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床笏——八月薇妮
时间:2018-05-23 11:46:43

  要问喜不喜欢朱睿琮,自然是喜欢的。
  起初是惊艳,然后是习惯。从对一个出色男子的惊艳之喜欢,到对“端王”以及“夫君”这双重身份的敬爱,尊重,畏惧,慢慢地,一切已成习惯。
  要说喜欢,当然是曾喜欢的,无可否认。
  而且琉璃也从无暇去想别的。
  只是在以温纯的身份重生后,在南边的那段时间,无所打发的时候,看了许多的闲书,诗集等。
  每每有读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者“只羡鸳鸯不羡仙”等,心底都会有一刹那的恍惚。
  那会儿,她会想到端王。可同时想起来的,还有那个被端王改过了的……原本粗眉楞眼板着脸的泥人。
  范垣见琉璃愣愣地不答,心头那股火直涌上来。
  他拧眉盯着面前的这张脸,手在她腰间一揽,同时一扬袖,桌上的红烛随之熄灭。
  琉璃只觉双足瞬间离地,身子轻飘飘地,原来是给他抱了起来。
  一团漆黑里,头脸被帐幔轻纱微微地温柔拂过,下一刻,人就落在了暖软的被褥之上。
 
 
第76章 温柔
  才熄了桌上的蜡烛,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琉璃只觉那层层的帐幔拂过头脸身上,最后身体坠落床褥之上,一时昏头昏脑,如置身云端。
  她只来得及唤了声:“师兄……”
  两个字才出口,尾声就变成了暗哑的呜咽,原来已给封住了双唇。
  可对于范垣来说,这有些含糊不清的一声呼唤,就像是一个明晰而叫人无法抵抗的信号。
  琉璃是范垣从情窦未开就心向往之的人,更兼失而复得,这份心悦自然是无可形容的。
  唯有一点让范垣心结难解的,就是琉璃如今是以温纯的身体复生,虽然心里认定了跟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是琉璃,但一旦看见眼前这张脸,不免有些警然。
  更加丝毫没体会到严太妃所说“绝色倾城”云云,反而隐隐觉着“败兴”的很。
  不管外间那些流言何等荒谬,范垣实则却是个颇为“洁身自好”的人,从不去沾染爱好什么美姬娈童之类。
  这一则源于他的出身,以及幼年的惨迫经历,二则,却是因为他后来入了陈家,从此对琉璃许了心意,所以更难再把其他任何女子放在眼里了。
  只是他正当盛年,年富力强,精力充沛,又终于遂了心愿娶到了琉璃,本该夫妻和合,鱼水交融的。
  偏偏因为琉璃顶着的是温纯的皮相,让范垣每次想要行事,心底都有些无端打憷。
  虽说起来好笑,只是当看着这少女绝色的脸孔的时候,想到要跟她做那些至为亲密的事,范垣竟隐隐地有种背叛了琉璃,甚至也背叛了自己的心虚感。
  所以就算两人成了亲,朝夕相处的,日渐和合自在,仿佛无有不满,处处都好,唯有这一件事,令人头疼。
  宫里的李嬷嬷跟陈冲说“难言之隐”,想来竟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虽然范垣跟琉璃的情形并非他们所想的那样,倒也可以真个是有难以言说的隐衷而已。
  只是毕竟整天耳鬓厮磨,又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如今相看不相亲,自然是意难平。
  范垣心中早闷了一肚子的火,此刻更因提到了先帝,就像是打翻了陈年的醋罐子,还顺便将一把烈火扔到了桐油上去,再难克制。
  范垣听着琉璃那一声轻唤,因不能看见,心里那一关过的就比较容易了。
  床帐随着动作微微摇晃,窸窸窣窣中,夹杂着几声衣料被撕碎的“嗤啦”声响。
  怀中少女的胴体,柔软而芬芳,一如范垣记忆中琉璃的气息,越发难分真假。
  正在意乱情迷的时候,就听到琉璃叫道:“师兄!”
  范垣正在着急地摸索那些琐碎重叠的衣裳,气息未免有些不稳:“怎么?”
  琉璃挣了挣,却觉着像是一条给捞上来的鱼,给人紧紧地掌握在手中,凭他红烧清蒸,为所欲为。
  可因他的动作不知收敛了些,琉璃惊怕起来,举手轻轻地试图推开范垣,一边说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范垣神魂颠倒,随口说道:“难道你不知道?”
  “师兄,”琉璃不住口地叫道:“师兄,师兄!”因为知道外间有人,生恐给人听见,便竭力压低了声音。
  范垣听得又是心动,又有些心烦……这毕竟不是他记忆中琉璃的声音,很想将她的嘴堵住,只不过他毕竟是初次临阵,又加上黑暗之中,行事很不方便,便哑声问:“怎么了?”
