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宋将军点头同意,伸手叫人添些热茶来,顺便将他们带来的东西叫人去收拾了,等到明日再发放给下头的人。
“皇上对我北防守城的重视,臣是知道的。”
他细细端详着耶律金娥和木易,问道,“不知二位在朝中担任何等官职?”
这个问题之前他们两个并没有被问过,一时竟然被问倒了。木易瞧见耶律金娥的张口结舌,赶忙说道,“这位是王爷,我只是一个小跟班,运气好被挑了来跟随王爷北上。”
宋将军看了看耶律金娥,疑惑问道,“这位....是王爷?”
耶律金娥扬了扬下巴,小心地瞟了瞟她大早上新粘好的胡茬;“怎么,不像?”
“不太像。”耿直的将军迷茫地摇了摇头,实在是看不出来长着如此俊秀的五官居然是个小王爷。他啧啧称奇,“据本官所知,隔壁乌古郡那红楼里的小生都没您长得俊俏。”
隔壁乌古郡正是耶律金娥一行人他们来时的地方,而红楼正是乌古郡最有名的一家青楼。那小生嘛....实在是不必过多解释了。耶律金娥忍不住亲自动手摸了摸这似是而非的胡茬,不知该笑该哭。
“臣为几位已经安排好了帐幕,今儿晚上臣为了各位设了个洗尘宴,希望各位能够大驾光临。”
退出宋将军的帐幕之时,木易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帐幕有几个?”
“两间。”
一听到如此数目,耶律金娥惊了半晌。可她还没惊完,那没眼力的宋将军又补充道,“您二位刚好一间。守城地方小,实在是对不住尊贵的客人了。”
刚好...一间?
耶律金娥回头去看木易神色,他两人都恍如吃多了煤烟一般,不能多言。
他二人还在发着愣,已经准备好要组织下一个好节目的宋将军先着急了:“二位大人赶快去歇息吧。晚上,下官有好节目留给二位大人呢!”
耶律金娥轻轻闭了闭眼,她还真不知道还能不能一切平安地体验到宋将军的好节目。
作者有话要说:
船还没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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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宴饮(补)
他两人梦游似的游回了他两人的营帐,内心一个比一个天崩地裂。
耶律金娥总觉得此番北上是她难得的一次经历,可在启程之前她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次经历还有如此出彩的一笔。
“这个,你的。”
“好。这个给你。”
他二人一进了帐幕就飞快地择好了自己的床铺,各自收拾起各自的物件来。耶律金娥住在了偏里的地方,和木易的床铺中间,只隔了一道似有似无的屏风。她还仔细瞅了瞅,屏风上绣了几只鹰隼,一个比一个凶狠,可放置在这透明般的帛布上,又显得极为好笑,气势掉了半尺。
飞快地收拾好了东西,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可时间过得就是那么慢,明明小山似的物件堆积在一起,眨眼间就被分好了沟壑分明的两摞。耶律金娥独自在里间卸下这欲盖弥彰的妆容,清理着小胡茬的时候她还偷偷就着镜子的光亮朝外看,看那木易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往床上一躺,看着天幕发呆。
还好临行之前青禾塞给了她一把镜子。
耶律金娥心里想着,十分无奈。
她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换了衣服磨蹭了这么久还没有到赴宴的时刻。
“好了?”木易翘着二郎腿半躺在他自己的床铺上,虽然有些怪怪的,可是和耶律金娥同处一室他还真的没有太多观感。毕竟从前也是一个正经八百儿的女性同志不是?他暗暗吐气,想要抑制住自己的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吸纳吞吐了许久,依旧没什么效果,只好罢了。
为了打破这室内明晃晃的尴尬气氛,也为了转移注意力,免得他老是想要往里头瞧,木易自己找了个机会开口。边琢磨着他边鄙夷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紧张个什么,小姑娘有的他从前也都有,她没有的现在他也已经有了,这份紧张感实在是很无厘头。
“嗯。”耶律金娥轻声应道,缓缓踏出屏风之外。
她换了一身轻薄点的衣裳,暗沉的深蓝色和白嫩嫩的小脸相互映衬着,非但没有影响她的脸色,反而更衬得她柔弱无助了些许。偏偏那眼角眉梢里写的俱是惶恐,木易光是看着,就觉得自己邪恶的不行。
他也没想要做些什么吧?
