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养妻日常——九斛珠
时间:2018-05-24 15:28:57

  口是心非!
  韩蛰收回目光,似是笑了笑。
  ……
  回到城里,年节将近尾声,别处清闲游玩,相府却日益忙碌起来。
  门下侍郎的职位空了数日,韩镜举贤不避亲,甄嗣宗纵有疑虑,却也没说什么。永昌帝在朝堂大事上没主意,又没旁的人选,考虑了数日,便听从两位相爷的意思,命人拟旨。待旨意颁布下来,韩蛰早有预料,沉稳如旧,韩家的门槛却几乎踏破。
  先前韩墨虽也曾入相,毕竟是文人出身,行事又稳重收敛,加之资历足够,行事老道,纵是父子同为宰相,旁人也慕其权势,艳羡而已。
  相较之下,韩蛰年龄资历皆不算出彩,若非昏君无能,朝堂危殆,必定难以入相。
  但他的声名却远在韩墨之上。锦衣司里杀伐奔波,心狠手辣、果决悍厉的名声传遍京城内外,上自公侯贵戚,下至微末官吏,许多人都闻风丧胆,不敢直撄其锋。
  其后冯璋作乱,朝廷节节败退,人心惶惶,直至韩蛰力挽狂澜,剿平叛贼,安定大局。
  锦衣司使的狠厉决断名声外,又添英勇善战之名,即便有人对其资历略有微词,却也有人诚心敬佩。坊间对这位节气大人的议论迅速往京城外蔓延,朝堂之上的官吏却都看得清形势——有韩镜坐镇,韩蛰手握锦衣司,这相位既已得手,绝不可能像范逯般轻易丢去。
  往后韩家的煊赫权势,必能更胜从前。
  是以圣旨一出,韩家虽未设宴,前来道贺的同僚故旧却几乎踏破门槛。
  韩墨的伤养了大半年,右腿不大利索,拄个拐棍,仍能行走如常。虽难再回朝堂,府里的事却可以交由他应付,曾居于高位多年的相爷,跟朝臣们也都相识,谈吐儒雅,举止端方,招待起来得心应手。
  后宅里,则是杨氏跟令容一道接待。
  嫁入相府两年有余,韩家惯常往来的门第令容也都认熟了。身上背着三品诰命,心里又有了底,行事也不似从前拘束谨慎,虽不及杨氏端方周全,却也能独当一面了。
  这日清晨韩蛰早起去上朝,令容在银光院用了饭,到丰和堂问安罢,婆媳俩才到厅中坐下,外头仆妇来报,说是高阳长公主携章姑娘前来道贺,已到了门前。
  高阳长公主倒罢了,平常也有往来,虽有过芥蒂,按她的性情,兴致一起前来道贺也在情理中。只是章姑娘听着耳熟,杨氏一时没想起来,“哪位章姑娘?”
  “是章太师的孙女,中书侍郎的千金。”
  这般一说,杨氏便想起来了。
  年底时中书侍郎病重过世,开朝后永昌帝与两位相爷商议过,将外放后政绩斐然的章公望调回京城担任此职,协助中书令甄嗣宗打理公务。章公望的父亲章瑁之是前朝太师,先帝在时,还曾与韩镜并为宰相,共事多年。
  当年韩墨与章公望交情不错,韩蛰幼时与其子章素交情颇深,好几回带到府里玩。
  这位章姑娘,便该是章老的孙女章斐了。
  杨氏淡然“哦”了声,因有高阳长公主亲至,便携令容去迎。
 
 
第116章 讨债
  近日往来道贺的女客不少,杨氏怕出纰漏, 每日清早便将最得力的鱼姑派去外头, 转为通禀指引。高阳长公主身份尊贵, 鱼姑怕怠慢失礼,亲自在前引路,前往接待女客所用的桐荫台。
  杨氏跟令容走至垂花门附近, 正好遇见。
  鱼姑见主母亲至, 默默行礼退回, 杨氏便携令容上前,“拜见长公主殿下。”
  “夫人客气。”高阳长公主虽跋扈嚣张,今日特地来道贺,也不摆架子,伸手将杨氏扶起。令容跟在杨氏身后,也便站起身来, 同杨氏一道, 瞧向那位太师府上的章姑娘——两回去梅坞看茶梅,又听韩蛰讲过梅坞的逸事趣闻, 对于能成为梅坞主人的章老, 她也颇敬佩好奇。
  此刻太师的孙女站在跟前,二十岁的年纪, 锦衣裁剪得贴合身段,发间珠钗柔润, 与高原长公主的华美骄奢迥异, 那张脸也生得清丽, 气度温婉,一身的书卷气。
  这般年纪被称为姑娘,着实叫人意外。
  令容跟在杨氏身旁,陪两人往桐荫台走。
  入厅奉了上等好茶,各自落座,高阳长公主话锋一转,瞧向章斐,“夫人想必很久没见章妹妹了?”
