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个之外,萧家应该有不少旁的兄弟才是,但不论说的是谁,两者之间,似乎都有些远呐。
“杨夫人您说的大哥?可是萧劲侯爷?”温如意停顿许久,还是拿捏着说了个最有可能是她口中“大哥”的人。
“是,就是萧劲侯爷。”杨夫人叹了口气,“温侧妃若是觉得这事儿荒唐不可信,也是应当,不过为了这事,我已足足费了几年的功夫,说来话长。”
温如意扬手,冲着她微微一笑,让豆蔻重新沏茶,叫人送了些点心进来:“杨夫人,说实在的,到现在其实我还是听不明白。”
“你听不明白也是应当,三年前我大哥与我说起那件事时,我也是不明白。”杨夫人摸着杯子边沿,问温如意,“阿荷的娘,可是风月楼里的花娘?”
温如意神情微顿,看来暗中是打听过不少事的。
见温如意不回答,杨夫人便知道她说的没有错,便道:“十几年前,我大哥很喜欢去风月楼。”
十几年前,萧劲侯爷还未承袭侯位,还是世子时,很喜欢去风月场所,而那些风月场所中,花娘们最喜欢的,也是这些年轻的公子,虽说都是服侍人的活儿,也得挑人不是,谁不喜欢年轻俊朗又有钱的,所以在当年,像萧劲侯爷这样的,很是受那些花娘的喜欢。
为人风流了,债就不少,免不了谁为他惦记为他忧的,杨夫人的口中,说出来的花娘就有五六位,其中有一半已经不在人世,余下的十几年过去也早就离开风月场所了,下落难寻。
温如意听出点意思来,偏是装着不懂:“杨夫人,这都十几年过去了,您找她们做什么?”
杨夫人看了温如意一会儿:“你可知道我大哥,一生无子。”
温如意点点头,京都城的八卦,说实在的她知道的还挺多,虽然从没见过萧劲侯爷,关于他无子的事倒听过一些,成亲十来年侯夫人一直无所出,后院也没动静,就领了个宗族内的孩子养在身边,五年前萧劲侯爷受了重伤下半身瘫痪,便将这孩子记到了他的名下,当是他的儿子,将来继承他的家业。
温如意清楚的记得当时她向厉其琛提起这件事时他所说的话,阿荷的娘被救时伤的有些严重,她爹不会对一个伤势未愈的人做什么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不养三个月,两个月也是需要的,这么算下去,阿荷的生父就不会是瘸子。
当时温如意就好奇过阿荷的生父会是谁,按着小说剧情中的套路,风月场所里出来的,指不定是哪家贵公子的孩子,若是真有人来认亲,阿荷翻身一变就是大家闺秀了。
只是想归想,温如意当时也没太在意,如今再听杨夫人说这番话,这生活,远远是要比小说来的更为精彩。
“大哥重伤后命是保住了,一双腿却就此废了,身体又每况愈下,三年前那回风寒险些夺了他的性命,之后他就找到了我,与我说起了十六年前事,说是亏欠了一个人,如果我能找到他们,将他们带回侯府,认祖归宗。”
虽然没有详说,杨夫人又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意思,当时也是高兴,大哥若是有孩子流落在外,能找回来那可是莫大的好事,但等杨夫人隔天想要去详细问时,得到的却是萧劲侯爷病发的消息,待几天后人救回来,已是口不能言,笔都握不住。
说起这个,杨夫人又追悔莫及:“是因为那天太晚了,大嫂催促要让大哥早点休息,我心想着第二天赶早过来也行,十几年了也不差这一天,也恰恰就是差了这一天的功夫,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暗中打听,将大哥十六年前有所接触的女子都打听了个遍,才打听到几位可能为大哥生下孩子的人,可这么多年了,她们早已不在京都城里。”
令杨夫人心生疑惑的是,这些当年与大哥关系亲密的花楼女子,离开的都很突然,其中还有几个完全不知踪影,算算时间,那会儿大哥才刚定下亲事,杨夫人有了些警惕,便将这些事做的更为低调,一面打听那些人的下落,一面还要想办法给大哥治病,三年过去,她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险些要放弃。
“即便是不能说话不能写字,你已经知道有五六人,起码能问出孩子的娘到底是谁。”只要是能看得见,将名字写下来,眼神示意也能知道不少消息啊,不至于像无头苍蝇那样。
杨夫人神情一顿,眼神中有怒意,闪过之后只道:“大哥大病之后,似乎不想让我再继续找下去。”
温如意隐隐想到了什么,看着杨夫人,最终还是没说。
“温侧妃,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我求你到这份上,也不避讳这些,阿荷不是我第一个打听的孩子,之前算下来也有不少,但都不是,我之所以今日来向你询问,是因为我前几日打听到,阿荷的娘早年是风月楼的花娘。”
温如意心思一转:“看来杨夫人不是找我来打听阿荷的事。”
都已经知道阿荷的娘以往是风月楼的花娘,那对于她与阿荷的爹那段结识的往事,肯定也知道,怀揣着目的去想,难免怀疑阿荷的身份,再加上阿荷和萧劲侯爷生的有些相像,怎么着也能分析个六七分了,差的就是些证据。
那刚刚……岂不是在试探她,试探她到底会透露多少关于阿荷的事,打了一圈太极,见她不愿意透露,才说起萧劲侯爷。
杨夫人倒也没有否认,坦坦荡荡的看着温如意:“温侧妃,阿荷的身契,在您这儿。”
温如意嗯了声:“杨夫人是要买下她?”
