”
  唐漾抿了一下唇,松开:“不会。”
  周自省:“你下次还会去食堂吗?”
  唐漾:“可能会。”学生时代亦或工作,食堂都是价廉安全的代表。
  “一样的道理,”语罢,周自省抬头眺了一眼壁钟,“晚上或者周末有约吗?”
  唐漾先前犹疑要不要告诉周自省慈善漏洞的事,思忖良久,她仍是没说:“有。”回答问话。
  “那好好放松一下,”周自省和蔼道,“要学会劳逸结合,女孩子体能本来就不如男孩子,得更加注意健康……”
  周自省以长辈的姿态唠叨,唐漾一一应下。
  转眼五点半,同事们陆续撤退。
  唐漾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电梯爬上顶楼。
  电梯空间狭窄,四面驳光。
  唐漾平视前方,看不出情绪。
  下到信审处,秦月还等着,唐漾用眼神示意她到办公室,秦月跟进去,合门。
  “没答应?”秦月已然猜到。
  唐漾攥着那页纸张:“他说耗时耗力,涉及信任,还提了ddl(项目截止日期)。”
  秦月倚着唐漾椅背:“很可能前几次也是这样被驳回?”秦月以前上班是玩乐心态,能混则混,不和自己沾边的更是绝不参与,她听唐漾的上上任说过九江,可完全没去关心。
  唐漾抬手,就着那张纸缓缓覆到胸口。
  “我心跳得很快。”唐漾蹙眉,略微发怔道。
  不知何时,窗外聚拢了乌云,堆得层层卷卷不留缝隙。
  天地混沌,灰白天幕被乌云挤成一缕破碎的边缀,商圈其他大楼刺入黑云,又好似被黑云遏住了咽喉。大厦切颈而断,狂风第一次在黄昏大作,黑幕下的嘶吼好似裹挟着某种危险的隐喻。
  办公室空间宽敞庞大,两个女人身形纤小似点。
  秦月垂眸思索。
  唐漾望窗外黑云。
  她隔着那张纸按了按心口,闷闭压抑,她忽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70章 上天入地3
  半晌。
  秦月捏住唐漾压在心口的那页申请, 她一边轻轻抽出来, 一边道:“周末好好休息一下, 下周再说吧, 还有大半个月才到截止日期。”
  唐漾很轻:“嗯……”
  秦月半开玩笑:“和你走近之后我都开始认真工作了, 周末我俩都放个假?”
  唐漾仍旧在出神:“嗯……”
  秦月见她这模样,眸光烁然。
  秦月伸出舌尖舐了一下唇角,“程斯然待会儿有个局, 蒋时延应该要来接你吧。”
  唐漾不明所以。
  秦月撑着椅背朝唐漾倾身, “你说,”秦月压眉坏笑,纤白的手亦缓缓覆上唐漾的脖颈, “要是我在你脖子上啃个草莓印,蒋时延过来看到会不会气得……”
  !
  怎么家里有个蒋大狗, 办公室还有一个老流氓!