自从上次深夜,他已经很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了,稍稍有一点点过失的事他连想都不敢再想,生怕把人再度吓成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你...坐会儿吧。”他低声说道,自己局促地坐了起来,小心地贴着一个边儿坐好。
耶律金娥也坐了下来。
帐幕的空间实在有限,他们两个满满当当地完全填满了这一整个帐幕,就连微微呼吸....耶律金娥都觉得炽热。
是来自身边人的温度。
她忍不住想要抹了抹自己的额头,真不知道到底是只心里想着的还是当真有。
“再坐坐应该就会有人来了。”木易低声开口,再无一言。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坐在一起,一个娇小女儿姿态,另一个活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卑微男子,连微微转头都不敢。
“两位大人,请吧。”
小兵士的一句话当真是活活解救了他们两个。两人俱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向外走。
“宋将军。”耶律金娥拱了拱手,摆着十分的朝廷派头道,“多谢将军的盛情款待,小王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那宋将军特意换了一身衣裳过来,十分有心,选的还是上京流行的款式。他广袖一摆,脸上乐呵呵地给众人让座,“都是大辽的子民,没什么好互相客气的。”
“将军说的是。”耶律金娥点头称赞,先行入座。
木易跟着她坐在了她的旁侧,见那宋将军看过来,木易才道,“王爷酒量不好。我就坐在旁边陪着照应着。”
“那是应该!”宋将军赶忙道,“就怕我们照顾不周,说是怠慢朝廷来使,还是木大人想的周到。”
木易微微一笑,欣然落座。宋将军示意兵士摆了摆手,菜品等鱼贯而来,看得木易二人目不暇接。
“快快动筷吧!”宋将军招呼着,旁边随侍的兵士轻轻拍起掌来,一队靓丽女子就踩着舞步踏进了这座帐幕。
“这是?”
“这是那头的人喜爱的舞蹈。”宋将军指了指北防守城的另一个方向,嘿嘿笑道,“两位大人远道而来,肯定对这异域风情十分好奇,不如就看看这舞尝尝这酒如何?”
他微微示意,门外的一个兵士就端着几坛子美酒走了进来,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两人的桌子上。
耶律金娥望着手边这容量不小的酒杯,略一沉吟:“将军晌午说过,有新鲜节目...”
宋将军一哂,连忙笑道,“准备着呢,难为王爷还记得。”
他一挥手,身边人了然,自行出去催促去了。
少顷,舞女纷纷退了出去,几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占据了方才舞女的位置。
“这是?”木易虎躯一震,见那为首的大汉还友好地朝着这两位大人笑了一笑,内心一片迷茫。
“木大人这就没见识过了吧?”宋将军呵呵一笑,道,“这是他们女真人稀罕的玩意儿,只有年节的时候才看得到呢!”他示意这些人开始,接着道,“这几位是来往边界专门给没见识过的那些外疆人来表演了看得,正巧两位大人前来,下官就留下他们,给两位大人取个乐。”
话音未落,那几个彪形大汉悉数排成一列,摆好了姿势,随时准备为在座的各位献艺。随从的兵士见几位贵客都已经上座,挥舞起他手中的小锦旗,像营地里练兵之时一般,由锦旗指挥起这几个彪形大汉的表演来。
只听得一声怒吼,几个大汉身形如蛇,不知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技巧,转眼就将自己都摞成了一摞,手贴手,背贴背,俨然叠起了罗汉。
木易离得极近,几乎连他们脸上的毛细血管都能看得极为清楚。他眼看着这几个大汉把自己都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他面对着这厚重的罗汉图一时无措。
...女真人真的会玩儿。
反而是耶律金娥对此兴致勃勃。她平日里见识到的,不是歌舞升平,就是刀剑相向,这种贴身肉搏的美感她还是第一次见。她左手托着腮紧紧地盯着这几个大汉不放,右手在桌子上划来划去,似乎是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耀眼的动作悉数画下来。
别看大汉们体格巨大,出奇的是,他们十分灵巧,一举一动之间还带着些许轻灵的韵味,和他们本身相对比,的确很精妙。不过一刻,他们的姿态、步法已经变换过数十轮,看得人目不暇接,情不自禁地叫起好来。
宋将军侧眼看着耶律金娥和木易两人看得很是热闹,心下高兴,深觉自己不负北防守城的威名,连朝廷来的挑剔大人都能伺候的好好的。这样一想,他更是自得,连连劝了好些次,叫在座的各位好好尝一尝这北防边界的烈酒。
耶律金娥自己为自己倒了半杯,她贴合在唇边轻轻呷了一口。
居然比平日里上贡来的还要辣。
她暗自吐了吐舌,偷偷把酒杯放回了原处。
木易在旁边看着好笑。觑着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一边,他不禁低声笑问,“怎么,不好喝?”