杨夫人摇了摇头:“我是希望,温侧妃能将她留在您身边。”
有三个字呼之欲出,温如意笑了,便宜买卖:“杨夫人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保护她。”
“我没有说您一定会保护她。”杨夫人摇头,苦笑,“但我如今没有别的办法,我现在还不能证实她的身份,带她回侯府去,在这之前,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的存在。”
屋内陷入长长的沉默,杨夫人没有说出口的,无非是那些侯门争斗,萧劲侯爷为什么多年无所出,为什么一夜之间变成了个不能动不能说的废人,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小姐,对侯府的事有心无力,三年来暗中奔走,也不是全然能瞒得住的,中途已经遇到过几回阻挠,只不过都没摆上台面罢了,能遇到阿荷也是意料之外,而定北王府这个名头,是对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最好的保护,如果温侧妃肯。
温如意想了会儿:“十六年前,阿荷的娘因得罪了人从风月楼离开,还毁了容受了伤,这件事是不是侯夫人所为。”
杨夫人面露了异色,温如意将杯子一放,抬高了音量:“这么说吧,你查到的那五六人,遭遇是不是一样,失踪的那几个恐怕也已经不在人世。”
明人不说暗话,都到这份上了,杨夫人便是苦笑:“只是没有证据。”
有些事儿你明知是谁做的,可就是动她不得,还得一直防着。
温如意嘴角微扬,她还想起个事儿来,去莞城的时候,她听范大人提起过这个萧劲侯爷,私事不说,公事上算个人物,过去在朝中说得上话,认识的人也不少,厉其琛当时的口吻,似乎还挺看重他,瘫成这样还能被厉其琛看中,肯定能对他有帮助。
想到此,温如意冲着杨夫人微笑:“您说的这些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阿荷是我的人,我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她。”
第101章 .撩动了心弦
杨夫人离开时, 天色微暗, 站在窗边目送杨家的马车离开, 此时街上走着人多是赶着回家的,行色匆匆。
还有衙司内的人推着车点灯, 温如意转身, 叫来了铺子内管事的两个小娘子,嘱咐铺子上下,若是有人前来打听阿荷的事, 都要当做不知道,至于三日的假, 温如意打算将她送去了晋王府,给慧夫人她们体验新的按摩。
安顿妥当后回到定北王府, 天已经黑了, 偌大的王府每到夜里时总显得空荡荡,厉其琛不在,天黑后前院这儿就不会有人走动。
春日里,空气里散着淡淡的花草香,还有白日里留下的余温, 微风拂过, 沁人舒适。
气氛正好, 月色正好,这样的环境格外能让人放松心情,温如意放慢脚步往内院走去,经过一棵榕树时, 停下了脚步。
榕树旁角落里,那几块石头还堆着,也不知多久远了,上面早已经没有温如意当初踩踏过的痕迹。
青苔蔓延,昨日夜里的一阵雨,石块上绿油油的,生机雀跃。
视线往上,便是那堵看起来不算太高的墙,温如意仿佛看到自己当初穿着粉色喜服趴在那儿的情形,当时她背上的包袱里满是在屋内搜罗的值钱玩样,可一样都没带出去。
“娘娘。”豆蔻见她一直望着那墙头,还以为娘娘又想翻墙,试探的喊了声。
温如意稍稍回神,望着墙头想起了一件事,半响,她转头问豆蔻:“你说……他当时为什么不追究。”
换做之前,温如意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他一定是色欲薰心啊,那还用问么,抓回去第二天她就折腾不起来了。
可现如今,温如意对他有所了解后,尽管知道不是过去那个答案,却还是不太能明白他当时的心境。
但是有一点温如意还是很清楚的,他一直知道自己想离开定北王府,也一直在提防,从派人暗中跟随到拿豆蔻和温家人要挟她,已经将这个问题摆到眼前了,不用继续掩藏,心情是舒坦了些,可还是走不了。
温如意收回视线,盯着那堵墙,心里没由来涌起一股情绪来,想要翻过去看看。
“娘娘。”豆蔻又小心叫唤了她一声,温如意前脚已经迈出去了,她的速度很快,双手拎起裙子,脚踩上石头,三两下就站了上去。
豆蔻急了,可也不能无理的直接将娘娘拉下来:“娘娘,上面危险,您快下来。”
