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真切切的在身边感受到,这还是头一次。
都说人生两大痛——少年丧母,中年丧子。
这是足以改变一个人性格和人生的两件痛事,为什么这样的事,会让盛风遇上……
夏凉心口一阵钝痛,想起自己除夕夜挂盛风电话时的决绝,她后悔的恨不能给自己一耳光。
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打电话给她的呢?
又是带着怎样的挣扎,没敢接她回过去的电话?
最后,当她丢下一句狠话挂电话的时候,他又该有多难过?在失去了母亲的同时,被自己悉心爱护的女朋友狠狠伤害。
夏凉一直以来,自认不是一个爱作的女孩儿。然而人生中唯一一次的任性决绝,竟然就是在盛风最痛苦的时候,往他伤口上洒了一把盐。
想起盛风那句轻轻的“对不起”,夏凉心口痛的一阵抽搐,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林山手足无措,想起杜强交代的“安慰几句”。
“你……你别哭……”
他绞尽脑汁,还是只能想到这一句。
然而夏凉的眼泪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林山没了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孟繁荣,让她来安慰夏凉。
孟繁荣赶到的时候,夏凉已经完全哭成了一个泪人。孟繁荣吓了一跳,埋怨林山:“你干嘛了?怎么把人欺负成这样?”
林山一脸无辜,慌张的摆手:“我哪儿敢欺负她啊!我就是告诉她风哥母亲去世了……”
“……”孟繁荣一愣,反应了过来。
再看向夏凉,她无奈又心疼的叹口气,沉默着一张一张的给夏凉递纸巾。
“你不安慰她啊?”林山有些着急:“说点儿啥啊……”
孟繁荣摇摇头:“让她哭一会儿吧,你先走吧,这里有我就行。”
林山看看夏凉,又看看孟繁荣,有些犹豫:“真没事儿?”
孟繁荣头一回不太想跟林山多待,她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林山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夏凉忽然止住眼泪,看着孟繁荣,说出了一句让孟繁荣惊掉下巴的话:“我要去美国看他。”
“啥?!”
孟繁荣蹭的站了起来,他们这一桌再次被整个咖啡厅的人行注目礼。孟繁荣讪讪一笑,灰溜溜的坐下,拉着夏凉的衣袖,低声说:“我的祖宗!你疯啦!你知道美国有多远吗?!”
夏凉擦干眼泪,目光坚定的说:“我知道,我初三暑假的时候去过。”
“知道你还要去!来回光坐飞机都要坐两天,还不说你能不能找到他!你要是再陪他呆两天,一个星期的课你都没法上!你怎么去?”孟繁荣掰着指头算时间,怎么算怎么觉得不靠谱。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夏凉握住孟繁荣的手。
孟繁荣眼睛瞪成了一个正圆:“我?!我怎么帮你?”
夏凉舔舔嘴唇,有条不紊的计划:“我跟我妈妈说,你父母去外地出差一周,我去你家陪你住。然后再给班主任请个病假。如果我妈给你家打电话,你记得帮我打个掩护就行。”
这计划听起来不错,但细想一下就会发现,漏洞百出。
孟繁荣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万一老师给你父母打电话呢?万一你妈打电话过来得时候,我不在家呢?”
夏凉有些焦虑的挠了挠头,说:“我想办法弄个医院的假条,老师应该就不会给我家里打电话了。至于你家那边,你如果出门,就把电话线拔了!”
孟繁荣张大了嘴:“我妈发现会打我的!”
