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你当朋友你却——画盏眠
时间:2018-05-19 11:43:51

  会所的厕所都镶金嵌银,周自省也望着周默,眼里好似有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落寂和难过。
  周默没看出来,也不想看出来。
  他举起空玻璃杯,直直注视着周自省。
  一秒,两秒,三秒。
  周自省望着周默,眼神慈蔼。
  周默直接松手。
  “啪”地脆响,玻璃四溅。
  ————
  与此同时,一层之隔的楼上。
  一群人围着程斯然,程斯然用镊子夹住一块冰,镊子悬在一杯装着冰水混合物的敞口杯上,众人目不转睛,程斯然松开手指,冰坠入杯中,刷一下,杯口腾起一簇一尺高的火苗。
  众人睁大眼睛,“卧槽”连连:“这什么情况?”
  程斯然交友广泛,秦皎老公是个化学老师,大家看向秦皎老公,秦皎老公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道:“如果这是一杯普通冰水,放进去的也是普通冰块,那肯定不会起火,冰和水的沸点一样,都是一百度,所以里面不是冰水混合物,只是看起来像冰水混合物的易燃物。”
  众人连连点头,程斯然跟着点头。
  秦皎老公接着道:“可燃的液体有很多,常见的乙醇,□□……所以可能是镊子上类似冰的东西投进去后发生化学反应释放热量……”
  秦皎老公说了一大堆,最后甚至还推了一个极其严谨而复杂的反应方程式。
  在座男男女女鼓起掌来,程斯然也鼓掌。
  待掌心停歇,程斯然再次拿起镊子。这次,他手没遮掩,拇指按开镊子交叉顶上的一个开关,镊子合拢,喷火,手松,火灭,再合拢,再喷火,再手松,火灭。
  众人看得下巴快要掉到地上。
  程斯然憋着笑解释:“这是从剧院里面拿过来的道具镊子,可以变魔术用……”
  众人笑骂程斯然“日哦,不要脸”,秦皎老公一脸茫然。
  秦皎捞起枕头就朝程斯然抡去,程斯然“哎哟”抱头蹿走。
  大家说说笑笑,分区分块,包厢里充斥着果味汽水和酒的暖香,欢肆又闹腾。
  其实,程斯然组这个局是有目的的。
  几轮之后,大家又围到了一起,玩真心话。
  规则很简单,每轮开始之前,上一轮的庄家摇骰子,骰子点数大于等于四,庄家接着当庄,如果小于等于三,那就朝左数骰子数位数的人当庄,庄家提问,做过的喝酒,没做过的随意,葡萄酒度数不高,程斯然作为主人第一个当庄,一边开酒一边信誓旦旦:“绝对不会出事,不会醉死人,要醉死了的话,”他“嘿嘿”笑,“我给你们都买了保险,受益人写的程斯然。”
  唐漾坐在蒋时延旁边,当真小声道:“我给我自己买了保险,受益人是你,你要用这钱做什么?”蒋时延喜欢钱,也喜欢唐漾,这个问题颇有争宠的意味。
  蒋时延把她搂在怀里,含笑刮了一下她鼻尖:“买你平安喜乐。”
  蒋时延先前喝了点酒,面上微醺,他眼带桃花,但那双灼灼的桃花眼里只有唐漾一个人。
  灯光暖昧,唐漾被这等容色美得心尖一颤,红着脸小声应好。
  两人低调。
  就近的程斯然听到了,也不觉得虐,他暗“啧”一声,待会儿延狗就知道什么叫虐。
  能坐在这的都是老朋友。
  程斯然问题问得陡峭,大家也不遮掩。
  程斯然问第一句:“吃过屎吗?不是骂人,是真的那种,干稀都可以。”
  其他人没反应,冯蔚然弱弱举手:“我小时候爸妈忙,把我锁在家里一个人爬着玩。他们有一天收了铺子回来,发现我把屎拉到了地上,然后我太饿了,也不懂事,就用手抓屎吃,我妈回来看我全身都是,嘴上还糊着,”冯蔚然很心累,“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抱我去洗,而是叫我爸拿了相机拍照片,而且之后几年逢年过节,一有亲戚朋友到我家,我妈都会给他们介绍,我儿子可厉害了,一岁半的时候抓屎吃,特可爱……”
  其他人捧腹,蒋亚男眼泪都差点笑出来:“我发誓,当时我还在想他吃的是不是芝士一类,结果他妈妈张嘴就是冯蔚然小时候特可爱……”
  第二轮,庄家又是程斯然。
  他抛出问题:“在女神面前放过屁吗?”
