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木易的目光一直逡巡在别的地方,仔细瞅了瞅,才有些恍然。
“他...”
可是不应该呀。萧忠虽说是不那么靠谱,可到底是忌讳着皇位上的那个,不会把自己的私事如此暴露在外。
任平又打量了几番木易,纠结半天,把方柒拉过来说话,“这人不会是...”
他左右瞅了瞅,还是觉得此地不宜说话,只好附耳而言。
“胡闹!”方柒无奈笑道,“任兄咋个能这么想?这位木易兄弟,是当今圣上的妹妹选中的夫婿,自己没事儿做,特意跑来禁卫乐呵乐呵。”
可就他长得这个样儿?
“大宋人?”
得到方柒的肯定之后,任平更费解了:公主这是哪根筋不对,大辽好男儿这么多,偏偏要选一个瘦弱的中原人?
“那萧统领和他...”
“任兄你说呢?”
说实话他也说不大准。
木易听着任平和方柒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无奈他契丹语是一句也听不懂。只见任平那眼神千变万化,半晌,才回归正常。
木易收回了自己不□□分的目光,把自己从上到下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那是怎么了?
任平转回来,操着不太普通的中原话,和他问好。木易还没完全适应古代人的问候方式,险险就伸出手来来一个国际社交礼仪。
“木...木易?”
“正是正是。”
“来...来...来我这儿!尽管,”他想了半天,把方柒拎过去交流半晌,才接下去刚才的话,“尽管喝酒吃肉!”
木易原以为连这儿都有什么录用标准,一头冷汗紧张地连话都不敢说,心里头把上次用来面试的自我介绍反反复复背了个遍,才想起来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那些东西是丝毫用处都没有。他又赶紧现编,还得担心着一会儿是由谁来用契丹语翻译翻译,还怕人家体会不到他的重点。
而此时,任平这一句喝酒吃肉是彻彻底底地解救了他,他不自觉长叹了一口气,两眼放光地望向不远处的人群。
“我可以去了?”
任平依旧狐疑地打量着他,还是不大敢相信木易仅仅就是个有幸被公主选上的贵人,怎么看那黄瘦脸都是某些事情的征兆。
所以说,木易其人,这月余的时间,做人还是很失败的。
而这失败他丝毫没有感应到,依旧迫不及待地奔向了那黄灿灿的人群中。
黄灿灿黑黢黢是男人的颜色,曾有人如是说。
木易直接把自己塞进了那男人堆里,还没站稳,就被方柒一把拉了回来。
“干嘛?”
“兄弟,你会说契丹语吗?”
木易一片茫然神色,怎么喝酒还要说契丹语才准许喝?
桌子上的牛肉也听得懂契丹语吗?
“不会怎么和兄弟们喝酒?”
方柒觉得木易这人其实很好笑。有时候一副侠道心肠,凡事都要自己上场,有时候又糊涂得有趣,说不清他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中原男人都这副模样?
木易丝毫不觉自己又丢了中原人的脸,听说这语言不通连酒都不能喝,顿时气馁了下来。
“那怎么办?”
“你兄弟我带你去就是了。”
说着,方柒几个踏步,奔向了那美酒飘香的桌子——视野内所及最高档那桌。无论是吃的喝的,还是打赤膊的男的,相较其他桌都尤其多。
“来来来,兄弟们,好久不见啊!”
“哟,这不是方柒大哥吗?”
“方柒大哥最近好啊!”
“大哥,你妹妹的娃生了没呢?”
“不急不急,”方柒哈哈大笑道,接过了一男孩儿递过来的酒,“小妹初嫁不久,怎么就那么快有娃了?”
“哈哈哈,妹夫不行啊!”众人哄笑一堂,纷纷举起酒碗,干了个痛快。
木易就站在人群外围,看着他们碰碗碰得叮当乱响,心头竟有些心疼起那碗来。虽不值钱,到底也是块陶器吧?
“来来来,兄弟们,今后我就和你们混啦!”
“怎么,”一弟兄正将手伸向桌子那头的大块肉,正愁太远够不着,一闻此语差点儿摔了个前趴。
原也怪不得他。萧忠的性子,一向是懒得处事,他做禁卫统领的这些年,基本上把谁搁在了哪个位置就再也没动过,也不怪他能在圣上面前存活至今。
那差点儿摔了的兄弟狼狈地爬起来,连肉都没够到,“怎么,萧大统领这是要有大动作?”
“不然,”方柒摆摆手,把木易整个儿拎了过来,“主要是啊,我这位兄弟,头一次跟着咱禁卫干活儿,哪儿哪儿都不大熟悉。”
他寻了个空当儿把木易插进了人群之中一同站着,才道,“这不,我托了他的福,这才有机会和各位兄弟们一起啊!”
一桌子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了木易身上,把木易看得身上冷汗都加了一层。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平安,s圣诞夜快乐,狗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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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睡觉
一屋子人的眼光都聚焦在木易身上,把木易看得身上冷汗都加了一层。
这是...说他什么呢?
木易拉了拉方柒还未脱下的外袍,警惕道,“你们说什么呢?”
方柒这才恍然大悟,向众兄弟们解释,“我这兄弟是汉人,听不懂咱们契丹话,恐怕就不能好好打声招呼了。”
“这便罢了,”刚好拿新酒来的一位兄弟说道,“汉人,跑我们禁卫来做什么?”
“对呀,他一个汉人!”
“汉人那血统,能在上京待着已经是三生有幸,怎么还有脸来禁卫做事?”
“萧大统领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众壮汉皆一副拍案而起的模样,把木易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不欢迎?
还是要打架?