“你家又没监控!你不承认是你拔的,他们肯定会以为是不小心碰掉的。”夏凉继续给孟繁荣洗脑。
孟繁荣无语了。
夏凉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干脆给林山打了个电话,拉着孟繁荣打车找到了他们喝酒的酒吧。
令孟繁荣崩溃的事,喝了酒的三兄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听了夏凉疯狂的计划,非但没有劝阻,还激动的帮忙出谋划策。
林山的父亲是医生,他主动承担了偷假条的重任。
刘文涛贡献出了耿让的电话,保证夏凉到了美国能顺利通过耿让找到盛风。
杜强就更绝了,他直接联系了自己在大使馆工作的表哥,帮夏凉搞定了签证。
孟繁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群平时不学无术的人,惊叹着他不干正事儿时那惊人的执行效率。
于是这个惊人的计划就伴随着啤酒泡沫在这个夜晚被敲定了。
孟繁荣上了贼船,只能认命的当起了共犯。
夏凉第二天就取出了自己这些年存下来的压岁钱,买好了去美国的机票。
耿让干这些事儿也是最热衷的,接到夏凉的电话立刻表示会亲自去机场接她,然后把她送到盛风家见到盛风为止。
三天后,夏凉交了病假条,被妈妈送到孟繁荣家楼下。孟繁荣僵硬的跟夏凉妈妈聊了一会儿天,千难万难的拒绝了夏从霜要接她去家里住的要求,留下了夏凉。
夏凉看着妈妈的车走远,拿着护照直奔机场。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之后,飞机降落在檀香山国际机场。
火热的夏威夷让夏凉不得不先去机场的卫生间换掉了身上的冬装,她特意挑了一条纯黑的连衣裙。
换好衣服,她拨通了耿让的电话。
穿着一身黑的耿让,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沉稳了许多。
知道夏凉的心情不好,他也没多跟她说话,径直开车带着夏凉去了盛风家的别墅。
到了别墅附近,耿让才清了清嗓子,说:“我之前来过几次,他连大门都不给我开,所以……万一他要是不肯见,你也别太伤心。他这人打小就这样,从来都报喜不报忧。有点儿事儿就爱自己憋着,跟谁都不说。等他自己挺过去了,就好了。”
夏凉一阵心疼,抿了抿唇,轻声说:“我知道,但这次,我要陪着他。”
耿让从后视镜里看了夏凉一眼,高高瘦瘦的女孩子,仪态良好,坐姿笔挺,看起来有种坚韧的倔强。
他轻叹一口气,说:“遇上你,是他命好。”
夏凉苦笑一下,想起那天那个电话,心口尖锐的疼。却没再说什么。
车子在一扇高大精美的铁门前停下,耿让下车,在铁门边的电子视频锁前按了按。
半晌,大门一动不动。
耿让无奈的在门上砸了一拳,对着电子锁骂了句:“盛风!憋死你丫的!”
看着耿让灰溜溜的拐回来,夏凉咬咬唇,下了车。
“我去试试吧。”她捋捋耳边的碎发,对耿让说。
耿让点点头,指了指那个电子锁:“你按那个,他如果在家,应该能看见你。”
夏凉走过去,忐忑的按了一下电子锁上的门铃。
抬头看着电子锁的摄像头,她咬咬唇,轻声说:“风哥哥,你就见我一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送上,彻底分开之前,还会小甜一波。
第68章
屋里, 盛风正趿着拖鞋走进餐厅, 瞥了一眼红着眼睛坐在餐桌边的盛阳,他冷声问:“为什么不吃饭?”
盛阳撇撇嘴,眼泪吧嗒掉了下来:“我想吃妈妈做的意面……”
盛风眼神闪了闪,冲一旁的女佣挥挥手:“他不吃就别给他煮了, 晚饭也别煮。什么时候他自己说要吃饭了,再给他做饭。”
盛阳一愣,眼角挂着一滴泪抬起头, 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冷着脸的哥哥。
盛风居高临下的看着盛阳稚嫩的脸:“不吃饭就饿着。”
说完, 他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仰头灌下,转身离开了餐厅。
空荡荡的大宅里,静的只有他脚下拖鞋擦过地面时细微的声音。让人听了心烦。
盛风微微蹙眉,干脆抬脚把拖鞋随意的甩到了一边。赤脚走在凉凉的地板上, 没了拖鞋擦地的声音, 他莫名觉得心里的烦躁也冷却了些。
路过客厅,电子锁滴滴的又响起来,盛风脚步不停,恍若未闻,径直朝楼梯走去。
“风哥哥, 你就见我一面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盛风踩上第一阶楼梯的脚骤然顿住。
他僵硬的转过脖子,看向门口的电子锁,一脸的不可置信。
“风哥哥, 我知道你在。你就让我进去吧……”女孩儿的声音有些哽咽,但盛风绝不会听错,是夏凉没错。
他嘴唇微颤,寒冰一般的表情瞬间破冰。
“风哥哥……”
少女的声音第三次传来,盛风终于挪动脚步,朝门口走去,他的步子越来越大,脚步也越来越快。
终于,在电子锁的屏幕上,他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少女哭红了眼睛,一脸的素净,配上身上那条毫无装饰的黑色连衣裙,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憔悴。
耿让站在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不知说了什么,夏凉只一味地摇头,目光坚定充满期盼的看着摄像头。
盛风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他抬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看她的脸。
门里门外,两个默默流泪的人定定的站在那里,谁也没有先走开。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
盛风肩膀一颤,放下了手,看清了屏幕里那辆车,他咬了咬牙。
耿让和夏凉自然也看见了那辆车,那是盛风父亲盛高远的车。
耿让和盛高远是认识的。盛高远看见耿让,忙让司机停下车,笑着跟耿让打招呼。
简单的寒暄之后,盛高远看着门锁,板起了脸:“盛风这孩子,怎么能不让朋友进门呢!”