耶律金娥一抬头,就撞见了木易那双含笑的眼睛。她微微一愣,乖乖点头。
木易左右看了看,果然,在一道菜的配菜里找到了几颗用作点缀的红枣。他拿起来,不动声色地丢到了耶律金娥的被子里,顺便将酒杯倒满。
耶律金娥看着她杯底的红枣发呆:“红枣可以解酒?”
“并非解酒。”木易想了想,“你尝尝看,应该不会那么辣了?”他补充道,“这个方法我也只是听说,好不好用....你得自己试试才行。”
耶律金娥皱了皱眉,端详着杯子里逐渐有些变了颜色的液体,鼓起勇气,又抿了小小的一口。她咂了咂舌,品了又品,眼睛里的光彩日益夺目:“好喝!”
“真的?”木易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效果。他转回去自己的杯子旁,也像模像样地丢进去了几颗枣子,待它有了些微变化,尝了小小的一口。
果然!
木易惊喜地看向耶律金娥,他居然成功了!
烈酒经历了些许的变化,无论是宋将军过来敬酒,还是独酌,耶律金娥一点儿负担也没有了,反正杯子里的液体一点一点地变得更加好喝。她品了又品,品了又品,不知不觉,一个人就喝掉了一坛。
也难怪,她已经好久没有接触过这清清白白的、却好似带着无限魔力的液体了。
相比于耶律金娥,木易的自制力还一直在线。
不管加了多少枣子,做出了多奇妙的尝试,这酒始终是酒,酒精浓度还在。第一口的劲辣还在口中盘旋,他不敢多喝,只有在宋将军来回敬酒的时候才摆出来做做样子。可惜他一个没看住,就把那个小姑娘给看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迷...
最近每次都是补补补...
你们真的是我的小天使啊!蠢作最近确实觉得无比累各种累...那换一个固定时间发文的话,你们喜欢什么时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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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吾乡
“木...木易!”
依稀听到喊声,木易转过头来,刚好看到那微醺的人。
觥筹交错,灯火葳蕤,连烛泪都闪烁着明光。木易隔着重重光影看过来,见那傻姑娘还在朝着他红着脸傻笑,就觉得有无限春光已然照进心头。明明是即将入秋的季节,日落时分已有凉意,可此时此刻,木易觉得,他俨然已经跨越了好几个季节。
读书的时候常常喜欢抄送些矫情的诗句。来了古代三四年之久,木易觉得自己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大块头却害羞的木易,可是如今看见强撑着非要朝着他傻笑的这个傻姑娘,他的脑海中突然就冒出来了那句。
试问岭南应不好?
岭南到底有什么好的?这傻姑娘什么也不会,喝了酒也就只知道傻笑,到底又有什么好的?
木易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翘起的一缕发丝,心下暗叹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木易,我不想在这儿坐着了。”她笑嘻嘻的,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担负着什么王爷的身份。好像是多喝了那么几滴酒,就把她整个人都喝回上京去了。