  唐漾腾地拂开秦月魔爪, 格外有气势地从凳子上起来:“秦大虾你找揍吗!!”威胁的声音也娇娇软软的。
  秦月瞧着唐漾绯红的小脸, 身为一个女人都觉得对方可爱得紧。
  秦月后退一步,朝唐漾勾勾手, “你来揍啊来揍啊。”
  唐漾作势打她,秦月连连闪躲。
  两个人蹬着高跟鞋围着办公桌绕来绕去。绕了几圈,唐漾淡忘了天边惊雷,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秦月也松了口气。
  ————
  汇商大楼在柳江西侧,下着瓢泼大雨。
  蒋时延把车开过跨江大桥,江东的傍晚干燥酷热。
  程斯然请客的地方在一家私人会所,行使严格的会员制度。一层一个厅, 保密性和安全性都极好。
  秦月下班后要先去幼儿园接姐姐秦皎的小孩,她让唐漾在大厅等她一起上去,蒋时延自然陪唐漾等,两人闲散地坐在休息厅里玩游戏。
  唐漾连连低唤:“蒋时延我要这块地方……蒋时延撤退撤退……本霸霸击倒的人,人头留给本霸霸。”
  蒋时延毫不客气抢了人头:“你说谁是霸霸。”
  唐漾是跟秦月学的自称霸霸,也知道这样的称呼不好,她摸了摸蒋时延耳朵:“好啦好啦,把人头留给本宝宝……”
  唐漾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休息区前面有一袭装饰用的水晶帘。隔着细碎的水晶块,唐漾看到汇商几个高层——包括周自省——和九江高层一起从门外进来。
  门童似乎经常见他们聚在一起,依次并熟练地给他们递了湿纸巾擦汗擦手。
  然后,几人走向电梯。
  魏长秋被一行人簇拥在正中间,魏长秋左边是周默,右边是周自省,然后……
  一,二,三。
  唐漾眼神跟过去。
  汇商A市分行四个副行长到了三个,然后还有风控部部长,放贷处处长等。
  九江地产加周默有五人,汇商有六人。
  上次。
  唐漾飞快回忆——上次自己和甘一鸣在办公室博弈那一出,魏长秋在场,周自省和其他高层也在场。可那时,看上去,汇商高层们和魏长秋就是工作交集,这才过多久,他们就熟到可以一起出入私人会所了吗?
  还是说……
  唐漾眼神微微凝滞,还是说高层们和魏长秋早已熟识,只不过在工作场合做做样子。周自省没有周五加班的习惯,其他几个行长也没有。这么看来,他们是不是每周五都会来这里?
  大堂有六个电梯,基本不用等。
  魏长秋朝周自省伸手:“您请。”
  周自省同样谦让:“您请。”
  周默在一旁遮住电梯感应器,魏长秋点点头,很自然地迈进去。
  唐漾早已退掉了游戏,不断点着手机相机下方的加号拉近距离,找好焦点,按下连拍。
  蒋时延背对着外面,看不到情况。他一只耳朵塞着耳机,也分辨不出汇商高层的声音。
  “漾漾怎么了?”一直等唐漾放下手机,蒋时延才问。
  “如果照片拍得很模糊可以复原比对出真人吗?”唐漾问。
  很多大V拍明星八卦似乎都是这样。
  蒋时延不明所以地点头:“所以刚刚走过去的……”
  唐漾把手机拿给蒋时延看,蒋时延手在唐漾手机边缘横搁一下。唐漾瞥向电梯,周自省在电梯里站好,两人目光好似隔着遥远的距离撞在一起。唐漾反身扑躲到蒋时延怀里。
  电梯里,魏长秋偏头:“周行在看什么?”
  “没什么。”周自省摇头。
  电梯门徐徐合拢。
  ————
  会所外形似古罗马城堡,有地托、尖顶,米黄涂漆烘托出严肃的风格。
  而会所里面有的楼层在推杯换盏,有的楼层抱着话筒鬼哭狼嚎,还有的放着九十年代的艳曲,香烟萦绕,麻将声此起彼伏。
  周自省和九江的人组了两桌牌局,九江的人开心地输钱,汇商高层们沉稳地赢钱。
  有时候九江高层胡了牌都会专门打出去,为汇商高层营造了极好的牌局体验。
  汇商高层们每人身边立着个普通的纯牛奶空纸箱,一把一摞粉红钞票流水一般淌进牛奶箱。
  几局下来,周自省最先装满箱子,周默熟练地上前用透明胶把牛奶箱封好,搁到门口置物台上。
  出于保密性原则,会所每层楼设有两个厅,一个主厅,一个用于休息的偏厅。两厅主体墙面都没有窗户,只有两个双位式厕所各有一扇窗。
  周自省有些累了,每桌牌局都有替补,他叫了一个九江高层坐自己的位置,然后去了主厅厕所。
  厕所里有人,周自省又去了无人的偏厅厕所,然后迎着风口点了一只烟。
  眼下是稀疏的霓虹,偶尔有车路过。周自省后背好似生出一层淡淡的屏障,隔开身后代表了各种数字的“清一色”“杠上花”。