  “是有七八年了。”杨氏颔首,“令堂身子可好?”
  “家母身子硬朗,原该来亲自道贺的,只是途中舟车劳顿,刚回京城又不服水土,才命侄女先同长公主一道来道贺,她身子痊愈了再来拜望夫人。”
  “倒是我疏忽了,没去探望。”杨氏一笑,“该请个御医瞧瞧。”
  章斐颔首,“韩大哥才拜了相,夫人诸事忙碌,这阵子时气多变,还该保重身体。”温婉说罢,便看向令容,“听闻韩大哥已娶了少夫人,想必这位就是了?”
  因高阳长公主对令容有芥蒂,方才同杨氏寒暄不止,杨氏知她脾性,也不刻意打断,此刻话茬递过来,才瞧着令容,眼里不自觉地浮起笑意,“是啊,成婚三年了,这孩子懂事贴心,实在合我心意。你们还没见过吧?”
  令容正为那“韩大哥”的称呼暗自诧异,听杨氏语声慈爱,便也含笑站起招呼。
  她虽年纪不大,却已是朝中数得过来的三品诰命,章斐即便年长,仍是白身,礼数所需,端然拜见,“少夫人果真天姿国色,福气过人。”
  语气温婉,姿态端正,然而四目相对,那双沉静的眼睛里仍有打量的意味。
  韩大哥,呵,嫁进相府三年,令容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这般称呼韩蛰。
  那边高阳长公主已引着话题叙旧起来,说些幼时的事。
  十来年前,韩镜与章瑁之同为相爷,辅佐先帝。韩蛰、韩征跟章素交情颇厚,高阳长公主没几个朋友,跟章斐也往来颇多,因章素疼爱妹妹,幼时时常带在身旁,外出踏青或是上街市玩闹,便是韩蛰、韩征跟章素结伴,后面跟着个章斐,偶尔还有高阳长公主——彼时韩瑶年纪尚幼,甚少掺和。
  如今说起旧事,章斐还没颇安静,高阳长公主倒是甚为怀念,目光不时扫过令容。
  令容知道韩蛰对长公主无意,自然不放在心上。
  只是这位章斐,安安静静的模样,让人难以捉摸。
  那“韩大哥”的称呼在耳畔响来响去,魔音绕梁似的,有点头疼。
  好在这二位只是来道贺而非赴宴,坐了一阵,喝了两盏茶,仆妇又来禀报说宁国公夫人来道贺,便起身先走了。
  ……
  晚间令容回银光院时,稍觉疲累。
  比起去年设宴时的热闹忙碌,这般零散清闲的招待并不费事,且挨个招呼,比一堆人围着的场面轻松些,无需太费神。不过毕竟需迎送招待,令容回屋后躺在美人榻上,便不想动弹了。
  晚饭红菱备得清淡可口,令容多吃了点,也懒得去消食,仍在美人榻上躺着。
  时气渐渐热起来,屋里炭盆撤去,开半扇窗户,盖着薄毯闭目小憩,着实惬意得很。
  宋姑见她疲累,也没多去掌灯,只将取亮的灯烛点了,叫枇杷红菱放轻手脚,自去侧间熏衣裳。
  夜色渐浓,屋里也渐渐暗沉下来,唯有门口两束灯烛照着,昏暗朦胧。
  令容半抬眼皮瞧着藻井,随手取了旁边蜜饯慢嚼,神游天外。
  恍惚中仿佛听见姜姑的声音,她等了片刻没再听见动静,目光微偏,就见韩蛰不知是何时进来的,姿态俊伟,换了门下侍郎的暗红官服,蹀躞繁复,绣纹华贵,衬着满身冷厉的气势,愈见谨重严毅,气度雄远。
  她瞥了一眼,并没起身迎接,脑海里仍有半根弦松着,神游未回。
  韩蛰踱步过来,在她旁边站着,“累了?”
