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地的!没长眼啊?”萧寐的亲随训斥道。
那小太监一副恍然发现歧王殿下的样子,跪地上连连赔罪。
萧寐弯腰拾起这个袋子,先是眉头猛皱了下……继而平复了下情绪,眼底却显露出一丝委屈。
小太监将这些全然看在了眼里,脸上佯装出敬畏,心下却是想着过会儿可以去二皇子那儿领赏了!
“别骂他了……”萧寐看着那小太监可怜巴巴的样儿,对身后的亲随命道:“直接拖下去打二十板子吧。”说完便转身折了回去。
小太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下明明声音温柔的要死,怎么……
两个亲随架起他要拖走时,他才醒悟没听错!是真的要挨板子了!这才大喊起:“歧王殿下恕罪!”
“殿下饶命啊!”
……
歧王原路折回,没回誉秀宫而是来了汀兰斋!
“歧王殿下!”汀兰斋的宫女们见到这位稀客,个个惊诧不已!
要知道自打去年徐皇后被立之后,歧王基本都不认景莲这个妹妹了!父皇有多少后宫嫔妃他可以不在意,但皇后的位置只能属于他母后一人。
众人正奇怪今日这是吹的哪门子风?却见歧王殿下绕过景莲公主的寝殿,顺着游廊往北殿去了……
嗯,他是来探望公主的,只是,是另一位公主。
“烦这位公公进去通报嫪婉公主,歧王殿下造访。”萧驷的亲随对汀兰斋的总管太监说道。
这位新任命的总管,眼下正燃烧着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对几个下人颐指气使。
此人不是旁人,正乃陶子昂是也!想到前几日嫪婉病时,他千方百计要混进来,偏偏被这帮不知死活的下人各种拦着!
他如今靠着舅父甄大人的权力,当上了这汀兰斋的总管太监,怎能不一个个找回来?
见是歧王来了,陶子昂赶忙弓身行了个礼,便转身进去通报了。总管太监也是六品官衔,非正式场合对皇嗣可以免行跪礼。
嫪婉公主的寝殿原是不便让皇子进的,但想到如今是在人家的国家,加之前几日刚有求于他,便只好让陶子昂将歧王请进偏厅。
她让巧彤加了几支金簪在头上。虽说无意炫耀,但她时时铭记着自己代表的是悉池国。若是连公主都一副寒酸相,外人如何看待他们悉池。
歧王还没喝完一盏茶,便见嫪婉公主来了。他以待客之道率先向她微微颔首见礼,嫪婉也回以常礼后在一旁落坐。
“不知歧王殿下,今日所为何来?”
萧寐低头淡笑,回道:“自从上回将那香囊送来给公主,便一直未再见,是以也不清楚药效如何?不知公主近几日的睡眠可有改善?”
嫪婉见他提起这事儿,不禁有些心虚,但面上还是从容着应对。
“噢,是这事儿啊。嫪婉原是该亲自去向歧王殿下道谢,只是身处别国后宫,既是为传授女工技艺而来,就不便四处走动了……”
“呵呵,”歧王仍就浅笑着,劝道:“公主要在我大梁驻留数月,若是总这般拘禁着,着实没必要。”
嫪婉轻轻点头称是,却见歧王还是盯着她的腰间,看来这个问题还是得正面回答一下。
“歧王殿下,那香囊极为好用,只是嫪婉想到了个更发挥药效的法子!”
“噢?”
“婢女已将那香囊缝制到丝枕中,夜间枕着便可更快的入眠!”
“噢,原来是这样……”萧寐看着嫪婉的眼睛,一双秋水明眸,好似不染凡尘。
可心……怎的这般难琢磨?
第24章 靖王的意外
歧王昨日去了趟汀兰斋,其实总共也就寒暄了那几句,坐了两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出来了。可今日这事却是在大梁宫传遍了!连靖王也得了消息赶紧把六哥叫来了御花园,打算问问清楚。
兄弟二人沿着遗绣山的嶝道,拾级而上。歧王一路只顾登高,压根不给靖王开口的机会。
直至来到了山顶的揽月台,靖王才终于憋不住抱怨道:“六哥,你居然就这样原谅景莲那丫头了?你可别忘了她娘当初干的那些好事!”
他打小在先皇后的宫里长大,早视萧寐的母后为亲人。想起先皇后过世多年皇上都无心立后,而徐皇后为了入主中宫,又是联手朝堂大臣联名上书,又是威逼后宫嫔妃吹枕边风……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萧寐却悠哉的看着满山的绿植做了个深呼吸,直到最后一缕气儿吐完,才安抚道:“我昨日不是去找景莲。”
“不找她?那六哥你去汀兰斋还能找谁?”话刚问出口,靖王恍然想到另一位公主的存在!
