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睁不开眼, 耳膜发震……这是他真的去游泳池体会过无数次、类似凌迟的窒息。、
送魏长秋回家的路上,魏长秋又问了他不少问题。
周默半真半假地回答。
魏长秋察觉出他状态不对,很自然地归结为“周默喜欢唐漾,而唐漾和周默绝对抢不过的蒋时延在一起”。
同时,她也明白了周默说起唐漾的那种尴尬,以及她每次让周默邀请唐漾参加聚会,唐漾拒绝周默的缘由——避嫌。
之前她还奇怪,唐漾收了那么多次礼,为什么一次都不来聚会呢。
到地方,周默下车开车门,把手伸到后排车门前。
魏长秋把手搭在周默手背上,借力弓身出来。
“今天太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魏长秋想到什么,熨帖道,“以后唐漾不出来,你就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请她了,她的理由也不用给我汇报,”魏长秋说,“只要唐漾站在我们这边,安安分分的,其他什么都好说。”
早已预料到这个回答,周默面如无波的古井:“嗯。”
魏长秋朝周默挥了一下手,周默从善如流地和魏长秋行了临别贴面礼,然后,他站在栅栏门外,目送魏长秋上楼、进卧室。魏长秋站在窗边朝他点头,嘴角微勾的弧度都和周默预想中不差分毫,周默亦淡笑一下,颔首,直到魏长秋把窗帘拉拢,他才上车离开。
他唇边是笑,又好像只是一个生硬的弧度,周遭气场如同远天最深处的那团星云。
渺茫,晦暗,带着无可猜测的距离。
————
唐漾在车上抱着蒋时延就睡着了,蒋时延怕松开她会吵醒她,发了短信叫司机过来。
司机也敬业,对副驾座上抱着的两人熟视无睹,四平八稳地把两人送到楼下。
蒋时延把唐漾抱回家,轻手轻脚地给她脱鞋、脱衣服。唐漾呢喃一声,蒋时延动作便会立马滞在原处,直到她呼吸均匀了,才继续脱,小心得像电视剧里的贼一样。
把唐漾安顿好已经快两点,蒋时延自己也来了困意,简单洗漱后躺到床上把她拥怀里,唐漾似是闻到了他的味道,小猫儿一样朝他胸口靠了靠而全然无意识。
是的,唐漾在做一个梦。
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和往常一样去上班,她笑着和前台员工打招呼、进电梯。
她出电梯时,明亮现代的大楼忽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树洞,这个洞有一个标准足球场大小,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朽木的味道。唐漾下意识回头,可电梯不见了。与此同时,有妖怪涌入,妖怪咬顶楼的领导们,领导们也变成了妖怪,领导们咬下属,下属互相咬,一时间汇商宛如修罗地狱,唐漾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看到窗外有辆直升机,朝她扔出攀援绳索,唐漾毫不犹豫跃窗跳下,然后,她坐在了会所的包厢里。
程斯然夹着一枚冰块,投入冰水混合物,杯口窜起火焰,众人大惊失色。秦皎老公一脸认真地解释原理,程斯然嬉皮笑脸说:“火不是从杯子里起来的,这把镊子会喷火,镊子和杯口隔得近,你们就以为是从杯子里喷出来的。”
再然后是会所大堂。
警察包围了九江高层和汇商高层,周默给她暗示箱子里有钱,警察接到的报警线索是有人携带毒品,魏长秋撒泼耍混,最后拆出来,竟然是牛奶!
扫描仪扫过牛奶盒,“嘀”,绿色通过。
第二盒,“嘀”,还是绿色通过。
“嘀”“嘀”“嘀”响得越来越快,唐漾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嘀嘀嘀”,心跳快到极限值——
唐漾刷一下掀开被子,腾身朝前坐起来。
她满头大汗,心跳仍旧很快。
“障眼法!”唐漾喉咙连滚,满目清明地自言自语,“对,一定是障眼法。”
唐漾回想警察开箱前的情形,被围住的三路人马都很急,但周默急得并不走心,甚至还能转过头来和她比手势。
所以,牛奶箱里的确装着钱,但周默知道有钱的牛奶箱不是高层们拎在手上的这批,但又要让高层们拿到牛奶……
所以,有钱的牛奶箱被人提前换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高层们过去,把普通牛奶箱和有料的牛奶箱放到一起,高层们离开,拎走有料的牛奶箱,留下普通牛奶箱。
和程斯然那窜火苗的视觉效果异曲同工!
银行战略管理课程里有个经典部分——“三十六计”。
而瞒天过海,是第一招!