  琉璃忍无可忍,叫道:“你弄疼我了!”
  暗影中范垣动作一僵,原本还扣着她的手腕,这会儿便猛然放开。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控,手下没轻没重的,只怕真的伤到了琉璃。
  然而想到自己失控的原因,却又无端地心灰意懒起来,当即翻身而起,坐在了床边,自己生起闷气来。
  琉璃原先见他停下动作,还觉着侥幸。
  方才范垣疾风骤雨似的扑了上来,琉璃自觉就像是一梗花枝,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给他吹折摧断了,但凡他的手掌落下来的地方,随之而来的都是一阵疼痛,好想要给他捏碎拗断似的。
  这会子见他停下来,才勉强得了喘气的功夫。
  正忍着痛嘶之声,慢慢爬起身来,偷偷地按揉探试自己的手腕,腿上,腰上各处,却又见范垣冷不丁地起身坐在了床边。
  琉璃望着他沉默微冷的背影,定了定神,便停了手,只叫道:“师兄?”
  范垣不睬,置若罔闻似的。
  琉璃想了想,又慢慢蹭到他身后,悄悄地问道:“师兄,你又怎么了?”
  仗着夜色遮着脸,范垣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他,若不喜欢,又怎么会那么着急嫁给他。”
  琉璃一怔。
  范垣又道:“我当然也不如他,就算他死了,我也始终……”
  话音未落,一只柔软的手攀上来,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嘴。
  只听琉璃在耳畔道:“师兄是在吃醋吗?”
  范垣正有些愣怔,琉璃又道:“先帝已经去了这多年了,怎么你还老提过去的事,其实你说的没错,我当然喜欢先帝,若当初不是动了心,自然也不会嫁给他。”
  范垣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觉着有只手紧紧捏着他的心,从里头拧出些又苦又酸的汁子来。
  正想叫琉璃不要再说了,只听琉璃继续又说:“我不仅喜欢他,还敬畏他,他毕竟是皇上,我喜欢乃至敬畏,伺候皇上,都是本分,那时候你叫我嫁给我,我不肯,因为我要恪守本分,不能做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儆儿的事,但……”
  范垣道:“你终究做了,觉着对不起他们吗?”
  琉璃说道:“但是……我已经死了呀。”
  范垣一震。蓦地转头看向琉璃,此刻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借着外间朦胧的烛光,范垣望见面前少女的脸庞,在这张纯真可人的脸上,浮现琉璃的妩媚娇嗔,令他恍惚。
  “你、你是什么意思?”向来睿智聪明如他,一时竟也反应不过来了。
  琉璃半跪起来,从后面将范垣抱住:“师兄,我已经死过一回了,也算是尽了对先帝的本分,现在的我,只想、只想跟师兄……好好的、好好的一起活。”
  以前若不知道范垣对自己的心意、以及那些种种明里暗里保护扶持的行事,倒也罢了。若不知那些,只记恨着范垣杀死了自己的话,两个人也许又会成为仇人甚至陌路人。
  但幸而老天也对他们心存慈悯。
  此刻,范垣满心震颤:“你、是说真的?”
  琉璃抚过他的脸,此时此刻她突然很想看见范垣的脸,把这张她曾经又爱又恨的脸看个明白。
  琉璃道:“当然是真的。”
  “那……”范垣刚开口,就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忙又打住,轻咳了声,才问:“那你、你喜不喜欢我?”
  琉璃并没有立刻回答,在她沉默的时候,范垣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好像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却无路可逃。
  终于,琉璃道:“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欢。”
  范垣的心一凉,仿佛整个人都窒息了。
  琉璃又道:“只是,当初我在书房外偷听见爹要把我许给你的时候,我……我心里竟然很喜欢的。”
  范垣只觉得四肢百骸嗖地一阵酸麻,琉璃凝视着他,问道:“师兄,你说这算不算是喜欢?”
  范垣突然感激此刻灯火未亮,不然的话,琉璃也许会看见他的双眼之中有异样的水光。
  心情太过激荡,以至于他竟无法回答。
  琉璃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伏在他的背上,闭了双眼。这一会儿,就好像又回到少女时代,在陈家的小院里,她望着那个脸色冷峻的少年,心里却有种奇异的怜悯……跟一股无可名状的,自然而然的小小的欢喜。
  良久,范垣一动,回过身来。
  两人面面相对,彼此只能看清楚对方朦胧的眉目。
  范垣问道:“方才,我一时忘情,是不是伤着你了?”