  几乎所有同居的、已婚的男性求生意识都特别好,含情脉脉望着身边的女人,举起身前酒杯叫程斯然满上。
  程斯然倒得兴致缺缺,随口道:“我大学时追隔壁工管系一系花,身材高挑,皮肤白,脸也巨美,就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款,徐志摩什么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什么水莲花娇羞,就是她本人。”
  众人起了好奇心。
  程斯然接着道:“我当时又是朝思又是暮想,连续送了一个月礼物,终于把人约出来了,我们去吃了烤鱼,晚上我送她回寝室,就月色很好,微风轻轻那种环境。我斟酌着想表白,手去碰她的手,她呃了好几声,大概没憋住,放了一个连环屁。”
  程斯然现在想起当时的情形,鼻子动了动,“我知道吃喝拉撒人之常情,我要接受。可那屁一股子大蒜味,熏得我快要晕过去。女神问我要说什么,我真的不行了,就问她要不要办张健身卡……”
  蒋时延替大家踹他一脚:“肤浅。”
  大家哈哈笑得不行。
  第三轮,第四轮的问题都很尖锐。
  第五轮,还是程斯然。
  他问:“因为感情哭过吗?”
  怎么突然这么温和?
  大家诧异。
  女性大大方方举起杯子,包括唐漾。
  男的也有不少。
  秦皎老公现在说着,眼圈都泛红:“皎皎第一次怀孕的时候,我们没经验也没注意,她又太忙太累,不小心流了产,就突然一个早上,血流一地。”
  冯蔚然也倒了满满一杯:“大四吧,一个很用心也投入了很多精力的创业项目差点夭折,我赌气说退出,亚男给我了一巴掌。”
  “……”
  轮到蒋时延。
  蒋时延举着酒杯,犹疑:“半杯吧。”
  程斯然:“怎么可能半杯,人冯蔚然他们都倒满了。”
  蒋时延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
  果然,下一秒。
  程斯然一边抱着酒壶给蒋时延一个劲儿斟酒,一边用状若平常的语气道:“延狗的我来说,我来说,”程斯然“呀呀”两声,“好像是上周,漾姐和别人去吃个饭,延狗就打电话给我,在电话里哭。”
  蒋时延胸口一窒。
  上周,他在车里哭的时候被唐漾撞破,两人吵吵闹闹变成前任后,唐漾在床上问过他,问他哭了几次。
  当时,蒋时延身心舒畅,该死的大男子主义和自尊心同时作祟,他鬼使神差说就这一次。
  唐漾抱着他,忍笑:“怪不得还伤心得哭出了声。”
  蒋时延抚着小女朋友温软细滑的后背,傲娇道:“哭出一点声音不很正常吗,那些‘啜泣抽泣’不都带个‘泣’字!”
  这厢,程斯然说这话,无异于让蒋时延胸前挂个牌子,牌子上写“我竟然对我家漾漾撒谎了”。
  唐漾侧身,眨着漆黑灵动的大眼睛望蒋时延。
  蒋时延眼神飘忽,手足无措。
  偏偏程斯然还在继续:“而且他还不是委委屈屈哭,是一边大哭一边咆哮着骂对方贱人,说什么漾漾是不是不爱他,凭什么贱人让出去吃饭就出去吃饭,说贱人作贱人,哎哟哟,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程斯然假意没看到蒋时延威胁的目光,绘声绘色地说,“哭到后来,我们蒋总像个小媳妇一样抽抽噎噎,如果我不聋的话,蒋总好像还哭了一个响亮的大鼻涕泡呢!”
  大家都不想笑,毕竟蒋时延是富二代、创一代,圈子里叫得出名号的大佬。
  可唐漾“噗嗤”一声,其他人怎么忍得住。
  蒋时延只感觉一口气卡在胸口。
  他指着程斯然:“你,你,你。”
  程斯然得意地摇脑袋:“我,我,我,我怎么了。”说着,程斯然还两手翘起兰花指学起蒋时延来,“呜呜呜,我真的不行了,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蒋时延这人脸皮也厚,他就喜欢先发制人蛮不讲理。
  经历先前被背叛的震惊,到后面,程斯然学他哭一声,他便笑一声。
  程斯然学到最后,被延狗嘴边笑意渗得闭了嘴。
  蒋时延微笑着看他:“我至少有我家漾漾,至少有女朋友让我哭,你呢?”蒋时延露出一个无辜的神色,“你有女朋友吗?你有可以为她哭的人吗?你知道为爱情流泪的感觉吗?”
  难道不是怂包到死吗?
  怎么还成了……为爱情流泪?!
  程斯然目瞪口呆。
  唐漾唇角噙笑,口吻认真:“程斯然我帮你教训他!”