他偷眼看了看方柒,不知道方柒这群殴的时候还会不会帮他?
真是愁死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让那个萧忠走。
至少他在,也不会有人对着他挥拳头吧。
“各位兄弟,你们不知道,他是公主挑中的夫婿,一个没身份的汉人。”方柒见到此情此景也有些慌,他认识木易的时候也不是这等情形啊。
“公主挑中的?”众位壮汉突然就噤了声,只敢暗暗嘀咕。
耶律金娥的盛名果然不假,都已经传至此处,把一帮连遍地人头都不怕的男人们都唬得胆寒。
方柒趁着这时候,赶紧推了推木易,让他好生介绍自己。
木易看着这一桌子男人众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愣是没敢说自己寻思半天的长篇大论,只说了几句他是谁他干嘛的他从何处来,就谨慎地住了口。
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圣人所说,但言多必失此语肯定不会错。
两方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在人声鼎沸的帐幕里格外打眼。那厢任平刚去换了件汗衫,扣子还没系全,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见这桌难得尴尬的场面,他一个为首的,自然得是要赶紧过去打圆场。
“哈哈哈,兄弟们吃啊喝啊!”他扣子也顾不上系了,大踏步几步过来,哥俩好地把厚掌拍上了木易的肩膀,“新的兄弟来了,咋都不好好欢迎欢迎呢啊?”
这一掌力道不小。把个木易拍的心神都恍惚了一下,才站定了对着全桌人微笑。心里还在默默地流着泪。他早就该知道就方柒那两下子根本不是契丹人该有的水准了...
他回想起方才垂涎欲滴恨不得取而代之的肌肉块儿,现在满脑子只想把他们统统化作牛肉割下来下酒。
怎么...会有人拍一下就如此之疼!
那还是人吗?!
不巧,此时被他腹诽得只剩下几根肋骨的任平就好好儿地站在他身边,还极有眼力见儿地给他倒了杯酒喝,搬出他生硬地普通话,一字一句地表达着他的友爱之情。
“来!木易!喝!”
说罢,他首当其冲,一口饮尽碗中酒,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
任平刚放下酒杯,这一桌子人登时就像是被灌输了一大桶鸡汤一般,顿时豪气万千,一顿脚,一声吼,一仰头。木易就眼睁睁地看着好几大坛子酒转眼就没了踪影。
“木易,喝啊!”
他狠了狠心,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一顿脚,一声吼,一仰头,把手里的酒灌的一干二净。
“好!”任平赞叹地一声大吼,吓得木易险些把碗也顺手丢了出去。
而剩下的人一概秉持着上司做什么我做什么的原则,异口同声的一声“好!”把木易惊成了人形木偶。
“来来来,吃肉吃肉!”
领导都率先发话了,还亲自敬酒,这一桌子人就是再对木易有所不满,都不好再大声言语了。
他们就好像是一出生就玩儿在一起的弟兄,连对方穿开裆裤的模样都记得一清二楚,心照不宣地互相开起了偌大偌小的玩笑,一时欢声笑语,欢聚一堂。
木易靠着方柒这个人形翻译机听得云里雾里的,好在一时也没有机会让他再出糗。
不过酒足饭饱之后,就是人每天都要做的事——睡觉了。
城中的禁卫有个规矩,是不论多大的官二代,多富的富子弟,都得遵守的。因为在城中戍守,恰巧这禁卫又是上京城里有名儿的肥差。一边拿着官银吃着官饭,一边扩张人脉,为自家的官路、财运打下坚实的底子,就冲着这两点好处,拼了命想挤进城中禁卫的人都是络绎不绝。
因此,为了方便管理,也是怕官大的压着官小的,钱多的管着钱少的,前几年皇帝就亲自下令,只要是被纳入了城中禁卫的队伍,平日里都是要和大家一同吃住的。管你家里多豪华多铺张,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金屋银瓦,只要一天还在城中禁卫讨生活,就得服从这项规矩。
也正是因为此,木易才对着这睡觉之事发愁。
和一堆大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木易连想都不敢想。
尽管他昨日才从头到尾净了身,干净得像刚从娘胎里生出来似的,他还是莫名羞涩。
怎么着他这心里头住着的也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好不好!
怎么能和一堆男人在一张床上睡觉?
就算是...他看着这些里倒歪斜的醉汉,吞了口唾沫,就算是他们身材都比得上健美明星,他也是知廉耻的!
不过...这身材还真的都好啊...
他一个个的看过去,就差拿手去戳一戳那结实的肉了...
木易心里喜得快要昏了头。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每天能给他这么多美男做模特画漫画,他早就大红大紫了好不好!哪像是那些个男人,一身赘肉就算了,还得他场外指导才能干成大事。
没出息。
他撇了撇嘴,重新把自己拎回了现实。
不知道还能不能向萧忠要一间单独的房间?
他颤颤巍巍地想,别惹怒了他,新账旧账一起算了吧?
提到旧账,他这才如梦初醒,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木易!
你提起精神来!
现在是哪儿?你都在做些什么?
你现在是个男人!还是个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人!还是个你一直都崇拜的男人!怎么能给自己丢脸?
他忙把自己拍醒,整理好精神准备随时迎接男人的挑战。
...果然所料不差,他还真的就是和一堆男人一个通铺睡觉。
好在,身边还有方柒,不然木易真的是要泪两行了。
第一次的感觉还在,也或许是这酒第一次喝莫名有了些提神的作用,直到四更了他还是睡不着。
望着黑乎乎的帐顶,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鼾声还有厚重的呼吸声,好似一千头野兽就在他的周围,自己那点子引以为豪的肉在这些身高体壮的男人面前一文不值,简直就是弱鸡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