  “嗯。”令容闻见淡淡酒气,总算坐起身,“我帮夫君宽衣。”
  “累了歇着。”韩蛰按住她肩膀,自将蹀躞解了,仍在旁边案上。
  令容却已全然回过神来,起身帮他解开衣衫,“夫君喝酒了?”
  “甄相的宴,推不过喝了两杯。”
  这显然是用过晚饭了,令容估摸着热水也备好了,一问时辰,竟已是戌时中了,遂没耽搁,让韩蛰先去盥洗,她叫人熬了醒酒汤备着,将那袭崭新的官服搭好抚平,吩咐枇杷铺床毕,落下帘帐。
  不多时韩蛰出来,换她盥洗。
  待令容再出来时,屋中灯烛半熄,韩蛰寝衣微敞,已在榻上坐着了。
  他喝的那酒后劲儿倒是不小,哪怕盥洗过,酒气也没散去,随他呼吸萦绕在床帐里。
  令容也不急着上榻,自取了银剪,去剪几朵灯花。
  背后传来韩蛰的声音,“今日累吗?”
  “不算累,躺会儿就歇好了。”令容回身,对上韩蛰的目光,就见他靠在软枕,那寝衣敞得比从前更甚,松垮垮搭在肩头,盘扣皆开了,直到腰腹才收起来,昏暗烛光下,那劲瘦的腰身清晰分明。偏偏那脸上清冷硬朗,仿若无意。
  她别开目光,韩蛰唇角微动,“不想睡?”
  “夫君先穿好寝衣。”
  “身上热,散散热气。”
  这理由还挺冠冕堂皇,令容没法子,迟疑了下,提起白日的事来,“听说梅坞的主人章老回京了?”
  “昨日回的,拖家带口。”
  令容“唔”了声,因漱口后不好再吃蜜饯,只拿旁边竹签子摆弄。
  韩蛰等了片刻,看她只管傻坐着,道:“过来。”
  令容坐着不动,见他撩起锦被似要起身,想起那晚浴房里的长案,吓得赶紧走过去,被韩蛰揽在怀里。她闹小脾气的时候,总爱耷拉着脑袋,欲言又止,爱答不理的,韩蛰自问这两日没太过分地欺负她,有点摸不清头绪,“不高兴?”
  “没有啊。”令容将他寝衣阖上,拿扣子系紧了。
  一抬头,见韩蛰仍盯着她,虽有满身淡淡酒气,目光却仍旧锋锐洞察,让她那点小脾气无所遁形,索性挑明了,“前晌高阳长公主和章姑娘来道贺,说了好些夫君从前的趣事。”
  “哪个章姑娘?”
  “章老的孙女。”
  韩蛰“哦”了声,“章老有三位孙女。”
  “跟夫君有渊源的却不多。”她小声嘀咕。
  韩蛰唇角微动,“章素的妹妹?”
  “似乎是吧。从前总跟着夫君玩的那位。”
  总跟着他玩?韩蛰皱了皱眉,章老三位孙女里跟他玩过几回的就只章素的妹妹章斐,那会儿他还能偶尔偷空调皮,那小姑娘跟在她哥哥身后甩不掉,偶尔也会带着,添了不少麻烦。遂只淡声道:“她啊。”
  这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态度!