  漾姐是个稳重的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到一定会做到。程斯然报复心很重,延狗这种糗事他就是要在大家面前说,如果漾姐可以揪长延狗的耳朵,或者对延狗拳打脚踢,他想,他和看官们会很满意。
  “好。”程斯然在心里松下一口气。
  唐漾探身到茶几上,叉了块西瓜喂到蒋时延嘴里,嘴上嗔着:“让你不好好说话,让你不好好说话,替程斯然堵住你的嘴。”
  好像女孩子都容易被细节打动。
  之前在楼下,唐漾把自己偷拍的照片递给蒋时延看,当然她也看着屏幕,蒋时延很自然地把手横到屏幕边缘替她挡了一下反光,很小很本能的一个动作,以至于当事双方都没注意。唐漾后知后觉回过味来,被蒋时延那只手甜得……想把心都掏给他。
  蒋时延纵容地任她喂,待她喂完,他握住她的手,蓄起笑意亲她手背。
  唐漾红着脸搡蒋时延。
  蒋时延故意不懂唐漾的意思,特别赖皮地抓着她的手道:“来来来,下手重一点。”
  “好啊。”唐漾应得干脆。
  蒋时延瘫倒在沙发上,一副牡丹花下死的风流姿态闭上眼。
  唐漾手撑在他胸口,左看看又看看,见有人在玩手机,有人在看这边,她脸颊通红但仍是没忍住地稍稍抬身,轻轻亲了蒋时延一下。
  若羽毛,一触即离。
  蒋时延蓦地睁眼,唐漾含了羞,红着耳尖垂头玩手机。
  蒋时延被撩得牙痒痒,很有占有欲地把唐漾拥进怀里。
  给别人看漾漾害羞的模样,不可能的。
  这没良心的也就仗着大庭广众自己不敢动她……
  蒋时延咬着唐漾的耳朵吐气说“办”,唐漾窝在蒋时延怀里欲拒还迎地推他。
  虽然和另外几对相处的情形差不多,可程斯然想象中,难道不该是大家一起嘲笑延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怎么两人忽然就……
  程斯然也瞪大眼睛,似乎还听延狗逗漾姐小声唤了一句什么?
  好老公???
  沈传等半天没等到下一轮,抬起头:“继续啊。”
  程斯然宛如喝了一吨假酒,晕晕乎乎地扶着脑袋起身:“我得去厕所冷静冷静。”
 
 
第71章 上天入地4
  程斯然去偏厅厕所的同一时间。
  楼下, 周默离开厕所进入偏厅。
  偏厅空旷无人, 左边墙角堆着一摞杂物, 杂物上面悬挂着一台多功能呼叫机。
  周默单脚踩在杂物上, 腾身把墙角摄像头调到仰对天花板, 然后走到多功能呼叫机前面,他随手从地上拿了一个空纸箱,拆开长边, 把它反手扣在呼叫机上。箱子盖不稳, 他左右移动调好重心,把这顶大而拙劣的纸帽子给呼叫机戴稳了,这才摸出手机, 点开语音软件,开始输入文字。
  时间是一行, 地点是一行, 事件和其他又写两行。
  周默输完, 核查一遍,用多功能呼叫机拨了一个带区号的号码。
  系统音之后, 人声亦被弱化了,嗡嗡地响在纸箱里:“您好,这里是南城区公安……”
  周默弯身,把手伸进纸箱,对着麦的位置依次长按时间地点。
  周默这边机械的朗读女音响完,对方歉意:“您所处的位置不在我们辖区,我们马上为您转接江东区……”
  周默继续按第三行事件, 然后是第四行:“虽然你们过来要几个小时,但这可能和你们之前稽查的案件有关,”模糊说了案件,然后,“希望对电话做匿名处理。”
  对方似是捂着听筒在汇报,几秒后,“好的,我们立即出警。”
  周默挂断电话,又拨通了一个九江下属的电话,吩咐他过段时间上来取东西。
  两件事情做完,周默淡定地取下纸箱扔回杂物堆,又把摄像头调回原位,扯了张湿纸巾擦拭双手,回到正厅魏长秋身旁。
  楼下偏厅厕所,周自省靠着风口点了第二根烟。
  楼上厕所,程斯然洗完手,也燃了烟把手伸到窗外,眯着眼睛看夜景。
  天幕漆黑,霓虹如星点,江风呼呼吹来,把上下两处烟灰卷拢带走。
  楼下人看到楼上烟灰的同时,楼上的程斯然也闻到了楼下的烟味。
  普通人闻烟是一个味,但程斯然这种究极的享乐主义可以分清任何细枝末节的差距。
  楼下那人和他抽的一个牌子,小众又有内涵。
  可楼下不是九江的长期包间吗?魏长秋那种土不拉几的暴发户还会有这种品位颇高的朋友?
  程斯然感受着江风扑在脸上,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
  “楼下的小兄弟,要不要上来一起唱歌。”程斯然吊儿郎当开口,声音顺着风荡下去。
  周自省也不正经,学他喊:“楼上的大兄弟,我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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