他颤巍巍道:“难不成六哥是去找嫪婉公主了?”
日常照面与特意去寝殿找,自是有着极大的不同!毕竟是位来做客的公主……歧王这一举动确实有些失分寸,连平日里放荡不羁的靖王也不免错讹。
“嗯。”萧寐只淡淡应了声。
靖王得到确认后便更无法理解了!急道:“六哥!你可别忘了那嫪婉公主是陈国龟儿子的未嫁娘!什么侧妃平妻的,说白了还不就是个妾!”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嫪婉的样子,莫名有点儿于心不忍,便又柔和了些语气劝道:“嫪婉公主……我承认她是美!但是六哥你不能就因着一张好看的皮囊犯了糊涂啊!”
萧寐猛然皱起眉看着靖王,心道他怎么突然这般睿智了?萧允三天两头流连酒肆妓坊的,还以为他这辈子是要毁在酒色之上了。原来他竟是拎得如此之清……
然而靖王未看懂萧寐的意思,有点儿心虚的告饶道:“六哥……你看你别这么瞪着我。你……你要当真喜欢她,咱……咱大不了就把她留在大梁给你做个妾,让那龟儿子没得可娶!”
萧寐叹了口气失望的摇着头转过了身,往山下走去。
方才有那么一刻,他险些以为萧允是有脑子的,是早前自己小瞧了这个皇弟!只可惜,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脑子这种东西,在萧允那儿是不存在的……
待二人下了遗绣山,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迎面走来了二皇子。
三人在朝堂上见面那是政事,可私下见面难免有些尴尬。依照梁宫俗规,卑微势弱一方要先行见礼。那么封过王的皇子自然是比未封过的尊贵一些,可偏偏萧驷又是排行老二的皇兄!
是以,三人互不先打招呼,原想就这样嘻嘻哈哈的一笑而过。可是当萧寐的眼光落到二皇子的腰间之物时,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那香囊系绳上的几颗珊瑚缀珠粗糙不堪,这样上不得台面儿的饰物,反倒令人印象深刻。
不正是嫪婉公主入大梁宫之时,所穿的那件裙子上的缀饰么!
萧寐就这般死死的盯着那香囊!毫不掩饰眼底的失望、愤怒、还有屈辱……
连一旁反应慢半拍儿的靖王都看出了端倪,纳闷道:“二皇兄,你的玉佩跟香囊不是听说那回坠湖时皆弄坏了吗?”
萧驷并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而是极为坦荡的笑着回道:“没错,父皇赐的那块无事牌是碎了,六弟给的那安神香囊也坏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那个香囊,笑道:“这个是嫪婉公主听闻我有失眠之症,特意为我新做的,听说方子是她们悉池国的。”
二皇子说话时,萧寐压根没有抬头看他,而是依旧忿忿的盯在那个香囊上。目睹着他两指捏着那颗殷红的珊瑚珠,不断的把玩……萧寐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捏碎了般!一同被践踏的还有自尊……他瞪了二皇子一眼,便甩了下袖子顾自离去!
靖王立在原地还未反应过来,只讷讷的叫着:“六哥?六哥?”
他完全没搞懂事件的来龙去脉,只当是萧寐喜欢嫪婉,是以看着心爱之人的东西戴在别的男人身上糟心。
靖王突然心生一计,笑着说道:“二哥,这嫪婉公主是待人不错,可他们悉池国毕竟是陈国的属国!劝二哥凡事儿还是该有点儿防人之心呐。”
“噢?八弟此话是何意啊?”萧驷佯装出一脸的懵懂。
“二哥,这香囊人家给你送来你就用啦?可有去太医署鉴定过啊?”
萧驷不禁蹙了蹙眉,略显惆怅的点了点头,“八弟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只是我若亲自拿去太医署……这未免有些伤人。”
靖王立马接言道:“这二哥无需忧心!本王在太医署有自己人,可以代为效劳……”说着他便伸手去取那香囊。
萧驷无任何推诿之意,稍稍用了下力便将它拽下,放在靖王伸来的手中。嘴上言道:“那就有劳八弟了。”心中嫉恨的却是他竟敢在自己面前称‘本王’!
靖王拿着那香囊得得瑟瑟的回了寝殿,将那东西随便往桌上一丢!
他哪会真拿着这玩意儿去太医署?不过是找个理由骗过来,之后再随意编个不小心弄丢了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免得六哥每日上朝看了心烦!
