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秦莲心你有什么资格卖掉我!我虽然只是一个姨娘,可我也给爷生过儿子,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曲清言心绪复杂的走到院门前,还未待收整好心情就听着院中格外杂乱,她抬手去推门,透过门缝直接丢出一只绣鞋,险险砸她脸上。
“这是在做什么?”曲清言忙进门将院门关好,挡住了一众前来看热闹的邻居。
秦氏站在院中正双手插着腰,见曲清言进门也只是扫了一眼,没有理会她的发问,抬起右手又指向陈姨娘。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妾室?当年你是怎么同我别苗头,不停的在爷耳边说我坏话的,现在爷没了,你以为我还会留着你?”
曲清言听到这里已是明白,秦氏这是又要重操旧业了。
曲伯中去世没多久,她就找来牙婆将曲伯中那一后院的美人全部发卖了。
能入曲伯中眼的,自然都不是庸脂俗粉,发卖得来的那笔银钱不止买了这套院子还支应了她们两年的生计,只秦氏不论怎么说,未出阁时也算是一个官家小姐,苦哈哈的日子并没有过过,用钱没有算计大手大脚,到她去岁考时就秦氏手上已经没钱了。
她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愁着该如何赚钱养家,却是没想到秦氏会如此干净利落,没钱了就去卖姨娘……这还真是发家致富最快捷的途径。
曲清言目瞪口呆的听着秦氏同陈姨娘对骂,“爷没了,我这两年也没靠你来养活,你凭什么发卖我,你这是生不出带把的,存着嫉妒是吧。”
她这话彻底点起了秦氏心头的那把火,“你个小骚蹄子,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真当你会生儿子?带把的又如何,还不是生下来没几天就死透了,你在我面前得意个屁!”
简直是越说越不像话,曲清言生怕秦氏被陈姨娘这样一撩拨,不管不顾的抖了她的底,忙上前一把拉住秦氏:“娘,外面还不少人在看热闹,您少说几句。”
“看热闹?看就看,谁怕谁!这个小骚蹄子守丧还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不是想出去勾搭男人是什么,我现在把她卖到窑子里,正好能如了她的意。”
陈姨娘气不过也是嚷嚷起来:“呸!你放屁!给爷守丧,麻布盖头遮了大半张脸,衣裳也是粗麻的褙子和不缉边的长裙,这身装扮去哪里花枝招展,你看我不顺眼让我走就是,你凭什么发卖我!”
“凭什么?就凭我是当家主母,就凭我捏着你的卖身契,你当你是个什么玩意,也敢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
秦氏说话间将陈姨娘当年入府时签的卖身契拿了出来,往身旁的牙婆面前递了递,陈姨娘气的要疯掉,见同秦氏没法子理论,掉头看像曲清言。
“言哥儿自小书读的就好,后年应是准备下场大考了吧?言哥儿可有想过,若是你母亲就这样发卖了我,日后你不高中也就罢了,一旦高中,被人揭发你当年为了赶考发卖父亲的姨娘来筹措考资,会是个什么结果?”
这种污点若是赶在放榜期间,自然是她这辈子都与功名无缘!
曲清言本还存了分看热闹的心思,这般被陈姨娘威胁着,她眯了眯眼第一次正眼看了过去。
“陈姨娘这是何意?”
“你理她做什么,娘今天说什么都要把她发卖了,她当她有多值钱,还用来给你筹措考资,我告诉你陈媚娘,你在我眼里也就值两件朴卓坊的首饰,要发卖你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我,同我儿有什么干系?”
“当真没干系?还你儿?你当我真不知道你当年弄出的那点小伎俩?”
陈姨娘此时已经是放弃了挣扎只冷眼看着她们母女二人,她目光从曲清言的胸前扫过,其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曲清言从来到这里,发现自己被遮掩的真实身份就一直格外注意,在这样的时代能做个‘男人’总比做女人要幸运得多,至少不用担心有一日会从官家小姐变成秦氏这般的骂街泼妇。
只她注意言行并没有太大用处,她来到这里时这具身体都已经八岁,过去的那八年中,原主是否泄露过真实身份,她已经无从考证。
若是这陈姨娘当真知道她的实际身份,这般放出府去倒也是个麻烦。
她这边犹豫着,秦氏却是毫不犹豫,将她的卖身契往牙婆手上一塞,又从牙婆手中将银票夺了过去,“伎俩?什么伎俩?你以为你这样似是而非的说着些没边的话就有用处了?我说今日发卖你,就一定等不到明日。王婆子,她人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处置都是与我曲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秦莲心,你不得好死……”
陈姨娘被王婆子的人架着,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口中就被塞了布巾,支支吾吾的被带出了院子。
☆、第三章 女扮男装留隐患
曲清言伸出去的手臂停在半空中,叫人回来不是,放陈姨娘就这样走了更加不是。
从小被当做男孩子养大,又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她这辈子都注定了只能做一个男人,谎言被拆穿的后果,不论是她还是秦氏都承受不起。
她快步走到门外就发现王婆子带来的人拖着陈姨娘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追出去一段路就只依稀看到马车的影子。
她烦躁的回到院子,就看着尚未出嫁的三姐曲昭云,正一脸欣喜的对秦氏手中的银票眼放精光:“娘,想不到这陈姨娘这么值钱,五十两银票啊,早知道能卖个好价钱,就应该一早就把她发卖了。”
秦氏手指在银票上弹了弹,面上还是刚刚的不屑:“这陈姨娘惯会撒娇,你父亲在时可是什么好要什么,这些年养她的花用再添个零都不够,把她卖给王婆子都算便宜她了。”
“娘,咱们已经除了服,也该置办几身像样的袄裙,明儿就用这钱去一趟庆云祥可好?”