对于温如意而言,这就像是一件未完成的事,当时有多想翻过去,挂着的心念就有多强烈,在她心里这又不是简简单单的一道墙,再者,那不断冒出来的情绪,理不清是什么的情绪,还在不断的鼓动着她翻过去,像是要论证什么,又像是已经证实了什么。
风吹来,温如意扶着墙稳稳站住,墙头就在她眼前,伸手能扶到,要翻上去却不容易,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在王府中,温如意却觉得似乎另一边吹过来的风不一样。
“娘娘,奴婢扶您下来,您把手给我。”
豆蔻伸手想来扶她,温如意摘下腰上系着的带子给她:“你替我拿着。”
说罢,温如意将裙摆撩起在腰间系了个结,继而一手扶着墙头,一手攀上旁边的榕树,抬脚勾住榕树上的树枝,固定住后,借着力道将自己撑起来后,趴到了墙头上。
“娘娘!”豆蔻很想去叫人,可又担心娘娘会摔下来,上次温如意在这儿爬墙时她是被支开的,所以也不清楚情形,只记得等她回屋,娘娘就被王爷给抱回来了。
“呵!”温如意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撑着,趴在那儿终于将自己固定住,这画面,很是熟悉。
她的身后只有豆蔻,温如意却感觉像是有什么在鞭策自己,趴住没多久,温如意脚蹬着墙壁往上攀,很快的便撑上了墙头。
温如意抬了一条腿翻过去,才坐定,迎面是一阵风,抚在面颊上,感觉比在墙下时更凉快一些。
“娘娘您小心,奴婢这就去叫人来。”见温如意已经爬上去了,豆蔻也不考虑拉不拉的问题,这得找人搬梯子才下的来啊。
“不用去。”坐在高处,温如意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那并不是她的错觉,拂面的风透着一丝凉意,还带有不知从那儿飘来的舒适气息。
“娘娘,您小心点。”豆蔻站到墙下,她的身高,得仰起头才行。
“原来能看这么远。”温如意朝远处眺望,在王府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高度往下看,墙的那一段,蔓延过去是内院的门,零星的灯火在她眼前跳跃,四处静谧。
从这儿翻出去,是不能离开王府,但沿着这墙头,过了交界处,总是能到最边沿的地方。
“娘娘,我还是叫人把扶梯搬下来。”
“不用去,我上的来还下不去么。”温如意眯了眯眼,回神后一面和豆蔻说着,温如意一面扭头看墙的另一边,“我可以从这边下去的啊,你看这里……”
温如意脸上的笑意猛地一滞,刚刚趴在墙头上看不到,现在坐在上面往下看,墙的另一边,墙角上堆了一堆的空瓦罐,许多都碎了,七零八落的摆着,不仅是没有落脚之处,跳下去后还感觉会受伤。
温如意很快安慰了自己,这边不行还有来的这边啊。
下意识挪了下,温如意低头看去,再看身后不远处的榕树,信心满满的情绪一下就掉了。
爬上来时恰好的距离,现在往下看去,温如意发现够不到刚刚的树枝了,除非是从树上爬下去,可若是这样,树的高度又不便她跳下去,而那石块,就是踩上去容易,反着来时却很难。
对上豆蔻的目光,温如意:“……”
风和煦吹过,安静几许,意会了主子意思的豆蔻道:“娘娘,您等着,我去给您拿梯子。”
温如意点点头,嗯,大晚上不宜引起什么动静。
“奴婢这就去。”豆蔻转身要往前院的杂物房走去,不过几步就顿住了,看着迎面走来的人,脸上的神情随即跟着凝滞。
原本应该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忽然止住,温如意扭了下身子转头看去,尚未越过榕树看清楚豆蔻那边,耳畔便传来了豆蔻微颤的声音:“王爷。”
“……”温如意的手跟着一抖,险些没扶住,正准备挪去榕树那儿往下爬,那边人已经走过来了,厉其琛穿着那身几天前从小庭院离开时的衣裳,转眼出现在了她面前。
“……”温如意用力抓紧了手下的石块,冰凉凉的,直往上窜。
厉其琛抬头就看到了以骑马姿势坐在墙头的温如意,四目相对,空气里骤然散开了不一样的气氛,许久,墙头上飘来甚为心虚的声音:“王爷,您回来了。”
温如意努力摆着笑颜,可姿势如此,总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大晚上她爬墙头做什么。
前科累累的温如意,此时又像是遁逃的样子。
厉其琛不说话。
“……”温如意深吸了一口气,自己都能感觉到说话时喉咙那儿微微颤抖,“王爷您有没有觉得,晚上月色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