  令容那点子因“韩大哥”而生的微小醋意寻不到发作的出口,再问下去又显得她多心似的,若被韩蛰察觉,反倒叫他嘲笑。
  索性暂时抛在脑后,听见帘帐外有脚步声,过去将那才熬好的醒酒汤接了,端进里面,递给韩蛰,“醒酒汤,夫君先喝了,免得积着伤身。”
  韩蛰接过,仰头喝尽,将空碗搁在旁边。
  回过头却见令容站在榻旁,纤细柔嫩的手掌摊在他跟前,杏眼微挑觑着他,要账似的。
  “要什么?”薄醉里没闹清,韩蛰一头雾水。
  令容指着空碗,“醒酒汤啊,新配料,新熬法,一碗一千两。”
  韩蛰唇角微动。这还是前两天在厨房,令容想吃新买来的银鱼,他忙着抽不出空,随口说做一盘菜一千两银钱,结果她当真从柜子里翻出几张银票递给他,韩蛰没奈何,只好抽空去厨房帮她掌了火候,安抚她的五脏庙。
  谁知这么快,她便来讨债。
  韩蛰挑眉,“没银钱。”
  “上回那几张呢?”
  韩蛰不答,眼眸深邃,瞧着她狡黠娇丽的脸颊,猛然伸臂勾住她,翻身压在身下,端着那张清冷的脸,将腰腹贴过来,一本正经,声音低沉,“要多少,我都给。”
 
 
第117章 小气
  章斐那句“韩大哥”带来的不痛快, 在韩蛰对故人不以为然的态度中磨平, 之后章斐虽在京城, 仿佛甚少出门, 也没再特地来韩家造访。倒是她的兄长章素特地来拜访过,韩蛰和韩征兄弟亲自接待。
  韩蛰入相后威势更甚,锦衣司跟门下诸多事务压在肩上,也格外沉重。
  他不愿落人口实, 行事自勤恳忙碌, 时常忙到后半夜回来, 白日也不见踪影。
  仿佛只是一转眼, 花开花落,竟已是暮春时节。
  春日里出门游玩的次数多, 韩瑶踏青时碰见尚政好几回,渐渐看得顺眼了, 等杨氏再提起时,便点了头。只是太夫人过世未久,不好操之过急, 两家各自露了态度, 便等五月周年过去,便张罗六礼。
  韩征的婚事倒是难办。
  先前杨氏虽跟甄家走得近,心中却明白, 一旦韩家势力渐盛, 引得甄嗣宗忌惮, 两家终会有交锋之日。自韩蛰入相后, 甄家虽往来殷勤如旧,甄嗣宗的忌惮之心却也渐渐露出端倪——尤其是政绩斐然的章公望继任中书侍郎后,甄嗣宗如虎添翼,渐生笼络甄家之心。
  韩镜对此视而不见,任由甄嗣宗数次探望章老,他却只去闲谈过两回而已。
  这般生出罅隙的情势比预料中来得早,杨氏怕贸然定了婚事,将来闹得不好看,便压着婚事暂时不提。
  这日甄家又设宴赏花,邀杨氏带令容和韩瑶过去,连同二房的刘氏和梅氏婆媳都去了。
  席间没见往常总被甄夫人带出来的甄四姑娘,倒是听说皇后近来凤体抱恙,甚是不适。
  杨氏既然从甄夫人嘴里听见这消息,自然没有不去问安的理,请旨得了允准后,便带着令容入宫去探望。
  ……
  自有了太子,甄皇后所居的延庆殿便比平常恢弘贵丽了许多。
  红墙朱门沐浴在春光下,里头半树海棠初绽,院里摆了两个铜瓮,养着荷花。北边侧殿的朱廊下,一盆盆花开得正好,就着暖融春.色,开得热闹。
  甄皇后爱花,从前却甚少摆弄,令容跟着来请安时,也只见过两盆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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