所以,周默手势是真的,警察什么没查到也是真的,为什么周默知道有钱,也知道现场的是牛奶而不急,因为换的人,就是周默!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所有混乱的东西瞬间理清,唐漾激动地摇蒋时延:“蒋时延我知道了!蒋时延你醒醒!虽然不知道周默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知道了过程,那些钱现在肯定也到了高层手上!”
唐漾噼里啪啦给他分析了自己推测的整个过程,拽着他胳膊晃:“是不是!是不是!完全合理!”
蒋时延眼睛半睁不睁,微哑的声线极其慵懒:“你知道把一个起床气很重的人从美梦中摇醒有什么后果吗?”
“啊?”唐漾懵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抬眼,这才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看到墙上挂钟。
凌晨四点半。
要是自己被蒋时延吵醒,肯定会毫不客气地痛扁他!
可自己这么可爱,蒋时延一定舍不得对吧。
唐漾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收回视线,她把手悄悄从蒋时延腕上捞回来,然后,一边给他重新掖被子,一边虚声哄:“乖……乖……宝贝接着睡,姐姐拍乖乖……”
蒋时延就看她怎么哄自己,感受着她小手在自己腹部轻轻拍打。
蒋时延闭眼哼了声笑,接着,单手格外利落地并住她两腕,反身压在了她身上。
男人结实的身体覆了些重量,唐漾无法动弹。
蒋时延另一手的拇指放在她下颌处,他食指修长、带薄茧,在她窄小干涩的唇缝来回滑动两下……蒋时延稍稍腾身,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先用舌尖缓舐她唇面,然后轻轻试探,唐漾亦伸出舌尖,不小心碰到了他舌尖,唐漾想越过,蒋时延灵活地从旁边一绕,深抵而入。
唐漾轻“唔”一声。
蒋时延眼睛还未睁开,唾液濡湿的触感在黑暗中放得极大。
像两条泊岸的鱼儿,贪婪地汲取彼此唇舌的湿润,细致交缠对方口中每一寸柔软和吐息……
绵长,湿漉漉地吻。
吻到后半程,唐漾搂着蒋时延脖子,眼底泛着层迷蒙的薄光,蒋时延倒是清醒了。
他从她嘴里退出来,一边拂开她面上凌乱的发丝,一边轻吻她唇角,低声道:“之前你从福利院回来后情绪一直不对,我就让程斯然去查了一下临江城福利院。”
“九江套空壳的慈善单位之一。”唐漾声音软软的。
“嗯,”蒋时延心也软得不行,轻道,“但在程斯然去查之前,已经有人在查福利院投建初期的账目,”蒋时延说,“回来路上你睡着了,程斯然打电话说忽然想起来,他朋友给他描述的长相像周默。”
“应该是他,”唐漾也仰头亲亲蒋时延嘴角,“想喝水。”
就喜欢听小祖宗的祈使句。
蒋时延笑了一声,鼻尖蹭蹭她鼻尖,翻身起来拿过就搁在床头的水杯,看她“咕隆咕隆”灌。
“慢点。”他忍不住出声提醒。
唐漾水喝完。
蒋时延接过杯子,嗡着鼻音学坏人:“要举报你领导吗?”
他“直接举报会不会太仓促没说出口”,便见唐漾摇头。
蒋时延躺上床,关灯。
唐漾倚在他怀里,理智又苦恼道:“我做梦并不能成为证据,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个这样的周五,也不知道现金在国内还是国外,也查不到九江内网账目,直接举报就是打草惊蛇送人头……”
唐漾越说越沮丧,她揪着蒋时延衣领:“你说,为什么我不能像小说女主一样,又有天赐美貌,又能舌战群儒,既会投资炒股,还能拿个电脑攻入各种程序,”唐漾小手一挥,“别说区区一个九江内网,一个海外银行账户,就算攻破五角大楼,那都不在话下。”
唐漾越想越美好,一双眼睛宛如缀着碎光般亮亮的。
蒋时延“噗嗤”一声。
唐漾立马严肃,仰起头看他:“你在笑?”