翌日,二皇子起的极早。
没那香囊的做伴,他确实睡不安稳。不过如今那香囊有了更为重要的用处。
萧驷今日心情似是极好,他让宫女打来了新鲜的泉水,在偏厅里烹起了茶。
他将那滤好的茶水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刚心道好茶……便见回事太监从厅外慌慌张张的往这边跑来,全然不顾规矩,连三山帽都跑歪了!
萧驷唇角勾起一抹诡笑,将茶杯缓缓放下,顾自呢喃了句:“这么快。”
小太监跑进厅来,噗通往地上一跪!激越的向萧驷身边爬了几步,难掩兴奋的小声道:“殿下!承德殿传来消息,靖王昏厥了!”
第25章 萧驷的面目
靖王萧允昏厥的消息,不只传到了二皇子的玄清殿,也传到了大梁宫内外的各宫各府。
萧驷慢吞吞的赶到承德殿时,发现不只皇子公主们都来了,就连皇上和皇后,以及靖王的生母敬妃也来了。
这种事儿他宁可装消息不灵通落在后面,也不能来的太快!皇上本就疑心他,要是再凑热闹快点,倒像是有多少眼线似的。
不过这下看到承德殿人头蹿动,再想想前些日子自己坠湖时的清冷……萧驷心下也不免嫉恨起父皇的薄凉。
“允弟!”他先是皱着眉头心疼的看了眼床上的靖王,转而横眉怒目的盯住跪在地上的几个承德殿下人,训斥道:“你们这帮废物东西!怎么伺候主子的?”
心下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然面上的事儿,还是该演则演。
那几个下人早就吓的三魂丢了七魄,来一个主子骂他们一顿!除了不停的叩头,他们也不知还能怎么赎罪了……
……
嫪婉没有去。她纵是再想向大梁示好,也不便往人家的皇族家事上插一脚。只能在汀兰斋里焦灼的等着景莲公主回来了。
说起来,大梁宫的三位皇子里,她与靖王关系最淡。但是想到自打自己来了梁国,又是二皇子坠湖,又是八皇子昏厥的……总感觉有些不吉。
眼看快黄昏了,景莲才回来。从她一脸颓丧来看,事态不容乐观!
“景莲……”嫪婉未直接开口,而是试探着叫了她声。
景莲是真的心里难受。歧王与靖王如今是不太认她这个妹妹,但是去年之前兄妹几人关系是不错的。况且徐皇后的某些作为,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不敢苟同。
“姐姐……”景莲突然趴到嫪婉的肩膀上,啜泣了起来。
嫪婉吓了一跳,心下虽有些茫然,却还是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姐姐,太医说……靖王哥哥怕是不行了……”
什么?靖王居然……这的确出乎嫪婉的意料!虽说他不是多讨喜的人,但明明前几日见时还活蹦乱跳的,好好一个人怎的突然就不行了?
“景莲,太医可有诊出是因何造成的?”
景莲离开她的肩膀,站直了身子,哽噎的瘪着嘴,泣不成声的嘟囔道:“说是中毒……”
嫪婉不解道:“靖王近几日并未出宫,宫中的饮食都是测试过的,如何下的毒?”
景莲崩溃的摇摇头,哭道:“不知道……”
“姐姐你不知道……歧王哥哥和靖王哥哥以前对景莲特别好!”她不甘的讲起些往事。
“景莲是女子不可出宫,可是自幼就好奇外面的世界……哥哥们每回出去玩儿,都给景莲带回些宫外好玩儿的,有纸鸢,有灯笼,有爆竹……虽然那些都不如宫里的精致,可却是景莲从未见过的!”
嫪婉缕了缕她的头发,虽然只比自己小一岁多,却完全就是个孩子心性。
……
自昨日靖王被诊断为中毒,承德殿的所有东西均被太医署连夜验视了一番。就连被褥和玉枕也都一一拆开,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个彻底!
最终,唯一被视为嫌疑的物件儿,竟是点灯橱上放着的那个香囊!可是问遍了承德殿的太监宫女,竟无一人知晓这东西是如何得来的。
御医们怕它真有毒性,故而用布一层层将其密封。只倒出一小撮药粉呈到梁文帝面前,为难的摇着头复命:“陛下,靖王殿下的寝殿全都查遍了,除此香囊外未见有可疑之物。可这香囊里的草药起码有几十种,皆碾压成粉状混在一起,完全无法分析出是何种药。眼下只有以动物为试验,但即便有毒性也是慢性显效,至少要待明日方能看出结果。”
梁文帝赫怒!当即下令在明日出结果前,暂先封锁香囊相关的消息,并同时派兵在各宫严加搜查!大到近月的全部采买记录,小到房间里的一小块儿布料或是一小点儿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