  他眯眼,有抬头纹,吐出来的烟圈盖住脸上情绪。
  几分钟后。
  有人进来,上了厕所,然后洗手。
  那个人洗手时习惯先冲五秒钟水,然后有节奏地按三下洗手液,搓手六次,冲干净。
  周自省没有回头,虚声开口:“唐漾有彻查九江的念头,她给我说的是融资细节有纰漏,但她最近外出频率很高,”周自省吸了口烟,“我待会儿就提前撤了,你看看你怎么给魏长秋说。”
  周默垂手走到周自省身旁,声线裹有讥讽:“你想邀功就得自己说。”
  周自省回头,见厕所与偏厅的隔门紧闭着。
  他手悬在窗外,面朝周默:“阿默,”周自省唤对方,语重心长道,“唐漾不是秦月,也不是范琳琅,她有野心,也很聪明,最可怕的是她生长环境好,受的教育好,秉性也很好,她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哪怕我这边拦了一手,我驳了她查九江内网的申请,她也会有其他办法。”
  “阿默,”周自省第二次唤他,“我以为你懂忌惮。”
  周默直视着周自省幽深的目光,扯唇道:“我以为姗姗出事之后,你会有一点向善的心。”
  这个名字太过忌讳。
  周自省默了好一会儿,“都过去及这么久了,”他似是无奈,“我以为你该走出来了,也该忘记——”
  “忘记?”周默听到天大的笑话般,他说,“我为什么要忘记?我凭什么要忘记?!”他抬高语调,目光淬寒,步步逼向周自省。
  他每靠近一步,唇角的笑意便冷然一分:“姗姗就是一把剑,无时无刻悬在我头上,”周默又压低了声线,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周自省脸上,“我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是我叔叔害死了徐姗姗,是我叔叔害死了22岁的徐姗姗,是我叔叔把拿到offer、前途大好、笑起来特别特别好看的徐姗姗,”周默笑容定格,咬牙,“一步步逼上绝路……”
  火星燃到烟尾,挣扎艰难。
  周自省没动,亦没说话。
  “对了,”周默想到什么,他脸和周自省隔得很近,眼睛片聚拢极利的视线,“你有没有觉得唐漾笑起来有点像姗姗,你看到唐漾会不会想起姗姗,”周默讽笑,“你知道姗姗到汇商的第一天给我说的什么吗,她说她觉得我叔叔好厉害哦。笑着说的。你知道她走的时候——”
  周默整张脸痛苦地扭曲。
  他想把面前的周自省千刀万剐,他每日每夜发疯地想,可他现在,想到徐姗姗走的时候,只能双目赤红,嗓子失音般说不出话。
  周自省慢慢阖上眼。
  周默摇头笑。
  周自省喉咙费力地滚咽。
  窗外风沙沙响。
  两人间的安静似刀片,秒秒剜心。
  良久。
  周默亡命徒一般低喝:“怎么,去给魏长秋说啊,说啊,说徐姗姗是我——”
  “阿默,你冷静一点。”周自省慢慢睁开眼睛。
  周默:“我很冷静——”
  “当当”,两下敲门声响起。
  两人同时扭头。
  九江一个高层进来,他走到标“男”的那间,没关门,一边拉裤链一边问周自省:“最后一次核查有什么问题吗?几次约唐处周助都说她有事,也是个大忙人。”
  周默没出声。
  周自省没提唐漾想彻查九江的事,淡淡道:“没问题,等七月底吧。”
  “嗯,”高层眯着眼睛哼了一段小曲,然后拉上裤链,“你们刚刚在吵什么吗?我模模糊糊听到动静有点大。”
  周自省挂着长辈式笑容:“说他高中时我经常管他,他去一次网吧我就扣他一天生活费。”
  九江高层道:“可越是管,小孩越是叛逆,我儿子也高一,说什么什么不听。”
  周自省:“现在小孩比以前条件好,玩的东西也比以前多。”
  “是啊……”
  周自省和高层聊了好一会儿,高层睨到周自省指间的烟头,颔首道:“那周行你慢慢抽,周助和你叔叔叙叙旧。”说罢,离开并体贴地替两人合了门。
  周默望着周自省,几秒后,他亦离开。
  厕所门口有个直饮水处,供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使用或饮用,净水器上堆着几个消过毒的玻璃杯。
  周默取下一个,接了满满一杯水,他面朝周自省,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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