“没有,”蒋时延憋住,支吾道,“嗯那个,有想法是好的,我们可以先做梦——”
唐漾小手直接揪住他两只耳朵,小模样故作凶狠。
蒋时延配合地做出吃疼的表情:“哎哟喂……”
蒋时延肤质光洁,耳廓形状好看,唐漾气势绷了一秒,又舍不得地摸起他耳朵来。
“你这耳朵算硬还是软啊。”她柔声问。
蒋时延:“在你手下就是软的,其他时候就是硬的。”
唐漾被喂了一颗糖,偷偷扬唇角。
蒋时延想到什么,身体朝上耸了一些,嗓音低哑地和她咬耳朵:“不过还有些地方……在你手下是硬的,其他时候是软的。”
他鼻息藏热,伴随咬字喷洒在唐漾耳旁。
唐漾被烫得缩了缩脖子,顶着两只绯红的耳廓发问:“男人总是会想这些事吗?说什么都能扯到一起……”
“不知道,”蒋时延笑意愈深,伏在她耳边悄声道,“不过我看到你会。”
说着,蒋时延把她朝自己身体的方向按了按。
他太烫了。
烫得唐漾红了脸,浑身酥麻麻的。
她嘴上骂他“太色了”,纤长的睫羽却和扇子似地眨啊眨。
忽地,她偏头,偷偷亲了很色很色的蒋大狗一下,又轻又快。
蒋时延愣住。
唐漾眼眉弯弯,笑得狡黠。
蒋时延被这一下撩得有些受不住,他蕴笑磨牙注视她,一秒,两秒,一把掀过被子盖在两人头顶上。
被子里被顶得拱来拱去。、
里面有男人压低嗓音又无用的威胁,混着小女朋友“咯咯”清声笑。
笑着笑着,小声喊“蒋时延,你慢点,我有点痛,为什么啊…”
对方着急:“我看看我看看。”
“蒋!时!延!”
“……”
一休现在所处的境地稍显紧绷,而唐漾所处之地称得上千钧一发,但好像对方在自己身边,是且仅是对方在自己身边,他们就全然不怕。
就像要路过一条很长很长的暗巷,可只要巷口亮着那盏熟悉的灯光,巷路再黑再暗,他们眼底也只有明亮。
一如窗外灰白,眼看着……
愈黑,愈破晓。
————
周末一过,又到了微妙的周一。
唐漾假意忘了自己想彻查九江的事,无比本分地核查细节、给九江专案收尾。
周自省见她收心,颇为欣慰。
唐漾安周自省的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没了官方渠道,唐漾进入九江内网难比登天。
秦月姐姐秦皎是九江的法律顾问,唐漾想到这茬,好似看到丝希望。
但两天后,秦月敲开唐漾办公室,反手关上门。
“你什么时候去开处长会议。”秦月问。
唐漾抬眼看时间,现在两点,唐漾道:“还有一个小时。”
秦月坐到唐漾旁边,动了动唇,把原话带到——
秦皎只是九江法律顾问,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的编制不在九江,而是在她去之前的律师事务所。
虽然她有九江内网账号,但权限仅限于事故和官司,而且如果秦皎把内网账号给了秦月,秦皎不是参与了商战或者其他,而是违背了进事务所时宣过的律师道德。
唐漾表示理解。
“不过,”秦月顿了顿,话锋轻转,“她给我说了九江内网权限最高的几位。”
九江是网状管理结构,九江地产亦是盘根错节,这个信息同样有效。
唐漾看向秦月。
秦月突然闭嘴,望向门外。
吃午饭的人陆续回来,外面有说话声。
唐漾福至心灵,从抽屉里取了A4纸和笔推给她。
秦月挨个写名字,每写一个,她就停一次和唐漾交流眼神,唐漾点头确认,她才接着写第二个。
魏长秋,何征,其他三个执行董事,然后是……周默。
“默”字最后一划被秦月拉成条波浪线。
唐漾道:“我拉黑过周默一次,后来工作需要,又加上了,但基本没联系,不对,”唐漾纠正,“就是没联系。”
那晚他的手势比得突然,唐漾不知道是敌是友,敌意化解了一些,但也做不到轻信。
秦月慢条斯理合上笔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九江钻慈善漏洞,我们发现他们钻漏洞,我们以为自己是黄雀,我最怕的是,”秦月放下笔,缓缓道,“我们身后,还有一个捕雀的猎人。”
秦月说不出蛛丝马迹,大抵就是来自女人的第六感。
猎人可能是汇商顶楼?
抑或,九江高层?
唐漾和秦月在不找周默帮忙这点达成共识,可事情也陷入了僵局。
想一查到底,可没有路径。
就这样算了?那她们之前顶着风雨烈日走的慈善单位、取的录音记录都打了水漂。
唐漾和秦月从小就是顺风顺水的人。
除了偶尔犯蠢犯二气她的蒋大狗,唐漾在别处没试过也做不到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