“也好,这两年因着你父亲也算是把你耽搁了,翻过年你都要十七,这亲事也该抓紧了才是,咱们先去订两条银丝云纹的马面裙,再去看看有没有别致的首饰。”
发卖陈姨娘换来的银两谈话间就已是要分文不剩,曲清言再是听不下去,一把扯上秦氏的手腕,在曲昭云愤懑的尖叫中将秦氏拖进了房里。
“你抽什么风,花钱让你去岁考回来就跟我掉脸子?”秦氏揉着手腕,依旧还是之前那股子泼劲。
头顶一个孝字压死人,曲清言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满肚子的怒火压下,“娘,你是不是忘了我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你有什么身份,你不是以为你有个秀才的功名就了不起了吧,你父亲当年可是同进士出身,他也没敢向你这样跟我大呼小叫。”
秦氏蛮不讲理起来真的很想让人动手……曲清言死死的捏着拳头,依旧用冷静的调子问着:“娘,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有儿子吗?”
“我怎么就没有,你当你是死人吗?还是你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甩掉我个寡母?”
秦氏的嗓门一再的拔高,曲清言额头的青筋跳着,抬手抓起秦氏的一只手就压上她的胸口。
十五岁的少女胸前一开始有玲珑的曲线,绵软熟悉的触感让秦氏一愣,接着面色就是一白,那股子泼辣如同泄了气一般。
“完了完了完了,清言啊,娘忘了你不是儿子,怎么办,怎么办,那个陈姨娘好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你现在带我去找王婆子,他们刚走不久,应该还能追回来。”
秦氏回过神颇有点雷厉风行,拖着曲清言就奔出门去,他们住在城西,王婆子的院子在城南,离她们也不算远,两人一路抄着小道到她院前,拼命的拍着门板。
“谁啊?”
院内的声音老迈,声音传出许久才见到门板颤巍巍的拉开,秦氏抬手将门一把推开,就见着一个蹒跚的老丈拄着拐站在门前。
“王婆子呢,快让她出来见我。”
“她出去办事还没回来,你们找她要是有事,就院里来等吧。”
她们哪里等得了,尤其是发现王婆子将人带走后竟是没有回来。
“娘,我们分头去找,东巷那里我去寻人。”
东巷,平县的烟花之地。依着陈姨娘风韵犹存的姿容,卖到那里没准还能换来一个好价钱。
“那怎么成,那是什么地方,你一个……”曲清言手快的捂住秦氏的嘴,忙接话,“儿去那里也算适宜,娘且放宽心就是了。”
秦氏拼命的摇头,她刚刚想起曲清言也是个姑娘家,这会又哪里能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去东巷,可她一个寡妇去那里更不适合。
曲清言对着老丈笑了笑,拖着秦氏出了王婆子的院子,“娘,你若是不怕旁人将我的身份听了去,你且嚷嚷就是了。”
她怎么可能不怕,秦氏讪讪的揉了揉鼻子:“可那种地方你真的去不了,不如我们就在院外等一等王婆子。”
“等我做什么?可是你家还有姨娘要发卖?”
王婆子春风满面的出现在巷子口,秦氏和曲清言抬眼看去就见只她一人向着这边走来,那陈姨娘却是没了半道人影。
“陈姨娘呢?”
“卖了啊,陈姨娘这种面娇体柔的尤物最是好出手,一早就有主顾让我帮着寻,今儿将人从你那里带出来,我就直接将人送到城外去了。”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担忧。
“卖到谁家去了?我们不卖了,快带我们去将人寻回来。”秦氏拉上王婆子的手臂就被她手臂一动弹开去。
“这买人卖人可是一锤子买卖,这人我都交到了客人的手上,又哪里由得你们反悔,若是没事两位早回吧。”
王婆子叫开门,没什么好脸的扫了她们一眼,反手将门板推上。
“清言啊,这该如何是好啊?”
曲清言格外头疼,她叹口气抬手敲上门板:“敢问王大娘,这陈姨娘是发卖到了什么样的人家?”
“自然是高门大户,要不是她刚二十出头,又保养的不错,你以为哪里能值五十两银子?我也不怕你们寻了去,这临县的周家有位老太爷,最是好这一口,已是抬回去准备做第十一房小妾。”
青县周家,曲伯中还在世时曲清言曾听他提起过,这青县周家世代出县丞,不论这青县的知县是谁,县丞一职总在周家人身上。
竟是卖到那样一户人家,以她们现在的境况想要将人要回几乎是不大可能,曲清言垂着头有些丧气。
“清言,娘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秦氏这会冷静下来就觉手中的银票格外烫手。
“无碍,陈姨娘能进到周家去也算是她的福分。”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什么,曲清言扶上秦氏的手臂,两人慢慢的往回走着。
一推院门,就见着曲昭云欢快的从陈姨娘之前的房里奔了出来:“娘,你看我寻到了什么?这陈姨娘手上还真藏了不少好东西。”
她迎着傍晚的余晖打开手中的紫檀木盒子,曲清言晃眼间就见着满盒的珠翠,成色都极为不错。
秦氏一见着这些首饰,刚熄了的火气又蹭的钻了上来,“这个小骚蹄子,就知道你父亲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子,这些个物件连我都没有,就应该一早就把她发卖了。”
秦氏一把从曲昭云的手上将盒子抢了过来,也不理会曲昭云在身后的叫喊,飞快的回了自己的房里,之前的担忧又彻底不见。
“娘怎么总是这样。”曲昭云跺着脚对着曲清言抱怨着。
子不言母过,曲清言扯了扯唇角,在角落里提起自己的考篮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