说着,他随手打开了门。
这时,他才像刚刚发现夏凉的存在似的,笑着冲耿让说:“小让啊,这是你的女朋友?”
耿让忙摆手:“不是的叔叔,这是小风的同学,专程来看他的。”
盛高远挑眉,上下打量了夏凉一番,竟然连招呼都没跟夏凉打,又继续跟耿让说话去了。
耿让有些尴尬,又不好打断长辈说话,只好给夏凉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跟着盛高远进了院子。
盛风在电子锁的屏幕上,清晰的看见了盛高远区别对待耿让和夏凉的嘴脸。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在盛高远热情的邀请耿让进门的同时,从里面拉开了客厅的大门。
虽然是白天,但豪宅内所有的窗户都拉着遮光帘,没有开灯,光线昏暗的像是个陈旧的古堡。
盛高远站在门口,脸立刻黑了下来,他咬了咬牙,似乎是想发火,但是瞟了一眼耿让,又忍住了话头。
“盛风你这孩子真是不像话!小让来了,怎么不让人家进门呢?”盛高远说着,推了盛风肩膀一下:“杵在那儿干嘛?还不赶紧招待客人?”
夏凉冷眼看着盛高远对待盛风的态度,有些疑惑。
别人的儿子是“小让”,自己的儿子就直呼其名?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父母,直接叫她大名一般都是在犯了错的情况下……
夏凉蹙眉,看向盛风,他瘦了很多,灰黑色的T恤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单薄憔悴了许多。眼神也比以前更沉了,幽深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从开了门,他自始至终冷冷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一点余光都没分给夏凉和耿让。
这对父子的气氛不对,耿让自然也感觉到了。
他们这种二世祖,一般都不怎么受长辈待见,他在家跟自己的父亲从来也是好好说不了三句话。
但盛风不一样,盛风孝顺懂事,学习成绩好,不挥霍不惹事,简直就是二世祖中的清流。
为什么他的父亲对他,似乎比其他的父子关系还要差呢?
盛高远见盛风半晌也不吱声,再也憋不住火,也顾不上耿让还在旁边了,他抬腿就朝盛风膝盖上狠狠踢了一脚。
坚硬的皮鞋踢在脆弱的膝盖上,光是想想,夏凉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盛风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冷冷的听着盛高远咆哮。
“盛风你聋了吗?老子叫你让开你没听见?堵在门口装神弄鬼你是不是有病?!”
盛风听见最后一句话,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微微挑眉,扬起下巴,俯视比他矮几公分的盛高远:“有没有病,你不知道吗?说不定,遗传呢。”
盛高远气的整张脸红成了猪肝色,他伸出手指点了点盛风,耿让见气氛不对,赶紧拦住了盛高远,拉着他从盛风身边硬挤进了客厅。
夏凉也趁势蹿了进去,小心的蹲下身检查盛风的膝盖。
盛风垂眸,看着夏凉蹲在他脚边,动作轻柔的帮他卷起家居裤的裤腿,露出青紫一片的膝盖。
夏凉看着那一大片青紫,眼睛立刻又红了,她仰起头,泪汪汪的看着盛风,满眼都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风哥哥,疼吗?”
盛风长长呼出一口气,拉起夏凉的手,拽着她走出了客厅的大门,步伐极快的冲出了院子。
走上了外面的小路,夏凉才发现盛风是赤着脚的。
好在这里是高档别墅区,地面光洁无异物,但她还是极小心的帮他看着路,生怕他踩到什么尖利的东西扎破了脚。
盛风发泄似的走的飞快,直到走出很远的距离,他才停住了脚步。
穿着小高跟鞋的夏凉跟的有些吃力,站定之后忍不住晃了晃脚。
盛风定定的看着她,半晌,他终于开口:“怎么来的?”
夏凉咬了咬唇,垂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坐飞机……”
“别装傻。”盛风语气又冷又严厉,夏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脚本就酸,这一步没退稳,直接向后摔了过去。
盛风眼疾手快的搂住她的腰,把她扶了回来。
但她落脚的时候有些慌乱,尖细的鞋跟直接踩在了盛风□□的脚趾上。
盛风疼的脸都白了,一声痛呼被他咬紧牙关闷在喉咙里,听起来就像某种困兽的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