  琉璃道:“没有,只是有些疼罢了。”
  “让我看看才好。”范垣清醒过来,心里不安,才要叫人进来点灯,琉璃拉住他:“师兄别去。”
  范垣回头看她,只听琉璃小声说道:“如果点了灯,你又不自在了怎么办。”
  范垣起初不解,反应了一大会儿,才道:“你、你是说……”
  琉璃低着头,过了会儿,才跪坐起身,在他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下。
  范垣呆看着她许久,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师妹?”
  琉璃哼了声,低低地又说道:“只是你别再像是方才那样了,别再弄疼我,又没有人跟你抢。急些什么。”
  这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如同世间最动听的情话一样,范垣的手竟有些微微地发麻,似乎浑身的力气都在此刻消散,但同时又有无限的新的涌了出来,他握住琉璃的肩,将人缓缓压下。
  琉璃毕竟有些羞怯,悄然把脸往旁边转开,感觉范垣抚着脸庞,绵密湿润的吻如雨点般轻轻洒落,这次果然是极尽温柔。
 
 
第77章 相爱
  且说范垣听了琉璃的话,这才宽神解意。
  因为条件特殊,范垣且是新手,其中到底有些手足无措,尴尬窘迫之时,幸而两人情意缠绵,却自有一番难以尽述的乐趣。
  次日早上,日上三竿。冯夫人吃了早饭,跟女眷们闲话了半晌,突然想起一早上不见琉璃,便问起来。
  曹氏说道:“早上四房来人告诉,说是四奶奶身上欠安,稍后再来给您请安。”
  冯夫人诧异:“怎么,纯儿病了?请了大夫没有?”
  曹氏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只是那丫头说没什么大碍,不必请大夫……”
  曹氏还未说完,三太太罗氏插嘴道:“叫我看,倒是请大夫来瞧过了放心,四奶奶到底不比咱们,身子当然格外娇贵些,可不能太大意了。”
  曹氏笑道:“你倒是嘴快的很,我还没说呢,我也是存着大意不得的心,所以早派了人去了,这会儿只怕该看过了。”
  罗氏咳嗽了声,道:“还是二太太想的周到,倒是我白多嘴了。”
  正说到这里,外头有个丫头进来,转到曹氏身旁,低语了一句。
  曹氏悄然退了出来,却见一个婆子站在门外,垂头说道:“禀告二太太,请来的大夫已经给四太太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也不是什么症候,只是有些气虚体弱而已。”
  曹氏点点头,便叫那婆子退了。当即进了里间,把婆子的话转告给了冯夫人,让她放心。
  冯夫人念了声佛:“你尽心了,既然看过了没事儿就好。”
  罗氏听见了,因又笑起来:“瞧瞧,这纯儿到底比我们尊贵些,什么症候都没有,居然就卧床不起了,莫非并不是真的有病,而是……”
  才说到这里,便瞧见冯夫人肃然的眼神。罗氏忙低下头去。
  曹氏笑道:“宁肯是虚惊一场呢,纯儿毕竟年纪小些,我们倒要多体恤疼顾她些才好。”
  冯夫人拈着佛珠,含笑点头。罗氏跟长房的程氏见状,只得都也笑着奉承些动听顺耳的话。
  不多会儿,大房跟三房太太起身告辞。
  程罗两人便一起离开了大房,待出了院子,罗氏回头看看,忍不住说道:“二太太又留下了,倒不知她是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多要紧事单独告诉夫人呢,还是故意讨好逢迎呢。”
  程氏也淡淡地哼了声道:“这正是她会做人的地方,最懂讨好夫人了,要不然,四房那里纯儿还没怎么着,她就巴巴地派大夫去瞧了。所以在夫人跟前儿只她一个是好人,我们都是不上台面的。”
  罗氏笑道:“我也就罢了,实在不敢说什么,明明大太太比她强一万倍,怎么就偏……”
  程氏摇了摇头,颓然道:“这个还用说么?谁叫我们大爷不是从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当然比不上。”
  罗氏叹了口气:“偏偏现在四房奶奶居然也是夫人那边的亲戚,这幸而这位不是个有心计的,不然的话她们联起手来欺压,我们越发活不过来了。”
  程氏听了这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罗氏道:“大太太觉着我说的不对?”
  “你怎么知道纯儿不是个有心计的?”程夫人问道。
  罗夫人见问的蹊跷,回答道:“这个还用问么?她原本就痴痴傻傻的,后来才给御医治好了的呀?难道还能聪明到哪里去?”
  程氏冷笑了声:“连你都能看走了眼,还敢说她痴傻呢。”
  罗夫人十分震惊,忙问:“这是怎么说的?我竟不懂。”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